第23章 第 23 章 既然如此,今夜和明晚也……


    诚然, 那个时候的宿雪溪并不完全信任萧长泽。


    但人好像天生就会为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心动,宿雪溪也不例外。


    所以他把手交给了萧长泽。


    炙热滚烫的掌心收紧,像火一样。


    ·


    雪溪许久没有回应, 萧长泽放轻呼吸, 低声问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你睡着了吗?”


    宿雪溪:“没有。”


    萧长泽微微侧过头,怕雪溪枕着不舒服,也没敢动作太大, 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头发。


    上面还带着一点微微的潮意,没有干透。


    大概是那个夜晚在记忆力太过于深刻,萧长泽和宿雪溪一样, 也不由自主的回忆着。


    但两人心情并不一样。


    对萧长泽来说, 每一分回忆,都带着苦味。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心软的人啊。被他得寸进尺的欺负, 还愿意全无保留地信任他。


    他带着人翻墙回府, 遣散了主院随侍的所有人,回到屋顶。


    一袭白衣的人坐在屋顶上,恍若月宫落下的寒霜,好看得不似人间烟火。


    萧长泽心念微动,揽过他的腰, 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宿雪溪顿了一下,没有推开他。


    清瘦的腰一条胳膊就能揽过来, 收紧时能感受到腰肢的紧绷,离的近了, 幽幽的冷香一缕一缕地占据着萧长泽的嗅觉。


    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殿下。”


    雪溪一声唤回他的心思,已经落地,萧长泽松开胳膊, 又很自然地扣住他的手。


    “你看。”他指着主院前面的路,那里铺着厚厚的红毯,从院外至院里。


    上方悬挂着各种图案寓意吉祥的绸缎,大红的灯笼,撒着金粉的喜字。


    萧长泽没撒谎,这里布置的确实看起来更精心。


    “我让管家备了很多炮竹和烟花。等夜里酒席时,就让他们放。”


    他指着屋顶:“族长喜欢的话,我们到时候就坐在那里看,我试过很多次,那里看视野最好。”


    他领着人,看过了正厅,看过了长廊,来到了婚房。


    三皇子府很大,宿雪溪几乎可以想像到明天会有多热闹。


    站在门前,宿雪溪指了指上面垂下来的挂饰。


    红灯笼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要挂布做的蝙蝠和小巧的金算盘?


    萧长泽:“我听母妃说的,蝙蝠寓意‘幸福美满’,算盘是管家挂上去的,是祝我们婚后精打细算,越过越有钱。”


    宿雪溪第一次听说人族这些特别的习俗,很是有趣,“什么都有说法吗?”


    萧长泽推开门,拉着他进去:“有啊。”


    他指着窗上的大红囍字,“双喜寓意夫妻相随,贴在窗上有‘木火通明’,红红火火之意。”


    宿雪溪在看桌上鎏金的花瓶,里面插着应季的花。


    萧长泽是头一次成婚,但婚礼所有细节全都经他的手,他什么都知道,“二月兰。”


    名字虽然是二月兰,但四五月份正是它开得最好的时候。


    每年这个时候,通天塔附近漫山遍野的二月兰开成一片紫色的花海。


    都说二月兰是受到万物之主赐福的花,谁家成婚时若是赶在了这个时间,都会愿意采一株摆在家里。


    “不太新鲜了,明早会换一支新的。”


    宿雪溪:“嗯。”


    盘子里摆着桂圆莲子花生,“‘莲’生“桂”子,多子多福。”


    宿雪溪:“能吃的那个吗?”,他的本意是想问成婚用的东西和平时一样吗,问完之后他他又觉得这个问题有几分憨,不然还能是什么?


    “是呀。”萧长泽没有因为这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而奚落他,拉他坐下,从盘子里拿了几个桂圆塞给他。


    “尝尝看,看看和你平时吃的一样吗。”


    宿雪溪按碎桂圆的外壳,尝了一个,和平时的桂圆一个味道,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头脑一热,问出那个问题的。


    正要吐核,萧长泽的手心伸到他面前。


    宿雪溪略带疑惑。


    萧长泽示意他吐给他,并且一脸期待的样子。


    宿雪溪不太理解,犹犹豫地低头吐给了他。


    灯下看美人,如玉的脸淡色的唇,吐在掌心的核带着微热的温度。


    他的容貌实在太盛了,萧长泽早被惊艳过,仍然随时会被惊艳。难怪这些年从来都不肯露脸。


    萧长泽吃吃地笑,压抑着兴奋的劲头,好像手心里不是一颗核,而是别的,能令他上瘾的东西。


    “床上也有,在被子下面。”


    萧长泽又拉着他去床边,蹲在床前,抓着他的手让他摸缎面的喜被,隔着被子摸,“能摸到吗。”


    被子很软,宿雪溪手一滑就摸到了。


    他很奇怪,就这样洒在被子里不会硌得慌吗?


    他想要把被子掀开来看,抽手却没抽得动,反被萧长泽更紧地抓着。


    萧长泽出了个神,他握着那只手落在红色的被子上时,心猿意马地想,他和族长都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应该等到明天晚上。


    烟火齐鸣,众人欢庆一堂,他二人拜过天地之后。


    可那只手被红色衬地肤若凝脂,白得晃进他心里。


    他想抓着,最好是十指相扣地抓着,然后狠狠的按着。


    雪溪恰在此时抽手,萧长泽下意识地遵照心意握紧了,而后才忙松开。


    宿雪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掀开被子,又掀开褥子,望着那一堆桂圆莲子,本来想说硌人,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几分认真道:“我不能生。”


    萧长泽竟从中品出几分可爱。


    他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跟着习俗来布置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让人撤了换其他的,都听你的。”


    宿雪溪摇了摇头,他只是有些在意萧长泽因为他日后无后。


    干净的眸光里几乎一眼看到心里,萧长泽顿了顿:“为我考虑的话,可以算是族长关心我吗?”


    他又发现新的好玩的,手指点在宿雪溪眼睫上。


    点一下,那只眼睛就会扑闪扑闪地,漂亮又生动,又点一下,再点一下,眼睛的主人也没有生气。


    宿雪溪只感觉这位三殿下还有点幼稚。


    “族长别忘了,这是我自己选的。”


    “你放心,我从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


    萧长泽看穿了他的心软,实在忍不住想要欺负他的心,他逼近一步,呼吸近在咫尺,道:“你呢?”


    宿雪溪:“我?”


    萧长泽:“和我成婚,族长会后悔吗?”


    宿雪溪:“我不知道。”未来的事情,他不知道,也许不会吧,毕竟这也是他自己选的。


    萧长泽又近一步,逼得宿雪溪不得不后退半步,原本蹲着的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萧长泽还在问:“那你会逃婚吗?”


    这个宿雪溪可以肯定,他回答道:“我不会。”


    萧长泽:“我不信。”


    宿雪溪张了张口,被萧长泽捂住了,阻回了他要说的话,“我知道那些大道理,但我不想听。”什么仙族人族,什么大局为重,都不是他现在想听到的。


    “族长,怎么办,我好像是个以己度人的小人。”


    “你那么好,那么厉害,像神明一样,怎么会要嫁给我这种人。”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提着刀就把那什么三皇子给砍了,看人皇还能说什么。”


    “你会杀了我吗?”


    宿雪溪从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他只能无奈道:“我没有这样想。”


    萧长泽自顾自道:“杀了我也没事,我应得的。”


    “但你不要逃婚,好不好。”


    宿雪溪被不知道他怎么得出来的莫名其妙的结论:“我没有要逃婚。”


    萧长泽:“我不信。”


    宿雪溪:“哦。”


    萧长泽:“……”


    萧长泽有些幽怨地看他。


    宿雪溪只能开口:“那怎么办?”


    萧长泽退开些,眼神闪烁,“可以吻你吗?”


    如果宿雪溪再看不出来萧长泽想做点什么,他就是傻子了。


    也许是决定跟萧长泽走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也许是他早就已经在长达七年的谋划中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当萧长泽问他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没有抗拒。


    长睫翕动。


    宿雪溪闭上了眼睛。


    面对面的萧长泽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


    明明是那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心机谋算一样不差,却在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干净地如同一张白纸。


    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染上更多的颜色,弄脏他。


    他的理智摇摇欲坠,搭在床边的手指攥住了被子,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想说算了,他开玩笑的。


    他看到宿雪溪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干净无瑕,没有一丝欲念。


    肮脏的人只有他。


    但雪溪抿了下唇,垂着眼凑近,轻轻的亲了他的嘴唇。


    蜻蜓点水般,在萧长泽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线彻底崩断。


    他是怎样想的,就是怎样做的。


    宿雪溪被他按着后脑,柔软的唇被啃咬,用力地吮吸着,霸道的舌头肆意侵占着他的口腔,掠夺着他的呼吸,滚烫而热烈。


    就像萧长泽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过去了许久许久,又或许只有几息,在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快要溺毙在其中时,终于被放开。


    湿润的唇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火辣辣的,宿雪溪摸了摸嘴唇,看向萧长泽的眼神还是纯粹得没有一丝欲念。


    太干净了,萧长泽犹嫌不够,低声诱哄道:“我们去床上,今夜留下,明早我送你回仙族好不好?”


    宿雪溪蹙了蹙眉,似有顾虑。


    萧长泽:“不好吗?族长明日不想同我成婚?”


    宿雪溪脖子痒痒的,表情古怪:“不是。”


    萧长泽的指尖勾在他脖颈处打着圈,晦暗的眼神里藏着浓浓的攻击性和占有欲,轻轻按着,“那你是明日不想与我洞房花烛。”


    宿雪溪:“不……”


    宿雪溪刚说了一个字,萧长泽得到允许,一把将人抱起,已经不记得耐心两字怎么读,“那就是想,既然如此,今夜和明晚也没什么区别。”


    今夜不是新婚夜,但在萧长泽这里,从来没有规矩二字。


    宿雪溪被他放在床上,无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能听他把话说完。


    真的很硌。


    第24章 第 24 章 “帮我。”


    星幕之下, 夜凉如水。


    席地而坐的萧长泽喉结上下滚动,慌忙打住,不敢再往下回忆。


    一旁的宿雪溪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没什么。”萧长泽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醒了醒神, 从回忆里逃出来,他说:“你的头发好像没有干。”


    他捞起那一点发尾,附上灵力, 将头发上的水汽蒸干,轻盈的青丝随风而动。


    萧长泽看了两眼不敢再看。


    雪溪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压着他的肩膀偏过头去对着他, 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干了吗?”


    萧长泽心跳骤停,硬着头皮回道:“干了。”


    得到回答的雪溪坐直,胳膊收了回去。


    肩膀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 慢一步的柔软的头发滑过萧长泽的手背。


    想握住。


    萧长泽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宿雪溪视线偏了下, 落在他的手上,递给他一条发带,“帮我。”


    “啊?”


    宿雪溪把发带塞进他的手心,“帮我束发。”


    萧长泽动作有些迟缓,慢吞吞拿起来, 用手勾住他的头发,手指穿进发丝里。


    很细, 很软,从手指里滑落。


    绑起来。


    打结。


    “好了。”


    宿雪溪勾着自己的头发, 忽然道:“原来你也可以不用手帕啊。”


    萧长泽一怔,也跟着想起来他们的初见。


    他有些局促:“我那时……”


    宿雪溪一笑,并非是要翻旧账:“屋顶上风景好吗?”


    萧长泽被他的笑容迷了眼, 忘了要说什么,愣愣地点了下头。


    宿雪溪有些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颊。


    萧长泽重生的时候把脑袋摔了?


    怎么呆呆的。


    萧长泽握住他的手指,而后又猛地松开,这一世,他不想再给自己的私心一分一毫的可趁之机。“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族长早些休息。”


    他要走,却没走得动。


    有人拽着他的衣角。


    宿雪溪低着头,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地面。


    你不是说,你不后悔吗?


    他不说话,萧长泽也看不到他的神情:“族长?”


    宿雪溪:“嗯。”


    萧长泽:“我要走了。”


    宿雪溪:“嗯。”


    嘴上说着嗯,手上却没有松开。


    萧长泽只得重新回来,蹲下身,问道:“怎么了?”


    宿雪溪松了手,扯了扯嘴角,眼里没了笑意,“没事,你走吧。”


    他推开萧长泽,转身回屋了。


    他这样,萧长泽哪里走得了,站在原地踟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半晌,他咬了咬牙,还是跟着进去了。


    宿雪溪背对着外面,倚靠在床边,刚刚绑好没多久的头发又重新散了。


    发带在他手指上虚虚勾着。


    听到进来地脚步声,他也没动。


    直到萧长泽在他床边坐下,“我是不是又惹族长生气了,我好像总是在惹你生气。”


    宿雪溪不出声,萧长泽不知道他生气的地方在哪,只能一条一条的反思道:“我成婚前不该过来,不合规矩。想见你,又怕打扰到你,才在窗外。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所以没说几句话就要走。”


    “好吧……是我龌龊,不想被你发现,冒犯到你,才想要走的。”


    萧长泽拉拉他的袖子:“别气了,理理我吧。”


    宿雪溪转头看他一眼,微微动了下,才慢慢坐起来。


    活动间,衣衫领口跟着松散开来,锁骨一片细腻的皮肤很是扎眼。


    萧长泽视线无处安放,往旁边躲去。


    宿雪溪本就不太高兴,见他闪躲,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视线扳回来。


    萧长泽又躲,宿雪溪扳着他不让动。


    一秒、两秒。


    一股热流从萧长泽鼻腔里涌下来,嗒嗒滴下来。


    宿雪溪愣了下。


    萧长泽尴尬又窘迫地找帕子捂住鼻血。


    不能怪他,雪溪对他本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前世他随心而为,第一次就是大婚前夜,雪溪虽不情愿但还是从了,后来成婚以后雪溪也总是纵着他,所以他真的,从来就没有忍过。


    这半个月,天天和雪溪相处,他能忍住已经很不错了。


    前世的今晚对他们那样特殊,越发让他浮想联翩。


    重来一世的萧长泽知道了收敛,觉得很冒犯,很抱歉,但还是一脸歉意地承认了:“我说的是真的。”


    顶着满帕子的鼻血,很有说服力。


    宿雪溪忍了忍,也没忍住笑了下。


    他下床去翻了翻,找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清水,帮萧长泽擦干净。


    萧长泽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专注的神情,熟悉的眉眼。


    鼻子又痒了。


    “我自己来吧。”生怕鼻血越擦越多,萧长泽拿了帕子,背过身去。


    宿雪溪望着他的背影。


    冒犯吗。


    所以萧长泽在意的,是这个。


    可是哪件事情算得上冒犯。


    前世那天夜里,萧长泽确实是说了很多很多话。


    换做平时,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那样的话,杀了也不为过。


    可是……那种时候,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嗯。


    床笫之间,也要计较这么多吗?


    还是说,萧长泽在意的,其实是他们在大婚前夜圆房这件事情本身。


    萧长泽止了血,又恢复到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样子,把刚才产生的狼藉收拾了一番,回到他跟前来。


    “还在生气啊。”


    宿雪溪:“没有。”


    萧长泽:“真的?可是我感觉你很生气。”


    宿雪溪“哦”了一声,“你说的对,在生气。”


    萧长泽:“……”


    “族长,别生气了,我们明天要成婚了,你可不可以今天明天先不生气,等成婚之后再接着生气?”


    宿雪溪:“……”什么话。


    即使和萧长泽成婚多年,他有时候还是会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不过他想了想,说:“可以。”他示意萧长泽坐下,“但我有个条件。”


    萧长泽坐下,宿雪溪凑近,“殿下流鼻血真的是因为我吗?”


    萧长泽下意识按住了鼻子:“没骗你。”


    宿雪溪:“止不住了?我有个好办法。”


    萧长泽:“什么办法?”


    宿雪溪拉过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按倒,看得出来这辈子的萧长泽今夜是不打算做点什么了,但他却不想。


    萧长泽:“!!!”


    萧长泽:“等等等等。”


    宿雪溪贴了贴他的唇,“别说话。”


    “抱我。”


    萧长泽颤抖的手犹豫不决,宿雪溪额头贴着他的脖颈,带着难以察觉的示弱,“别推开我,长泽。”


    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吗?还是说跟他一起进通天塔的雪溪其实也重生了……


    算了,只要是雪溪要的。


    萧长泽认命地闭上眼,哪怕再死一回,我也陪你。


    彼时的萧长泽还不懂,担忧着无法改变的命运,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是雪溪在回忆最深处给他藏下的告白。


    他说,我不曾后悔。


    所以重来一次,我依然愿意。


    ·


    “咚!”


    师海寻翻了这么多次窗,也没有翻得很利索。


    不过好一点的是,这一次,除了执事处外围,雪溪这里没有密密麻麻值守的人了。


    他照例拍拍身上的灰,还没拍完,先听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太寻常的声音。


    凝神细听了片刻,又没了声音。


    “雪溪?睡了吗?”


    屋内烛火已熄,宿雪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是阿寻吗?”


    师海寻站在原地:“是我,你已经睡下了吗?我就是想到之前那个梦境,不太放心你,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屏风那边传来被子翻动的声音。


    师海寻没有听到回应:“雪溪?”


    宿雪溪隔了一会才道:“谢谢阿寻,我没事。”


    师海寻当他是太困了,毕竟夜已经深了:“哦哦,那你别起身了,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窗户重新合上,声音渐远,室内一片寂静。


    萧长泽附耳轻声道:“人都走远了,好族长,松松手吧。”


    这么重的力度,不仅掐还拧,他这腰怕是要被掐紫了。


    宿雪溪犹不解恨,狠狠咬了萧长泽胳膊一口。


    萧长泽捂着被掐拧过的腰,低声失笑,讨饶道:“我错了,我真错了。”


    “不过鬼族族长方才说的梦是什么?与你有关?”


    宿雪溪倒也没完全瞒着他:“阿寻梦见我大婚前夜会遭人所害,前些日子专门来提醒过我小心。”


    “那不就是今天?”萧长泽意味不明地问:“确定是遭人所害吗?”


    宿雪溪推了推他:“……别动。”


    萧长泽捞起他的一缕头发把玩,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上辈子倒是没有这一出,但是上辈子这天夜里雪溪已经被他带走了,鬼族族长就算来,也只会扑个空吧。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疑惑,“早就听闻仙族族长和鬼族族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鬼族族长经常这样翻你房间的窗吗?”


    宿雪溪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下。


    这个问题?


    上辈子他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因为心怀坦荡,萧长泽问了他就说了。


    后果……嗯……后果……嗯。


    这辈子萧长泽揣着答案来问他,做什么。


    他可不会再吃第二次亏了。


    他动了动,想翻身又因为一些原因没法翻身,只好打了个哈欠,“好困。要睡了。”


    “殿下好了没有,你是不是该走了。”


    萧长泽磨了磨牙,也不想闹他太过,“我明天一早走,好不好?”


    宿雪溪“哦”了一声:“随你。”


    萧长泽亲了亲他:“浴池在哪?”


    宿雪溪一指:“后面。”


    萧长泽给人披上衣服,把他抱起来,宿雪溪动了动,“不去,困。”


    萧长泽哄着:“一会,很快。”


    又抱着回来的时候,宿雪溪已经睡沉了。


    萧长泽拨了拨他额前的发,神色温柔。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一次成婚,有些紧张


    大婚还是和前世一样的热闹。


    宿雪溪是男子, 按照中洲的习惯,虽然坐的是花轿,但没有女子的盖头。


    成婚之后, 他不是族长, 很多事情不受限制,也不打算再继续在外人面前遮面,所以婚礼上也不会遮掩面容。


    仙族婚礼虽然布置得没有那么喜庆, 只是仙族的习惯罢了,执事堂上下,包括长老、新任族长、几位使者, 所有人都在, 足见仙族的重视。


    师海寻也在,等在院子里,待他一出门便冲他招手, 连薛玄和谢灵如也在。


    宿雪溪很惊喜, 露出一点笑意:“你们怎么在这?”


    师海寻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觉得薛玄说的有道理。”


    薛玄的衣服难得穿的鲜艳了不少,怀里的小兔子耳朵上还扎着喜庆的红绳,他咳了一声,“娘家人,是要在的。”


    宿雪溪又看向谢灵如, 谢灵如一脸我不知道别问我:“不知道,薛玄叫我来的。”


    师海寻“咦”了一声:“薛玄叫你, 你就来了吗?”


    那你们两个关系也挺好的啊,怪不得上回的耳坠薛玄一要就要到了, 他短暂的忘了自己也是一要就要到了。


    谢灵如木着脸改口:“不是,来看热闹的。”


    又是送族长信物,又是来送嫁, 嘴上说着看热闹,实际都是怕他未来处境艰难,在给他撑腰,宿雪溪都明白:“谢谢你们。”


    谢灵如:“少说废话。”


    师海寻看他的脸色,没有他梦里那么疲惫,但也能感觉出他不像休息得很好的样子,有些愧疚,“你脸色还是好差,我昨天来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宿雪溪脸色有些古怪,道:“没有,第一次成婚,有些紧张,没睡好。”


    谢灵如:“你还想有第二次?”


    宿雪溪:“……”


    薛玄笑道:“不妨事,第二次我们也来。”


    宿雪溪:“……”是,你们真来了。


    来接亲的萧长泽大步走了过来,“在说什么?”


    宿雪溪轻咳一声:“没什么。”


    师海寻神色担忧:“雪溪昨晚没睡好。”


    萧长泽脚步一滞,表情也有点不对劲。


    “对了,”师海寻掏出一包点心,“我听说新娘子成婚当天可累了,水米都吃不上,你们还要赶时辰拜宗祠,又是入宫敬长辈又是回府拜天地,我备了一点点心,你藏在身上,饿了就吃一点,三殿下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当然。”萧长泽微微一笑,“不过我在花轿里也给雪溪备了,雪溪你饿了就吃,不必顾忌。”


    宿雪溪收下师海寻的点心,笑道,“谢谢阿寻。”


    人族皇室的祠堂设在宫闱之内,宿雪溪上辈子也来过这里,但次数不多。成婚算一次,祭奠太子算一次,祭奠二皇子算一次。


    他的身份仍是族长,入宗祠不跪,敬人皇时也是一样。


    萧长泽作为晚辈要跪,他虽然成婚后比人皇矮一辈,但论身份,他仍然只需行平礼。


    人皇简单嘱咐祝福了几句,中宫无皇后,从人皇处出来他们就准备回府拜天地了。


    萧长泽牵着他,“怎么样,累吗?”


    宿雪溪摇了摇头,“还好。”


    长街上鞭炮锣鼓齐鸣,浓浓的炮竹的味道,宿雪溪撑着额头,没说谎,确实没有前世那么疲惫。


    落马下轿,萧长泽掀开轿帘,两人对视片刻,宿雪溪一句“我不累”还没说出口,萧长泽已经不由分说地伸手像前世一样把他横抱了起来。


    宿雪溪垂着的手搭在他肩膀,暗暗一掐。


    萧长泽痛得呲着牙维持假笑。


    周遭热热闹闹,有起哄的,有惊艳的。


    师海寻站在三皇子府门前,看着和自己梦里八九分相似的情形,能接受但总归不太乐意,愤愤之余,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吉时拜完天地后吃喜酒,宿雪溪往那里一站,在场有资格灌他酒的只有三个人。但这三个人谁也没灌他,逮着萧长泽不撒手。


    你小子,上回的琼林宫宴就看你不顺眼了,当时有多能说现在就必须得多能喝。


    薛玄最能说会道,凡开口,萧长泽必须得喝。


    谢灵如就一句,“看不起我?”


    师海寻绞尽脑汁想到词穷,最后学谢灵如,演变成了端起酒杯,“三殿下,喝!”


    太子和二皇子见这架势,同情不已,歇了劝酒的心思,简单敬了两杯。


    不敢拦,完全不敢拦。


    自求多福。


    一杯倒的萧长瑜没喝酒,但馋,端着个小小的酒杯躲到了宿雪溪旁边,小口抿了下。


    “长瑜。”


    “你不会以为,在我旁边就能喝了吧?”


    宿雪溪斜靠在椅子上,指尖托着下巴,笑吟吟看他。


    萧长瑜苦着脸把酒杯放下,宿雪溪往角落的方向指了下,“你看那是谁?”


    萧长瑜扫了一眼,看见了国师大人,身边带着个小胖子。


    “是国师大人吗?我以前远远见过他一面。”


    “他旁边的。”宿雪溪道。


    萧长瑜想了想,不敢置信道:“他不会是柳陈笙吧,他怎么是个小胖子?”


    上辈子他认识柳陈笙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那时候的柳陈笙抽条拔节,少年气十足,萧长瑜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萧长瑜招手招来侍女,吩咐几声,桀桀桀坏笑出声,“等着,我这就去奚落他,哦不,是和他交朋友。”


    “国师是他叔叔对吧,我跟他接触不多,护犊子吗?”


    宿雪溪:“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你一定先告诉他,你是六皇子。”


    萧长瑜意会:“懂了。”


    然后宿雪溪远看着萧长瑜拎着一坛水和一坛酒去跟柳陈笙喝酒划拳交朋友去了。


    柳陈笙初时还有些怀疑,但萧长瑜多活了二十多年,忽悠起没有记忆的柳陈笙绰绰有余。


    长瑜这个时候,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正看着热闹,一坛酒哐当怼在了他面前。


    柳闻南支着胳膊,眯着眼睛,“是你撺掇的吧,让六皇子去灌我小侄子。”


    “是啊,”宿雪溪含笑,“你要怎样?”


    “不怎样。”柳闻南坐下,“陪我喝酒。”上辈子难兄难弟,这辈子提前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他对着萧长泽那边三位族长,指指点点,恨铁不成钢,“就没有一个敢灌你的吗?”


    他倒了酒,让宿雪溪跟他对碗喝。


    柳闻南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宿雪溪答:“仙族忌酒。”


    柳闻南:“又不是禁酒。”


    宿雪溪不语。


    柳闻南大惊:“你不会没喝过吧。”


    宿雪溪:“也不是。”上辈子喝过,也喝醉过,据说也不发酒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长泽总是不让他喝。


    那就是喝得少,然而这并不影响柳闻南豪爽地再次端起酒碗,小心翼翼:“……那……再走一个?”


    宿雪溪跟他碰碗,不以为意。


    柳闻南笑着又开了一坛。


    宿雪溪忽然道,“我恢复记忆了。”


    柳闻南手一哆嗦,“什么时候?”


    宿雪溪:“入玄天塔那天,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


    柳闻南:“那……”


    宿雪溪:“找时间说。”


    柳闻南点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生前身后事。”


    宿雪溪笑笑。


    柳闻南:“不过……你先告诉我,我怎么死的?”


    宿雪溪顿了下:“你没死。”


    柳闻南:“?”框我呢?


    宿雪溪:“我死的时候你还没死。”


    柳闻南的表情一言难尽,“比我还不能活,回头还得问六皇子。”


    宿雪溪:“回头帮你问。”


    柳闻南打住:“别,还是我自己问。”


    酒至半酣,萧长泽终于脱身,柳闻南开的酒坛在地上滚了一堆,他对自己的酒量有数,不能再喝了,一会还要把小胖子带回去。


    但是宿雪溪……?


    明明喝的已经比他还多了。


    柳闻南又推过去一碗,“你为什么没醉?”


    宿雪溪一饮而尽,像喝水一样,“不知道啊。”


    柳闻南:“……”


    “不行,再来,我不喝,但你得喝。”


    找过来的萧长泽正巧看见这一幕,就见宿雪溪当真点了点头,拿起酒碗就要喝。


    旁边的柳闻南又倒了一碗。


    萧长泽上前按住了雪溪手里的碗,又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国师竟然敢灌雪溪酒,还灌得这么直白。


    雪溪竟然也肯给这个面子?


    “国师大人,雪溪喝多了,这碗我来替他喝。今日喜宴,多谢赏光。”


    宿雪溪不动声色压下他的手,将碗稳稳拿在手心,“闻南,这碗敬你。”


    柳闻南旁观看着萧长泽的反应,哼哼笑了两声,七年了,难得见雪溪的情绪这么外露,他也端起碗,心照不宣:“知道了,都在酒里。”


    柳闻南收了碗,去解救被六皇子蒙得一愣一愣的小侄子去了。


    萧长泽跟上宿雪溪:“怎么样?有没有喝多?”


    宿雪溪走的四平八稳,声线也没有变化,“你喝的比我多。”


    萧长泽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雪溪闲闲抬眸,锐利的眸光扫过来,像闪着寒芒的刀子,“做什么。”


    萧长泽就知道今夜定会被三位族长轮番灌酒,估摸着自己的酒量,还提前吃了解酒药,万万没想到,这辈子杀出来个国师,把上辈子成婚时滴酒没沾的雪溪灌醉了。


    雪溪喝醉了也从来不发酒疯,看起来和没过喝酒一样,如果不是萧长泽上辈子熟悉他几次喝醉后的样子,这会也分辨不出来。


    最难的是,雪溪的体质,解酒药对他根本不管用。


    宿雪溪一路往前走,看不出半分醉意。


    萧长泽追上去,“慢些,我带你过去。”


    宿雪溪慢悠悠跟着他走,还有闲情观赏府上四处风景。


    回到新房,雪溪自己去桌边坐下,萧长泽关上门,回身就见雪溪勾着桌上的合卺酒酒壶,眼神清明不似酒醉,闲闲散散地问:“要喝这个吗?”


    第26章 第 26 章 我以为新婚夜必须这样睡


    萧长泽接过来, “你喝多了,别再喝了。”


    他掀了桌上的盅盂盖子,这粥本来是怕雪溪在席间吃不了多少东西会饿, 让底下人提前备好的, ”喝点这个。”


    “行。”


    宿雪溪好说话得很,也不会像其他喝醉酒的人一样争辩什么我没喝多,接过来就一勺一勺地喝干净了。


    喝完他又在屋里摆着的喜桌摆盘前挑挑拣拣, 桂圆莲子瓜果点心各样都尝了一点。


    燃烧的红烛跳动火光,宿雪溪拿指尖点了点,不过并没有真的把手指放进火苗里, 而是一点仙力把火灭了, 光亮骤灭,他又聚仙力重新点燃。


    萧长泽悬着的心放下。


    他还记得上辈子有一回雪溪醉酒,直接踏进了水榭边的池中, 吓得他当下就跳下池中要救人, 结果雪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醇厚的仙力直接把整片池水冻成寒冰,最后还踩着寒冰走过来问跌在冰面上的他:“你跳水做什么?”


    萧长泽:“……”


    还好,雪溪即使醉酒也很有分寸。


    宿雪溪玩够了红烛,打了个呵欠, 一边拉开腰带把外衣脱下,一边往床边走去。


    萧长泽在他身后跟着捡衣服。


    宿雪溪扯了发带, 散了头发,一回头, 见他站在跟前,“你怎么在这?”


    醉酒不会影响雪溪的神智,只会放大他的情绪, 但萧长泽摸不准他此刻在想什么,顺着他道:“今日是我们大婚,洞房花烛夜。”


    宿雪溪轻笑一声,“合卺酒都没喝。”他眼尾微挑,“三殿下这就要跟我洞房?”


    萧长泽解释:“你不能再喝了,我是怕你喝酒喝太多了,想喝的话我们回头可以补上。”


    宿雪溪:“知道,我不喝了。”


    他坐在床边,抬头一看萧长泽把他脱下的喜服挂了起来,蹙了蹙眉。


    萧长泽蹲在他身前:“不舒服吗?”


    宿雪溪:“你怎么还在这。”


    萧长泽:“不是说了吗,今日是洞房花烛夜。”


    宿雪溪:“哦,昨天不是洞过了吗?”


    萧长泽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握着他的手道:“我们是夫夫了,成婚之后就应该睡在一起。”


    宿雪溪凉凉抬眸,“善变,说要退婚的也是你。”


    萧长泽心窝仿佛中了一箭。


    “随你。”雪溪掀开被子躺下,留给他一个背影。


    刚躺下,雪溪又起来了,把被子掀开,找了个盘子把床褥下面撒的莲子桂圆都拣了出来。


    萧长泽凑过来帮他,“要都拣走吗?”


    宿雪溪幽幽道:“你不会觉得硌吗?”


    萧长泽:“我以为新婚夜必须这样睡。”


    宿雪溪:“那你在哪边睡,在哪边洒,我不要。”


    萧长泽:“……”


    萧长泽帮他一起收拾,收拾完默默上了床,等了一会才又坐起来,把睡着的雪溪翻个身。


    那脸上果然已经满是泪痕,被打湿的眼睫颤动着。


    萧长泽也不明白为什么,抱他进怀里心疼不已。


    雪溪醉酒后不发疯,不说胡话,神智清楚,对很多东西都充满兴趣,甚至还会有平时不怎么明显的小脾气,但只要入睡就会开始哭。


    睡得很不安稳,像受了委屈一样,止不住的落泪。


    叫醒了也是一样,会清醒地落泪。


    等到酒醒之后问他,雪溪又对此全无印象。


    所以上辈子萧长泽总是不愿意让他喝酒。


    正想着,怀里的人动了动,眉心皱起,咬住了下唇,原本颜色就浅淡的唇被咬的失去了血色。


    萧长泽拇指压了压,试图解救被咬住的唇,轻声哄道:“雪溪,雪溪?张嘴。”


    宿雪溪睡梦中抗拒地推了推他,被他牢牢箍在怀里,轻轻按了按脸颊,“松一松。”


    雪溪松了松口,放开了下唇,然后一口咬住了压在他下唇上的萧长泽的手指。


    萧长泽倒吸一口凉气。


    倒也行。


    萧长泽用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心,雪溪又松口了,歪过头,躺在他怀里。


    这是他的雪溪啊。


    他忽然又不理解先前的自己了,他是真的已经重生了,不是做梦,是从头来过的重生。


    是他脑子犯浑了,他不该去找雪溪退婚的。


    他根本接受不了失去雪溪,接受不了别人去照顾雪溪,他见不得有旁人站在雪溪身边,甚至见不得雪溪对别人笑。


    本来水到渠成的感情硬生生被他搅和了,看雪溪的反应和他酒后对自己的态度,大概到现在心里还有气没消。


    明明重活一世,了解雪溪为人的萧长泽最该清楚,雪溪肯直言托付终身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可他却在那之后,在已经压下各方声浪,祭拜过朝暮双塔的时间点去找他退婚。


    实在伤人。


    但他现在更怕的是另一件事。


    萧长泽盯着雪溪轮廓柔和的侧颜,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敢深想。


    但愿不是。


    **


    萧长泽守了半夜,直到雪溪睡得彻底安稳了,才安心入睡。


    次日一早,他又醒的早。


    宿雪溪醒过来的时候,萧长泽衣服都穿好了,趴在旁边看他。


    睁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宿雪溪瞳孔都没能聚焦。


    含着困意推了推他,“做什么呢。”


    萧长泽在他睁眼时就看见他眼底的血丝,“有没有不舒服?”


    宿雪溪坐起来,白皙纤细的手指揉了揉额角,活动了一下脖子,撩起长发,“没有,我喝多了?”


    他只记得和柳闻南在喝酒,后面发生什么没有印象了。


    萧长泽:“嗯,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宿雪溪虽然上辈子听底下人说他醉酒之后不闹,但萧长泽不让他喝酒也不说为什么,所以他还是不太确定。


    歪了下头,“发酒疯了吗,第一次喝酒,给你添麻烦了。”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殿下。”


    萧长泽眸光黯淡了些,“没有发酒疯,酒品很好。”


    宿雪溪点了下头,不自觉的揉了下眼睛,“那就好。”


    萧长泽伸手过去,指尖碰到他的脸,宿雪溪没躲,只是抬着惺忪的眼看过来。


    毕竟多年的夫夫,他不像最初,已经习惯了萧长泽的触碰,下意识的反应是改不了也装不出来的。


    萧长泽:“别揉,你眼睛有点红了。”


    他酒后确实眼睛会红,还会有些许浮肿,不过他的修为深厚,自愈能力也比常人要强,宿雪溪也没放在心上,只应了一声。


    “我的衣服放在哪?”


    萧长泽:“在柜子里,我还让人提前给你做了几身衣服,一会可以试试合不合身。”


    宿雪溪:“多谢殿下。”


    萧长泽看着他,片刻后才道:“不必客气,应该的。”


    “我让人备了早膳,你昨天吃的不多,又喝了那么多酒,喝点粥会舒服些。”


    午后,萧长泽和宿雪溪一起入宫去了月妃娘娘那里。


    月妃并非正宫皇后,按照中洲皇室的惯例,他们新婚之后过来请安。


    月妃娘娘还是和上次琼林宴时一样的温柔,也没有因为上回宴席间宿雪溪的冷淡态度而不悦,一旁的侍女春芽奉了茶,她也算是跟在月妃身边的老人,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可把咱们殿下和族长盼来了,娘娘从早上起来就惦记着你们下午要来呢!”


    萧长泽:“让母妃记挂了。”


    “我左右都是闲暇,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事情,也就惦记惦记你们。”


    宿雪溪见人皇时尚且不跪,见月妃更是,只见礼。


    月妃温柔的眼神落在宿雪溪身上,“这话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总觉得和族长特别合眼缘,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盼着能跟你多说说话。”


    宿雪溪:“娘娘厚爱,您是长辈,唤我雪溪就好。”


    “长泽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这回可有人管了。”月妃笑的更温柔了,她转向萧长泽:“你日后在族长身边,能多沾一点族长的稳重,就好了。”


    萧长泽无奈:“母妃——”


    宿雪溪定了定,道:“三殿下少年心性,热烈赤诚,是好事。”


    “他是从小野到大,小时候修为不够高,自己绑了木棍子都能做梯子爬高,结果还下不来了。”月妃娘娘追忆过往,“我生他是头一胎,总忍不住想,别人家的男孩子也像他这样吗,长晋……那时候已经懂事了,我没办法对比,后来淑妃妹妹生了长安,听话懂事,不哭不闹,真是羡慕得不行。”


    萧长泽:“长瑜也乖,您有一个乖的还不够吗。”


    月妃娘娘惆怅:“长瑜缺心眼。”


    萧长泽:“……”有您这么说孩子的吗?


    宿雪溪:“六殿下天真烂漫。”


    月妃娘娘掩唇,吃吃笑了声,巧笑倩兮,看不出是一位生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哎呀。”她感慨着,“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长晋都成婚了。”


    “之前看淑妃妹妹有意给长安定一门亲事,就是不知道长安中意什么样的。”


    “长容……”月妃又想起来二皇子,道,“你可知道你二哥中意什么样的,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他都没有回应,也怕问多了再惹他敏感。”


    萧长泽一时语滞,也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囫囵说了个“再看吧”,惹得月妃娘娘和宿雪溪都看他。


    月妃娘娘:“瞧你这样子,你是知道?”


    宿雪溪也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上辈子二皇子也始终没有娶妻,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萧长泽却又道:“怎么可能,我跟二哥平时说不上几句话,还不如长瑜知道的多。”


    月妃一想也是,萧长泽天天不着四六,长容整日忙于军务,休沐的时候都陪长瑜去了。是得跟长瑜说说,他二哥都没有闲心考虑人生大事了。


    “不说这些了,雪溪头一回来,听长泽提过你喜欢糕点,我亲自做了一些,想着让你尝尝,好吃的话我下回再做。”


    侍女们把各式的糕点端上桌。


    萧长泽选了一盘杏仁酥往雪溪跟前推了推:“尝尝看,母妃的手艺很好。”


    宿雪溪:“多谢娘娘,让娘娘费心了。”


    说话间,外面通传,人皇陛下大步流星推门而入,乐呵呵道,“听说你们都在这里,朕这个时间来,不会打扰吧。”


    萧长泽毫不客气:“父皇少来,您是算准了我们在这才过来的吧。”


    萧颂两根手指点点他:“你这臭小子,朕来蹭块糖糕都不行吗。”


    萧长泽果断搂了两个盘子堆在雪溪跟前,护食道:“母妃说了是做给雪溪的,我都不舍得吃,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晚辈抢食。”


    宿雪溪坐在他旁边含笑看他。


    人族中皇室和寻常人家里不同,萧颂和萧长泽在父子之外多了一层君臣的关系,但是萧颂却没有把这层关系放大压过父子情,他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萧长泽是在父亲母亲的疼爱宠溺下长大的,热忱真挚,放肆无畏,拥有他曾经最渴望的东西。


    第27章 第 27 章 我们成婚了,也是家人……


    萧颂是从占星台上过来的, 从他接受国师进言,赐婚宿雪溪和萧长泽之后,对柳闻南的信心让他心中稍定, 却依旧不敢懈怠, 但且未氏中洲第一占卜世家的名头不虚。


    连日来,之前一直预示着不详征兆的星象发生了变化。


    原本偏移的天命星几日前就停止了偏移,昨夜, 仙族族长和三皇子的新婚夜尚未过去,原来的天命星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颗新的,明亮至极的天命星, 在一众星辰中极为耀眼。


    这是好事, 只是人皇怎么也没有想得很明白,这位新的天命星究竟是谁?


    他的孩子们是什么能力他都了解,若是连太子的光芒都要被盖住, 又是在成婚当晚, 莫非是新嫁入皇室的这位仙族族长?


    可宿雪溪是仙族,以皇子妃的身份推他坐上人皇之位怕是困难阻力重重。


    星象之说玄妙莫测,他恐怕还是要找时间再请教一下国师才好。


    从占星台下来,想起萧长泽和宿雪溪这个时间还在宫里,正是机会再近距离接触下这位族长, 他便来了。


    和萧长泽打趣过后,萧颂入座和他们闲聊几句, 便把话题引到了朝事上去,询问起了萧长泽对几件近来朝局大事的看法。


    萧长泽没怎么参与过朝中事, 但这些都是皇子们最基本的功课,萧颂这一问,对他而言与功课考校无异。


    萧长泽很久没有被考校功课了, 他有些疑惑,上辈子不记得父皇来过,也没考校过他的功课,难道是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远,他记得不清楚了?


    不管怎样,萧长泽简单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


    说完之后,萧颂却没有评价,而是点了点头,转向宿雪溪,“族长的想法呢?”


    被问到宿雪溪顿了顿,萧长泽被问到正常,仙族和人族一向内政互不干涉,而且他已经是前任族长,执事处早在牧云继任前就已经向人皇处递了文书,人皇理应知道才对。


    难道是因为他和萧长泽成婚,是在考验他有没有趁机生了不该有的介入朝局之心?


    人皇不至于如此狭隘。


    要借此显示拿他做一家人的真心?


    会不会太过生硬。


    宿雪溪记的很清楚,上辈子没有过这一幕,一定是被他们重生之后什么事情影响到了。


    萧颂反常的举动让宿雪溪心中疑惑重重,但面上只是一瞬,他还是斟酌着答了。


    说完之后,人皇在两人不解的视线中朗声笑了两声,“族长见解独到,朕近来被这些朝中琐事扰得烦不胜烦,实在头疼,长泽有时间多跟族长学学,日后也能为民生献一份力。”


    萧长泽不以为意:“有太子长兄在,父皇何需头疼?直接让兄长帮你分忧不就好了?弄得这么严肃,儿臣还以为……”


    他抱怨着,声音越发小,“还以为最近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父皇要治我了。”


    萧颂瞪了他两眼,“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萧长泽:“没有!我是说‘以为’,‘以为’您不懂吗!”


    萧颂教训他:“成家了,也该稳重些了。”


    月妃娘娘适时笑道:“臣妾方才也在说呢,要长泽多跟雪溪学得稳重些。”


    萧颂说着,看到宿雪溪眼睛微红眼下略有浮肿:“族长的眼睛似有不适?”


    已经午后,宿雪溪眼睛上其实并不算明显,只能说人皇洞察力强,观察入微。


    “谢陛下关心,”宿雪溪解释道:“昨夜喜宴上贪杯酒醉,过段时间就好了。”


    萧颂:“那怎么行,一会请安结束别急着走,让太医来看看。”


    被萧颂这样一说,月妃娘娘也细瞧了一番,也发现了,醉酒怎么也不该影响眼睛,他道:“是不太对,长泽也是,素来是个不会照顾人的,怎么也没找个大夫,别等一会了,春芽,你去太医院把郑太医叫来。”


    萧长泽想想也是,虽然他知道缘故,但让太医看看总是好的,低头认错:“是我的错。”


    对雪溪,他总该更细心才是。


    萧颂和月妃对视一眼,从对方那里看到了同样的眼神。


    哟。


    宿雪溪想说不用,结果春芽动作快,没多久背着药箱的太医就一头是汗地赶来了。


    郑太医一把年纪,头上掺着不少白发,检查过后,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回禀道:“陛下,族长这眼睛是流泪过多所致,并无大碍,微臣开一些消肿明目的药,敷上一些,晚间即可恢复。”


    宿雪溪:“?”


    宿雪溪茫然地看向萧长泽。


    不是说他醉酒之后不发酒疯吗?他这眼睛是哭肿的?


    ……所以上辈子是因为他每次醉酒都会哭,萧长泽才不让他喝酒的?


    萧长泽悄悄握住他的手,偏头低声道:“回去给你解释。”


    萧颂和月妃两位长辈顾不上观察他们的小动作,在太医说完后陷入了尴尬的静默,毕竟酒醉和哭实在联系不上。


    半晌,萧颂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没事就好,朕和月妃在宫中,以后常来常往的想见就能见,今日就不多留你们了。”


    “至于长泽,咳,成婚以后莫要像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凡事……”他顿了下,“也要多考虑考虑身边人。”


    萧颂观察着,宿雪溪虽然话不多,但神态语气可以看出,应当并无怨憎。


    他已收到仙族执事处递来的文书,仙族选了新任族长。


    萧长泽和宿雪溪只差一岁,但萧长泽皮到泥里打滚的时候,宿雪溪已经继任族长,萧长泽灵气行岔把上书房炸了的时候,宿雪溪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若非因为这一桩婚约,这两人绝对是凑不到一起去的。


    萧颂是个惜才的人,哪怕另一方是自己的孩子,也实在可惜。


    先前让国师向他转达过赐婚的真相,饶是如此,他向仙族请辞的决定还是让他感到震惊,能做到如此不慕权势,萧颂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气度。


    两人走后,月妃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萧颂有所感,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朕赐婚前也担心过仙族族长屈尊下嫁,和长泽心生嫌隙终成怨侣,即便成为表面夫夫也是误了长泽的终身大事。我今日过来一来是想再与族长接触一番,二来也是想看看他们的相处,做不了什么叮嘱一番也是好的。”


    毕竟他身为人父,他也有怜惜孩子之心。


    “如今看来,他们两个相处的倒是还不错。”


    ……嗯,还不错。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也不需要他更多的叮嘱。


    从月妃娘娘的月清宫出来,穿过御花园,宿雪溪一直在想人皇今日所来的用意,没留神,踩空了脚下的台阶。


    “小心。”萧长泽扶了他一下。


    宿雪溪借力站稳,道:“多谢。”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萧长泽问,“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不是。”


    宿雪溪想了想,还是问出来:“陛下平日里也会问殿下朝政诸事吗?”


    不常。


    萧长泽当时也觉得奇怪,“以前还在上书房的时候,父皇见到都会考校一番功课,叮嘱我们不要落下,这几年倒是少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族长的缘故,想借着考我,听听族长你的见解。”


    他观雪溪面上似有忧虑,意识到他是在担心父皇对他存有戒心,想起上辈子的雪溪和父皇母妃也没有多么亲近,道:“父皇这个人,私下里其实很随和,想问就问了,不必担心的。”


    宿雪溪“嗯”了一声,道:“的确,私下里的人皇陛下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萧长泽扬眉:“哪里不一样?”


    宿雪溪:“我从前只见过他作为君主威严的一面。可他和殿下和月妃娘娘坐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不像君臣,更像家人。”


    萧长泽上辈子很少听雪溪提起家人,雪溪说过,他很早就没有家人了,未出生时没有父亲,两岁时没有了母亲,对家人的记忆浅得近乎于无。来自长辈给予的单纯的温暖与爱护,他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什么感受。


    谁都知道他是仙族命定的族长,知晓他天纵之才,他的族人信任他,仰赖他,要求他,却忘了最初的他也仅仅也是个年幼失怙的孩子,也是期待爱与关心的。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雪溪才会那么执着于保护他的家人,也那么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友情,看重另外三位和他交好的族长。


    萧长泽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鼻尖一酸,“族长也和我曾经以为的不一样。”


    宿雪溪:“是吗?”


    萧长泽:“从前觉得仙族本代族长严于律己,恪守族规,苛刻到不像活人,没有人气儿的程度。是我听一听都会皱眉的存在。”


    宿雪溪抿了抿唇。


    萧长泽指尖压在他脸颊,向上拉了拉他的唇角,让他露出笑容:“现在觉得,世界上没有比雪溪的心还要柔软的人,和我曾经以为的截然相反。”


    “看看我,雪溪。”


    突然改口的称呼熟悉又遥远,宿雪溪眼睫微颤有些失态,依言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十指缓缓相扣。


    “你忘了吗?”


    扣住他的人眼神温柔语气坚定地告诉他,“我们成婚了,也是家人。”


    宿雪溪相信他,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告诉他,萧长泽说到做到,至死未曾食言。


    他用行动证明过一次了。


    可他心里就像扎了一根难以拔除的刺,萧长泽现在越好,和上辈子一样好,他就越是难以忽视。


    他想要问问他,如果能退婚呢?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联姻,如果那天夜里他答应了他的退婚请求,他们这辈子还会是家人吗?


    第28章 第 28 章 你们夫夫二人两头出手,……


    理智让宿雪溪没有直接问出来。


    他抽了抽手, 然而手被牢牢攥在萧长泽掌心,他没能抽得动,“知道了殿下, 在外面呢。”


    他们在这边说话, 虽然是两个人,但身后还远远跟着贴身侍卫,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能看见。


    萧长泽往后看了眼,四个贴身侍卫三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一个憨憨, 什么也没意识到, 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是他们从月清宫母妃那你出来的时候,母妃专门吩咐要他们带上的糕点。


    憨憨被同伴从后面拍了下脑瓜子还懵呆呆地没反应过来, 被另一个同伴按着才连连应着什么, 低下了头。


    萧长泽:“……”回去还是换一批贴身侍卫吧。


    萧长泽:“不用理会他们。”


    他们正说着话,假山后面路上传过来声音,因为视角的问题,宿雪溪和萧长泽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人。


    “不过是小小扭伤, 也没有伤到筋骨,歇两天就好了, 你公务缠身还要专门跑这一趟,而且我也说了不是我, 是小六那孩子。”


    宿雪溪对这声音不熟悉,似乎听过,但想不起来是谁的。


    “本就是儿臣应该做的, 再者,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都是娘娘救了燕柳,叫我们夫妻俩无以为报。”


    这是太子萧长晋的声音,燕柳说的应该就是怀有身孕的太子妃虞燕柳。


    人皇宫中一共只有两位后妃,所以前面说话的是淑妃娘娘。


    宿雪溪再次抽走了手,萧长泽只好放开,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绕过假山,正巧和两人迎面撞见。


    萧长泽一照面便见了礼:“呀,竟在这里碰上了淑妃娘娘,兄长也在,这是……”


    太子扶着淑妃的胳膊,两人则是跟宿雪溪见了礼,“前些日子你皇嫂险些摔倒,淑妃娘娘为了拉住她崴了脚,我寻了些上好的药材,今日特意送来,不及娘娘恩重,不过还是略尽心意。”


    淑妃娘娘衣着并不鲜艳也不华贵,头上不多的环佩样式也是朴素简单,与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有种不张扬的亲和。


    她说话慢慢的:“燕柳身子重了,平日里多有不便,太子又忙,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我不过举手之劳,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


    萧长泽:“娘娘心善。”


    淑妃:“三殿下和宿族长从西面过来,这是刚从月清宫出来?”


    萧长泽:“正是,我们正要出宫。”


    淑妃笑眯眯地:“那便去吧,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太子也回东宫吧,我这里一切都好,等过几日好了再去东宫寻燕柳,上回双面绣的帕子还没修完,说好了要一起的。”


    萧长晋只好由着侍女扶着淑妃回了宫,自己与萧长泽和宿雪溪同行出宫。


    萧长泽:“皇嫂快八个月了吧。”


    萧长晋说是,眉宇间有期待也有淡淡的忧愁。


    萧长泽看了出来,问道:“怎么不太顺利吗?”


    萧长晋:“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有些水肿,腿脚不便,身子也笨重了不少,不然也不会险些摔倒。”


    萧长泽若有所思:“照顾的人还是要更加精心才是。”


    萧长晋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再怎么样,底下人总是容易疏漏,前日险些摔倒后,我已向父皇说明,暂时卸下全部公务,这几个月专心陪燕柳待产。”


    萧长泽:“嗯,假手他人不如亲历亲为更为安心。”


    宿雪溪在一旁听着,挨着萧长泽一侧的手忽然间被手指勾了勾,再次被牵住。


    宿雪溪小幅度用力抽了抽,反被握的更紧,萧长泽还在跟萧长晋道:“我也这样觉得。”


    说完偏头看了看雪溪,“雪溪还没见过皇嫂,等有时间,我们也去拜访,皇嫂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见第一面就肯定喜欢。”


    宿雪溪:“?”宿雪溪上辈子见到太子妃时,已经是成婚过去半年有余,只因太子妃小产之后心情始终郁郁,并没有看出来有多喜欢自己。


    萧长晋默了默,想了想夫人的性子,不得不承认:“确实。”


    萧长泽牵着宿雪溪的那只手握了握,神神秘秘地冲他笑。


    萧长晋余光瞥见,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临出宫门分别时,萧长晋对萧长泽道:“也不知道族长喜欢什么,我托人从湖西那边带了一些烟玉,能温养身体,有助修为的,今日刚到,还有一些古籍孤本,文房四宝,本来打算晚些你们给月妃娘娘请安过后,晚些亲自登门,既遇上了,便在这里说了,晚些会送到府上,务必收下。”


    萧长泽拧眉,“兄长这是做什么?新婚贺礼昨日不是送过了?”


    萧长晋:“并非贺礼。”


    他两手一搭,弯下腰,重重一礼,十分郑重:“方才在宫里不方便,大恩不言谢,我和你嫂嫂的一点心意,莫要拒绝。”


    萧长泽怔了下,“你都知道了。”


    他记着上辈子皇嫂在他成婚前意外小产,可惜当时因为成婚前非常忙,得知的时候已经是成婚后,记不清具体是哪一日,所以提前安排了得力的侍卫进了东宫,十二时辰轮流警惕小心地护着。


    萧长晋无奈:“你们夫夫二人两头出手,我焉能不知啊。”


    这回连一直没有出声的宿雪溪也怔住了。


    萧长泽疑惑回望宿雪溪,难道他理解错了,他和兄长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萧长晋道:“我府中侍卫小半月前出现十几张新面孔,恰好是他们那日用灵力远远托住了燕柳,一查还都恰好是从你三皇子府中过来的人,还恰好都是灵力深厚的,这么多恰好,你说巧不巧。”


    他又转向宿雪溪:“淑妃娘娘在宫中数年,甚少外出,偏偏连着数日看望燕柳,照顾有加,又在燕柳滑倒之际,不顾扭伤拉住了她,也是巧了。”


    宿雪溪附和一句:“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


    兄长的意思,明显雪溪跟这事有关,雪溪又不认,萧长泽就差把疑惑两字写在脑门上了。


    萧长晋道:“长泽不知道吗?淑妃娘娘说是小六拜托她去的,神神叨叨地说自己连做了数日有关太子妃小产的噩梦,生怕太子妃皇嫂出事,他年纪又小,身份又不方便,心中着急却帮不上忙,再三恳求淑妃娘娘帮忙,才有了她的东宫之行。”


    “我后来问了小六,他支支吾吾,被我戳穿,最后道明真相。族长?”


    萧长泽霎时想起他们游湖那日,雪溪和长瑜单独相处了一会,明悟道:“是那天,是你让他去的?”


    宿雪溪:“……”长瑜倒是真学精了,知道把他供出来最能把事情圆过去。


    不得已,宿雪溪只好承认:“确实是我,我略懂一些命理预言之术,预见了危险,但恐怕贸然直言弄巧成拙,才借着六殿下的信任拜托于他。”


    萧长晋已经猜到,但听他说出来还是眼眶发热,再拜。


    那本来是府中有些绕远的路,平日没什么人会走,潮湿的阶上滑腻的青苔没有及时清理,偏生那日直行最近的水榭长廊被虫蛀空了一块,木板断裂,无法通行,燕柳就走的绕行的路。


    他后来去看过,燕柳脚下打滑摔下来的那个石阶下面还有整整六阶,若是摔下来摔实了,别说小产了,会不会一尸两命都不好说。


    他是真的后怕。


    萧长泽愣愣地看着宿雪溪。


    他知道宿雪溪确实会一些预言之术,但是上辈子的雪溪没有预见这个,为什么这辈子会不一样。


    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萧长泽其实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真的不敢去确认。


    萧长晋看他反应,“怎么?不是族长告诉你的?”


    他们两个都出手,他还以为他们互相知道,竟是不知道吗?


    萧长晋好奇起来:“那长泽你是怎么忽然想到要派人去东宫的?”


    心乱如麻的萧长泽没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对太子殿下,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说吧。”宿雪溪云淡风轻地开口,替他答了,“他是在我们入朝暮双塔时有感,许是神明有意吧。他告诉过我,但我并未告诉他我也预见过,所以他有些惊讶。”


    宿雪溪拉住萧长泽的胳膊:“别生气,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跟我说完,我怕你虚惊一场,就用预言术预见了一番,发现是真的,又担心你确认之后会日日不安,所以才没说的。”


    萧长晋朗然:“原来这样。长泽你也别怪族长,族长说得对。”


    萧长晋指着他对宿雪溪道:“我这弟弟,虽然表面看上去放纵不羁,实际心思细腻,若是他确认了,还真有可能想族长担心的这样。”


    萧长泽已经缓过神来,“兄长夸我了。回去我要让府上门客写上十篇文章记下来,贴书房里,美上一番。”


    萧长晋忍俊不禁:“要什么门客,兄长给你写,你想要多少篇都行。”


    萧长泽看他的架势像是真要写,忙摆手:“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写,太没脸了,你要写了,明天我就得在府里挖个洞进去藏上十年八载再出来见人。”


    告别了太子殿下,萧长泽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宿雪溪径直走向马车。


    萧长泽只得跟在宿雪溪身后上了马车。


    宿雪溪已经坐在一旁,撑着额头闭眼假寐,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


    萧长泽沉默片刻,喊他道:“雪溪。”


    宿雪溪睁开眼睛,带上了点善解人意的温柔之色:“方才见殿下不愿说出实情,所以自作主张帮殿下搪塞过去,殿下不会生气吧?”


    萧长泽心头涩滞,雪溪何等聪慧敏锐,不可能猜不出来。


    “你知道的,对吗?”


    第29章 第 29 章 你现在好没有耐心


    “嗯?”宿雪溪道:“殿下在说什么?知道什么?”


    萧长泽:“我为什么会派人去东宫。”


    宿雪溪闲散靠在车厢内, 神情堪称完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我不想问, 殿下不想我知道, 我就不知道。”


    可他越是这样毫无破绽,萧长泽就越能肯定他知道。


    是什么时候?他究竟忽略了多少?


    是从玄天塔出来,到通天塔之前, 在马车里失控地抱着他哭。


    是在他半夜去退婚的时候当面斥责。


    是说不是第一次跟他去游湖,是句句和前世不同的回答,是安慰他“没事了”。


    是在大婚前夜, 带着他重合了上辈子的轨迹。


    是醉酒后那一声“善变”的埋怨。


    他的雪溪……怎么能这么心软。


    萧长泽抓住他的手腕, 几乎字不成句:“我说与你听好不好,你现在听。”


    宿雪溪掰开他的手,萧长泽拽的很紧, 但这一回, 他的手指被一点一点坚定地掰开了。


    “不必勉强,我不是很想知道。”


    就像他即使冲动也不肯真的开口问一样,他现在也的确不想知道。


    萧长泽声音微哑:“可我想说——”


    宿雪溪的手指压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想。”


    “长泽。”


    简简单单的一声,萧长泽失声一般, 雪溪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他就是看到了掩藏在坚决的态度之下一丝脆弱与难过。


    “嗯。”他轻声应, 生怕惊扰到什么。


    他该早些意识到的。


    他无能的逃避,最终还是伤到了雪溪。


    宿雪溪撕下了那层薄薄的伪装,还是抱了抱难掩哀伤的萧长泽, 侧脸贴着他:“你没想好,我也并不急着知道什么,等你真正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说:“我只想听一次。”只听一次,一次听完。


    “今天天气挺好的,新婚呢,待会陪我出去走走。”


    他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一句重生并不足以弥补他心中漏风的缺口。


    他想知道萧长泽在他死后是如何说服天下人,在中洲风雨飘摇之际让懵懵懂懂的六皇子继承大统。


    想知道他是如何一个人登上危险重重的通天塔,如何让已经陨落的天命星重新亮起。


    万物之主超脱于时间与空间之外,他们的重生尚且影响不了通天塔,灵魂归于塔内的萧长泽又是怎么和他们一同回到了过去。又为什么会觉得退婚能解决一切。


    萧长泽额头埋在他颈窝,汲取片刻的温暖,哑声道:“好。”


    **


    萧长晋说晚些时候送,东宫速度快,他们回府刚下马车时,送礼的人还没走。


    管家张伯翻了翻册子,无一不是贵重珍稀的宝贝,询问萧长泽的意见。


    萧长泽把册子拿了过来,给宿雪溪看,回头吩咐张伯交代下去,“以后雪溪就是府里的主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事以他为先,府上一切都由他做主。”


    张伯估摸着问:“是皇子妃管家的意思吗?”


    萧长泽看了眼低头看册子的雪溪,他们虽然没有说破,但心照不宣。


    “所有产业账目以后都报到雪溪那里。”


    “是。”


    萧长泽吩咐完,宿雪溪才略抬了眸往这边瞧了眼,淡声道:“不必,我不管账。”


    萧长泽:“管吧。”


    宿雪溪只回了他一个字:“累。”萧长泽有多少账目他自己清楚。


    “好好,送我那里,我过目,钱都送你那里。”萧长泽哪舍得让他累,在底下人面前说这么一番话好让他们知道一下雪溪的分量,算作敲打。


    萧长泽有多富,过手的管家最清楚,简单一句吩咐背后份量有多重足以见得。不过就算没有这句吩咐,皇子妃的身份有多贵重底下人也都清楚,就算萧长泽不敲打,他们也不敢冒犯。


    敲打完管家,萧长泽凑过来跟雪溪一同看礼单,略扫了眼,除了兄长说的,还有好些。


    “要么?”萧长泽问。


    他还没完了。


    宿雪溪将礼单塞他手里,转身回房间:“你看着办。”


    萧长泽委屈:“又不是给我的。”


    管家小心询问:“那……”


    兄长和皇嫂的心意,萧长泽也没跟他们客气,大手一挥,“收,收,先前不是专门整理了书房,古籍放书架,文房四宝摆主院屋里雪溪桌上,不对,放书房,把我书房里给雪溪备的文房四宝放主院,烟玉放静室,他用得上,其他摆件看着摆摆,没地方就收库房。”


    管家应下,去整理了。


    萧长泽追上雪溪回房,他正盯着桌上的花瓶在看。


    “怎么了?”


    宿雪溪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事。”


    萧长泽手一勾把他拉回怀里,“别说这两个字了,求你了。”


    游湖时给他机会解释却没有听到真相,他怎么会觉得当时安慰他“没事了”的雪溪是真的没事。


    “别憋在心里,真的怕了你了。”


    明明上辈子已经努力到让雪溪肯信任他,肯同他说心里话,开心不开心都愿意告诉他,结果一重生又快被他作回原点。


    宿雪溪叹了口气。


    “没有看到二月兰,是不新鲜所以拿走了吗。”


    昨夜酒醉,他没有印象,今早起来这里的瓶子就是现在这枝火红热烈的凤凰花。


    萧长泽抱着他,下巴压在他肩膀,“好看吗?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凤凰花寓意也很美好。”


    宿雪溪扭头就走,被他牢牢箍住:“别走,没有不给你说,你现在好没有耐心。”他小声抱怨一句。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二月兰了,你那个时候,”他语序颠倒,避开不想说的话,像是不会表达了,“我赶过去,你就躺在花海里,是我太慢了。”


    宿雪溪指尖颤了下。


    是通天塔北一片紫色花海,那时候也是五月,漫山遍野的二月兰。


    萧长泽后来过去了吗?在他失去意识之后。


    “别想了。”带着温度的手扣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下,“换件衣服,我先给你眼睛上药,晚些带你去看烟花,昨天没见到呢。”


    眼睛问题不大,宿雪溪本想算了,萧长泽坚持把他按在椅子上,“一会,闭眼睛,马上就好。”


    宿雪溪只好闭上眼睛。


    “我不是不发酒疯吗?”他从来没有听萧长泽说过。


    “真的不发酒疯。”萧长泽用干净的棉布沾了熬好的药剂,轻轻擦到他眼睑和眼皮上,眼睫随着他抹药的动作微微颤动,萧长泽分了点心,好玩地点了两下。


    “你还记得你第一回喝醉的时候吗?”


    宿雪溪回想了一下。


    似乎是成婚那一萧长泽的生辰,下面的酒庄送来一车品质极好的醇香佳酿。


    萧长泽是好饮酒的,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是他登高饮酒,但是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萧长泽吩咐人收起来,雪溪问他:“不尝尝吗?你不爱喝酒?”


    感觉不像,如果不爱喝底下人也不会送这么多过来。


    萧长泽以为仙族禁酒的意思是滴酒不沾,“你不能喝,我喝了会熏到你。”


    宿雪溪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想了想道:“我没喝过,但可以尝尝。”


    萧长泽诧异:“仙族不是禁酒?我不小心泼你酒那次,你不是还去静室禁闭三日?”


    “没有。”宿雪溪解释:“是忌酒,忌酗酒嗜酒,我去静室是为了静心找的借口,而且我当时还是族长,对自己要求比较……苛刻。”


    他这么说,萧长泽就不客气了,拉着他晚上陪他喝酒。


    最初他没发现什么异常,还挺惊讶宿雪溪酒量不错,没有半点要醉的意思,神思清明,一直跟他正常说话。


    直到要睡觉时,萧长泽躺在旁边看他安静的睡颜,起坏心思捏他脸,捏完脸又摸耳垂,摸摸眼睛,点点鼻尖,结果没一会,有泪珠从闭着的眼睛里突兀落下来。


    把萧长泽吓坏了,还以为被自己弄的,手足无措地道歉。


    雪溪没醒,也听不到,半天没理他,他这才发现雪溪确实真的睡着了。


    萧长泽把人叫醒,雪溪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里潸然落下水珠来,很动人,但萧长泽现在根本没那个心思,他替他擦掉眼泪,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我没有啊。”雪溪露出一点懵懂的神色,摇了摇头,又是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锦被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洇湿开来。


    雪溪有点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摸到一片水痕。


    “我怎么了?”


    萧长泽要疯了:“你别、别吓我。”


    他拉着雪溪的手,“是不是惹你难过了,你别哭,是我不对,我都改。”


    宿雪溪听不懂,鼻子带点嗡声:“你在说什么啊?”


    萧长泽又想:“难道仙族喝酒就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忌酒?你们其他族人也会喝了酒哭吗?”


    宿雪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萧长泽:“那你为什么会哭。”


    宿雪溪摇了摇头,带一点孩子气的道:“我没哭,我不想,我也不知道。”


    “我可以睡觉吗?我想睡觉。”


    萧长泽慌得不得了:“你先别睡好不好,我找大夫来,不,你睡,你先睡。”


    他急匆匆让人找了大夫来,大夫看完却摇了摇头,说不应该啊,说一切正常。


    他不信,又找来了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辞。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让他回忆这之前发生过什么,他拼命回忆他们喝酒时说过的每一句话,雪溪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每一个细节。


    大夫猜测可能是酒醉,让他等一等,等明日再看。


    他提心吊胆地守了一晚上。


    起床后一切如常的雪溪不记得半点前一夜的事情,他才敢相信,那真的是酒醉。


    宿雪溪看他眼下一点黑眼圈,“昨天怎么了?你一夜没睡?”


    萧长泽把额头压在他肩膀上,吊了一晚上的气松了下去,“你吓死我了。”


    他真是栽他身上了。


    宿雪溪对第一次醉酒的印象没有那么深了,但他确实记得那天萧长泽有点反常,早上起来盯着黑眼圈问他很多前一晚上的事。


    他还以为自己发酒疯,萧长泽却说不是。


    问是什么又不说,只是喃喃:“你下次别喝了,真的。”


    时隔这么久,萧长泽终于肯告诉他缘故,“入睡开始哭,把你叫醒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整晚,我找了十几个大夫,守了一整夜,第二天才敢确定你是喝醉了。”


    后来他又有过几次饮酒,萧长泽就很注意观察,发现他看似清明,说话行事如常,实际还是和平时有细微的不同,朋友们只当雪溪酒量好,喝了酒更亲切,如果不是萧长泽知道他会醉,恐怕也是观察不出来。


    宿雪溪头一回听他说,有些新奇,他睁开眼睛看萧长泽。


    “所以是哭肿的?”


    也有些遗憾,“可惜记不得,不过妖族有种法器叫留影珠,可以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还原出来,我要的话谢灵如应该会给。”


    他还有些跃跃欲试,“我还想——”


    “不,你不想。”正在上药的萧长泽无情地拒绝他。


    第30章 第 30 章 可我是你的呀,不要吃醋……


    宿雪溪:“哦。”


    萧长泽把棉布按在药汤里, 拧干,“闭眼。”


    雪溪依言闭眼,温热的棉布覆在眼睛上, 带着一股清新的药香。


    他道:“既然知道是哭成这样的, 以前也是过段时间就好了,下回不用敷药了。”


    萧长泽还没忘记刚刚的对话:“不许喝酒,没有下回。”


    宿雪溪改口:“这回不用敷了。”


    萧长泽哽住, 手上依然按着,敷衍他道:“哦。”


    宿雪溪:“……”


    月亮长街上人总是多又热闹,成片的月亮灯高悬, 夜里也亮如白昼。月亮灯是灯笼的一种, 里面嵌了月亮石,能在夜晚发光,因为光线柔和明亮如月而得名。


    整条街市宽阔, 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旁楼阁高高低低,这边有萧长泽很多产业,他领宿雪溪去的其中之一。


    碎月楼是酒楼,也是宴席相聚,观月赏景的最佳去处。东家过来自然又是最好的位置。


    “烟花在东面, 这里看得最清楚,”萧长泽想了想, “你想去屋顶上吗?”


    宿雪溪从窗户往外看去,繁华热闹的街市揽入眼底, 他垫着胳膊趴在窗前,“不用,这里就很好。”


    已经入夜, 这里是高楼上,位置又高,萧长泽搭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在他身上。


    宿雪溪歪头看过来时,萧长泽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来。


    雪溪疑惑看他,萧长泽解释道:“明天街上大概会传出,三皇子新婚后为讨好族长,豪掷千金上碎月楼顶层看烟火,只为博美人一笑。”


    宿雪溪淡淡道:“还要加上一句,族长清冷矜持不为所动。”


    萧长泽拖过椅子坐到了他旁边,闻言笑倒在他身上。


    “那我可要再接再厉了,路漫漫其修远兮,总有一天要捂化我们清冷如冰的族长。”


    璀璨的烟火窜上高空,如流星划破夜幕,炸开的声音盖过了一声“不用”。


    萧长泽挨过来跟他坐得更近了一些。


    夜空里像绽开了一朵华贵的花,随后接二连三的烟火上天,各种颜色交织,照亮了整片夜空,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烟火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直接在碎月楼吃了晚饭。


    宿雪溪想起了什么,“长瑜和二殿下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萧长泽手一抖,“怎么说?”


    宿雪溪:“琼林宫宴那晚,长瑜面对二殿下的反应不对。”


    萧长泽消化了片刻,“长瑜他……他也……?”


    宿雪溪同他解释:“仙族有一门秘术,能够重置时空,倒流时间,我研究过,但没有弄明白,只把这门秘术放进传承里交给了长瑜。”


    萧长泽:“那你……?”


    宿雪溪:“与长瑜联系深的人会受到他的影响想起来一些东西,多少随缘。”


    是了,萧长泽想,是他一叶障目了,萧长瑜也重生了才最能合理解释他在琼林宫宴上的反应,他见过所有人的结局,受到的刺激也最大。


    大概也是因为活得比他们都久,最是孤单,痛楚也最是绵长难挨。


    “难为他了。”


    萧长泽心疼弟弟没多久,忽然惊觉,“所以那天他是故意的?”嘴甜的抹了蜜一样,故意引他生气,好支他和二哥出去。


    “你还配合他。”萧长泽幽怨道。


    宿雪溪支着额头看过来,闲闲散散问:“哪天?”


    萧长泽:“唔……”游湖那天,他哄雪溪那天。


    说好先不提的,萧长泽不得已只能按下,眼神仍旧幽怨。


    看他想说又憋住不能说的样子,宿雪溪托着下巴笑。


    萧长泽摸了摸他的笑脸,会笑会闹的雪溪。


    真好。


    宿雪溪从来不阻止萧长泽的小动作,笑够了才继续道:“看你今天在月清宫反应不对,二殿下喜欢的人,难道是长瑜吗?”


    萧长泽知道雪溪很疼长瑜,他确实知道一些内情,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惋惜道:“我确实不清楚他们各自的心思,不过若是二哥不曾在与西海一战中战死,大概会终生不娶,他想负责的人在他出征前没有接受他。雪溪,长瑜重生了,我们可能帮不上忙。”


    太子和太子妃的遗憾他们尚且可以帮忙规避,长瑜和二哥,如果长瑜没有重生,或许他可以帮他们避开那件事,但长瑜还记得,心结就只能他们自己去解。


    负责。


    宿雪溪敏锐地猜了个大概,拧眉道:“是……?”


    萧长泽点头,满是无可奈何,“二哥受伤,大夫给错了药,长瑜给他上药。”


    肌肤之亲,鱼水之欢,本该发生在最亲密的爱人之间,却阴差阳错的毁了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手足情谊。


    宿雪溪又想起那日他问起长瑜,长瑜说过的话。


    他说的是没事,是想念,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


    或许事情并没有萧长泽想象的那么糟糕。


    “会越来越好的。”宿雪溪道。


    萧长泽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坐正一脸郑重道,“该我问了。”


    宿雪溪:“?”


    萧长泽憋了一天一夜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你跟国师,怎么回事?”


    他从来从来都不知道,雪溪和国师有交集,而且看起来交情匪浅。


    宿雪溪眼睫扑闪扑闪,“国师来敬酒。”


    萧长泽:“对。”


    宿雪溪像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心虚的孩子:“发生什么了吗?”


    他喝醉了,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萧长泽磨了磨牙,捏了下他的脸,“他让你喝酒你就喝。”


    宿雪溪也没想到他喝醉跟别人不一样:“我那时还不知道我喝酒之后是那样的。”


    萧长泽:“他给你敬酒,说他不喝,但你得喝,你就喝了。”明明面对他的时候还会有脾气,对国师的时候却这么好说话。


    “你这是吃醋吗?”宿雪溪歪头,觉得萧长泽头顶冒着怨气,笑了下:“我们认识确实有好多年了,不过来往并不算频繁,他是且未氏家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几年前和我因为同一件要做的事认识。”


    “柳陈笙是他内定的下一任家主,也是前世辅佐长瑜多年的人。”


    “国师知道一点内情,他会帮我们的。”


    萧长泽阴阳怪气的:“哦,同僚,短暂的。”


    宿雪溪坐的离他近了些,萧长泽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看他,但还是问:“怎么了?”


    宿雪溪一下子凑过去,亲在他脸颊上。


    萧长泽像被施了定身术。


    然后他眼神胡乱飘着,声音也有点发飘,“不许色诱我,不管用。”


    宿雪溪凑近把自己怼到他眼前,好让萧长泽不得不看他,一看就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倒影。


    雪溪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他唇上,动作缓缓地,亲了上去。


    微凉柔软的唇,熟悉的冷香,不是香料,而是雪溪身上独有的味道,勾人心痒令他沉溺。


    萧长泽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指登时收紧,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在泛白的骨节上异常明显。


    柔软的舌尖探出轻轻试探舔吮,一阵酥麻直冲头顶。


    萧长泽手掌重重按在雪溪腰上,将人按到自己腿上,收紧,反客为主。


    无论在一起多久,萧长泽想,对雪溪,他实在抗拒不了一分。


    被蹂躏到嫣红的唇带着水色,萧长泽手指按着下唇,眼神晦暗,直勾勾的,像看见肉两眼发绿的狼。


    雪溪坐在他腿上,胳膊勾住他脖颈,亲了亲他的额头,含着一点他最熟悉的笑意,轻轻晃了晃腿,“可我是你的呀,不要吃醋。”


    萧长泽彻底绷不住了,雪溪真的很会哄他。


    他闭了闭眼,额头埋在雪溪颈窝,发哑的声音道:“怎么办啊。”美人计好像真的管用。


    宿雪溪轻轻抚过他的长发,纤长白皙的手指勾着黑色的发丝,难怪萧长泽总喜欢玩他的头发,确实挺有趣的。


    萧长泽把人抱紧。


    我的。


    宿雪溪的手又顺着肩膀滑到他心口,掌心下的胸膛深处心脏跳动着。


    萧长泽闷闷讨饶,道:“我错了,放过我的鼻子。”


    宿雪溪动作一滞,大腿上明显感觉到绷紧的肌肉跳动。


    宿雪溪:“……”定力真的很差。


    宿雪溪收回手,仰头,盯起了房间顶上的木板,飘忽道:“我又没说不可以。”


    萧长泽:“别这样纵着我了。”再纵着他,要上天了。无法无天的那个天。


    宿雪溪摸了摸颈窝下挂着的带着暖意的心血赤珠:“有什么不好吗。”


    他是他写过婚书,敬过神明,拜过高堂,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皇子妃,这不是萧长泽的原话吗,有什么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


    “这里不会有人上来。”他的掌心下滑,萧长泽捉住他做乱的手,雪溪指尖微动,手背贴着他的掌心,上下灼热的温度夹着他的手,他弯了弯眼睛,清澈又撩人:“要吗?”


    萧长泽脑海中天人交战,还是道:“不要。”


    宿雪溪不理解:“为什么?我从前听薛玄说男人变心了都会这样,你也变心了?”


    萧长泽哽住:“……我没有!”


    魔族族长平时都在跟雪溪乱说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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