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怎么说?他可参与了?”鄂婉得知后,脸上原本的笑容隐去,问前来禀报的靖秋。
靖秋这些年在鄂婉身边一直从事情报工作,前朝才闹出动静,她便知道了。但她到底只是一个宫女,能打听到消息已然费了一番功夫,实在不知具体参与人是谁。
事关重大,鄂婉第一次使用了先皇后留给她的暗线,询问傅恒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和做法。
得知傅恒并未参与,鄂婉长出一口气。又传西林觉罗家的女眷进宫,了解到鄂津、九十四、张广泗与傅恒一样,都没有跟风,鄂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英雄所见略同,他们大约也看出了蹊跷。
“娘娘,五福晋来了。”有小宫女进来禀报。
五阿哥永琪在年前成亲,皇上指了西林觉罗家长房的姑娘给他做嫡福晋,可见有多看重。
“燕然,不必拘礼,快过来坐。”鄂婉对上娘家的堂侄女自然要比旁人亲切。
五福晋含笑走到鄂婉身边,也不坐下,轻车熟路给鄂婉揉肩膀,边揉边说:“最近前朝闹得沸反盈天,永琪心里不踏实,让我过来问问姑母是个什么情况。没有姑母的话,他不敢跟。”
永琪果然是个聪明的人,鄂婉拍拍五福晋的手:“你跟他说大人们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让他专心读书。”
五福晋刚刚嫁进宫,自然不敢多问,含笑说记下了。
中午,皇上带着永琛过来,与鄂婉、双生子、三格格一起用膳,热热闹闹一大桌人,气氛融洽。
等双生子和三格格去午睡了,皇上向鄂婉说起立储一事,眉眼带笑:“婉婉,你说是母凭子贵好,还是子凭母贵好?”
鄂婉垂眼没有立刻回答,心思瞬间百转,看皇上的神情,不像在考验她,可说出来的话,实在可疑。
见母妃迟迟不语,永琛开口说:“皇阿哥,儿臣选子凭母贵。没有额娘,哪儿来的孩儿。”
鄂婉一惊,强忍着才没抬手去握永琛的嘴,佯怒道:“皇上春秋正盛,哪里用得着这么早立储,那些上折子的朝臣也忒不知事了。”
圣祖爷在时,废太子还不是子凭母贵满周岁便被立为太子,可结果怎样?
惨遭两废两立,被圈禁至死。
一废太子时,圣祖爷五十四岁,鄂婉掐指一算,皇上今年四十六。
就算永琛还小,只有八岁,那么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
不敢想。
永琛的经历与当年的废太子何其相似,即便额娘活着且受宠,也不该如此托大。
从小跟着皇上吃住,由皇上亲自启蒙,手把手教导读书习字,小小年纪已然展现出了过人的智慧和精力。
最最关键的是,永琛性格随了皇上,却从来不是温文尔雅的宝亲王,而是乾纲独断的又一个乾隆帝。
两个乾隆帝将会在未来碰撞出怎样惊人的火花,父与子,君与臣,又该怎样相处……鄂婉想想头都大了。
乾隆心里的火热,在听完鄂婉的心声后,整段垮掉。
他不是皇玛法,永琛也不是胤礽,鄂婉嫁给他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四个,居然对他没有半点信任。
刚进宫那会儿,她怕他,怕他清算西林觉罗全族。侍寝之后,她还怕他,怕他喜新厌旧,薄情寡恩。
人到中年,她贵为皇贵妃,距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手握四个皇子,她依然怕他,怕他像当年圣祖爷那样对待她的儿子。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放下戒心,坦诚以待?
话不投机,乾隆去内室看了小十二一眼,便带着永琛离开了,没在翊坤宫歇晌。
他需要时间消化她的防备,也会给她足够的时间想明白。
乾隆能听见鄂婉的心声,鄂婉却是两眼一抹黑,以为永琛的话激怒了皇上,以为皇上给她的选择果然是一次试探。
她通过了,但永琛卡住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皇上都没来翊坤宫,倒是翻了几次魏嫔的绿头牌。
当年波斯猫扑人,以致鄂婉和明玉早产,皇上暴怒将波斯猫的主人押去慎刑司用了刑。
后来查明,此事与魏贵人无关,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得已升了她的位份。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听说昨夜皇上又传了魏嫔侍寝,早起坐在妆镜前,鄂婉细看自己的眼角眉梢,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我从二十六岁侍寝,一直受宠到三十五岁,也该知足了。魏嫔比我年轻六岁,今年还不到三十,正是皇上最爱的年纪,就让她风光几日好了。”
此时寿梅接替慎春的位置正在给鄂婉梳头,闻言抿了嘴笑:“这次的立储风波闹得很大,虽说被压下去了,皇上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过几日便好了。在风波之前,娘娘可是独宠,上个月十五一晚上叫了三回水。”
生下小十二之后,鄂婉歇了要女儿凑好字的心思,决定封肚,慎春完成了先皇后的嘱托,自请去给孝贤皇后守陵。
鄂婉给了慎春一大笔养老银,许她出宫,又拜托傅恒多加照拂。慎春走后,寿梅接替了慎春的位置,服侍在鄂婉身边,同时管着翊坤宫的内务。
“以为你是多稳重的一个人,竟也学着玉糖她们浑说。”
鄂婉透过妆镜看寿梅,却把自己的脸说红了:“叫水哪里是因为那个。”
决定封肚之后,鄂婉把想法告诉了皇上。皇上也舍不得她受苦,更舍不得她喝寒凉的避子汤,却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于是用上了不少避孕的法子。
其中就有古代的避孕小雨伞——动物肠衣。
那夜身.热.情.动,男人忽然起身下床,从拔步床边的抽屉里摸出一个木质的小盒,蹙眉盯着看了一会儿。
眼神里的嫌弃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下定决心似的从小木盒里抽出一片白色半透明的东西,背过身忙活起来,半天身体轻颤,好像在承受什么。
“皇上?”鄂婉喘息着卧在床上,被折腾得不上不下,耐不住出声催促。
男人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转身,却在转身的瞬间扯掉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
鄂婉盯着那片白色透明的东西看了一会儿,认出是鱼鳔,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皇上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鱼鳔,那个狰狞巨物让后宫妃嫔受了多少罪,怎可能被塞进鱼鳔里?
大约被她的笑声羞了脸,男人索性把一整盒鱼鳔都扔在地上,搓着手朝她走过来。
鄂婉怕他把鱼腥味染到自己身上,扬声叫了水。
净手之后,鄂婉问他还有什么,很快见到了羊盲肠和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鄂婉笑得不行,拎起羊盲肠问:“这个套得上去吗?”
男人握着她的手往上套,能套上才怪,又一次失败,又一次叫了水洗手。
“婉婉,朕算了日子,今天不易受孕。”
重新上床之后,他还是难耐,委委屈屈说刚才套那些东西的时候有点疼。
鄂婉心又软了,终于让他得手痛痛快快来了一回。
于是叫了第三回水。
历史上令皇贵妃可是挂王一般的存在,在这一世被鄂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倒下。
没想到在皇上知天命的年纪,还能发光发热。
出于避孕的考虑,鄂婉觉得皇上雨露均沾也不错,便没理会,只一门心思调查起了立储风波。
傅恒、张广泗、鄂津都没出手,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将她和永琛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趁着永琛还小,必须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若等到他成年,皇上七老八十,再被人搞这一出就危险了。
太子是高危人群。
此时的鄂婉早已不是当年刚进宫的小可怜,她手上有太多人可以用,但她都没用,而是让寒笙给大阿哥带了话。
宫宴那日,鄂婉在交泰殿前面的广场见到了大阿哥。
大阿哥一上来就表明态度:“皇贵妃,我无意储位,不会与九弟相争。”
此次立储风波中,几乎众口一词支持永琛,也不乏有人提到过立长。
毕竟鄂婉如今只是皇贵妃,不是皇后,而大阿哥的生母也是皇贵妃。
鄂婉含笑:“立储的事,听皇上的。”
又问起调查进展,大阿哥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最先上折的那几个人从未参与过党争,既不是从前鄂党的人,也不是张党那边的。他们都是汉人官员,品阶不高,政绩普通,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苏州人。”
苏州两个字咬音极重,大阿哥想了想,还是道:“纯贵妃是苏州人,苏家是江南巨贾,富可敌国,不得不防。”
原来是资本的力量么?
鄂婉隐约感觉,这些年发生的好多事背后似乎都有苏家的影子。
哪怕纯贵妃倒了,三阿哥殁了,也没耽误苏家在前朝后宫兴风作浪。
这回终于图穷匕见,冲着她和永琛来了。就算立储风波被压下,鄂婉也不能再让苏家美美隐身,躲在暗处时不时来一下,恶心人了。
纯贵妃被送去畅春园看房子,看了这么多年,怕是回不来了。苏家不在江南好好盘着,还敢舞到她面前来,不过是因为三阿哥没有了还有六阿哥。
是六阿哥给了苏家指望。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不必再追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鄂婉挥手让大阿哥退下。
与此同时,乾隆在养心殿得知了鄂婉与大阿哥的互动,有些气恼。
他给她时间反思,忍了这么久没去见她,原以为她能很快想明白,会像从前那样想尽办法讨好他,取悦他,任他予取予求。
谁知那个女人翅膀硬了,不但没有反思,反而让大阿哥调查起立储风波来。
永璜性格孤僻,寡言少语,没想到调查事情倒是很有一套,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苏家。
乾隆很早便注意到了苏家,早到苏家走通了富察家的关系,送女入宫。
之所以容忍至今,一则是苏家做事足够隐蔽,只肯在背后推波助澜,从来不会暴露自己,而且很懂得见好就收。二则苏家有钱,在江南很有影响力,每次朝廷让江南商贾捐纳,苏家都积极响应,出手大方。
为表彰苏家,乾隆让苏氏生下两个皇子,给了她贵妃的位份,但不意味着他会为了苏家这点银子,纵容对方插手立储。
苏家为什么敢舞出江南舞到京城,鄂婉能想到的,乾隆自然早想到了。
年初一,他明发谕旨,把皇六子永瑢过继给慎郡王为嗣子,彻底斩断了苏家最后的指望。
年后皇上依然没来,听说也不再传妃嫔侍寝,只将永琛拘在养心殿指导功课,不许他回翊坤宫。
永琛长得像皇上,性格也像,从小就跟皇上更亲,鄂婉都习惯了。
再说她有四个儿子,只永琛一个跟皇上亲,另外三个都亲自己,特别是小十二非常黏人,根本不给鄂婉时间想念长子。
“额娘你看,这是我绣的手帕。等到额娘生辰便绣好了,送给额娘做生辰礼,好不好?”小十二出生之后,三格格便住在了翊坤宫,每天忙前忙后帮鄂婉带孩子。
三格格与双生子同一天出生,因当时明玉昏迷,之后也不下奶,吃了鄂婉十多天奶水,就把鄂婉当成了亲额娘,长大了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喊她贵娘娘或鄂娘娘,只喊额娘。
鄂婉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没有闺女,几乎把三格格当成亲闺女来养。三格格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与永琛比肩,完全是嫡公主的待遇。
奈何这孩子性格随了明玉,懂事到令人心疼。
鄂婉拿起三格格的绣活看了看,只见光泽极好的丝绸面上绣着松鹤延年图,此时松树已然绣好,仙鹤只绣了脑袋和脖子。
三格格娇憨地趴在鄂婉的膝盖上,扬起头说:“我问翊坤宫里的人,额娘最喜欢什么花样,靖秋告诉我额娘喜欢荷花,寒笙说额娘喜欢梅花,可我看过额娘的画,上面有好多松柏。其实额娘喜欢松柏,对不对?”
鄂婉点头,握着三格格的小手翻过来仔细瞧,一眼便看见了指尖上细小的针眼。
“额娘很喜欢和瑾绣的帕子,松鹤延年也是额娘最喜欢的图样。”
鄂婉捏了捏三格格的小手:“可咱们和瑾才六岁,这么小就开始学女红,扎了手额娘心疼。”
和瑾是三格格的封号,因满语的名字太长,鄂婉叫不习惯,便把封号当成了小名。
三格格闻言赶紧合拢手掌,不叫额娘看见伤心。
明玉在旁边说:“女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六岁该学女红了,就你总是惯着她。”
鄂婉抱起三格格,不满地瞥明玉一眼:“我们和瑾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么,我们和瑾是公主,将来出嫁的时候从针工局挑几个绣娘带过去便好了,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明玉从小就说不过鄂婉,也心疼女儿学女红辛苦,闻言只是笑着点头,转而说起了六阿哥过继一事:“别看慎郡王是皇上的叔叔,年纪只比皇上大了七个月。”
说着抿了嘴笑,拿眼看鄂婉:“皇上四十几岁还能跟你生出小十二来,慎郡王如何就生不出了?”
明玉不知内情,鄂婉也不想告诉她徒增烦扰,敷衍说:“好像是慎郡王主动求了皇上,说自己不能生,求皇上在宗室里指一个孩子过继,延续慎郡王府的香火。”
明玉笑:“这样的传言你也信?慎郡王不过是个郡王,怎敢巴巴地求了皇子来给自己当嗣子。”*
顿了顿又道:“许是纯贵妃在畅春园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让皇上厌弃,连累了六阿哥。”
哪里是纯贵妃,分明是苏家人心不足,妄图染指立储,这才惹怒了皇上。
六阿哥本人也不给力,纯贵妃得势的时候娇纵任性,搬去阿哥所之后也不老实,时常找五阿哥的麻烦。
后来纯贵妃迁出宫,三哥忧惧而死,六阿哥没了靠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变得萎靡不振。怕皇上怕得要死,听说有一回被皇上点名检查功课,直接吓尿了裤子。
鄂婉知道皇上对六阿哥很失望,早就撒手不管了,却没想到皇上能狠心将儿子过继给别人。
“六阿哥到底是皇子,皇上迁怒于他,也总会顾念一些。我听太后说皇上有意将富察家的姑娘指给六阿哥做福晋。”
明玉的话给了鄂婉一些安慰,虎毒还不食子呢,皇上终究不是一个薄情寡恩的人。
二月二,龙抬头,年都过完了,皇上依然没来,颖妃却给鄂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颖妃就是从前的那贵人,出身蒙古巴林部,因巴林部寻找痘牛有功,那贵人晋位为嫔,封号颖。
平定准噶尔时,喀尔喀蒙古临时倒戈,切断了清军的补给线和后路。又是颖嫔的娘家巴林部挺身而出,协助傅恒用牛痘疫苗策反了喀尔喀蒙古部落的大贵族,这才扭转战局,盘活了西北的整盘棋。
后来论功行赏,巴林郡王封亲王,颖嫔也跟着封了妃。
“你是说……白山和卓家的人受封之后定居京城,还进献了一个维族美人给皇上?”鄂婉听完颖妃带来的消息有些诧异。
颖妃所说的白山和卓家,便是历史上乾隆朝唯一一位维吾尔族妃嫔,容妃和卓氏的娘家。
容妃和卓氏可能没有什么名气,但清宫剧里的香妃实在太出名了,就连鄂婉这个不怎么了解乾隆朝历史的人都听说过她。
白山和卓家与刚刚被朝廷平定的大小和卓同根同源,只不过白山和卓家没有跟着同族的大小和卓造反,反而成了清军在回部的内应。
因共同参与了平定准噶尔、大小和卓,且一同进京接受封赏,颖妃的娘家与白山和卓家走得很近,所以和卓氏人还没进宫,颖妃得到消息便跑来向鄂婉禀报了。
巴林部在康熙朝曾经煊赫过,曾经有一个姑娘嫁进宫,便是后来的十福晋。
谁知九龙夺嫡之后,八爷党被彻底清算,巴林部也因为十阿哥受到牵连,逐渐衰败下来。
能在本朝有机会翻身,完全是托了皇贵妃和牛痘疫苗的福。
皇贵妃圣眷隆重,手握四个皇子,西林觉罗家也有东山再起之势,下一步就看是皇贵妃先封后,还是九阿哥先被立为太子了。
不过这两件事在巴林部和颖妃看来就是一件事——抱紧皇贵妃大腿,跟着吃香喝辣。
“那个即将进宫的和卓氏,臣妾的额吉见过,据说哪怕在整个新疆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颖妃说完朝鄂婉眨眨眼。
鄂婉会意,但比起被人分宠的紧迫感,她对这位传说中的“香妃”好奇更多:“和卓氏身上有香味吗?”
颖妃:“……”
第82章 封后婉婉,嫁给朕好不好,做朕的妻子……
“和卓氏身上有没有香味,臣妾不知道,但臣妾听说南疆回部的女子从小用沙枣花泡澡,平日也是香囊不离身。”
那应该是被花香腌入味了,鄂婉善意提醒颖妃:“西域传过来的香料很有一套,你平日也用沙枣花泡一泡,戴个香囊什么的。”
颖妃:“……”
颖妃与愉妃一样都不得宠,在宫里依附皇贵妃,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早歇了争宠的心思。
尤其在那些积极争宠的妃嫔全部失势之后。
盛宠如哲悯皇贵妃,生孩子难产死了。诞育子嗣不费劲儿的纯贵妃和嘉贵人忽然有一天被送去畅春园看房子,一去再没回来。无宠也无子的娴妃闹腾得最厉害,下场也最凄惨。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些不争不抢的,日子过得安稳。
若能抱上皇贵妃的大腿,得她些照拂,在宫里的日子比在娘家时还滋润,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也算值得。
可年前年后这段时间,颖妃敏锐地察觉到皇上对皇贵妃忽然冷淡下来,她这个抱大腿的都有些着急了,皇贵妃本人依然没什么反应。
颖妃冷静下来很快想明白了,皇贵妃专宠这么多年,放眼整个后宫再无敌手。
即便有个爱见缝扎针的魏嫔,也掀不起多大浪花。
直到额吉悄悄传递消息进宫,告诉她白山和卓家要送一个绝色美人进宫。
皇贵妃得宠之后,大选停了好长时间,之后也不过是走过场,由皇上做主给宗室子弟分配媳妇,几乎没有留用。
小选就更不用说了,魏嫔之后再没有一个宫女成功爬床。
后宫多少年没进新人了,这次又是功臣之女又是绝色美人,连颖妃都替皇贵妃捏了一把汗。
毕竟皇贵妃不再年轻。
颖妃与魏嫔差不多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很有些蒙古女子的明艳,听皇贵妃这样说,起初是不理解,而后恍然。
皇贵妃这是在提携她吧,就像当年先皇后提携皇贵妃一样,颖妃是个爽朗的性子,想什么就问了出来。
鄂婉确实是这个意思,她不年轻了,也不想再有生育,不管能不能封后,都有了退下来的念头。
皇上到底是男人,喜新厌旧很正常,宠妃的位置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她能独宠这么多年,已经是不可复制的奇迹了。
宠妃吃的是青春饭,青春不再,饭也就不再了。人不能太贪心,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未雨绸缪,把色衰爱弛后的路提前打算好。
提携更年轻的妃子上位,丰满自己的羽毛,才是宠妃年老色衰之后该做的。
当年先皇后提携她,也是这个意思。
尽管心里不好受,鄂婉还是提点颖妃,做到了这一步。
乾隆故意冷落了鄂婉一段时间也没见她想明白,为了刺激鄂婉,他连着几日召魏嫔到养心殿说话。
从前觉得魏嫔很会来事,像朵解语花,可这几次接触下来,只觉得俗气,他说什么她都接不上,接上了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实在无趣。
很快放弃魏嫔,拘了永琛在养心殿读书,不许他去翊坤宫给鄂婉请安。
她不怕他移情别恋,总会想念儿子吧。她想儿子了,自然会到养心殿来探望。
只要她肯来,他就不计前嫌原谅她,照旧宠爱他。
结果那个狠心的女人,不想他也不想儿子,就这么晾着他吊着他,冷眼看着他。
恰在此时,白山和卓家进京受封,有意送个女儿入宫。乾隆还没见过和卓氏,但已经对她的美名有些耳闻,据说是南疆回部第一美人。
也是叛乱的大小和卓中小和卓的前妻。
小和卓为了拉拢和卓氏的父亲娶她为妻,又因和卓氏的父亲不想背叛大清又将和卓氏休弃。
乾隆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后宫佳丽不少,但年轻的不多。
嫔位以上最年轻的便是魏氏,眼看就三十岁了。
和卓氏今年二十六,因为平叛大小和卓艳名远播,既然年老色衰的魏氏打动不了鄂婉,便让更年轻的和卓氏进宫来试试吧。
怕鄂婉忙着抚育孩子不知情,特意让巴林部给颖妃带话。颖妃这些年很得鄂婉照拂,唯鄂婉马首是瞻,她得了这样的消息肯定憋不住要跑去禀报。
和卓氏既是功臣之女,又是边疆一枝花,本人还很年轻,不愁鄂婉不着急。
但凡翊坤宫派人来打听,他便亲自登门给她解释,然后顺理成章留宿。
怀揣希望,等啊等啊没等来翊坤宫的人,却等来了急于争宠的颖妃。
“皇上,颖妃娘娘送鲜花饼来了。”
乍听李玉禀报,乾隆以为是鄂婉让颖妃过来打听消息的,毕竟颖妃一直不得宠,早没了争宠的心思。
乾隆让人进来,远远便闻见一股好闻的花香,叫不上来名字却格外馥郁,令人陶醉。
颖妃提着食盒走进屋中,行礼过后抬眼看皇上,却见皇上颊边浮起一层淡淡的粉,好像喝醉了酒。
都说南疆回部的女人惯用沙枣花泡澡,皇贵妃提醒她,西域的香料庞杂,回部女人可能有自己的泡澡秘方,秘方里不只有沙枣花。
颖妃把消息传回娘家,很快得到了回族女人泡澡的秘方,秘方里除了沙枣花,还有一味依兰花油,据说是天竺秘药。
颖妃将这个秘方分享给皇贵妃,皇贵妃听说“依兰”两个字便笑了,鼓励她先和卓氏一步去争宠。
“你怎么来了?”
皇上脸红了,声音依然冷峻威严,吓得颖妃一哆嗦,颤声说:“臣妾听闻皇上最近操劳国事,心情烦闷,特意做了玫瑰花饼送来,有疏肝解郁之效。”
用玫瑰花做花饼也是皇贵妃给她出的主意,皇贵妃说玫瑰花虽然没有暖情的效果,却可以令人放松,制造暧昧的气氛。
谁知皇上并不买账,气冲冲站起身,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走出了养心殿。
乾隆等到花儿都谢了,没等来鄂婉,也没等来翊坤宫派来的人,只等来了一个急于争宠的颖妃。
颖妃是蒙古的姑娘心思最是单纯爽朗,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背后若无高人指点,怎么能想到给他用这么冲的香,再配上玫瑰花饼这种复杂的操作。
巴林部是怎么起来的,颖妃受了谁的提携,乾隆心知肚明。
放眼整个后宫,所有人争宠的手段和花样加在一起都没有翊坤宫那一位多。
她不信任他在先,他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反思,等着她想明白了主动与自己修好,结果她人影儿也没冒一个,竟然挖空心思推了颖妃出来争宠。
现在他拜她所赐中了暖情的香,情难自已,相思成疾,不想再嚼后宫里这些新蜡,她必须对自己负责。
乾隆终于找到踏足翊坤宫的借口,甩着袖子离开养心殿,直奔翊坤宫,也不许人通报,直直闯进后殿。
鄂婉此时正在午睡,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仍旧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伺候。是以乾隆走进内室时,屋里只有鄂婉一人。
春寒料峭,后殿仍然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走过去,撩开床帐,女人脸朝外侧躺着,肌肤胜雪,大约感觉有些热,薄被褪到腰间,压出纤细腰线,更衬得雪峰傲人。
白瓷似的脸颊上酡着一抹绯红,尽显美人醉酒后的媚态,有那么一瞬乾隆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喝醉了,还是对方喝醉了。
他挨着床沿坐下,睡美人似乎被吵到了,不耐烦地翻身向里。他索性踢了靴子,躺在她刚才睡过的地方。
心里委屈极了,奈何身体不争气,挨着她的手臂便想去牵她的手,牵了手又想亲,亲了嘴还不知足只想吃桃,吃了桃子身体热得快炸了,一个没留神便翻身上去,将人吃干抹净。
他吃爽了,对方才醒,迷迷蒙蒙抬眼看他,蹭过来亲他摸他,说自己还没到,求他给她。
于是抱了她在上面颠簸,软透了让她趴在自己胸前,听她晕乎乎说:“皇上多少天没来了,我一定是在做梦。梦里皇上龙精虎猛,我也没有年老色衰,都是正当年的时候。”
这一回不用听心声,她自己睡迷了,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原来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信任年华老去的自己,不相信年老色衰之后还能像现在一样得宠,害怕“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于是堵在胸口的委屈和气氛倏然消散,又倏然凝聚成心疼,一波一波冲击着他。
他把翊坤宫当成自己的小家,在这里他有妻有子,如同俗世最普通的男人一样。
可在鄂婉看来,翊坤宫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整个紫禁城。
在紫禁城里,他也不是什么凡俗男子,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没有妻,却有几百侍妾,将来还会有更多妾室,和数不清的孩子。
翊坤宫是他家里的一隅,她和她的孩子们也不过是他众多妾室子女中的几分之。
他自以为给了她自己所有能给的,而她却在瑟瑟发抖,害怕自己年老色衰之后会被无情抛弃。
说到底,错不在她,是他自以为是,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安全感。
“婉婉,嫁给朕好不好,做朕的妻子。”他将人抱紧,眼前模糊。
鄂婉确实睡迷了,以为自己在做春.梦,最后被滑入颈窝的冰凉水液烫醒。
浑身都是汗,鬓边碎发贴在侧颊,身子有些发冷,伸手一摸,没有摸着寝衣,却摸到了一手熟悉的湿滑,紧实的腹肌。
耳朵竖起来,听见有人向她求婚。
抬眼对上男人湿润的眸,鄂婉倒吸一口凉气,脸颊蓦地红透,一头扎在他胸前,任凭对方怎么挖也挖不出来。
“再不出来要憋气了,同不同意你倒是给个话呀?”刚才要不够似的,差点把他榨干,这会儿睡醒了知道羞了,乾隆有些哭笑不得。
青天白日的,两个中年人搞这些,鄂婉恨不得憋死在他怀里算了,闷声说:“年都过完了,也不见皇上来,也不见圣旨颁下。听说后宫又要来新人了,臣妾以为皇上早忘了臣妾。这会儿拉着臣妾白日那啥,又算怎么回事,想把旧人羞死给新人腾地方吗?”
“哪儿有什么新人?”
乾隆好不容易把人从胸前挖出来,笑着捧了脸亲:“你这听风就是雨坏毛病何时能改?”
鄂婉被他亲得满脸口水,嫌弃地抬起袖子要擦,却只看见一截白皙手臂,袖子呢?
低头一看,对方龙袍穿得整齐,而她此时像一条洁白柔软的藤蔓严丝合缝缠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像是藤缠树,而非树缠藤。
再与男人对视,哪里还有多年夫妻的从容,鄂婉羞得又扎进他怀中。
男人不敢抱紧,只是松松拢着,笑得胸膛震荡:“原来是嫌朕慢了。”
这个女人永远不知餍足,床榻上如此,其他方面也是。
可他喜欢的就是她这种真实的不满足,而非后宫里那些女人虚伪的自谦,以及自谦背后的各种争斗与狠活。
嘴上说一套,背后捅刀子,这种事他见过太多,看都看烦了。
翌日,封后的圣旨颁下,不可避免地在前朝后宫掀起风浪。
只不过这场风浪不是有人反对,也不是有人背后搞鬼,而是因为争当册封使。
“我还记得你封贵妃的时候,所有亲王、郡王都病了,生怕皇上选了自己做册封使。最后还是傅恒站出来扛下。”
明玉说起这个就来气,只恨那时候自己阿玛官位不够高,没资格做贵妃的册封使。
“如今你封后,连病重的履亲王和慎郡王都痊愈了,争着抢着要给你做册封使。”
人心啊,明玉感叹一声,又说起更好笑的:“和亲王为争册封使,都求到太后面前了,把太后磨得没了脾气,亲自与皇上说起。皇上这才选定了和亲王为册封正使,傅恒为副使。”
封后当日,鄂婉又一次扶着靖秋的手去长春宫给先皇后进香,絮絮说:“皇后娘娘,臣妾更进一步成了继后,今后会好好照顾皇上,照顾您想要照顾的人。”
按规矩行过大礼之后,鄂婉又说:“娘娘,是您把永琮送回到臣妾身边来的吗?永瑞越长越像永琮了,性格也像,是个热闹活泼的孩子。臣妾想将他记在娘娘名下,让他代替永琮尽孝,代替永琮照拂富察家。”
说着抱起永瑞,让他靠近去看佛龛上供奉的富察皇后的画像。
原先佛龛上供奉着的是送子观音,鄂婉一口气连生四子,不太敢继续给送子观音磕头,便请走了送子观音,让人挂上了富察皇后的画像。
永瑞起初懵懂,看见画像时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摸,眼中蓄满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却没有哭出声。
鄂婉正位中宫,永琛自然而然成了嫡子。乾隆本来要明发谕旨立永琛为太子,被鄂婉劝住,最后还是把乾清宫那块正大光明匾取下来又放回去。
“白山和卓家也真是,娘娘才封后,他家就急巴巴送女进宫,真真儿膈应人。”颖妃争宠未遂,当真歇了心思,只一味替鄂婉鸣不平。
白山和卓家要送女进宫这事,已经嚷嚷了好几个月,法子用尽也不见皇上点头。
忍到鄂婉封后,再也坐不住了,递了拜帖进来,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鄂婉初掌六宫,对方又是功臣之家,还真不好驳回,只得答应下来。
“听说那和卓氏嫁过人,还生过孩子,被休弃之后又想进宫为妃,可真敢想。”明玉虽不得宠,却自认对皇上有些了解。
历史上这位和卓氏可是进宫来了,不但进宫来,还成了乾隆帝中老年时期最宠爱的妃嫔,连令皇贵妃都要靠后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她想来请安,我便赏脸见上一见。”鄂婉既想看看这位“香妃”到底长什么样,也想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
毕竟她是皇后了,与宠妃不同,要母仪天下,也要有容人之量。
第83章 香妃家有贤妻,便是天仙朕也消受不起……
和卓氏进宫请安前一日,鄂婉问皇上要不要一起见见,皇上说看情况,有时间就见,没时间就算,很是随意的样子。
但鄂婉了解皇上,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想与不想,压根儿没有“看情况”三个字。
皇上要看谁的情况,他本人就是那个情况,别人看他还差不多。
既然说了要看情况,鄂婉猜皇上多半是要见了,只不过怕她吃醋,没有明说。
看来和卓氏与魏氏一样,都是命中注定的宠妃,迟早要进宫来的。
乾隆听完心声,静静欣赏了一下鄂婉当上皇后之后吃醋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翌日,和卓氏跟着她的母亲一起进宫请安,鄂婉在翊坤宫正殿见到这对母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上辈子刷短视频,有人说新疆遍地是美女,都是迪丽热巴分巴和古力娜扎分扎,鄂婉还不信,现在见到人信了。
和卓氏和她的母亲都是维族长相,标准鹅蛋脸,眉弓和鼻梁很高,眼窝深陷,眼睛深邃,嘴唇饱满,头发乌黑浓密,皮肤白到发光。
再配上高挑的个子和玲珑的腰身,自带与众不同的异域风情。
别说男人,就是鄂婉自己都被迷住了。
可这对母女各有各的美,和卓氏的母亲容貌更立体,瞳仁更黑,头发略带卷曲,而和卓氏眉眼相对平缓,眼睛是深褐色的,头发黑且直。
若非事先知道这两人是母女,鄂婉根本不会有类似的联想。
不过女儿像父亲也很正常。
和卓氏的性格就像她的眉眼,温和得没有半点棱角,不像是生长在广阔回疆的姑娘,倒与江南诗书传世之家的闺秀很类似。
全程都是她的母亲在与鄂婉说话,鄂婉以为和卓氏可能语言不通,试探着问了一句,发现她的满语说得比她的母亲标准多了。
话题三转两转很快转到了送和卓氏进宫这件事上,鄂婉委婉表示她做不了主,要皇上点头才行。
和卓氏的母亲表示理解,只求鄂婉得空在皇上面前提一句,鄂婉答应了。
“那臣女什么时候能去给皇上请安?”和卓氏看起来性格柔和,但对于进宫这件事明显比她的母亲更急切,急切到甚至有些失礼。
她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仿佛皇上见了她就会抬她进宫似的。
不过在历史上,和卓氏确实顺利进宫,并且得到了乾隆皇帝的宠爱,直到去世。
人家有这个资本。
“阿依莎,皇后娘娘面前不要乱说话,你的教养都去哪里了?”和卓氏的母亲也被女儿的失礼吓了一跳,急急训斥。
鄂婉贵为皇后,犯不着自降身份为难大臣家的女儿。
她细细打量和卓氏,怎么看都不像二十六七岁,且生育过孩子的,完全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夫人今年贵庚?”鄂婉没理和卓氏,转而问她的母亲。
和卓氏的母亲不明就里,恭敬回答:“四十二岁。”
鄂婉心中一动,和卓氏的母亲看上去有五十岁的样子,可实际年龄还不到四十五。
说明回疆的气候或者生活习惯并不利于女性容颜的保养,不可能让一个二十六七岁饱经磨难,且生育过的女人看起来像十八九岁。
恰在此时,外头禀报,皇上来了。
鄂婉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不慌不忙起身带人出门迎接圣驾。
远远看见皇上朝这边走来,他身后居然跟着两个穿朝服的大臣。
走近一看,鄂婉有些傻眼,皇上怎么把傅恒和她二堂兄鄂津带到翊坤宫来了,这恐怕不合规矩。
一行人走到近前,看见和卓氏和她的母亲,皇上好像才想起来身后还带着外男,挥手让两人退下。
鄂婉正想给和卓家女眷引荐,就见刚才将头垂得很低作乖巧状的和卓氏上前一步给皇上请安,声音婉转动听。
皇上淡淡叫起,自然拉起鄂婉的手提步往屋里走,都没给和卓氏母亲请安的机会。
今天从白山和卓家的女眷进宫,鄂婉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处处透着诡异。
进屋之后,不等和卓氏的母亲提到送女进宫,皇上便端茶送客了。
人走之后,鄂婉问皇上出了什么事,皇上只说再等等,让她这段时间不要再见白山和卓家的人。
“上回娘娘让臣妾用南疆回部女人最爱的香包泡澡,皇上闻了明显不喜欢,被熏得抬腿就走。”
听说皇上见了和卓氏却没将人留下,颖妃一脸幸灾乐祸;“那香味太浓了,臣妾泡澡的时候差点被熏晕。”
提到那个香味,明玉也皱了鼻子:“确实太浓了,你泡了一次澡,好几日身上都是馥郁的花香,远远闻着还行,走近了熏得慌。”
某天夜里,京城有贼人出没,白山和卓家被五城兵马司团团围住,不得不开门配合搜捕。
半个时辰之后,苏家在京城宅邸的大门被五城兵马司敲开,这回不是配合,而是上门搜查。
“苏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掉包这一套!”乾隆从苏氏进宫便留意到了苏家,多年来一边利用一边打压,没想到还是养大了苏家的心。
从查明哲悯皇贵妃的死因,纯贵妃被送去畅春园看房子开始,到后来娴妃跳出来各种挑事,再到魏贵人的猫无端伤人……鄂婉隐约感觉到很多事件背后都有同一个影子。
她也派人调查过,奈何对方藏得很深,连个疑影儿都抓不到。
可能是三阿哥病死,六阿哥被过继,让苏家彻底疯狂,居然在白山和卓家进京的路上把人劫持,绑了和卓家的姑娘,将自家维族小妾生的女儿换给了白山和卓家,并威胁不听话就撕票,玉石俱焚。
白山和卓家曾经被准噶尔囚禁在伊犁好多年,被清军解救才得自由,家主只有一儿一女,爱若珍宝。
这会儿爱女被劫持,家主救女心切,自然任苏家摆布,当真将苏家的女儿带进了宫。
正是鄂婉几日前见过的那个所谓“和卓氏”。
几日后,苏家以藏匿贼人的罪名被抄家,家主苏鸣凤被秘密押解进宫,投入慎刑司,由慎刑司和上虞备用处联合审问。
这一审才发现,从纯贵妃苏氏入侍潜邸开始,苏家便有了争储位的心思。
纯贵妃并不是富察家以为的什么江南瘦马,她是家主苏鸣凤嫡出的女儿,却自小被按照江南瘦马来培养,目的便是送进宫服侍皇上生儿子,以图皇位。
扶持身上有一半苏家血脉的孩子上位当皇帝,助苏家成为天下第一家,几乎是苏家家主苏鸣凤毕生的理想。
当金钱成为一长串数字的时候,资本大佬们将不可避免地把目光转向权力。
在后世,甚至有国家被财阀把持。
所以中国上下五千年,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有“抑商”的举措。
乾隆皇帝好战,眼睛里不揉沙子,奈何“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帝王的所有战功都是金钱堆出来的,这才能容忍苏家到如今。
眼下西南安稳,困扰了大清七十多年的准噶尔也被平定,顺手把南疆回部都收拾了,海晏河清,而苏家却被养大了心,企图染指立储,正撞在枪口上。
都不用上演“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样俗套的桥段,苏家现场表演自己藏自己,自己烹自己。
要不怎么说乾隆是最幸运的皇帝呢,爷爷给力,爸爸给力,臣子给力,连豢养的鹰犬都如此省心。
白山和卓家也因此获罪,但功过相抵,皇上只是把之前的封赏收回,仍旧许和卓家永居京城,作为满汉与边疆民族融合的标杆。
就在鄂婉以为此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没想到还有后续。
“白山和卓家也太自负了,闹出这么大事还想把女儿送进宫,真以为他们和卓家的姑娘是仙女下凡吗?”
皇上气笑了:“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寡妇,凭什么以为朕会喜欢?”
此时鄂婉正坐在妆台前卸钗环,闻言回头看皇上一眼:“臣妾见过冒名顶替那一个,确实惊为天人,说不定正主更美呢。”
“家有贤妻,便是天仙朕也消受不起了。”
皇上摸一下脑袋,朝后靠了靠说:“上了年纪,腰劲儿不足,亏得很。”
鄂婉不信,夜里稍微撩拨一下,直折腾到半夜才歇。
“皇上不是说身子亏空了吗,还敢这么折腾?”清洗过后,鄂婉伏在男人怀里控诉,声音娇软。
男人哼笑,胸膛震动:“吃你没够,再多一个也吃不下了。”
乾隆三十年,法兰西波旁王朝路易十五遣使访问,想要与清朝建立更广泛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来使特别提出想要购买牛痘疫苗,遏制天花在法兰西的大流行。
鄂婉听说法国来人了,哪怕只是乾隆那位法国笔友的爷爷,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乾隆目前小清新的审美被西方影响,变成十全大花。
“怎么,法兰西送来的贡品你不喜欢?”不管鄂婉是否喜欢,乾隆都挺喜欢,特意挑了一套富丽堂皇的彩色瓷偶摆在翊坤宫的书房。
那套瓷偶几乎是西方洛可可风格的集大成者,鄂婉瞧见眼皮直跳,忙按着眼角说:“色彩太浓郁太复杂,看久了头晕。”
鄂婉心潮起伏,乾隆能感受到,见她对法兰西贡品如此排斥,他也觉得过于繁复,看着不够典雅,甚至有些俗气。
于是让人把这些贡品全都束之高阁,再没看上一眼。
“皇上也不必一棍子全打死,那些千里眼啊、自鸣钟啊、气压计和铜制的枪炮模型还是很有意思的。”
想到清朝一贯的闭关锁国,会在今后两百多年里逐渐落后于西方,然后被列强轰开国门,火烧圆明园,抢走那么多奇珍异宝,鄂婉就心痛不已。
“永琛很喜欢这些,皇上不如赏给他把玩。”乾隆如此强势,此时又正值盛世,让他与西方交流引进先进技术怕是不成了,但鄂婉觉得儿子还能抢救一下。
她不知道,乾隆能听见她的心声,并且听完这一段后被深深震撼了。
托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福,鄂婉想到圆明园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上学时看过的那些纪录片,和小学春游时去过的圆明园遗址公园,以及接受的那些爱国主义教育。
清晰的影像在鄂婉脑中一帧一帧出现,也在乾隆脑中一帧一帧呈现,真实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哗啦”男人手中茶碗落地,把鄂婉吓得回神,同时掐断了脑中回忆,听男人凉凉说:“法兰西人想买牛痘疫苗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用银子,得用朕感兴趣的东西来换。”
乾隆迷恋鄂婉,一方面是见色起意,还有就是能够听见鄂婉的心声,让他觉得鄂婉是真善美的化身,配得上他的喜欢,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鄂婉的心声与普通妇人心中所想不同,带着先知的神秘感。
除了鄂婉的心声,乾隆没听过普通妇人的心声,也不用听见,很多时候一眼便能看穿。
能够洞悉人心,是乾隆从娘胎里便有的天赋,不然也不能以庶出的身份,在圣祖爷一百多个孙辈中胜出,并且让皇玛法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鄂婉心声里的先知属性,从提出牛痘疫苗的那一刻便显现出来了。
乾隆曾让钦天监和黄教的喇嘛批过鄂婉的命格,得出的结论惊人一*致:贵不可言,天佑大清。
居然与永琛的命格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几日后,乾隆将与法兰西人交易牛痘疫苗的事交给了永琛,命首席军机大臣傅恒辅佐。
别看永琛今年只有十六岁,早已熟读经史子集,与内阁大学士论辩不落下风,同时兼修算数几何天文历法,精通多种外语。
他与法兰西使者交流坚持用汉语,也能听懂法兰西使者之间用法语沟通的内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谈判哪有不顺利的,很快达成了用先进火器换牛痘疫苗的共识。
除了这一宗交易,永琛还大胆提出开放海禁,在东南沿海开设多个贸易口岸的设想。
乾隆对永琛的谈判结果非常满意,却对开放海禁犹豫起来。
于是与鄂婉说起,鄂婉不置可否,夜里却做了一个梦,把火烧圆明园和甲午海战清晰地呈现在乾隆脑中。
法国使者乘兴而来,满意而归,所求基本实现,唯一让他们不爽的事只有牛痘疫苗的谈判。
可谁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次谈判换回去的牛痘疫苗,成功挽救了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的生命,让他免于被天花病毒感染。
路易十五没有死,年纪又与乾隆相仿,于是乾隆皇帝有了新笔友。
不是历史上法国的断头皇帝路易十六,而是他的爷爷路易十五。
至于路易十六还能不能成功上位,法国还能不能在路易十五的统治下爆发大革命,就不在鄂婉的关注范围内了。
那是永琛这个有实无名的储君应该考虑的。
鄂婉此时的关注点在寿康宫。
太后年前病了一场,情绪一度低落。转过年小选,内务府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宫女送去寿康宫给太后解闷。
这几个宫女确实伶俐,把太后哄得病情日益好转,从情绪低落很快过度到情绪亢奋。
太后情绪一亢奋就觉得皇上这些年很委屈,堂堂天子后宫七零八落,身边只有一个皇后。
皇后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保养再得宜眼角也有了细纹,听说都开始用染发膏染头发了。
太后心疼儿子,感觉儿子比先帝还惨,于是挑了两个伶俐的宫女推到皇上面前,想着给皇上身边添个小可人儿。
太后的病情才有好转,皇上自然不可能驳太后的面子,但海禁打开之后,前朝政事堆积如山,别说什么小可人儿了,就是皇后那边他有时候都顾不上,便将人一股脑丢给鄂婉,只说让皇后先调.教着。
穿越前鄂婉刷到过一个短视频,标题是男人最爱出轨的两个年龄段,第一个年龄段是三十五岁左右,第二个年龄段是五十五岁左右。
鄂婉进宫时正是乾隆皇帝三十四五岁的时候,而今年他刚好五十四岁。
男人在三十五岁出轨,是因为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体的衰老,急于用更加刺激的行为促进多巴胺生成,让自己找回年轻时的快乐。
至于五十五岁,则是身体不可逆转的衰老让他们感觉男性魅力即将耗尽,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再为自己疯狂一把。
不管是三十五岁还是五十五岁,他们都需要更年轻而陌生的肉.体所带来的新鲜和刺激,让他们感觉自己还年轻还有魅力。
而太后也很会挑人,眼前这两个小姑娘都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年轻却并不稚嫩,眼神灵动,身形婀娜,一看就是懂得眉眼高低且好生养的那一挂。
鄂婉今年四十三了,再过两年便要进入更年期,鬓边的白发要靠染发膏来维持,欲望也在降低。
皇上比她大了十几岁,但身子骨依然硬朗,毕竟是要活到七老八十的,好像在历史中乾隆皇帝在六十五岁的时候还能造人,与二十几岁的惇妃汪氏生下最小的女儿和孝公主。
这位和孝公主非常受宠,虽然是妃嫔所出,却破格封了固伦公主,长大之后嫁给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
“你说……谁姓汪?”听完玉棠的介绍,鄂婉一下回神。
第84章 醉酒乾隆摆驾翊坤宫,看见满院子英俊……
此时慎春去给孝贤皇后守陵去了,靖秋也出宫荣养,鄂婉身边又添了新人,但管事的仍然是寿梅和玉棠。
时隔多年,玉棠年纪见长,鄂婉给她改回了从前的名字。
不等玉棠回话,姓汪的小宫女已然上前一步,笑吟吟道:“皇后娘娘,奴婢姓汪。”
汪氏生得漂亮,人又格外伶俐,把太后哄得团团转,在寿康宫时最得脸。
她是第一个被太后选中,要送给皇上的。若不是宫里讲究好事成双,送人也要送一对,又怎会有章佳氏的份儿。
这会儿被皇后娘娘点名问起,汪氏心中欢喜,以为自己才貌出众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她确实入了鄂婉的眼,不但入了眼,还与历史上的惇妃汪氏对上了号。
眼前的少女十八九岁的模样,鹅蛋脸,杏仁眼,花瓣唇,皮肤白净,身量苗条,肉全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那双杏仁眼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
果然是个既标致又伶俐的小可人儿,从前太后并不喜欢这一挂,更偏爱端慧沉静的,大约有了春秋口味也跟着变了。
就连鄂婉人到中年,也开始对年轻灵动的人物感兴趣,更不要说步入老年的皇上了。
该来的早晚要来,与其被动接受为难自己,不如各玩各的。
乾隆是皇帝,后宫里的女人严格来说都是他的,任他采撷。而鄂婉是皇后,平时只能见到两个半男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医,还有半个是太监。
皇上老了,早看腻了,鄂婉便给太医院递话,说钱院使老迈身子骨不好,让他专心伺候皇上,准太医院送更年轻的太医进宫诊脉。
“皇后娘娘说了,太医不但要年轻,容貌也得周正些,不能看着伤眼睛。”过去传话的,是玉棠新收的小徒弟叫玉香,跟玉棠年轻时一样,有点愣头青的属性。
钱院使:世道变了,太医不是越老越吃香吗?
从太医院离开,玉香又去了内务府,以高出太医院十倍的标准要求内务府挑选年轻英俊的内侍送去翊坤宫当差。
刚刚接手内务府总管大臣的高恒:皇后飘了呀!
于是在某一日,钱院使带着太医院刚刚海选上来的年轻太医,在翊坤宫门口,与高恒及其在内务府选拔上来的几个俊美内侍撞了一个对脸。
钱院使一怔,随即苦笑:“高大人,这道门我进得,大人进不得。”
内务府能进后宫的,只有内管领,也就是太监,高恒又没净身,如何能进?
这么多年过去,傅恒操劳国事,已然衰老,高恒吃喝享乐倒是没怎么老,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他想见鄂婉一面,看看她得宠多年,老了没有。
高恒看一眼翊坤宫大门,撩袍角迈步往里走:“都一把年纪了,哪儿有那么多避讳。”
果然没人拦,畅通无阻。
此时翊坤宫正殿,红木雕花门大开,丝竹管弦声传出,远远能看见舞姬曼妙的身影。
“婉儿,你何必这样,皇上不是还没把人收下吗?”明玉只知道鄂婉得宠,却没想到她的醋劲儿这么大。
皇上都没见过那两个漂亮宫女,鄂婉就先放出话去,要选年轻英俊的太医和太监在身边服侍。
时移世易,皇后与宠妃不同,宠妃胡来那算骄纵,皇后胡来罪名可大了去了。
莫说皇上,便是太后也不能容。
明玉担心得紧,却听鄂婉微醺着说:“男人只要不挂在墙上,哪有一天老实的。十八岁的少年郎爱十八岁的少女,三十八岁的中年男人爱十八岁的少女,五十几岁的老男人也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黑他们的,咱们黑咱们的,井水不犯河水,都自由!”
这明显是醉话了,明玉挥手让歌舞散去,扶住鄂婉说:“娘娘醉了,净说醉话,回去歇吧,睡一觉就好了。”
明玉年轻时也迷恋过皇上,如何不知其中苦楚,只是没想到鄂婉会陷得这样深,伤得这样深。
“你把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给了皇上,皇上又何尝不是。”
明玉扶起鄂婉,低声在她耳边劝:“踏入宫门的那一刻,我们都知道皇上是后宫所有人的皇上,是天下万民的皇上,从来不属于一个人,也不可能属于一个人。能有朝夕相处的十几二十年,几乎独占他的宠爱,已经非常难得。如今年华老去,色衰爱弛也是情理之中,你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说到这里,将声音压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别说皇上还没宠幸那两个姑娘,便是宠幸了又如何。你忘了,你还有四个儿子,你还有三格格,你是皇后,任凭谁再得宠也终究越不过你去。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也不能自伤自怜,更不能因此触怒皇上。”
鄂婉四十几岁才长出来的恋爱脑被明玉几句话拍碎,嫡长闺就是嫡长闺,总能在她走错路的时候把她生拉硬拽弄回正轨。
对呀,再过几年她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学人家小年轻爱得要死要活?
永琛今年十六岁,处在青春期,皇上五十四岁,也到了历代明君开始敏感多疑老糊涂的时候。
康熙皇帝五十四岁时在做什么?
一废太子!
思及此,鄂婉一下酒醒。
恰在此时,有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钱院使和高大人到了。”
鄂婉才要将人打发走,就听见门外下跪请安的声音。
皇上来了。
海禁一开,事全来了,忙到焦头烂额,乾隆只想摆烂。
听说翊坤宫有歌舞,他在奏折堆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旁边认真看朱批的永琛,把御笔塞在他手里,将剩下的奏折往他桌上一推。
在永琛和南书房里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乾隆对好大儿说:“永琛,皇阿玛有些累了,你是个孝顺孩子,合该为君父分忧。”
又扬声对屋里所有人道:“军国大事都处置完了,剩下一些请安的折子便让永琛代为批阅吧。”
说完也不管永琛的反应,起身便走。
此时南书房里不仅有伺候笔墨、茶水的太监,还有被召见,准备奏对的朝廷重臣,除了屋里的,外头茶房里还有排队的呢,皇上就走了?
什么叫军国大事都处置完了,军国大事有处置完的时候么,只剩下一些请安的折子,那他们这些人候在此处算什么?
没人以为皇上忽然离开是因为听说了翊坤宫有歌舞,都猜测皇上之所以这样做,多半是对九阿哥这个有实无名太子的考验。
皇上不再年轻,而九阿哥已然长大……
皇上这些年乾纲独断惯了,他想走谁敢拦,更没人敢拆穿他所谓的军国大事已经处置完的谎言,只得将目光从皇上的背影转移到九阿哥身上。
看见九阿哥叹了一口气,坦然用手中的御笔批阅起剩下的那些小山似的奏折,遇到问题有模有样地抬头询问,问出来的话直击要害,比皇上的问话还要犀利。
正在奏对的朝臣哪里还敢胡思乱想,忙着搜肠刮肚作答,听完南书房里的几问几答,在排队等候的朝臣也是额上冒汗。
九阿哥一岁起便跟着皇上早朝,果然不是个摆设。
朝臣们如常奏对,书房里伺候笔墨和茶水的太监也如常当差,尽管九阿哥还未及冠,现场没有一个人敢糊弄他。
不过众人在佩服的同时,心里都为九阿哥捏把汗,皇上老了,太子能干,未必是好事。
话说乾隆摆烂南书房,循着歌舞声摆驾翊坤宫,抬眼见满院子的英俊男人。
其中最出挑的那一个,自然是高恒了。
等等,高恒一个外男为什么会出现在翊坤宫,谁放他进来的?
除了京城一枝花高恒,现场还有老迈的钱院使,钱院使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年轻太医。
这个年轻太医长得也很好,身形颀长,宽肩窄腰,面如冠玉,倒是杏林中难得的标致人物。
看完太医再看高恒身后的几个内侍,有的高大英武,有的文弱俊美,竟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乾隆望着满院子的英俊少年,忽然想到自己鬓边的华发,和床榻之上有些迟滞的表现,“英雄暮年”的凄凉感蓦然涌上心头。
紧接着无名火噌噌往上窜,压都压不住:“这里是内宫,谁让你们进来的!都拖下去,赏廷杖三十。”
话音未落,早有强壮太监过来拿人。
钱院使年纪大了,别说打三十廷杖,打几下就能驾鹤归西,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高恒是外男,他可是太医啊,他时常进宫来给太后和皇后诊平安脉,怎么也要挨打?
君无戏言,皇上的话已然说出口,除了认命,钱太医哪里敢分辩。
无独有偶,高恒也吓得不轻。他上一回挨打,也是栽在鄂婉身上。这么多年过去,鄂婉飘没飘他不知道,反正他飘了。
居然还敢进宫来见鄂婉讨打,真是活够了。
钱院使不敢求饶,高恒敢:“皇上,是皇后娘娘给臣安排了差事,臣这才带人来给皇后娘娘挑选。”
挑选?挑选什么?俊美的内侍么?
就算鄂婉果然想找些养眼的内侍在身边服侍,也该内务府的内管领带进内宫来挑选,何时外男也能随意出入他的后院了?
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高恒对鄂婉仍然余情未了,逮到机会便想着来见一面说说话。
当年他让高恒出面引.诱鄂婉,搅黄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的联姻,高恒确实做到了,把鄂婉迷得晕晕乎乎。
高恒本人也假戏真做,曾经在他面前求娶鄂婉。
陈年往事,乾隆本来都记不得了,今日不知为何又被勾起,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高恒私闯内宫,另加十廷杖。”
“……”
恰在此时,皇后抚着敏妃的手走出来,晃晃悠悠给皇上行礼:“皇上恕罪,是臣妾让他们来的。”
终于来了一个讲理的,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鄂婉,高恒一眼看过去,便挪不开了。
谁能想到从前西林觉罗家那个干巴巴的豆芽菜,人到中年反而开出了一朵牡丹花,说一句国色天香并不为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