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茗在他迈步之前就像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
场上无数台摄像机都难以捕捉到青年的身影, 只能看见飞扬的红纱如飘渺雾气般笼罩了踉跄奔跑的白歌,寒光一闪,匕首已被红雾卷到手中。
而嘶吼着的男人甚至尚未察觉自己丢失了武器, 向前跑了两步方才止步回头。
祝将军笑容灿烂,出手却毫不含糊,一个照面之间卸掉了他双臂的关节,提膝将他踹进了便衣警察的包围圈。
白歌趴在地上,彻底爬不起来, 鲜血将眼白染成骇人红色,他仍不肯罢休, 仰着头怒吼:“祝嘉木!温执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老实点!”
对于这种攻击性极强的嫌疑人, 林海宁从不留手,狠狠将他手臂反折, 膝盖压在他背后, 紧紧抵向地面:“有什么话, 回队里给你时间说!带走!”
她挥手让同事赶紧把白歌拖走,顺便把现场那些参与过聚众嗑药的人也一并带回去强制戒毒, 这才抬眼去看那个动作比他们还要更快的人。
红纱缓缓垂落,动如脱兔的青年此刻静如处子,乖巧地向林海宁微笑:“姐姐,没影响你们的部署吧?”
这是林海宁头一回见到温学长的明星男朋友,虽然早就知道是个打星, 但实在没想到他的身手竟然如此硬核, 表情有点复杂。
“……咳, 没有,”她走过去,公事公办地跟祝茗握手, “感谢你的帮助。”
然后看了一眼满脸骄傲的温执明,没忍住悄悄问祝茗:“弟弟,最近有转行的打算吗?”
祝茗:?
温执明:“……他没有。”
林海宁不放弃:“真的没有?你不要干涉家属的择业,让人家自己说……”
温执明忍无可忍:“不许挖我的墙角!”
祝茗噗嗤笑出声,重新牵上温执明的手,眉眼弯弯:“抱歉呀,我还是更喜欢当一个演员。”
林队长被糊了一脸狗粮,满脸可惜地带队离开了。
打断颁奖典礼的人被逮捕,大屏幕上有碍观瞻的画面也被紧急撤下,主持人跟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商量出一个结果。
——典礼只剩个尾巴,额外再选一天劳民伤财劳神费力,而且对声誉有损,不如继续把奖颁完,也算是给舆论一个回应。
既然要继续典礼,那温执明站在台上就不合适了,主持人走过来,刻意忽视金牌经纪人跟艺人牵在一起的手——眼下直播没开,圈内人都心照不宣地当作没看见两人的亲密——礼貌询问温先生是否愿意先离开,把舞台让给小祝老师,让他说完获奖感言。
祝茗这会儿彻底了断了所有心事,心情放松,飘飘欲仙,鬼主意转得快,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获奖感言里有一大段送给温执明的漂亮表白,还是让温执明在台下听比较好,尤其是第一排,方便自己一眼就能看到这人害羞心动的表情。
他松开温执明的手,笑得异常狡猾:“好呀,那温先生你先下去嘛。”
温执明却没有动,眼睛瞥向主持人,又看向台下的评委,最后目光撞上了站成一排满眼期待的朋友们,脸慢慢红了。
“我有一个请求。”
他小声说:“能请你们……再给他颁一次奖吗?”
刚才颁奖过程都已经直播出去了,重新颁奖实在也没多大意义,还要重新调动灯光和音乐,电影节主办方正困惑犹豫间,就听见旁边传来乱七八糟的欢呼。
“说得好,就要再来一次!”小甜瓜高举双手支持,“刚才奖杯差点被姓白的抢走,晦气!我们嘉木的颁奖不能不完美!”
埃罗尔紧跟着起哄:“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嘉木快下来,温和窝们一起,把嘉木扔到台上去!哦呼!”
这两个人亢奋的精神状态很有感染性,很快呼声传遍了会场,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开始跟着振臂高呼“再来一次”。
周衍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台上的陆远声和旁边的莫凌风都在挥手起哄,遂放弃挣扎,举起手臂加入了呼吁的队伍。
连贺一川都笑呵呵地摸着下巴建议:“重新颁奖也不费什么事,让大家高兴高兴,不好吗?”
李昭珩最后一锤定音:“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华彩影帝,只留下这么一个被打断的颁奖仪式,不光彩吧?”
民意难违,委员会终于松了口。
被紧急掐断的直播重新开启,瞬间涌入的弹幕多到直播间几乎卡死,不得已,主办方只好关闭弹幕。
文字的洪流消失在屏幕上,露出站在舞台中央的陆远声,她手捧奖杯,郑重其事地再次宣读颁奖词。
这段话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不再是惊喜,只有温执明没听过,他紧紧牵着祝茗的手,眸光闪烁,似是比本人还要激动。
祝茗看着他的侧脸,眼睛慢慢眯起来,若有所思。
温执明没有察觉,等陆远声念出了“祝嘉木”的名字,他松开了微微汗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身侧青年的背:“去吧。”
这一次没人打扰,全场安安静静地将目光聚于祝茗一身,屏息等待他一步步走上舞台,聚光灯为他加冕,爱人的注目让他感到心安。
祝茗伸手接过那个奖杯,稳稳捧在手心,目光随即投向观众席,准确地找到了温执明的笑脸。
一切尘埃落定。
他扶住话筒,带着一如既往的轻巧笑意,说出烂熟于心的获奖感言。
前面是感谢电影节委员会、感谢剧组、感谢编剧、感谢导演、感谢经纪人等等的套话,等把全世界感谢一个遍之后,他缓了口气,捧起奖杯,让话筒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了,接下来说点真心话。”
祝茗语气俏皮,冲着直播镜头眨了下眼,弹幕瞬间一片“哈哈哈”。
“入行一年,就能拿到如此沉甸甸的奖项,首先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武艺高强,貌美如花……”无视台下传来的嘘声,祝将军做作地一撩头发,而后一秒破功,笑嘻嘻地看向站在第一排的好朋友们,“当然,更多的还是有这么多朋友的帮助,没有你们两肋插刀,就没有今天光彩照人、事业有成的我,来到这个世界,能遇到你们,是我上辈子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得来的福报。”
温执明:……
怎么还连吃带拿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呢。
四句里只有半句在提朋友,剩下三句都是在自夸,无名小猫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而且就只感谢朋友,不感谢一下未婚夫吗?!
他怒气冲冲地抬头,恰好撞上祝茗璀璨如星光的眼睛,呼吸一滞。
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那双眼弯了弯,语速放慢了,一字一句都咬得清晰又暧昧:“最后一句话,要送给为我操心最多的人。”
“我知道,你这会儿肯定在心里叽里咕噜地骂我,说我怎么光感谢别人,不感谢你,真是没良心的死孩子。”
温执明:……
他没有。
至少没有想没良心的死孩子。
祝茗看着他的表情,笑得更欢了,低下头收敛了笑容,声音也往下沉了点,略有些认真:“我也知道,不论你身处何方,眼睛永远在注视我,不论我是成是败,在你心里,我都是最好的。”
温执明脸微微发烫。
——真是好厚脸皮的小狐狸精。
“我还知道……如果我现在请你上台,和我一起分享我手中最重要的、改变我人生的奖杯,你一定不会拒绝。”
祝茗拿着话筒走向台前,单膝跪地,向前俯身,将右手伸到那人面前,唇角一点一点向上翘起来,声音传遍整个会场:“温先生,我说的对吗?”
全场的光都聚在祝茗一个人身上,离他最近的温执明也被灯光照射着,烤得浑身冒汗,感觉自己要在二月末中暑。
经纪人在台下,仰头看着身披红霞,光辉夺目的青年,目光颤动了一瞬,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场上众人以为新任影帝将要在自己的颁奖典礼上收获第二次尴尬之时,温执明也弯曲了膝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质地的黑色小盒,掀开盒盖,双手高高捧起。
十克拉的钻石嵌在铂金底座上,被碎钻折射出炫丽的火彩,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温执明没有话筒,只有前排的朋友们能听见他紧绷颤抖的声音。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作保,保证我永远爱你,祝嘉木,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与我共度余生吗?”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惊诧地张大了嘴,望着那对彼此相望的青年。
吸气声和快门声很快淹没了会场,而近在咫尺的亲友团则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被求婚的祝茗。
祝茗笑了。
一开始是微笑,嘴角越扬越高,紧接着便抑制不住地笑出声,笑得把话筒都扔了,捂着脸毫无形象地大笑。
温执明看着他一个人蹲在台上笑,表情越来越僵硬。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是他说错话了吗?还是现在的形象看起来特别好笑?可恶,早知道至少应该重新做一下发型!
——但是就算、就算是这样,祝嘉木也不能笑得这么大声吧!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
思绪被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道打断,温执明垂下的眼睛猝然抬起,撞上祝茗含着清亮笑意的双眼。
舞台其实不算高,不过一尺距离,祝将军握住恋人的手腕,向下探身,手臂一伸便揽住那节清瘦的腰,使了巧劲,连人带钻戒都给拽上了舞台。
温执明发出短促的惊呼,向前踉跄两步撞进他怀里,慌忙后退,却发现手里的戒指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座最佳男主角的奖杯,沉沉坠在怀里,分量十足。
再一抬头,祝茗已经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抬着手在灯光下欣赏,啧啧赞叹:“真漂亮呀。”
温执明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吐槽,但话已经涌到了嘴边,不吐不快,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浪漫气氛瞬间破碎:“……你怎么自己戴上了啊?!”
——这是婚戒,婚戒懂不懂啊?!!!这死孩子甚至没有答复自己的求婚,就把婚戒给抢走戴上了,土匪吗?!
土匪祝将军笑嘻嘻地转过头,牵过温执明的手,拉到嘴边,在手背落下一个轻吻。
他抬起头,轻声说:“我愿意,温先生。”
——啪!
礼炮应声炸响,彩带纷纷扬扬落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舞台中央深情对视的一对璧人。
陆远声起了个好头,前排虎视眈眈的朋友们瞬间发出热烈欢呼,拿出藏在包里的军火向小情侣发起猛攻。
委员会的委员们左右看看,原本想要叫停,但贺一川走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之前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也不差这一会儿,最终委员会达成一致,默许了年轻人的胡闹。
彩带和亮片雪花一样洒满了整个舞台,小甜瓜呜呜大哭喊着你们一定要幸福,埃罗尔捧着喜糖给每个人发一把,周衍和他们拥抱,莫凌风送上了两份绑着缎带的神秘礼物并把陆远声的麻辣鸭脖给没收了。
直播间的弹幕密密麻麻刷满了八个字。
【见微执祝,永远幸福!】
祝茗在这片欢乐的海洋里,听到了一个声音。
机械化的默认女声从他脑海深处响起。
【《影帝他以下克上了》剧情结算完成,恭喜你,宿主祝茗,你成功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现在,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第122章 最后七天(二合一加更) 和你的朋友们……
“什么情况?!”
祝茗一下台就找了个角落, 把屏幕从口袋里拎出来怒目而视:“不是说好任务完成之后我就是主角攻了吗!你们系统怎么还过河拆桥啊!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
半透明的小屏幕平稳悬浮在祝茗面前,淡然的气场和幼稚鬼033大相径庭。
祝茗心中一沉:“你是主系统?小三三呢?”
“答对了喵,”主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宿主祝茗,您已完成《影帝他以下克上了》的全部剧情,虽然并未采取常规方式,但本世界已达成主角攻与主角受HE的完美结局,您的匹配系统033已下线。”
祝茗眉心一跳。
——下线了?这么突然?连句临别赠言都没有的吗?
主系统道:“现在, 由我为您指引前路,帮助您回到原世界——大夏朝元和四年。”
祝茗要炸毛了, 他向来精明, 还从没上过这么大的当:“不是,我们当时达成的协议不是让我取代白歌成为主角攻吗?现在我成功取代了白歌的位置, 难道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吗?”
早在做下这桩交易的时候, 祝茗就已经充分考虑过“是否返回原世界”的问题。
他在原世界已经是个死人, 而大夏也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灭亡。
右相那老头子在他死后三年寿终正寝,倒是落得个善终, 夏灵帝失去文武臂膀,被迫禅位给野心勃勃的幼子,右相一派也被新帝彻底剪除,自此之后,大夏统治日渐稳固, 越发强盛, 直至二百年后达到鼎盛。
祝茗在战场搏杀十二年, 安定西南,踏平北疆,用短暂的人生为大夏扫除了外忧内患, 换来几十年的和平,为夏中盛世奠定了根基。
对于大夏他无愧于心,而上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光忙着南征北战建功立业,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奢侈富足的生活,若是有机会留下,他当然想留在这个方便快捷的现代世界,和恋人一起过上腻腻歪歪没羞没臊的退休生活。
——想象很美好,结果现在主系统竟然要他回去?!
主系统的语气轻快,话语却很冷酷:“不可以留下哦,我们时空管理局没有这样的先例,每个灵魂都有自己的归处,如果来自特定时空的人乱入了其他时空,时空秩序会崩坏,造成不必要的错乱哦。”
“打个比方,”屏幕一闪,轮换播放出数张堪比世界末日的影像记录,“时空管理局历史资料库028号案例,不同时间轴的小世界互相融合,导致来自未来世界的丧尸袭击古代,最后整个小世界都彻底消失;还有这个,时空管理局历史资料库131号案例,不同题材的小世界互相融合,导致科幻世界与玄幻世界发生碰撞,二者无法兼容,最后双双崩坏。”
“这些案例的诱因,有的是宿主投放错误,有的是数据库错乱,还有的就是像你这样,和其他世界的人类产生了感情,不愿意回到原本所在的世界。”
——不要这么轻松地一笔带过自己的工作失误啊喂!!
祝将军努力咽下吐槽,尖锐地指出主系统话中的矛盾:“可是这不一样啊!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主角攻,我走了你们这个小说世界还怎么运转?!难不成把白歌从监狱里劫出来,和温执明再续前缘?”
——他可还清晰地记得033说过的法制咖不能当主角!白歌现在已经是法制咖了,连主角光环都没有,今时不同往日,还想伪造证据出狱?做梦吧!
主系统却不以为意:“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会把你的数据保留下来,复制一份留在这个小世界,结局后的小说世界不需要庞大的算力来维持运营,只要留存你的基础数据,就足够持续稳定地运转下去。”
祝茗愣住了。
——开什么玩笑!留一个AI复制版在这里?那这个世界算什么?温执明他们又算什么?一串代码?结局之后甚至不需要定期维护的那种?
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张脸。
脑子缺根弦但是永远冲在第一线的糖渍小甜瓜,口音奇怪但从始至终都对他热情洋溢的埃罗尔,人狠话不多但很讲义气的周衍,为老不尊但无比关爱后辈的贺一川……
还有温执明。
生动的,可爱的,有小小虚荣心,被调戏了会脸红的温执明。
他们不是小说世界里脸谱化的龙套NPC,不是给天龙人白歌作陪衬的绿叶,更不是永远情深似海,成熟理智,仿佛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只为爱白歌而生的主角受。
他们是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他的前辈,才不是时空管理局高层随手捏出来的数据库!
祝茗一向轻松的表情消失了,抿唇紧紧盯着眼前的屏幕:“我不回去会怎么样?”
主系统将黑洞洞的摄像头对着他,没有正面作答,但祝将军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时空错乱,世界崩坏,时空管理局追究下来,承担责任的只能是主系统。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它会如何对待这个不听话的错误代码?
——当然是直接抹杀。
无论是从何种角度来看,解决问题的便利性都与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印证了祝茗的猜测,侧面回答了他的问题:“失败品033已被时空管理局回收,七日后将被格式化,重新投入使用。”
不知从何时起,主系统不再使用那些卖萌的口癖,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残酷:“虽然剧情结算成功,但这是宿主个人的努力达成的结果,不具有可复制性。033隐瞒上级,帮助宿主改变剧情,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你能理解吧?”
祝茗只觉得心脏漏掉一拍,没说能也没说不能,抬眼盯着摄像头:“我还有多久?”
“七天。和你的朋友们好好告别,如果七天之后你不愿主动回到原世界……”
主系统顿了顿:“时空管理局保留使用强制手段的权利。”
不用问,祝茗也知道它口中的“强制手段”是什么。
周遭的热闹还在继续,颁奖典礼已经接近尾声,《血刃》包揽了本届华彩奖的影帝和影后,李昭珩更是斩获了第二个最佳导演奖,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将他包围,小甜瓜和埃罗尔大声密谋,商量着等会散场去哪里吃烧烤。
只是,这一切仿佛与他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也不再属于他的世界。
祝茗侧头看去,一旁的温执明出乎意料地安静,低着头摆弄手机,笑得很幸福。
半秒后,他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
【尊敬的旅客,您已成功预订3月3日前往H省的机票,请您至少提前1小时抵达机场办理登机手续。祝您旅途愉快!】
3月3日。
从今天开始算起,正好是第七天。
——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啊。
祝茗垂着视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缓缓叹了口气。
看来有一件事,必须紧迫地提上日程了。
“……这七天里,你不会监视我的行为,对吧?主系统阁下。”
见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主系统收起了紧紧相逼的态度,慢悠悠道:“当然,我可是很忙的喵,我和世界意志不一样,只要你不把世界搞得崩溃,做什么都可以喵。”
祝茗对它没有好脸色,翻了个白眼:“就算我让世界崩坏,以你的处理速度,也根本来不及修补吧?”
主系统对此的回答是一个颜文字:(^v^)
祝茗叉掉半透明屏幕,抬眼对上恋人水一样温柔的目光。
温执明向他伸手:“散场了,走吗?”
祝茗搭上他的手,露出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狡黠笑脸:“走呀。”
——
温执明是开车来的,但他折腾了一天,如今已经没有精力再开一晚上车回到城里,李昭珩导演大手一挥,在影视基地旁边给两人订了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让他们想住多久住多久。
“就当是感谢小祝帮我拿到第二个最佳导演。”李皇金口玉言,祝将军便大喜谢恩,牵着正式确立关系的未婚夫进了门。
转身就把人压在了门上。
不说话,也不接吻,甚至不笑,就这么看着,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温执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逐渐疑神疑鬼,他想起刚才求婚时损友们喷射的彩带和亮片,摸了摸脸:“……我脸上没擦干净吗?”
祝茗捉住他的手,欺身靠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圆眼睛微微眯起,颜色较常人更浅的虹膜映射着头顶的灯光,看上去更像一只妖异的狐狸。
微苦的清茶气息钻进鼻腔,而狐狸的爪子扶上他的侧脸,柔软的嘴唇蹭过嘴角和脸颊,落在耳边,轻声开口:“温先生恢复记忆了,想起我了,对吧?”
温执明喉结动了动。
问题本身平滑地溜过大脑,他满脑子只不着边际地想着一件事。
——祝嘉木到底是茶树成精还是狐狸成精?或者是一只吃茶叶长大的狐狸?
于是嘴上便不假思索地诚实回答:“嗯。”
眼看着祝茗唇角缓缓绽开狡猾的微笑:“嗯哼,那我们可以来算算账啦,男、朋、友。”
“嗯嗯……嗯?”
温执明猛然回神,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睚眦必报的祝将军身上魅惑的粉红泡泡化作黑气,完美的微笑里溢出咬牙切齿的气息:“温先生,你知道我在看偶像剧的时候,最讨厌什么情节吗?”
温执明垂着脑袋看地,像是突然爱上了研究木地板,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嘉木,我其实有点困了……”
但祝茗本来也不是真的要问他,只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所以温执明的逃避策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祝将军笑眯眯地松了手,很好说话地帮温先生脱了外套,掀开被子,同时在耳边恶魔低语:“我最讨厌恋人里自诩上位者的一方,瞒着对方只身涉险,美其名曰‘为了你好’。”
温执明:……
啊,完蛋。
祝茗图穷匕见:“温先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一个人对付白歌的?”
面对恋人的攻势,温执明试图蒙混过关,脑子飞快转动找借口:“当、当然是在医院,失忆之后,我不认得你,你非要说是我的小情人……没错,都是因为你非要玩什么金主包养play啊!”
——自从恢复记忆,他又是忙着帮警方收拾残局,又是忙着赶去现场求婚,还没来得及理清这段突然找回的记忆,此时仔细一琢磨,再想起失忆后的半年两人的相处,便觉得简直混乱到没眼看。
什么冷酷金主和小金丝雀,浴室吃自助,放不下的私人服务……
这种只能关起门来当闺房乐趣的话,祝嘉木说出来居然毫不脸红,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害得他深信不疑,丢了那么久的人,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他一直瞒着祝嘉木的过错吗?!
温执明精神一振,感觉自己又行了,理直气壮地往后一靠,双臂抱在胸前,也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严肃地看着蹬鼻子上脸的小男友:“我又不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怎么会把事情告诉你?祝嘉木,你不要倒打一耙。”
——撒谎。
祝茗冷笑一声,如果他真是只狐狸,此刻恐怕气得尾巴毛都要炸起来。
——温大经纪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还不肯坦白从宽。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三根手指:“其一,温先生既然当时不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那刚才在心虚什么?”
温执明:……
唉,孩子不好骗啊。
“其二,对于失忆的温先生来说,我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小情人,白歌才是你朝夕相处的便宜弟弟,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去调查他?就算要调查,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支开小甜瓜,趁我不在一个人跑路?”祝将军顿了顿,盖棺定论,“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证明白歌在嗑药,觉得这事危险,便把我排除在外,暗中调查。”
“其三,你在医院,记忆又出了问题,能接触的消息最有可能来自你自己的手机,也就是说,你看到了失忆之前的你,留下的信息,由此可证,温先生,你,早在失忆之前,就开始瞒着我调查白歌嗑药的事了!”
祝茗越说越起劲,抬手恶狠狠地掐住温执明的脸颊揉捏:“这就是你的三宗罪,温大经纪人!”
——猜的八九不离十。
刚知道白歌被人保出来的时候,温执明就通过大学同学的关系,问到了那家伙出看守所的时间,提前准备好了私家侦探,掐着点跟踪偷拍,本意是找出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靠山,却没想到会拍到他疑似聚众□□嗑药的照片。
侦探只是做灰色地带的生意,并不想沾上这种真的违法乱纪的事情,把照片发给他就退了他的款,拉黑遁逃了。
紧接着白歌到了综艺剧组,这事便暂时搁置,他那天任由那份有问题的地图引着自己去了那个死胡同,就是想在动手调查之前,最后再暗示敲打一下白歌,却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白歌的疯狂。
不过……
温执明心里其实有些庆幸自己车祸失忆,若是没出这档子事,恐怕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亲手将白歌参与的这个贩毒团伙一网打尽。
但这种想法连他自己也知道糟糕透顶,更不敢跟祝嘉木说,为了家庭和睦感情融洽,他只能压在心里,决心一辈子都不说出去。
祝茗却看着他闪躲的眼神,阴恻恻开口:“温先生在想什么呀?该不会在想,还好失忆了,要不然都没办法去白歌身边做卧底?”
与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温执明悚然一惊,下意识抬头,再想掩盖眼神已经来不及了。
祝茗:(^v^)
抬手对着脸颊肉一顿猛搓。
温执明被捏得张不开嘴,又理亏不敢反抗,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被这小孩装柔弱装委屈拿捏的那些日子,抓着男友的手腕含含糊糊地示弱:“嘉木,松开,头疼……”
祝茗手一松,狐疑地盯着努力摆出吃痛神色的温执明,没有立刻相信:“真的疼?哪里疼?”
温执明一看有戏,立刻引着他的手去摸头上的大包:“今天晚上跟毒贩交易的时候,不小心撞……”
温执明闭上了嘴。
因为祝茗深吸了一口气,笑容消失了。
“这样呀……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温先生瞒着我,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还受了伤,差点没命,对吧?”
温执明义正辞严地为自己狡辩:“也没有很危险,我毫发无伤……除了这个包,我自己磕的。”
他目光如炬地与祝嘉木对视,试图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但一向小心眼的男朋友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追究。
祝茗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微微垂下,怅然地叹了口气:“唉,算啦。”
他这么说,反倒让温执明心里没底:“什么算了?”
祝茗深深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异常温柔地摸了摸他发间肿起的大包。
“温先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
房间里的空气许久才重新流动起来。
“……你骗人。”
温执明终于从入定状态恢复,眼睛茫然地盯着恋人漂亮的脸蛋,嘴里重复了一遍:“骗人的吧?”
语气却不复最开始的肯定。
祝茗起初还有些担心主系统会跳出来打断自己,说一句便顿一下,眼睛不明显地转圈,环顾房间检查是否有赛博幽灵的监视,而后发现主系统说到做到,真的对他放任自流,语速便越来越快,很快讲完了整个故事。
从坠崖死亡到穿书绑定系统,再到爱上了书中的角色,动用聪明的头脑和强大的金手指,逆天改命。
一个荡气回肠跌宕起伏的爽文故事。
不,也不能说是讲完了。
——因为祝茗隐去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没有告诉温执明,自己将会在七天后离开这个世界。
“我是不是骗人,温先生你应该最清楚吧?”祝茗望着他,耸了耸肩,“你遇到了天道,对不对?因为我放在你身上的道具,本来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长,可是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变成了灰色。”
温执明不说话了。
巨大的绿色人形,奇异的拐弯子弹,毫发无伤逃离追杀,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发生在“祝嘉木”身上的一切神奇的事情也有了解释,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切背景设定都为了衬托主角的脸谱化的反派角色,而是跨越千年时光,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祝将军。
温执明不再为这个离谱的故事感到震惊,反而有些“合该如此”的了然。
但了然只有一瞬,紧随其后涌现在心中的是越来越强烈的不安,直觉向他报警,让他问出了祝茗从未提及却理应解释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突然告诉我?又为什么说……算了?”
这个话题如此跳脱,听起来与先前两人的谈话毫无关联,而且祝嘉木明明已经瞒了他一年,此刻突然提及,态度还这么反常,必然事出有因。
祝茗却眨眨眼,满脸无辜地笑起来:“嗯?当然是因为突然想起,我也有一直瞒着你的事,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原谅你啦。”
“你……”
这是个不够完美的答案,甚至可以说是敷衍,温执明皱起眉,还想追问,嘴却被人堵上了。
青年卸掉了所有的妆容,素面朝天清纯可人,吐息在初春的温度下显得微微发烫。
他扶着温执明的脖颈,将人压倒在床上,小心地避开恋人头上的伤,手指探入衣摆,牙齿轻碰舌尖:“温先生,春宵苦短呀,我就不要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了,好不好?”
温执明本想说不好的。
但祝将军吻技高明,只略施小计,就让温执明丢盔卸甲,头脑混混沌沌,连带那个问题一起陷入了泥泞。
春宵苦短,隔天果然就不早朝了。
温执明睁开眼就已是日上三竿,酒店的早餐时间早就过去了,但作为总统套房的贵客,别说早上十点,就是凌晨一点他想吃早饭,客房服务也会迅速送进房间。
祝茗毫不客气地点了花样繁多的早餐,坐在桌边笑眯眯地投喂男朋友,看上去一如往常,对前一晚的“故事”绝口不提。
就算温执明问,他也只说:“因为那些事已经有了结局,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当故事讲给你听的,好让温先生知道,你的毫发无伤背后,可是有男朋友的负重前行哦。”
“还是说……”祝茗转瞬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受惊的小鹿般看着温执明,“温先生爱的只是那个‘祝嘉木’,却不是我这个人?果然,像我这种手染鲜血的……”
——自己认识的祝嘉木,从一开始就只有眼前这个人,去哪里再爱另一个?
但祝茗执意要演,温执明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奉上真情的亲吻和一百句情话,安抚戏瘾大发的祝将军,将这个话题揭过不提。
祝茗得了便宜,才满意地戳戳温大经纪人的脸颊,笑眯眯道:“最重要的是当下嘛,对吧?”
于是依照祝将军的意思,两人去遍了S市所有情侣必打卡地点,将狗粮洒遍每一个角落,一连七天,两人的恋情都在微博热搜上挂着,不是在电影院被粉丝偶遇就是在甜品店分享同一杯冰激凌,以至于连CP粉都有点审美疲劳了,每日在超话一问“今天上热搜了吗”。
如此厮混了七日,时间一晃而过。
温执明早上醒来时,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铺。
第123章 七天之后(完结双更一) 祝嘉木七天前……
“祝嘉木?”
恋人早上比自己醒得早也是常事, 温执明起先没放在心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打哈欠,合着眼叫人。
这几天两人整日黏在一起, 都快成了连体婴,每天晚上在床上说的浑话也不少,祝茗、祝嘉木、祝将军还有很多清醒的时候根本说不出口的称呼乱叫,温执明最习惯的、会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还是这个名字。
每天早上祝茗都会买好早餐,花样百出地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动手动脚又开些不着调的玩笑,直到把他惹急了大喊一声“祝嘉木”才会消停, 笑嘻嘻地应一声, 扑上来在他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但这一次,没有人来招惹他, 他的声音空荡荡地落在地上, 却没有人回应。
温执明彻底清醒了。
他掀开被子跳到地上, 拖鞋踩了好几次也没穿进去,索性光脚跑出卧室。
祝嘉木的片酬尚不足以在S市买房——首付也不够——所以两人仍然住在温执明的那间小窝里, 两室一厅,转一圈下来甚至用不到五分钟。
温执明仔仔细细地找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衣柜,床底,沙发下, 橱柜, 甚至冰箱和马桶都找了。
没有人影。
温执明拿出手机, 给祝嘉木发消息,问他在哪,没有得到回复;拨号, 忙音响了很久,直到冷冰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挨个拨通朋友们的电话,询问问他们是否知道祝嘉木的去向,得到的除了调侃也只有否定的答案。
祝嘉木不见了。
——不可能。
他看向墙角的两个情侣款行李箱,他们计划好了要在今天飞往H省,春天的风还没吹到那里,城墙上的雪尚未化完,恋人祈福的传说勉强还在有效期。
他们甚至还一起列了计划表,要去吃什么、玩什么、买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怎么会在今天突然离开?除非……
——!
骤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温执明滑向不祥深渊的猜测,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猛然拉开屋门。
“祝……”
不是祝嘉木。
门外站着一个快递小哥,似乎被他开门的速度吓到,开口有点结巴:“请问是、是温执明先生吗?”
温执明点了点头,快递小哥立刻露出笑脸,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温执明:“麻烦签收一下吧。”
温执明没有立刻去接。
因为他的手在抖。
文件递到眼前的时候,他用眼睛扫过快递单上的信息,看到了寄件人的名字。
祝茗。
寄件时间是颁奖典礼后的第二天。
“寄件人要求,一定要在今天送到。”快递小哥注意到他的目光,以为他要责怪自己送货不及时,连忙解释,心里紧张着,生怕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客人发难。
但温执明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点头接过快件:“谢谢。”
关上房门,温执明深呼吸了三次,才将力气灌注到指尖,撕开了已经被自己捏出折痕的文件袋。
里面是一封信。
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呈温先生执明亲启”,是祝嘉木的字。
里面信纸折成了巴掌大,洒金的宣纸,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与信封不同,写的是铁画银钩的小楷。
温执明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捧起了信纸。
吾爱执明如晤: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刚刚分开不久,就不写什么别久情切展信舒颜之类的客套话了,嘿嘿,我的字写的还不错吧?为了奏折写得漂亮,这可是花了大功夫练出来的,比排兵布阵还累。
你看到这里,一定很着急,以防你急火攻心气出病来,我先把最重要的事写在前面。
是的,我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这是没办法的事,异世的灵魂不容于世,就算我强留于此,终有一日也会消散,七天已是极限。
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小小报复,谁叫你瞒着我那么大的事?这就叫骗人者人恒骗之啦,你亲爱的未婚夫有多小心眼,想必温先生早有体会吧。
不过这几天我给温先生留下了那么多快乐的回忆,温先生一定会原谅我的吧(星星眼)。
不原谅的话……
也不是没有办法哦?
锵锵,祝嘉木(离线陪伴版)将于24小时后上线,虽然只是把我的数据复制一份,比不上正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但至少脸长得一样,温先生大可以把对我的怨气都撒到它身上,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不要998也不要98,0元即可带回家,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呢?
……
…………
后面的文字温执明一点都读不下去了。
他呆呆地捏着信纸,看着自己的眼泪滴在最后四个字上,将“嘉木手书”的墨迹一点点晕开。
——祝嘉木走了,祝嘉木七天前就知道自己要走,却绝口不提,没事人一样带着他到处疯玩,随口约定了一大堆“以后”,从没告诉过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还是说,祝嘉木觉得……那个复制品,也能代替他,去完成那些约定?
温执明茫然四顾,这房子里还处处有那人生活的痕迹,他却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同款不同色的两双拖鞋原本整整齐齐放在床边,被刚才下床的自己踢散了。
卫生间里那对牙刷是前几天他们一起买的,交叉着挨在一起,嫩绿色和嫩黄色,看上去春意盎然。
衣柜里早就塞满了两个人的衣服,一半是自己那些没有新意的正装,一半是祝嘉木乱七八糟风格百变的休闲装,那人生得秀气漂亮,多辣眼睛的设计都能凭空穿得多了三分清新脱俗。
还有成双成对的马克杯,成双成对的筷子,成双成对的毛巾和浴袍……
温执明在沙发上枯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手机发来提醒,通知他订的航班将在两小时后起飞,他才如梦初醒。
——对了,我要和祝嘉木一起去H省。
订下行程时的幸福与愉快犹在心里萦绕,可是如今想要一起祈福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离线陪伴版”即将上线。
他对自己的意志没有信心。
若是与一个和心上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有着相同记忆的复制品朝夕相处,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沉溺其中。
——可那终究是梦幻泡影啊,他的爱人永远去了另一个世界,不会再回来。
温执明低下头,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
手机壳上的挂饰是一个毛茸茸的红色狐狸尾巴,缀着一片刻成茶叶形状的小木雕。
那是昨天他和祝嘉木一起做的。
片刻,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到卧室换好了外出的衣服,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
H省初春的寒风仍然料峭,温执明下飞机时已是傍晚,温度骤降,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伙子穿得太少了吧?”出租车司机师傅很健谈,从后视镜看他一眼,随口攀谈,“这个时间来这里玩,穿成这样可不行啊,风大,冻死你。”
温执明裹了裹风衣,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抱歉地笑笑:“没想到会这么冷。”
“你是来旅游的?这时间可不咋样,雪都化了一半了,但树还没抽芽,光秃秃一片,没啥好看。”
温执明笑了。
当时祝嘉木也这样说,商量着说要不要把机票退掉,买个别的时间的,但那时自己满怀期待,被这话给惹急了,闹了一场别扭,硬是要来。
现在想想,也许祝嘉木就是在暗示,他们不可能白首不离,长相厮守吧?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就半天没说话,司机可能也觉得自己泼冷水不好,笑着找补:“哎,不过毕竟还有座古城墙,别处见不着的,晚上点了灯也很有看头。”
后座上的青年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来看景的。”
“我跟人约好了,要去城墙上祈福。”
“祈福?”司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搞些新花样。”
到宾馆放下行李,温执明添了一件毛衣,把风衣穿得鼓鼓囊囊地出发去城墙。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一场小雪,大概也可能是这个冬日的最后一场雪了。
祈福的地点在城墙的最顶端。
大概是因为那个传说的缘故,这里的城墙可以夜游,四处装饰着形状各异的漂亮花灯,抬头便可见璀璨银河,而周边则是一片漆黑,攀登时恍若幻境,的确颇有一番意趣。
温执明夹在一群亲亲热热的小情侣之间买了张单人票。
大概是买单人票的太罕见,售票员还盯着他看了几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怕被认出来,将帽沿向下压了压,匆忙接过票,转身跟着人流走上城墙。
买祈愿用的铃铛又要大排长队,温执明奔波了一天,又几乎没吃饭,精疲力竭,将铃铛拿到手之后整个人都是飘的,实在扛不住,找了个地方坐下等雪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似乎身边多了个人,暖呼呼的温度很是熟悉,他不由自主将脑袋偏向了那个方向。
温执明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没有人,再低头看看,手中两个铃铛只剩一个。
——哪有什么暖呼呼的人,分明是小偷!
然而周围都是一对一对靠在一起睡觉的情侣,看不出谁会偷自己手里的小铃铛,温大经纪人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大概是命中注定他要孤独终老吧,连个假象都不愿意给他。
“……算了,还是回去吧。”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鼻尖一凉,天上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周围顷刻沸腾起来,情侣们欢呼雀跃,牵着手一起四处寻找可以系铃铛的旗杆,温执明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雪与星光交相辉映,漂亮得他都产生了幻觉。
他好像听见祝嘉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夹在风里,影影绰绰听不真切。
“温执明,下雪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