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语带着凌惊然离开时,有想过把许一凡也带走,怕独留他一人会出事,因为他实在还太过年幼。
可是凌浩宇不许。
绝踪阵不过属八级阵,凌惊然实力强悍,魂力磅礴,他不敢保证阵法能彻彻底底掌控住凌惊然。
凌惊然修为一旦恢复或是踏入渡劫,他只要稍觉有异,自查识海, 一个不慎就能发现端倪,破开阵盘。
而且,随着修为的上涨,阵法对他的控制能力也会渐渐减弱。
没有孩子, 没有许修轩, 他才能安安分分,才不会起疑。
带不走孩子,凌惊语又不敢忤逆,便抱着凌惊然走了。
晚上他却是难以静心,怎么都无法安然入定,凌惊然还没有醒,在他身边躺着,大概是因为孩子和许修轩的缘故,平日薄凉得好似寒霜的面容都变得温润了许多,又或者是阵盘还没能完全生效,他想起了什么,眉宇紧蹙,开始睡得极不安稳,似乎很痛苦,脸色几尽透白。
他抬手,摸了摸凌惊然的额头,发现上面一片冰凉。
脸颊,手背,几乎都是凉的。
凌惊然跪在地上哀求他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在脑中闪现,他心疼,因为这是他带大的弟弟。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
而那孩子,本该是他的外甥,身上也流着他一半的血脉,和他儿子,本该是很好的兄弟。
儿子!
对了。
凌惊语手指僵硬住了,白天被许一凡拉过的地方,竟然隐隐约约的有些发疼。
他有儿子了。
要是他的儿子死了,他会怎么样?
也许,和天塌了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凌惊然是他带大的,可却比他重情,要是知道这些事,他会怎么样?
会不会……承受不住?
有一瞬间,他不敢继续深想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坐不住,第三天趁着凌浩宇不注意,趁夜返了回去。
那孩子尚未引气入体,许修轩去找万幻乘影草,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孩子还是个凡人,要是没人照顾,也许不出七天,就得死在那处洞府里。
到的时候许一凡正蹲在洞口,抱着膝盖,下巴枕在手背上,小小的一团,在凄凉的月色下瞧着孤苦伶仃,他一眨不眨的神色巴巴的往外头看,眼睛里蓄满泪水,应该是很害怕,可是他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看见他的时候,眼泪才吧嗒吧嗒掉下来。
许一凡是被凌惊语一掌劈昏的,凌惊语动手之前,他正在规劝凌惊然和他走,因此许一凡醒过来发现凌惊然不在,洞府里黑漆漆时,他便知道,凌惊语带走了他的阿爹。
再见到人,他扑过去抱住凌惊语的腿,一边拍打,一边说还他爹爹,还他爹爹。
凌惊语随他打,直到许一凡打累了,才蹲下来,强硬的喂了他半颗辟谷丹。
他还小,只能吃半颗。
凌惊语摸他的头,给他抹眼泪,说:“小凡,别怨舅舅,也别怨你爹爹,秘境里面很危险,你不要乱跑,好好待在这里。”
说完就走了。
许一凡没敢追出去,他那会儿因为饿了几天,浑身的力气都在方才的折腾中消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已经再没有力气,凌惊语又走得很快,他根本追不上,只能扶着洞府旁边凸出来的石块,一直喊他,舅舅,舅舅,一声又一声,皆是充满哀求。
凌惊语一路都没敢回头。
那声声舅舅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所谓的公平,其实一点都不公平。
他觉他把凌惊然当儿子养。
可此刻他又在做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他忘了,手心肉多,手背肉薄,人出拳或防护时,手心永远向内,手背永远向外,所以手心手背怎么会一样呢!他能护着掌心,却永远无法护住手背。
他终究,没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他为了能让他的孩子有更好的资源,便听了爹娘的话,他以为他和他的爹娘不一样,他对凌惊然和凌志峰是一样的,可是当他回过头他才发现,他和他的爹娘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偏心资质更好的幼弟,他口口声声说他疼这个弟弟把他当孩子,可到头来……他终究还是偏心了,他也终究还是和他的爹娘一样。
他竟像他最厌恶的爹娘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到底是他爹娘生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像极了他的爹娘。
但他也无法离开宗门。
他是凌家人,他身上有着这个标签,那么他去到哪里,都不会得到信任。
他的实力也未强悍到脱离宗门他们一家子还能生活得安枕无忧的地步。
所以他哪怕厌恶爹娘,却又不得不留在宗门。
半颗辟谷丹能维系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多月就失效了。
许一凡牢记得阿爹和爹爹说的话,不能出洞府,外面很危险。
所以哪怕很饿,他也没有离开。
因此许修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的时候,发现洞府旁边的草被吃得干干净净,有些甚至连根都被挖了上来。
许修轩彼时刚从险地出来,伤痕累累。
可孩子双唇干裂,双眼混沌,瘦弱的趴在地上喝水的模样却比身上所有伤痕都让他觉得疼痛。
剜心掏肺也不过如此。
月色昏暗,夜风寒凉,屋里的油灯散发着微黄的光色,可是太微弱了,根本暖不了一丝半点。
凌惊语浑身都是冷的:“你刚醒来的时候,偶尔还会下意识的叫儿子,叫许修轩,我们外出寻找资源,你也会下意识的去找灵果,每次看见了你都会很高兴,然后兴冲冲的摘一大把。”
四年来形成的习惯。
哪怕记忆忘却,但肢体却依然记得。
秘境里的灵果很多,但有些根本不适合尚未引气入体的幼崽食用,许一凡爱吃灵果,但他能吃的灵果很少很少,凌惊然总会给他找,每次都要找很久才能找到他能吃的灵果,所以后来哪怕不记得儿子了,但在看见灵果树时,他会莫名的高兴,会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摘,但是每次摘完了,他都会看着手上的果子陷入一阵迷茫。
为什么摘果子?
他是阵灵宗的二少,他不缺吃不缺喝,甚至吃穿用度远盛旁人,这些低阶灵果对他如今的修为来说,吃了毫无用处,可他作何摘取!又为何见之便喜?
他是想给谁?他不知道,抬头茫然一看,周边一圈人,竟是没有那个他想给的人。
可是他在摘的时候,就是想给人,可是给谁呢?他想给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彼时凌惊语总是心惊胆战,就怕阵盘失效,他会想起来。
他怕极了。
因为凌惊然的天赋和修为,就注定了他极难控制,一旦发起狠来,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得了的。
猛虎不会甘心被人驱使,也不会情愿受人控制,一旦伤害它们,那么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刻,它绝对会进行强烈的反扑。
天恒秘境那么危险,许一凡却长那个样,凌惊然和许修轩不知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将他拉扯大,又不知多宠溺他,才能将他养成那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凌惊语和许一凡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从许一凡言行举止中,不难看出,他有礼貌,但也有些调皮,也有些吊,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张狂得很,说他的手是无敌手,所以以后肯定无敌厉害,能打遍整个上天域。
凌惊语问他怎么那么自信?谁说的。
他说他爹爹说的,说他最厉害,以后还能上天。
凌惊然一定疼极了那个孩子!所以他才能有那股迷之自信。
只有得到足够的爱,人才能自信猖狂,反之则怯懦,自卑。
凌浩宇严肃叮嘱,说绝对不能让凌惊然再接触他们。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许修轩在安顿好孩子后,就一个人找了过来。
凌惊语早料到了,也知道许修轩若是还活着,能平安从险地出来,绝对会找过来,他需要做的就是让许修轩不再来,可该怎么做?最后还是杨明辉将许修轩赶走了。
“我师弟先前同妖兽对战,识海受损一事,你应是听说过,但其实他不仅识海受损,他记忆偶尔还会出现错乱,你同他相遇时,他识海旧疾复发,脑子不清醒了才和你混做一处,如今记起身份,自不会再同你乱来,我同他青梅竹马长大,是命定之侣,你若是识相,便不该对他纠缠不休!”
许修轩哪里信,凌惊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脑子可不像有问题的。
杨明辉又来了。
不信?那道友所言便是我等欺瞒与你?他若非记起身份,怎会离开?他那实力,他不愿离开,谁能将他押回来?
这话确实不错。
凌惊然实力强悍,他若不想离开,确实没有任何人能轻易带走他,而他们暂住的洞府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许修轩对阵法、阵盘并不精通,绝踪阵又鲜少被修士使用,极为偏门,加上凌惊语在,凌惊然曾和他说过,整个阵灵宗只有凌惊语心中有他,是凌惊语将他照顾长大,凌惊语不会害他,如今他就站在这里,那么凌惊然就不是出意外才离开的。
他又远远看了凌惊然一眼,凌惊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灵气也未絮乱,那便是说明他确确实实是自己离开的。
正巧的,凌惊然从入定中醒来,察觉到他的视线,便目光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凌惊然以为是哪门派弟子前来问路,便没放心上,很快又将视线移开。
那一眼,没有任何温情,好似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许修轩还是不死心,最后又找来了几次,想和凌惊然谈谈。
凌惊然本就话少,看见许修轩整个人还极不舒坦,更是不愿搭理他,就算勉强说两句,那口气也像是命令人服毒一样。
许修轩是被举族惯着长大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声下气让他受挫,他信了凌惊语的话,又见凌惊然每次见他都脸色不好,之后就很少再找过来。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许一凡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有时候大抵是真的想凌惊然了,才又会找过来。
许修轩每次来,凌惊语都害怕。
好在最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刚开始见到许修轩,你情绪还会波动,后来随着阵盘生效,你再看见许修轩时,终于无动于衷了,也渐渐的恢复正常。”
所谓的正常,是许一凡听到动静,偷偷找过来的时候,凌惊然没有再看他。
甚至在许一凡去牵他的手,说爹爹,我们回家时,他像触电一样,一把甩开了那双稚嫩的双手,然后在凌浩宇的挑唆下,在他的默认下,在杨明辉的控制下,让他伤了孩子,又和找过来的许修轩大打一架。
凌惊语彼时不过六级阵法师,根本无法控制八级绝踪阵,杨明辉却是勉强能的,他钦慕凌惊然已久,凌惊然却不许他靠近,杨明辉原以为他是清高自傲,如今无媒苟合失身于人,甚至还诞下孽种,他意不平,许修轩他无法对战,许一凡个区区孩童手无寸铁,他难道还不能吗?
这孩子不除了,今天能来,明天定也能寻过来,见得多了,保不齐哪天凌惊然就会想起来了。
他也不允许这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恶心他。
他出手的时候,凌惊语都没反应过来,凌惊然已经失去心智对孩子下手了。
就是这一剑,让许修轩彻底死心。
之后许修轩带着孩子远离了他们,孩子是死是活,他便不再得知。
凌惊语说道:“ 直到后来我们从秘境出来,回了宗门。”
那时候凌惊语已经彻底忘记许修轩了,在秘境中收获不错,因此一回宗门,他便闭关疗伤突破,直到三十年后,许修轩突然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修为竟然退至金丹,整个人身上遍布伤痕,从满华街回到许家,几乎一路都在淌血。
他大概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因此一回到许家,他便灵力枯竭陷入沉睡。
许家花尽心血,到处寻医,用了二十年才把许修轩召醒。
之后许修轩身子一好,就将许家大部分人派了出去,自己也外出了,说是要找孩子。
他没再纠缠凌惊然,也没上宗门来讨要说法,对于秘境里的事,闭口不谈。
许家根本不知道他在秘境之中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秘境关闭时,他没有被遣送出秘境。
这二十年,他又去了哪里,而且孩子哪里来的?他跟谁生的?又为什么不许他们对外宣传?
他不愿说,许家人也不敢多问。
凌惊然听到许修轩的名字,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在听一个陌生的名字,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这让凌惊语一度大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这两人就这样行同陌路。
他以为凌惊然会彻底忘记这件事。
他以为凌惊然会接受师兄。
他以为这是为了凌惊然好。
他以为他没有错。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凌志峰死在外头,赵梦兰疯疯癫癫,他才知道,这事没有过去。
他所认为的以为,其实都是大错特错。
报应来了!
他害了那个孩子,所以他唯一的儿子离开了他。
但没有完。
他的恐惧还在延续。
随着修为上涨,凌惊然识海中的阵盘开始松动,已经无法彻底掌控他,导致他记忆出现了错漏。
他想起了孩子。
但不是全部。
几乎是在想起的瞬间,凌惊然就想去找,可是他却不知道去哪里找。
孩子如今在哪里?怎么出生,又是怎么离开他的,为什么不在他的身边,他都全然不知。
可只要是他生的,不管怎么来的,他都喜欢。
凌浩宇和杨海灵焦虑不安,夜不能寐,怕他会回去寻找许修轩。
龙延果万年结果,一次只结两颗。
凌惊然当初服用一颗,剩下一颗还在他那里。
凌浩宇和杨海灵怕两人旧情复燃,虽然许修轩回来后并没有找上宗门来,看着对凌惊然已无任何感情。
可凌惊然是他们生的,知子莫若母,凌惊然身份尊贵,能委身于许修轩,能耗费多年修为给他孕育子嗣,已经可以看出许修轩在他那里,已非常人能比,只有极度的喜欢,他才能做到这一步。
因此,凌惊然一旦恢复记忆,定是会立马回去寻找许修轩。
也定会对他们大打出手,甚至可能要手刃他们。
他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只要错了,只要他在乎,哪怕错的人已故,他都能刨坟挖尸,将人再痛打一遍。
他一个太久了,他活到至今,大部分时间都在主峰上,鲜少同外人接触,小时候是因为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无法离开主峰,总被凌浩宇两人押着专研阵道,他得不到该有教导,就算后来他有能力离开主峰了,却又不想离开了。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他在生长的过程中没有能融入人群这个群体,这导致人类那种极致的感情和同理心他并不具有,这也就代表着他性子淡漠,也不会因为伤害他的人是他的爹娘,因为所谓的生育之恩就放过他们。
所以他若是想起来,哪怕他们是他的爹娘,他也不会放过的。
他的实力,可能会让掺和这件事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知晓凌惊然记忆恢复未全,凌浩宇大大松口气,同他直言,说孩子已经死了。
凌惊语也点了点头。
其实当初并没有死。
但是现在应该是死了。
许修轩从险地回来遭了重创,又和他们大打一架,他虽行事桀骜不驯,但到底知仁德,绝不可能滥杀正道无辜修士,而魔修知晓他想夺取令牌,想挑他们下手,早早的就躲起来了,如此,想要令牌,只能去妖兽老巢寻常。
但是许修轩根本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去妖兽那里抢夺令牌,许一凡没有令牌,天恒秘境一旦关闭,他定会被法则之力绞死。
凌惊然不敢信,怔了好半天问:“……怎么死的。”
凌浩宇早有对策,同凌惊语配合道:“当初你在秘境,在抢夺扶心草时,被九臂巨猿打伤,丧失记忆,是许家许修轩救的你,此人你应是有所耳闻,三灵根资质,幼时常被人骂废物,想来应是这般,导致他心性扭曲,见你灵根出众,天资卓越,便起了玩弄的心思,他趁你记忆全无,诱哄于你,让你吃下龙延果,替他生了个孩子。”
“不过在你恢复记忆,忘记他后,他大概是怀恨在心,秘境即将关闭时,他杀了孩子,自己出来了。”
在凌惊语要给凌惊然种下绝踪阵时,凌浩宇出声了,后来哪怕凌惊然忘了这事儿,却还是对凌浩宇有所抵触,甚至对凌惊然也是如此,回来他便闭关了,他以前就不爱说话,这事发生后,他更不爱说话了。
但他却还是信任凌惊然的。
凌惊然看向凌惊语,凌惊语点了点头。
杀父杀母杀妻杀子这种事儿在修真界并非罕事。
凌惊然信了,他的肚子上确实还留着疤,经年不消。
但这个结果让他整个人痛苦不已,神情破碎,看着脆弱不堪,之后没几天,他下了山,直接前往南部,独自一人打上许家,要许家交出许修轩,他要为孩子报仇。
当时许修轩并不在家,已经外出好多年了,许家哪里交得出来,就算交得出,他们也不会交。
凌惊然是厉害,但许家是吃肉的,不是吃素的。
许修轩不在,凌惊然无功而返,内心犹如火烹,他想外出去找许修轩为孩子报仇,凌浩宇怎么可能会让他去,又使了法子,将他留在宗门。
天大,地大,许修轩去了哪,他们不知,怎的寻找?
许修轩虽然是三灵根,但不知引何修炼速度很快,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又能重踏大乘之列。
凌浩宇说,为今他需做的,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人,而是该闭关修炼,不然怎的杀了许修轩给孩子报仇。
凌惊然等啊等,一年过去了,二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许修轩还是没有回来。
他等来的,却是爹娘说让他和杨明辉结为道侣。
这种事,应该是和喜欢的人,可什么是喜欢,他不知道,也觉无所谓。
他迫切需要的,是孩子。
他真的太想要孩子了,他心口太空了,整个脑子都是恍惚的,他以前并没有接触过孩子,那股渴望和恳切莫名其妙,但却如蚂蚁啃噬着四肢百骸一样,让他难以忍受,每日每夜都在想。
后来受不住了,他竟元神出窍前往地府,妄想去找一找孩子。
他想若是孩子尚未进入轮回,没准还能见一见,他是个糟糕的阿爹,他竟是连孩子怎么样都记不住了,也没能护着他长大。
但他没有看到,鬼差说想找也难,这百年时值灾难,世道动荡贫穷,百姓饥寒交迫,魔修鬼魅到处作恶,民不聊生,凡间混乱不堪,凡间孩子大多总是早早夭折,每年他们接引来的鬼魂数不胜数,又已过去多年,孩子不像大人有牵挂不舍,他们大多离体后不知牵挂,怕是早已入了轮回。
鬼差劝他回去,修士元神出窍易生事,地府也不是活人久待之地,哪怕修士也不能。
他却在奈何桥旁徘徊着徘徊着,怎么都不愿走,痴痴的看着那些刚被接引回来的婴魂,然后泣不成声。
后来他望着彼岸过了许久才离开。
他修为那么高,一身气度也着实不凡,可神情却又那么落寞,鬼差对他印象太深刻了,记了他将近百年。
许修轩回来了,凌惊然赶往南部重创对方,可是他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喜悦之感,当时所有人都说他是因为给许家家主面子才收战离开。
但并非如此。
那会儿许修轩遭他大阵击会毁双肢时,他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捅了一刀子,召出杀阵的手几乎都是抖的。
许修轩那双失望透顶的双眼,竟让他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孩子不在了,大仇也得报了。
他好像一下就卸了力,一下就不知道干什么了,前路茫茫,他窥不见,也没有任何盼头,就想着就这样吧!
就这样过着吧!
所以对亲事,他没有反对,反正他没有喜欢的人,结契的人是谁都一样。
他想,就这样吧!
可是现在,在成婚前夕,他的哥哥却同他说,他的孩子没有死,这些年一直在找回家的路。
他也早已有了道侣。
那个人未曾强迫于他……
凌惊然其实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些问题,可是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在闭关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时候,总是有股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的感觉,这股感觉让他很焦躁,甚至不安,他不知道这股感觉来自何处,他只清晰的知道,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不是没有自我查探过识海,可是查探来查探去,他发现识海并无任何异样。
绝踪阵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此,只要修为未够,不管怎么查探,它都不会被发现。
凌惊然又想,他这般实力之前无人能近他身,在秘境里就算服用龙延果,修为大跌,许修轩不通阵法,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后来他和阵灵宗的人汇合后,凌惊语一直在他身边,因此也不可能有人能对他下手。
因为这般想,哪怕后来修为恢复,他也没有再次自查识海,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今不知是凌惊语的话在作祟,还是这百年他修为上来,绝踪阵再压制不住他,竟真让他发现些许端倪。
他魂力化眸在识海自视,很快就发现他的识海笼罩着一个大阵。
凌惊然顿时暴怒,魂力瞬间化为巨掌,一把将绝踪阵拍了个粉碎。
那些被绝踪阵封存的记忆立时如海浪般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凌惊语内心如受烙刑,看见凌惊然似乎不太对劲,担忧出声:“阿然?”
凌惊然全身发抖,胸膛又酸又痛,他大概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在扑哧扑哧的往下掉。
凌惊语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秘境和许修轩相遇,他们结伴同行,一起历练,第三年,他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对方,第四年他们在一起了。
第二十年,他怀了身子,十个月后生下一个儿子,那孩子刚生出来就和寻常孩子不太一样,他一点也不红,也不皱巴巴,头发很浓密,整天都在睡觉。
第三天他才终于睁开眼,他那时候很好奇,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肥嘟嘟的脸蛋,小孩子先是皱了下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是睁开眼看见他,表情立马就变了,还扭头张嘴啊啊啊的对他叫,一把含住了他的手指头,他吓一跳,孩子却笑起来,一下一下吮吸着。
他的牙床很软,很嫩,但很有劲,明明只三天大,不仅会笑,还能吸得他指尖发麻,滑嫩的小舌头时不时卷着他的手指头,整个指尖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在用力的吸吮,眼珠子像雨后葡萄,又大又圆,水润润的看着他笑,笑得他都出了神,满世界一下充满了光。
他心软得不像话,一下就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这孩子和他血脉相连,是他的欢喜,他的继承,他的希望。
那时候他想,这孩子和许修轩都是他的命。
这孩子,他一定会好好疼他,宠他……
那些记忆很深刻,可是他却忘了!
“爹爹,抱……”
“惊然,发什么呆,儿子在叫你……”
凌惊然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抖,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一团,看着脆弱极了。
“阿然。”凌惊语担忧的喊了一声,手刚触上凌惊然后背,就被他一把拍开了。
凌惊然并没有答话,他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神情恍惚,喘/息粗/重。
“阿然,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惊语话没有说完,便被突然站起来的凌惊然一把掐住了脖子,凌惊然失控到了极致,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他掐着凌惊语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起来狠狠的抵到僵硬的墙上,仰头看他,五指用力,几乎是一字一顿,语气中透着一股让人胆颤的危险气息。
“你竟敢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怎么敢……”
凌惊语几乎要喘不上气,脖颈像是要被拧断了,他看着恍若发狂的人,就算已心有准备,可如今亲眼目睹,还是被骇到了。
凌惊然的表情又痛又怒,像是被逼到了极致,也像是要吃人。
“阿然。”
凌惊然神情寒沉且阴骜,吼道:“闭嘴,你不要这么叫我,你怎么还有脸这么叫我!”
“对不起……”
凌惊然眼泪再度掉了下来:“有什么用?对不起到底有什么用,凌惊语,你是我哥,你是我哥啊!这些年我怎么对你?我待你不薄啊!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半分,可是你呢?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联合爹娘来对付我……我没对不起你半分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还有没有心?”
“你还我儿子,还我夫君,还我……还我……”
一字一句被吼得不成样子,都像薄而锋的刀子一样往他胸口上落,凌惊语神情落寞痛苦,任由他捶打,眼眶湿润,面对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他哽咽着回不了半句。
他能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说他真的疼爱这唯一的弟弟?可是……太牵强了,凌惊然如今大多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后悔,也许不该告诉他这一事。
这世道,没心没肺,糊涂的人,才能过得幸福,就像赵梦兰那样,糊涂着,高兴着。
第132章
凌惊语垂眸痛道:“阿然, 大哥对不住你……是大哥自以为是……”
凌惊然依旧揪着他的衣襟没有松开,事到如今道歉有什么用?
他胸口的那股怒气根本无法平息,他这辈子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许修轩,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的大哥,可是到头来呢?
他的家支离破碎,孩子不知所踪,全是拜他所赐。
无法平息。
大火终要燎原。
“你说你疼我,说把我当你孩子看,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你看看,我如今成了什么样?……我好了吗?”
凌惊然全身僵住了。
“你为了小峰拿着刀子往我身上扎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谁吗?哥,我……我是你弟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也是有儿子的人啊!你怎么就能这么对我……”凌惊然泪水顺着脸颊潸然滑落,几乎泣不成声。
他打残了许修轩。
他给了他儿子一剑。
想起往日所做的一切,他悔得几乎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粗重喘息声,心脏深处蔓延出挖心绞肺般的巨痛,导致他的耳边一片嗡鸣。
太痛苦了。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了。
凌惊然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又将他一把举着甩到冰凉的墙面上,红着眼眶看他:“为什么?”他问。
凌惊语不答。
凌惊然将他往自己跟前扯,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做!”
“小弟。”
“别这么叫我。”凌惊然几乎失态般吼了起来,眼中一片猩红,怒意、悔恨、痛苦揉杂着,让他看起来判若两人。
凌惊语有片刻错愕。
他很少这样,凌惊然一直都是端庄的、淡漠的,可是这一刻,他几乎在发狂,像头野兽一般被巨网困着,于是毫无章法的四处冲撞。
他脑子嗡嗡作响,然后听见他这个看着长大的阿弟,痛苦的叫他,问他:“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多渴望有个家。”
凌惊语照顾凌惊然长大,年幼时,凌惊然对这个哥哥颇是依赖,把他当兄长,甚至是父母。
可后来爹娘出关,知晓他有着极佳的阵法天赋后,便将他带回主峰,压着他学习。
他再也无法天天见到那个朝夕相处的阿哥了。
他也再不能踏出洞府一步。
渴望遨游四海的鸟,被折了翅膀囚困在以爱为名的牢笼之中。
那之后的数百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以不足千岁踏鼎九级阵师之列,又步入大乘之道,大家惊骇,震叹他的天赋、以及他的悟性,甚至觉得他远远甩了南部许少一大截。
许修轩也是不足千岁步入大乘之道,整个上天域只他两不足千岁就能走到这一步,可是许修轩并非术师,而凌惊然不仅是大乘,他还是九级阵法师,因此大家觉他天赋远超许修轩。
但不是的。
他只是在许修轩到处浪荡的时候在专研,在许修轩到处历练的时候专研,许修仙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在专研。
他就在那个满是书架但毫无生气的洞府里,没日没夜的学习,大家只当他天赋好,却不知他为此付出了什么!
整个洞府安静得可怕,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一样的孤独感,萦绕着他,挥之不去。
爹娘对他看的很严,逼着他修炼,布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整日整日都在修炼布阵,再感兴趣的事情,十年如一日的不断重复着,也会觉得厌烦,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研究阵法,可只要稍有松懈,等待他的便是一顿呵斥,还有那让他不愿多看的失望神色。
父母习惯把孩子当寄托,也习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喜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和愿望强加在孩子身上,他们希望孩子能给他们争光,能让他们扬眉吐气,因此只要他稍一松懈疲懒,他们便会呵斥,质问——
你以为我们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你以为你如今吃喝不愁是因为谁?
你以为那些资源是怎么来的?没有爹娘,你这辈子都无法享有。
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
孩子,你要努力,你要争气,你不能浪费你这一身天赋,你天机在身,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不能让爹娘让我们阵灵宗成为笑话,你不要让爹娘失望。
阵灵宗就靠你了。
我们整个修真界也靠你了。
一字一句恍若泰山,压得几乎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些日子,凌惊然几乎是连歇息的机会都没有,他说太累了,换来的不是爹娘的柔声安慰和问候,他只要喊累,爹娘便会寒着脸,指着他说他没有出息,然后冷落他。
那些冷暴力和对他充满失望的言语,比刀子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再这样的日子中,他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人。
可习惯,并不代表喜欢。
在主峰的那几百年,他忘不掉。
凌浩宇和杨海灵的那些话语,已经那些责备,那些失望的眼神,总会在午夜梦回时,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让人几乎窒息的日子,面对爹娘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无比煎熬,都像深处油锅之中,全身犹如被火焰灼烧着,那时候支撑他熬过来的,是凌惊语。
爹娘不喜他,没有关系,他还有阿哥。
但后来,他慢慢发现,凌惊语不再像以前那么疼他了。
其原由,他也不是不知道。
凌惊语在妒忌,而他这个大哥也有了道侣。
他妒忌他得到爹娘的所有关注,埋怨爹娘的不公平,他有了道侣,一空下来他会陪着道侣,很少能来看他了。
幼时疼他,是因为凌惊语是哥哥,他觉得这个弟弟和他一样,同命相连。
但后来他发现他错的离谱,这个弟弟,和他不一样,他资质不佳,不得爹娘看重,弟弟却不一样,他单一灵根,魂力雄厚,天赋极佳,和他有着云泥之别。
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他不需要他可怜。
凌惊然在察觉到凌惊语的妒忌时,只觉浑身冰冷。
滚滚红尘,浮世万千,再无人爱他。
他自六岁后,没再受过关爱,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像漂泊的浮萍,他想要人陪,想要有个人陪他,爱他。
不是爱他的天赋和灵根,而是爱他这个人,也会包容他,不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对他失望,然后会离开他。
他等啊等,终于遇到了。
那人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喜怒哀乐。
也是第一次,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不顾一切代价,也要这个人留在他身边的独占欲。
他想和对方有一个家,但是只有两个人,也许不会很热闹,他喜欢他,也迫切的渴望能和他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好,他们会组成一个家,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爹爹,可是他会努力给孩子,给他一个完整的、和睦的、充满幸福的家。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
也不好容易有了个同他血脉相连的儿子,可是最后……
儿子生死不知。
许修轩同他分道扬镳。
这两个他最爱的人,都离开了他。
他甚至还……扎了他儿子一剑。
那孩子是他用半生修为,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那是他的命,可是他却给了他一剑!
太痛苦了。
真的……太痛苦了。
凌惊然双手捂着脸,崩溃大哭。
兜兜转转,他又是一个人。
凌惊然召出法剑,就往屋外冲,凌惊然追出来一看,发现他直直往山下去,立马暗道不好。
“阿然……”
凌惊然没有回头!
许一凡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也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
这半个月他一直呆在秘境里,守在闲清林旁边,寸步不离。
闲清林伤得很重,哪怕吃了丹药,喝了灵泉水,还是没能醒来,直到两个多月后才挣开眼。
他意识清醒时,许一凡正抱着蛋,坐在床边无声无息的掉眼泪,鼻尖红红的,眼睛肿得像被人砸了两拳,鼻子下还挂着两条鼻涕,看着十分可怜。
闲清林心都揪紧成一团:“你怎么又哭了。”他嗓音很哑,仿佛很是疲惫,声音也很轻。
“啊,清林,你终于醒了。”许一凡抱着蛋赶紧扑过去,挨到闲清林旁边,委屈巴巴道:“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要留我们孤儿寡母……”
“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就不醒了。”闲清林有点好笑的说。
“没有胡言乱语,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整整两个月都睡不好,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我那么担心你,你还说这种话,也不知道心疼我,还嫌我屁话多,你不好好安抚我,我心里冷。”许一凡吸了吸鼻子,把蛋放了下来,牵起闲清林的手紧紧捂着,也没真要他哄,而是主动开口说:
“对不起,又让你为我受伤了,我总说要保护你,但好像从来都没能保护好你,总是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的为我受伤,老婆,对不起。”
闲清林不嫌脏,拉过衣袖给他擦了擦,才捏捏他的脸:“怎么说这种话,我们是道侣,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伤吗?要是换了我,就算知道不敌,但你会不会冲上去?”
许一凡直接怒道:“谁都不能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砍死他,就算是大乘和渡劫我也照砍不误。”
闲清林笑了起来,抱住他的头,额头抵着他,呼吸交缠,气息交融。
“你看,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一凡,别总是自责,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而且没有你,也许我如今还在莽荒大陆,还在练气,不,也许已经老死了,没有你,我来不了上天域,也到不了分神,你给我的很多,我心里有你,所以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但前提是,你心里也必须有我,你明白吗。”
“嗯。”许一凡用力点头:“清林,你好好哦,你放心,我以后绝不负你。”
“要是负了呢?”
“咋的可能啊!”
“我说的是要是。”
“没有要是。”许一凡笃定说:“有的话,那也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我才不理你了,但你若是哄我,再亲我一下我立马就不气了。”
闲清林笑了,他躺了许久,感觉后背黏糊糊,许一凡怕他痛,都不敢给他翻身擦洗,平日只给他擦擦脸,擦擦手。
闲清林让他去打些水来,他想洗漱收拾一下,人都快酸了。
许一凡摇头道:“你刚刚好,还是先歇会儿吧!那么急干啥呀。”
闲清林笑了:“我身子都快有味儿了,头发也许久未梳洗,乱糟糟的,也不好看。”
“乱讲,乱讲。”许一凡大喊起来:“你那么帅气的,头发乱成乞丐都好看。”
闲清林别在耳后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落了下来,垂散在胸前,衬得胸口那片肤色特别白,看起来异常性感。
他抿着下唇,嘴角荡着微微笑意,同许一凡湿漉漉的双眼对视着,故意逗他:“真的啊?我那么好看?”
“你咋还问我,现在的大帅哥都这么自卑吗?”许一凡凑近他,下巴枕在床沿边上,笃定道:“在我眼里你最好看。”怕闲清林又问,他急忙又道:“哪哪都好看,真的,特别是你的屁股,酸酸甜甜,湿湿黏黏,小巧可爱,软绵绵又圆滚滚,还热热的,特别的好看,也特别棒,就是没有我的大……哎呀,老婆你打我嘴巴干什么啊!”
闲清林又窘又气,无奈说:“不打留着它继续胡说八道吗。”
许一凡语气闷闷的:“哪里胡说八道,夸你屁股可爱你还不乐意,咋的那么难哄。”
闲清林笑出声来,哪有这么哄人的!什么屁股竟会酸甜可口,又不是灵果。
……
杨海灵探望完杨明辉离开杨家后,杨家便立时对放放出消息,说杨明辉只是微微轻伤,为什么特意说轻伤,不然说重伤……这要是被什么大能打成重伤,那也就算了,可若说被个小小金丹揍成重伤,那杨明辉脸都得丢到外祖家。
这事儿瞬间就传便了,整个北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哎,听说了吗?杨明辉被个金丹打伤了,不过听说没事儿!”
“哦,是嘛!哎道友我跟你说,杨明辉被个金丹打残了这事你知道吗?”
“被打残了?还是金丹将他打残的?”
“那可不。”
传到南边时,没灵石买留影石的:“哎你听说了吗,杨明辉被打死了。”
“保真?”
“绝对保真,我爹都赶过去吃席了。”
“不得了哦,咋死的。”
“不知道,好像说是被蚂蚁打死的,可惨可惨了!”
“啊?”
许家。
许修天一路风风火火,到了轩竹院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急匆匆道:“堂弟,堂弟。”
许修轩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看他。
“堂弟,天大的好事儿啊!”
许修轩对他说的好事兴趣不大,但看许修天心情高涨,很是激动,一脸你快问你快问,我快憋不住了的表情看他,他还是给面子的配合问:“什么好事?”
“杨明辉被打死了。”
许修轩叹了一声,指指屋子中央茶桌上的留影石,说:“九哥,外头流言蜚语听不得。”
明明只是被伤了而已,怎么流言蜚语传得那么离谱,竟把杨明辉传死了!
许修天神色认真:“不是啊!是真的。”
“我看过留影石,杨明辉应该只是遭受重创,但应是不伤其命。”许修轩说。
“你说的是他和金丹后辈打架的事,你这消息都过时了,我说的可是最新消息,杨明辉是真的死了。”许修天非常的高兴。
凌惊然来许家找过几次茬,许家人先前并没有放在心上,阵灵宗给许修轩泼脏水,他们也不放心上,因为许修轩什么人他们清楚。
他们许家在南部,根基深厚,统治百族,并非区区三言两语就能动其根基,而且念在孩子的份上,他们也没还击。
可是把许修轩打残,凌惊然此举就有些太过分了。
许修轩被抬回来时 ,他一众堂哥堂弟,堂姐堂妹连历练和孩子都顾不上了,纷纷从外头赶回来,说要打上阵灵宗,为他报仇。
凌惊然凭什么打他们堂弟?
而且他们许家下代家主被人打残了,这……好像也有点丢人!
但许铭逸不许。
倒不是他怂阵灵宗,他许家和阵灵宗势力相当,没有怕字一说。
而是许修轩真的把孩子弄丢了,如今他的孙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凌惊然觉孩子死了,许修轩没看顾好孩子,埋怨他,打他一顿,有何不可?
就算是天赋极佳的人,要练至大乘也绝非易事,这其中艰辛和付出,远非常人所能想,凌惊然耗损那么多修为,为他许家诞下孩子,说到底是他许家欠了人的,他哪里有脸面带人打上阵灵宗去。
他们有何脸面同凌惊然对峙!
可许修天众人却觉很是不服,特别是凌惊然在打残许修轩后转头便要和杨明辉举行大典,外界的人,暗地里都不知道怎么笑话他这堂弟呢!
如今杨明辉被打死了,他高兴。
许修轩终于来了点兴趣:“当真?怎么死了?”
“你肯定猜不到。”许修天憋着笑说:“他是被凌惊然给打死的,一众小侄们都赶去北域看热闹了。”
许修轩一怔:“什么?”
他明显是不信。
许修天干脆直接把一留影石丢给他。
许修轩深呼口气才往留影石里注入灵力,画面很快出来。
看见凌惊然出现在留影石里时,许修轩的心瞬间被狠狠揪紧,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凌惊然一人一剑,打上杨家,杨朗等人问他什么意思,又是作何?
他没有说话,双目中满是血丝,紧紧咬着牙,让他们交出杨明辉。
当初他打上许家时,也是这般。
留影石里有人窃窃私语,是那些看热闹的互相询问咋回事啊!凌前辈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把杨家搞成许家了。
但没有,凌惊然几乎语气寒凉的看着杨朗,说让他们把杨明辉交出来,否则他今儿就将杨家夷为平地。
凌惊然虽然也是大乘实力,和杨朗几人一样,可是他是大乘后期实力,杨朗几人虽年长他数倍,却不过大乘前中期实力。
杨朗不知他为何突然打上杨家来,为什么说打?因为凌惊然御剑而来,几乎是刚到杨家领域上空,就一道剑气朝着底下的杨家宅院劈去,叫杨明辉滚出来。
为不耽误大典,杨明辉几乎是一回来就闭关疗伤,根本不在外面,如何滚得出来?
杨家族长看他来势汹汹,问他怎么了?然后暗暗猜想是不是杨明辉被金丹喽啰打伤一事儿传到凌惊然那里,他自己也觉丢了面子气不过,才打上杨家来。
一族长立马解释道:“二少,此事并非明辉技不如人,而是那胖子盗取你爹娘专研之物才能将明辉重伤,不然那死胖子……”
他话未尽,一股骇然的威压就朝他袭去,紧接一道森寒的怒呵在他耳畔幽幽沉沉的响起:
“你说什么?当着本少的面还敢出言不逊侮辱我儿,谁给你的胆子!!”
什么意思? ?
可那族长来不及问了,凌惊然只是凌空伸出手,五指一个收缩,那族长在他对面凌空而立,两方人马面对面相距十来米的距离,凌惊然根本没有靠近,他竟是瞬间就爆开了,然后直直化成了一团血雾。
整个北域的修士都知道他实力强悍,是北域第一人,可是如今看着他都没有动,只是一招就把合体后期的族长给杀得片甲不留,都错愕不已。
百年过去,有人原地踏步,不得寸进,可是凌惊然却凭借这百年,又向前迈了数步,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远超他们想象了。
“惊然!”杨朗既震惊,又有些怒道:“到底怎么了,一大早的你无缘无故寻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出手,人要死也得死个明白,你总得给个理由,是不是明辉哪里惹到你了?若是,你可否看在祖父面上,别同他计较?他是你师兄,也是你外亲兄长,以后还会是你道侣,看在祖父面上,无论他做什么,你就当过去了行不行?”
凌惊然冷冷道:“不行!”
周边有人噗嗤笑出声。
修真界为什么叫修真界而不是凡人界?因为修真界以实力为尊,不似凡人界,以辈分和地位为尊。
修正界要是老祖实力不行,还妄想跟孙子抢资源,有时候还会被孙子打得抱头乱窜。
谁不知道阵灵宗二少性子薄凉寡淡,想以辈分压制他,这老东西看来是没睡醒。
杨朗臊得眉头倒竖:“老夫乃你祖父。”
“祖父?”凌惊然冷笑一声:“别说祖父,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杨明辉也得给本少死。”
杨朗不敢跟他杠上,看他实在是怒极,并非三言两语可劝下,而且方才他说了一大通,口水都干了快两斤凌惊然仍不离去,甚至还一副快等不及了的样子,好似杨明辉再不出来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这明显是誓不罢休,什么都听不进去。
杨朗无奈,思虑再三还是叫人去把杨明辉叫来,想着要是这两中间有什么误会,当面也能说清,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和这外孙对上。
杨明辉几乎是普一出现,连句话都没能说,凌惊然就朝他攻过去,他满身杀气挡都挡不住,杨明辉还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可是一对上凌惊然的双眼,一股寒气就从脚底直直的往他脑门上窜,让他整个人不寒而栗。
完了!
凌惊然怕是已经想起来了。
第133章
看见凌惊然这副模样, 杨明辉心中骇得不行,几乎是出于本能般就想立即转身逃, 可凌惊然早在周边布下数个困阵。
杨明辉不过八级阵法师,九级高阶困阵,他根本破不开,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凌惊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他身后,看着他,一字一句宣判着他的命运。
凌惊然寒着声:“你逃不掉的,今天,你必须死!”
杨明辉操控他,让他对着他儿子出剑。
此不能饶。
而后又让他的儿子差点识海爆破沦为废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儿子出手, 更不能饶。
杨家人自是不可能看着杨明辉死,而方才杨朗已经给各位闭关的洞虚族长发去紧急讯息,上次为追捕许一凡和闲清林几人,杨家只调出了部分合体长老,但洞虚长老却并没有出动。
因为杨朗暗觉区区金丹和分神便出动洞虚委实有些大材小用,杨明也是这般想, 因此杨家洞虚族长至今还未陨落一人,战力可以说是保全完好。
可如今杨明和杨朗都明白,他们面对的不是金丹,也不是分神,更不是寻常大乘,而是实力已经凌驾渡劫之上的凌惊然,若是不把洞虚族长们全喊来,那么今天有可能他们得全全交代在这里。
洞虚族长们来的很快,杨朗已经在传讯时说明原由,因此一到便直接将凌惊然围了起来。
若说凌惊然是阵灵宗的光辉,那么杨明辉便是杨家的希望。
杨家人想护住杨明辉,但又不想得罪阵灵宗,一族长拧眉道:“凌家小儿,今日你放肆了。”
他一副长辈口吻,凌惊然却浑然不惧:“你倒是好但,本少乃大乘,你不过区区洞虚,却如此嚣张唤本少小儿,若是活腻了,本少今日便送你一程。”
“你……”
“滚!”凌惊然看着他们将杨明辉护到身后,缓缓抬起手中法剑,直指杨明辉:“本少今日只取他狗命,尔等若妄想不自量力阻拦本少,那就勿怪本少一个不留。”
“一定要这般?就算明辉有哪里不对,看在你娘的份上,你也不该如此于之计较。”
不提杨海灵凌惊然还不至于如此之气,那族长妄想着将杨海灵搬出来就能将他震慑住,却不知此举俨然是雪上加霜:“再不滚开,就死!”
他已不欲多说,一道剑气直朝杨家人去。
杨家人滚是不可能滚的。
凌惊然封锁住领域后,在空中一人对战十五,两方人马直打得电闪雷鸣,火光阵阵,轰鸣不断。
凌惊然的战斗力不是杨朗、杨明辉等人可以抵抗的,而且他研究出来的杀阵,几乎无人能敌,完全是降维打击,那杀阵威力巨大,怎么巨大,许修轩可谓是深有体会,简直是毫无招架和还手之力,要紧得很。
许修轩隔着留影石看他法剑再度一挥,九个杀阵同时出现,杀阵一个套着一个。
九极杀阵威力本就恐怖,更极为难见,因为上天域九级阵法师就那么寥寥三四个。
九极杀阵很少被阵法师和修士使用,因为它需要庞大的灵魂力来开启和操控,每次一出现几乎都代表着一段腥风血雨。
一个就够呛,现在九个同时出现,那股杀气几乎浓稠如墨,周边看热闹的,已经有人双腿瘫软跪在了地上,不敢直视。
杨朗几人也召出杀阵,想用来对抗那九个九级杀阵,可没有用,八级杀阵在九级杀阵跟前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被九极杀阵溶掉了。
许修轩眉心一跳,觉得杨家真是要完。
当初凌惊然就召三个杀阵,就让他捉襟见肘,现在凌惊然一下召出九个九级杀阵,杨朗几人哪里招架得住。
也不知道杨家怎么惹着这母老虎了,竟让他发这么大的飙。
这么一想,他觉得当初凌惊然没准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只召出三个杀阵。
空中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哪怕已经看过一遍,如今再看,许修天也不得不承认凌惊然确实是恐怖的,也是当之无愧的北域第一人。
凌惊然几乎是仅凭一己之力,就将杨家四个大乘打落在地,又斩杀了杨家数十个洞虚,杨家顶尖力量被他一人全全斩灭,杨府更是被他摧毁大半,那些阵气,剑气绞得周边万物成为一片废墟,对战时那股恐怖的能量波更是让一众看热闹的急速褪去,不敢靠近。
大乘对战,端的是恐怖。
几乎是天地色变,风起云涌。
杨明受伤最是严重,已经快要不行了,他一直在咳血,却在看见凌惊然压着杨明辉打时,拼尽最后一口气爬起来,一掌朝着东南方的钟楼打去。
一道响亮的钟声立时回荡在整个杨府。
杨家根基深厚,存在十来万年,在北部能有如此名望,不单单是依靠阵灵宗。
一些老牌宗门和世家,大多都暗藏底牌。
而渡劫,则是他们的坚不可摧的根基。
杨家渡劫老祖听到钟声,立即终止修炼从后山出来。
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是杨家老祖,对本族血脉极为熟悉,顿时清楚这是他杨家孙子的血腥味。
凌惊然看见杨明倒了下去,他几个儿女冲出来想趁着他和杨明辉对战无心他顾想偷偷把杨明带走,他没有出声,只是叫杨明辉看,然后一个杀阵直接朝着地面上那几人打去。
杨明辉目赤欲裂:“不……”
杨明几人瞬间陨落。
凌惊然看见杨明辉眼都红了,淡淡道:“不?怎么,不舍了?本少还以为你已没了良心,如今看来,你良心竟是未泯。”
“惊然,你过分了。”
“不。”凌惊然道:“斩草需除根,这是杨海灵教我的,所以你看,你杨家教的东西,我都好好记住了,哪里过分了?”
杨明辉手都在抖,看见杨家老祖飞来,立时大喜过望:“老祖……”
杨家老祖方一边赶过来,一边发动血脉感应,察觉不到他那十几个玄孙的气息时,顿时恼怒,一路都在想着怎么活寡了敌人。
又想不透什么人竟能让他一众玄孙陨落,他的玄孙,四个大乘,十来个洞虚,修为皆是不弱,杨家一片哭声,但无惨叫,那么来的应是不多,到底什么人竟能将他一帮玄孙斩杀殆尽。
可不管什么人,什么实力,今天绝对不可能竖着从他杨家出去。
杨家老祖信誓旦旦,结果一看见凌惊然,又是怒,又是怕!
原来是凌惊然。
那他一众玄孙陨落就不奇怪了。
杨家老祖恨不得当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掉头回去闭死关,但来不及了,凌惊然已经杀红了眼。
众人看见他都不歇一下就继续和杨家对上,再看不过百来招杨家老祖就倒飞出去,接连撞塌了数间房屋才停下来,更觉头皮发麻,又觉心跳加速。
厉害! !
大乘阶段就把渡劫打得狼狈不堪,这到底是什么实力?
有人看着看着,冷汗就下来了。
凌惊然身上杀气狂涌,不顾杨家老祖哀求,直接将他斩杀,而后才朝着最后一人而去。
杨明辉看见连老祖都陨落了,心落谷底,双腿颤颤,可人无法坐着等死,他不死心,竟是再度开口求饶,说明天就是他们的大典了,宾客已至,纵使之前有千般不对,能不能看在杨海灵和他们相识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
凌惊然一掌将他打翻在地,然后法剑直指地面,剑上殷红的鲜血直直往剑尖淌,在地上蜿蜒成河,他款步靠近杨明辉,杨明辉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一至近前,便一脚踩在他胸口,杨明辉本就浑身疼痛伤痕累累,当下直接惨叫出声。
他是杨家最出息的人,杨朗还喘着气,有心帮衬,想助他逃命,可他浑身筋脉尽断,和废人无异,又哪里还护得住,只能眼睁睁的无能为力的看着。
杨家仅剩的大乘如今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数十洞虚又皆被凌惊然斩杀殆尽,剩下的都是低阶修士,谁敢上来帮衬?有人躲在暗处,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渡劫老祖,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凌惊然已经杀红眼了,可明显的他怒气看着未消,谁都不敢触这个眉头!
剩下的杨家人几乎都躲了起来了。
“饶你一命”凌惊然垂眸俯视杨明辉:“当年我儿年幼,尚不知事,你可曾想过放他一命?他如今也只金丹,你却想毁他识海,夺他双瞳,我若不知便算了,如今我已记起,你伤我儿这般,你觉得我还能放过你吗?”那些质问的话语充满怒气,可听起来却出奇的疲惫。
不仅如此,甚至还带一丝难以察觉的惶恐。
杨明辉瞪大双眸,不敢置信,断断续续的出声:“你……你说什么?那金丹是……是……”
看热闹的离得太远,而剩下的杨家人又躲在暗处哭哭啼啼,众人根本就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留影石上又是嘀嘀咕咕,大家根本搞不懂好端端的,怎么凌前辈突然打上杨家来,先不说这两要举行大典了,这杨家还是凌前辈外家呢,到底是出了什么血海深仇之事,才会让凌前辈如此大动干戈?
有人满头大汗,心中惊恐道:“凌前辈太彪悍了。”
“他娘的,四个大乘,十一个洞虚,外加一个顶尖老祖,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果然他这我们北部第一人的名号非浪得虚名。”
“杨家太惨了,几乎可以说被灭了大半啊!”
“可不是,大能都死光光了,就剩一些喽啰。”
“我之前总听大家说凌二少凌前辈厉害,怎么个厉害法我也不懂。”这修士艰难的呼了口气:“现在我可算是懂了,杨前辈他们四个都是大乘,可是四对一竟都不是凌前辈的对手,太恐怖了这实力。”
“渡劫老祖也没能在他手上撑过半个时辰,他大乘,为什么这么厉害。”
杨家方才见势不好,已经派弟子去阵灵宗喊人。
杨海灵和凌浩宇到时,杨明辉双手已被凌惊然削了下来,而凌惊然正让他双膝跪在地上,五指成爪扣在他头上,杨明辉像是正在遭受某种酷刑,痛得直叫,身子也哆嗦得不成样子,双腿中间更是渗出一片浅黄的尿液。
他已经痛到失禁,也俨然没了往日端正儒雅的世家公子形象。
他被凌惊然控制着,哪怕痛极了,也无法倒下去,只能句不成调的苦苦哀求:
“……杀了我……你干……干脆杀了……我……杀了我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凌惊然的灵力如裹挟着无数利刃的飓风般正在他识海里肆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废了杨明辉的识海。
识海被废这一过程如遭千刀万剐,杨明辉到底是做了什么?
凌浩宇一到,看见这一幕勃然大怒:
“惊然,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速速收手!”
凌惊然像是疯了,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只吐出一句话:“滚,很快就会轮到你们。”
留影石到此就断了。
但是那一战已经传遍五湖四海,杨家大败!
这一败,杨家损失惨重——他们把祖上积累下来的威望和脸面全丢了。
不仅如此,杨家大能已经顶尖力量几乎全部陨落!
要是没有阵灵宗庇护,可能杨家立马就会被其他世家和宗门瓦解掉。
一代世家可能会就此退出舞台。
而阵灵宗的光辉、北域第一人这几个字的含金量却还在持续上升。
以前人人都知道凌惊然厉害,可从来都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后面甚至因为从没见他出过手,还暗地觉得夸大,什么光辉,什么第一人,怕不是阵灵宗的弟子吹的。
可是凌惊然只需一战,就让众人清楚的知道,阵灵宗的光辉并非浪得虚名,他是真正的,是北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凌惊然一个人打上杨家。
杨家乃为北域世家,家族坐镇的合体、洞虚高达三十几人,甚至还有三大乘,一渡劫。
这种实力,就是其他宗门和世家来了,想铲除杨家,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他却不过大半天就让杨家大能们全部陨落。
他一个人打上门去,是因为他没有护卫没有靠山吗?
不,他身后是阵灵宗,是拥有十万弟子的超级大宗,阵灵宗历代宗主需要服众,方可号令群雄,调动起所有弟子。
可如何服众?
他们以武力、或修为、或阵道天赋、或令人望尘莫及的实力来令人服众。
凌惊然九级阵法师,他在阵灵宗的影响力已非凌浩宇可比拟,只要他一声令下,阵灵宗能即刻推翻凌浩宇的统治,为他扫平整个杨家,可是他一个人打上门,什么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杨家,他一人足以灭之。
杨家被区区一后辈,一个人单枪匹马打得要满门倾灭,这脸怎么能不丢?
许修天兴高采烈说:“这杨家真是活该,不过这凌惊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啊!你看看你,你和他有染,所以他把你打残了,杨明辉还没和他有染呢,刚刚要有一腿,他就把杨明辉也给打残了,好凶残一男人。”
许修轩摩挲着留影石没有说话,像在沉思着什么。
凌惊然性子极端淡漠是真,没有多少同理心也是真,但他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主。
如今这般,也委实有些怪。
许修天继续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杀了杨明辉还不算,杀前竟还如此折磨他,现在外界都传他铁石心肠,我看也对,再怎么说杨明辉同他也算是一起长大,就算杨明辉做了什么,即使是背叛啊或得罪他了之类的,下此毒手,也委实是有些狠了。”
许修轩终于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杨明辉定是做了什么他才如此,不管是背叛还是旁的什么,就是因为一起长大,他才会下那么狠的手,毕竟被信任的人背叛和被外人背叛,前者总会让人更愤怒些。”
许修天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也有些气,不是气许修轩说的有理他无法反驳,而是他感觉许修轩在给凌惊然找理由,两人都闹掰了,甚至都被人打残了,他还在帮凌惊然说话,这让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没有帮他说话,只是就是论事,在天恒秘境那几十年,我们朝夕相处,我知道他什么品性。”许修轩道:“他不是滥杀成性暴虐无道之人。”
“行行行,我就当你实事求是,客观评价。”许修天被瞪了眼,举手投降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三弟,当初兰兰,红红,小玲她们多好啊!温柔体贴又善良多娇,你偏的不要,结果找来找去,找了凌惊然这么一个,好看是好看,可我觉得还是太过凶残了,三两下就将人打了个半残。”
凌惊然出手时的那股狠辣隔着留影石许修天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连爹娘都想收拾的人简直是个狠人。
“你看你以前就是不听我话,现在残了吧!哈哈哈。”
许修轩眸光微微一沉,这人真他妈的让人上火,继续说下去,他怕不只是腿疼,还要嘴巴疼。
“对,二哥说的对,还是二哥有眼光,娶的道侣简直是水做的。”
许修天一噎,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他媳妇儿一天能掉两桶泪,整天哭哭啼啼,跟他挂了似的。
当初也不知道瞎的哪只眼,竟然觉得她哭的还挺好听,犹如夜莺婉转。
可是现在,活像寡妇哭坟。
他叹了一声,坐在床边,感觉自己和这个小堂弟有点同命相连。
许修轩本就修为大跌,如今又遭遇重伤,整个人十分憔悴,他半躺在床头,一头紫发披散着,亵衣莹白,衬得整个人更无血色,微凉清风从窗外吹来,他胸前看紫发微微迪荡,他目光不知望着何处出神,整个人看上去很颓丧,还……他娘的竟然有点帅。
许修天狠狠抹了把脸。
他们哪里同命相连,他堂弟半死不活都甩他几条街,要是真有心再找一个,哪怕现在残了,怕是都有一帮子姑娘心甘情愿跑来任他选。
许修天又再次觉得他真真是造孽,当初偏的不听话,硬要和凌惊然搅合在一起,当初在秘境,他也是去了的。
整个许家,就他和许修轩两人条件符合,能进入天恒秘境,那会儿他要去找地裂,许修轩想找万红果,这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听人说特别的好吃,口感又如何如何细腻,进了秘境就想找了尝尝,颇有些不务正业的味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许修天便和他分开行动,再见时,许修天发现他已经和凌惊然走到了一起。
关于凌惊然,许修天是有所耳闻的,天机在身之人,北部天骄,听说凌浩宇和杨海灵有意让他同杨家杨明辉结合。
凌惊然喜不喜欢杨明辉他不知道,但是杨明辉早些年便拜入阵灵宗,和凌惊然应是青梅竹马长大,凌惊然对杨明辉应是有些许感情的,而听说他一贯克制守礼,那么应是孝顺之人,现在他和许修轩混在一起,等以后出去,他爹娘让他和杨明辉在一起,他想来会听话。
许修天觉得既然最终都无法走到一起,那就该早早断了,免得到时候痛苦。
可是许修轩当时已经陷得很深,不愿放手,还说凌惊然也喜欢他,都不允许母蚊子在他跟前飞。
当时许修天还道:“是不是真的。”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凌惊然竟然老实承认了。
“是真的。”
他的直白让许修天有点招架不住,难道北部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了当的吗?
虽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凌惊然和许修轩不太合适,至于为什么不合适,他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许修轩太跳了,而凌惊然太沉,注定聊不到一块。
可许修天劝不动,好像全天下就凌惊然一个男人了,非他不可了,什么话都不听。
见许修轩硬要一意孤行,许修天只能随他去,继续去要地裂,后来直到秘境关闭,他们都没能再见。
早知许修轩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当初他应该说什么都要把两人拆散。
不过凌惊然太不是东西了。
他有点怒道:“老祖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有给你出头,老祖太糊涂了,他应该出关把凌惊然也打残了才是。”
许修轩道:“老祖说了,这是我的私事,他不知其中原由,不宜插手。”
夫妻房里吵架,管旁人什么事,儿女私情,当由儿女自行解决。
凌惊然口口声声说许修轩杀了他的儿子,许修轩虽是没有,可他没保护好孩子,还抱着他跳进时空乱流那种地方,想来孩子也是凶多吉少,如此,跟死有什么区别?
凌惊然打他,该的。
许家老祖便没出手,只是让许修轩他爹出手,让凌惊然留许修轩一命。
许修天重重呼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说:“现在杨明辉死了,你高不高兴?”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许修天看着他:“你不喜欢凌惊然了?”
许修轩十指突然捏紧,指尖发白无色,他垂下眼眸,许修天看不清他什么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他哑着嗓音说:
“在秘境里,他选择抛下孩子跟阵灵宗的人离开和对一凡出手时,就已经代表着他想结束了,我尊重他,我也接受这个结局,因为这份感情也没刻苦铭心到没了他我就会活不下去的地步,反正离开了,我靠着时间也能将他慢慢淡忘,如今我就想好好疗伤,好了就出去找儿子,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这次许修天也罕见的沉默了下:“你还是不死心吗?你应该知道时空乱流那种地方有多危险,家族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他若是还活着,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无法找到,也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一凡他当时不过是个凡人,没有你在身边,他很难……”
“他一定还活着。”许修轩突然大声打断他:“他一定还活着。”他紧紧抓着盖在腰间的薄被,手背几乎青筋暴起,一连说了好几下,不知是说给许修天还是说给自己听。
许修天看他急了,也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他总觉得再说下去他这堂弟会发狂,如今就这一个念头支撑他堂弟走下去,他不能再说了。
可私心里,他其实觉得那孩子应该是不在了,许修轩应该也知道,毕竟时空乱流到底有多危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大乘实力,可却是九死一生,修为大跌才勉强从时空乱流里出来,那个孩子,年幼无知,又凡人之躯,如何能在那种地方存活下来。
家族的人也都知道,可许修轩不死心,他们也不敢触他眉头和他反着来,无法,这些年只能派了一批又一批人外出寻找。
不过那孩子若是真的还活着,身份怕是贵得没边,人间太子怕是都不及一二。
这话题太过沉重,许修天怕他多想,指指桌上的留影,笑道:“杨明辉被伤时你应该看过了吧!那剑修当真是好生厉害,杨明辉那笛子听说光是材料就凑了三十年,之后又花了一笔不菲的灵石请炼门宗宗主亲自出手帮他炼制成笛,而后又花费数百年才在里面刻录下几十个大阵,不想如今竟是被个分神给砍废了,小叔对那剑修十分欣赏呢!还说要是散修的话,可招揽进来,他想亲自培养。”
他说的小叔是许修轩的爹,也是许家家主许铭逸。
许修轩道:“那剑修确实是不错,那小胖子也不遑多让,不过我听说,这两是道侣。”
许修天:“嗯。”
许一凡和闲清林两人是什么关系,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外界人都知道。
“难怪两人元阳已破。”许修轩摇头可惜说:“我观他们骨龄,皆不足两百,年纪轻轻便结为道侣,可见心无大道,修士应以修炼为重,我当年就是如此才不足千岁就炼至大乘了,不过这年头像我这般人,终究是少,那金丹还胖胖的,看着一副傻得要冒烟的样子,那剑修颜值到是有我几分巅峰时期的样子,就是可惜了,咋瞎成这样,他该去找个丹师看看眼睛了。”
许修天一噎,暗想你这话是有理,当年活像个和尚一样,玲玲不喜欢,红红也不喜欢,寡到九百多岁老二连个洞都没钻过,如此窝囊不挣气,竟还有脸嫌弃人家找道侣快。
而且那小胖子也算眉目清秀好吗,胖成那样还能看出清秀来的,想来底子出众。
“不过这两看着修为是不怎么样,但实战经验看着颇是丰富,那大阵也委实不错。”许修轩说。
第134章
说起这个,许修天面色略显凝重,许一凡打伤杨明辉的影象,他几乎是翻来覆去研究了许久,许一凡金丹实力,却能将几个合体一个大乘, 外加十来个元婴和出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陨落当场,并不是他修为多厉害,明眼人都知道,是他手中的万能厉害。
他这一战,几乎将万能又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现在外边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上的万能看,不看不行,因为万能每一次出现,都在刷新大家对阵法的认知,本以为它已经足够特别,足够厉害,可是它再出现时,又让大家再度清晰的认识到,它竟然还能这样,竟然还能这么厉害。
许修天虽非嫡出,但也是许家正儿八经的九爷,好东西、甚至高阶灵草、高阶法器、高阶阵盘啥没见过,可是不得不说,见到万能,他还是骇得够呛,觉得万能已经不是死物了,它已经是一个能衡量利弊且招式多端的打手。
这到底是什么阵,不说外头人,就是他都觉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万能说是阵法,可又不像阵法,许一凡那一战让他对万能的攻击力和囚禁力有了跟深刻的认识。
甚至觉有些恐怖不已。
因为那小胖子能借助一个阵盘然后以一己之力,重创数个金丹元婴,还有三个合体一个大乘,其杀敌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大乘该有的实力了。
许修天说:“小叔和族中长老都看过了,这万能若真是阵灵宗的东西,那……有点棘手啊!”
毕竟现在他们许家和阵灵宗不合,阵灵宗若是真研究出了这种东西来,那么他们的实力能瞬间提高八成,以后若是想对他们许家出手,怕是不妙。
许修轩眉头深拧:“外界如何说?”
“他们说这个叫万能的阵盘,是阵灵宗宗主夫妇研究出来的,结果不慎被那小胖子和剑修给偷走了。”
许修轩笑了一下,口气十分讽刺:“阵灵宗若是传这东西是凌惊然研究出来的,那还有八分可信,凌浩宇和杨海灵就凭他们想研究出这东西,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两什么本事,他虽是没接触过,却也是清楚的,因为凌惊然曾说过:“爹娘……并无太多阵法之道。”
此言便是他们有些阵法天赋,但也仅仅是有些。
可俩人之所以能步入高阶八级阵法之列,可以说是因为传承齐全,大批资源砸出来的成果。
许修天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说,这万能是凌惊然研究出来的。”
许修轩猛然抬头看他,错愕道:“……九哥,你什么理解能力?”
“那你那话什么意思?这万能如果不是凌浩宇和杨海灵研究出来的,那不就是凌惊然研究出来的,总不能是那小胖子自己研究出来的。”许修天说。
“谁研究出来的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凌惊然研究出来的,他研究不出来,凌浩宇和杨海灵就更没那个本事了。”
他说得笃定,许修天孤疑道:“你怎么知道凌惊然研究不出来?要知道他可是不足千岁便已是九级阵法大师,魂力变异,天生的术法大师。”
许修轩眸光微垂:“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你那么神的?”
许修轩一噎,无语道:“反正就是不可能,凌惊然什么性子我懂,他认定的事很难更改,宠一个人时能把对方宠心坎里去,但心也最是狠,他认定我杀了他的儿子,那么他定是想置我于死地,要是他有那个东西,在对付我时,他早就用了,哪里还会藏着掖着,我现在也不可能还能躺在这里。”
许修天也有点无语说:“你这话有点道理。”
从留影石看,凌惊然对敌时,出手很是凌冽,几乎招招致命,没有循环渐进这一过程,好像留敌人多喘两口气都是在对他的侮辱,因此只要能一招杀敌,他绝不会动第二招。
在对付许修轩亦或打上杨家时,他一出手就是杀招,若是有万能,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就动用了。
“既然不是阵灵宗的东西,阵灵宗未免也太无耻了吧!呸,还自诩名门正派,第一大宗呢!结果竟然这么行事,委实是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许修天啧啧几声:
“不过小轩,这万能既然不是阵灵宗研究出来的,那你觉得这万能是谁研究出来的?你可能都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对那个万能虎视眈眈呢!”
说着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拳头猛的捶到桌子上:“六弟,你方才那猜测一定是对的,这万能很有可能不是阵灵宗研究出来的,我听说各大宗门、世家在万能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给阵灵宗去信,以图求购一个,但是阵灵宗都以大典在即,忙碌无时为由拒绝了各方请求。”
他嗤笑一声:“当时我还觉奇了怪了,阵灵宗数十万弟子,什么大典还得凌浩宇和杨海灵时刻盯着,交由弟子看顾不就行了,那万能他们做出过一个,第二个再做起来应该得心应手,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可他们还是拒绝了,一个都不曾外售,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压根就不知道那万能怎么做,但又怕丢脸才对外这么说,真真是无耻啊!不过,阵灵宗都研究不出来,那这万能是谁做出来的?实在是厉害得很。”
不过七级的阵盘,就能逼退大乘。不,不是仅仅逼退这么简单,当时杨明辉要不是命好倒对了地方,他怕是那会儿就得陨落了也说不定。
若是八级呢?那是不是杀大乘和渡劫就如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应该是那小胖子研究出来的。”许修轩说。
许修天似乎并不惊讶,还叹口气说:“小叔和几位族长也是这么说,小婶说那小胖子打法诀时,手势打得极溜,像是早已刻印在脑海里甚至千锤百炼过似的,而且那万能也十分听他的话,要是阵灵宗所说,那万能是他偷来的,那么法诀他应该不会才对,而且万能也绝不会如此听话。”
但现在的情况是,那万能几乎是那小胖子指哪它就打哪!听话得很,一点都不反抗,而那小胖子养的那个小矮胖妖植都没能像万能这么听话,听说那妖植顶嘴是一流。
“爹娘和几位族长还是有点脑子的。”许修轩欣慰的说。
许修天抿了抿嘴唇:“不过后面这一猜测又被否了。”
许修轩抬头看他:“为何?”
“因为那小胖子是个八级丹师,你都不知道,丹师公会已经介入了,特别是上次杨明辉对那小胖子动用魂力攻击后,丹师公会亲自上门警告杨家人,而上次那小胖子炼制寒心丹的时候,不是有人对他出手了么,现在那几个也被丹师公会给通缉了。”
“还有这回事儿?”
“嗯。”许修天道:“那小胖子并未在丹师公会认证过,丹师公会也不知他从何而来,他们调查过,也从为见他在公会购置过灵草,虽不知他底细,但那小胖子是真真实实炼制出了寒心丹,那么便是货真价实的八级丹师。”
“丹师公会甚至有人猜测,他可能还是八级高阶丹师。”
许修轩懂了。
低阶八级丹师,很难一次性炼制出六颗寒心丹,因为越是高阶丹药,灵草越是高级,而等级越高的灵草越难炼制,融合、剔除杂质等步骤需要更为庞大和深厚的魂力。
因此八级丹师在炼制低阶三四级丹药时,可以一次性炼制出六七/八颗,出丹率能远超三四级丹师,但当他们炼制同等级高阶丹药时,就很难有这么高的出丹率了,寻常八级丹师炼制寒心丹,估计也就能出个四五颗,就这,还是魂力要透支的情况下。
那小胖子一次性炼制出了六颗,听说炼制完后,他看着还很生龙活虎,还能喊丫丫的骂万能不争气,一点都不像魂力要透支的人。
虽然都是八级丹师,可高阶八级丹师和低阶八级丹师,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高阶八级丹师能甩低阶八级丹师一大截。
上天域等级高于中天域,七级丹师有很多,但八级丹师还是很少的,就那么寥寥十来人,九级丹师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就三个,这数字说出去都显寒碜。
许一凡若是八级高阶丹师,丹师公会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让人随意欺辱,杨家和阵灵宗下达通缉令时,公会的人就曾上过门,扬言通缉可以,但绝不能伤其分毫。
杨明辉此举,是光明正大的对高阶丹师出手,也是彻底无视丹师公会的警告,公会自是要介入了。
“那小胖子我看他骨龄不过两百岁,只金丹修为便是八级丹师,前途无量啊!大家都说那小胖子以后有望踏入九级丹师之列。”许修天说:“怎么我们家族的丹师就没一个像他呢!”
许家也养了一批丹师,不过大部分都是五六七级,还未有八级。
许家其实缺丹药缺得厉害,现在看到一个野生的尚未被招揽的高阶丹师,许家人很难不心动。
“那小子是丹师,就不可能是阵法师了,所以那万能应该不是他研究出来的。”许修天说。
“不。”许修轩笃定说:“我觉得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不管是与不是,我听小叔说,他想招揽那小胖子和那小剑修。”许修天笑了一声:“小叔说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出息的后辈了,想收为关门弟子,还让大师兄和二师兄带人去了北部,大伯和二叔也有点眼红那剑修,小叔说他们弟子都有一窝了,让他们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大伯和二叔不服气还和小叔打了一架。”
许修轩倒是有点意外:“我爹是这么说的?那剑修收了就收了,他还能指点一二,可是那小胖子是丹师,他收了他能教导人什么?怎么骂人吗?还是怎么偷看寡妇洗澡?”
“……小胖子教不了,不是还有那个小剑修嘛!哦,小叔说那个混血小鲛人和那只蛇还有那个光屁股的小妖植也不错,战斗力都很彪悍,他要是都能招回来那就好了,小弟,你以后还是给小叔留点面子吧!你看看这次要不是小叔及时赶到,我现在想和你唠两句,怕是还得跑咱家墓地。”
许修天叹息一声:“小叔虽然偷看过女修洗澡,但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许修轩语气凉凉:“他不懂事了八百年!”
“……小叔可能晚熟一点,再说了男儿本色,小叔娶了小婶后不是就好了嘛,过去的事你就甭提了,好歹给小叔一点面子。”
许修轩哼笑一声没说话。
凌惊然将杨明辉打得修为跌落,又不顾杨海灵阻拦,一掌将杨明辉识海击破,将其斩杀后便又马不停蹄赶回宗门。
当天,阵灵宗便发布告令——大典取消。
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多有不解。
凌惊然为什么突然将大典取消?
杨明辉又做了什么,竟惹得凌惊然不顾师兄同门甚至表亲情谊,下如此毒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没有即刻对杨明辉下杀手,而是先将他识海击破,对术师而言,这是生不如死的。
一时间,诸多猜测纷纷出世,诸多修士对凌惊然更是崇拜不已。
闲清林身子尚未完全恢复,默默三人在对战时因为许一凡,也皆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如今并没有恢复过来,闲清林听到许一凡说他把杨明辉打趴下了,更不敢让他从秘境里出去。
阵灵宗会对外宣称万能是他们专研出来,看似十足不要脸,但侧面却也说明凌浩宇几人是极度在意脸面的。
杨明辉丢了那么大一个脸,现在阵灵宗和杨家怕是恨不得碾死他们。
还是再躲一阵子。
他昏迷期间,许一凡不放心,一直呆着在小秘境里守着他,如今他已清醒,需要的是立马打坐调息,许一凡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又开始闷不做声的捣鼓起来。
杨家高阶大能几乎全被凌惊然斩落了,可许一凡彼时在秘境之中,根本不晓得这事儿,满心满眼都在想着怎么把杨家灭了。
当初杨家把他们当耗子一样追,还打得他老婆差点陨落,他也差点识海受毁,许一凡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想起当时那股千刀万剐般似的滋味,他身子就是下意识的一抖,迫不及待想活寡了杨家人。
杨家不能留。
绝对不能留。
闲清林就看见他坐在桌子边上,对着一推材料捣鼓来捣鼓去,饭都不吃了吃辟谷丹,那股勤快劲儿堪称史无前例。
他都没忍住坐在一旁:“你在干什么?”
“我要炸死杨家人。”许一凡说。
闲清林以为他要研究高阶爆破符,于是摇了摇头:“一凡,我身子未好,默默他们也受了伤,战力大减,如今我们可能得先躲一阵子,暂避锋芒。”
许一凡拥有空间溯瞳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还让杨明辉丢了那么大一个脸,现在恐怕不止杨家、阵灵宗对着他们虎视眈眈,怕是其他人都在盯着他们也说不定,要是再跑杨家地界去,怕是就出不来了,他想叫许一凡先把这口恶气咽下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许一凡不高兴:“不行。”他大声道:“他们伤了你,我就要活剐了他们。”
“可是……”
“我不跑杨家地界去。”许一凡道:“我也不傻,我知道我打伤杨明辉了,还把那三个破合体打死了,杨家现在肯定掘地三尺的在到处找我,现在出去就是给人送人头,我才不傻。”
闲清林顿了下:“可你不是想炸了杨家?不出去怎么炸?”
“我可以搞个远程啊。”许一凡不知想到什么,又乐起来:“我在地球上看见过,那里有一种导弹,可以远程锁定然后发射,我搞一个山寨版出来,就不用亲自跑出去了。”
闲清林闻言也笑了,根本不怀疑他能不能研究得出来。
他知道许一凡最怕的是没有设想,可一旦有了设想,他就能把设想化为可能。
有时候许一凡那脑瓜子都让他暗暗佩服。
不过杨家在哪里,他们并不知晓,想炸掉整个杨家,必需获取他们的坐标,闲清林想来想去,最后又把小篮子派了出去。
“你乖,先把这丹药吃了。”
想到又要能赚人头攻了,小篮子有点激动,当场就把丹药吃了,然后整个人变成个老汉,他在脸上左摸摸又摸摸,惊奇道:“哇,我变成老爷爷了,还有腿了,真好玩。”
闲清林捧住他的脸,严肃叮嘱他:“外面危险,你小心些,问到杨家具体位置后就回来,不许乱跑。”
许一凡跟着吓唬他:“你吃的隐息丹只能维持九日,九日内不回来你身上的气息就会泄露,到时候定会被人发现,你知道被人发现的后果吗?”
他以为小篮子不懂,谁知他竟认真的点头:“懂,被其他人发现,我会烂屁股,毕竟我也算个俊小子,外面的变态修士最喜欢玩弄我这种俊俊的能掐得出水来的嫩小伙子了。”
闲清林:“……”
小篮子看着很小,一团稚气,如今就是个孩子,离小伙子还差得远呢!
要是不慎被发现,屁股定然不会当场开花,但一定会被圈养起来。
小篮子看着不靠谱,但和默默一样,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的,他去了七天就回来了,想来路上一点都没耽搁。
闲清林问他杨家在哪个方向?离他们这里多少里,打听清楚没有?
小篮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打听清楚了。
闲清林:“那在哪个方向。”
小篮子兴冲冲:“在……”
他在了半天就没后续了,挠了半天头也没想起来。
闲清林问他在哪里?他说忘记了,他一心赶着回来,还要记路,不记路家在哪他都不知道,还要想着怎么把他这几天的经历说得辛苦一点,最好能感动天感动地,又能体现他的千辛万苦,呕心沥血,这样他才能从老大那里坑到更多的丹药。
去的路上他在想这事。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事。
而且路又远,回来整整三天,这么久,他把打探到的都搞忘记了。
闲清林怔了一下,有片刻说不出话,许一凡也想给他跪下了,看他湿润润的小嘴巴动来动去,头挠得要起火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外太空去。
他无奈的拍了下脑袋:“我也是傻了竟把你派出去。”他长长叹了一声,把一个阵盘塞小篮子怀里,又给他喂了颗丹药:“再去,这次我不要你记了,刻迹阵自己会把杨家的地址刻录下来反馈给我,你只要跑杨家外头转一圈就行了,这事简单吧!再搞砸回来我收拾你。”
小篮子猛点头:“这个简单,老大你就放心吧。”
这次小篮子去了八天终于回来了,他气鼓鼓说杨家太大了,像半个城那么大,他在外面转悠两天才转悠完,脚底差点起了个大炮,这杨家房子建那么大,真不是东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杨家人多,也特别能生似的。
闲清林:“……”
杨家底蕴深厚,存在多年,人口自是多,屋舍祖宅自然而然的就多了。
许一凡给了小篮子几颗丹药,他美极了,满头大汗的他还要蹦蹦跳跳几下。
闲清林把他送秘境去,当天晚上,合城,方城等城池发现,上百颗火球前扑后续,如流星陨落一样,拖拽着长长的尾光,以雷霆之势划破长空,直冲杨家划分的禁止外头修士飞行的上空领域而去。
上百颗火球,浩浩荡荡,火光甚至还五颜六色,颇为壮观好看,几乎照亮了整天夜空,还有女修忍不住惊呼出声,问这是啥?怪好看……
她话都没说完,就听见轰隆一声,那一个光球直直朝着杨家冲了过去,然后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离杨家城距离有些遥远的合城都听到了这动静。
而杨家所在的城池,在光球爆破那一瞬间,几乎是地动山摇。
这是第一颗。
杨家人都懵了,立即就想召集弟子一同布阵防护罩,可哪里来得及,他们人都没能从屋里完全跑出来,光球已经如导弹般接二连三抵达了杨家上空。
轰隆隆的一片响,火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数百颗光球同时爆炸,威力非同小可,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修士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马御剑朝杨家飞过去,然后就见本来已被凌惊然摧毁大半的杨家,如今全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而先前没被凌二少摧毁的杨家房屋,此刻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坍塌的屋墙甚至化成了齑粉。
然这不是最狠,更恐怖的是有些杨家人没来得及逃出来,直接被炸得手脚都不知去向,那些被凌惊然剑气波及受伤的杨家人本在后山闭关调息,可是杨家整片后山,以及被杨家规划在内的几座山峰也被炸塌了,那些伤者都没来得及出来,如今怕是悬了。
此刻杨家人哭喊声几乎响成一片。
杨家占地极广,因为它并非新起之秀,杨家有着几十万年的底蕴,发展至今人员密集庞大,屋舍自然而然的也颇多,小篮子当初在外头逛时,双腿几乎要抡冒烟才能在两天之内将杨家划分的地界逛完,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想要将其灭门,实非易事,可是现在,简直不到半炷香,比凌二少还狠啊!
因为是在大半夜,而且又是远程,要是近些,杨家护卫立马就能察觉到气息,绝不会让杨家陷入如今这般地步。
可偏偏的是远程。
从来没有修士能在极遥远的地方发动这种攻击,哪怕是大能,甚至就算渡劫来了,想亲自灭杨家满门都无法在远处就发动攻击,因为隔得太远,攻击不一定能够到达,这也是凌惊然亲自上门的原因。
现在这些光球是从极远的地方来,加上杨家大能又被凌惊然打得全全陨落,低阶修士无法立即结阵守卫,而杨家先前的防护阵已被凌惊然击毁,因此那些光球完完全全落在杨家里头,一个不落。
许一凡本来想着杨家看见这些光球直冲他们而去,应该会立即开启大阵,就算是九级大阵,他一百多个七级光球同时轰炸过去,也能把防护阵打破,这样剩下的光球就能把杨家摧毁掉大半。
不能全全将杨家灭了,虽是有点可惜,但能让杨家脱一层皮,他也高兴。
可他不知道的是杨家的防护阵已经被凌惊然干掉了,大能更是一个不剩,因此两百多个光球便全部落在了杨家里。
但也只落在杨家里,离杨家挨得近的其他世家全部完好无损。
杨家姻亲匆匆赶来的时候,杨家已经乱成了一团,挖人的挖人,喊痛的喊痛,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处,差点乱成一锅粥。
有人看着已成一片火海的杨家,咽了咽口水。
“这是咋的回事儿啊?杨家是又得罪谁了?”
“是不是凌前辈干的?”
“应该不可能吧!凌前辈要是想彻底灭了杨家,杨家不可能还喘气到今天。”
“那这是?”
“一定是那个小胖子。”有人惊恐得脸都发白,笃定道:“肯定是他,他上次就说了,要灭杨家和阵灵宗满门,如今怕是已经出手了。”
“可是他不在这里啊!听说他已经躲到合城外头的山里去……不对。”那人说到一半,突然改口道:“方才那些光球好像就是从合城那个方向飞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什么攻击能隔这么远打过来?”要是能这样,修士打架还用凑一起?想打人直接在床上随便挥出一掌或掷出几张符箓、阵盘不就行了。
若是能这般,当初凌二少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赶南部去了,直接在阵灵宗一掌朝南部拍去就可大仇得报,可是怎么确定拍过去那一掌能打到许家而不是别人家?攻击可不会进行识别,而且攻击说白了,是带着灵力的,这灵力也不是能经久不散,攻击其实就像一团火焰一样,刚出来的时候最厉害,可慢慢的,它会被削弱,然后直至消亡。
若能远程攻击,整个修真界怕是要直接乱套了,各种攻击怕是要满天飞。 。
“你忘了,那小胖子手上那个大阵,他上次他说过的。”
什么ABC大家听不懂,可是锁定、预判,他们却是懂的。
难道又是那个传说中的锁定?
应该是了,若不是彻底锁定,怎么那么多个光球都只落在杨家?和杨家挨得那么近的旁的世家可是都好好的呢!
所有人都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就是见多识广的大能都被骇到了,所有人都感觉有些不寒而栗,甚至头皮发麻。
若是他们所想是真,真的能远程锁定攻击,那么这人就万不能轻易得罪了,不然什么时候远远的也给他们来这么一下,他们怕是咋死的都不知道。
阵灵宗怎么弄出这么个恐怖玩意儿来?现在好了吧!把亲家都搞没了。
有人抹了把冷汗:“若真是那小胖子出手,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阵灵宗了?”
“肯定的,当时那小胖子看见他道侣受创后,都要入魔了,表情那是一个恶狠狠,那些话也不像是说着玩的。”
“那阵灵宗可就要好看了。”
“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整这么大。”有修士道:“那小胖子委实是不简单。”
当初许一凡口口声声说要灭杨家和阵灵宗满门,大家都听见了。
可其实都没怎么往心里去,甚至觉得他膨胀了。
他是有点本事不错,甚至能越过几大等级把杨明辉打伤,可杨明辉是杨明辉,杨家是杨家,杨家还有好几个杨明辉,想灭杨家和阵灵宗谈何容易。
可是……
大家又往低下望,杨家那些姻亲来了,立马就想灭火救人,可神奇的是,那火遇水不灭,遇风暴涨,端的是离谱。
现在看着彻底沦为废墟的杨家,大家心惊胆战,都觉得要是之前凌惊然没有打上杨家,杨朗众人还在,怕是也没什么卵用,杨家怕是也得吃一壶。
那小胖子是真的说到做道!
他们上天域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两个怪物? ?
许一凡确实也想对阵灵出手,也炸他个满宗,可是他藏身之地怕是已经暴露,而杨家已毁,阵灵宗首先想到的定是他,他们但凡有点脑子,如今怕是已进入紧急戒备状态,怕是大阵已经起了一个又一个。
闲清林道:“我们手上炼制爆破符的材料已经没有了,先韬光养晦些日子吧!等我和斯斯他们好了,再出去打妖兽给你找材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许一凡无奈道:“好吧!便宜他们了。”
第135章
许一凡已经在秘境里躲了许久, 看他越待越难受,闲清林怕他筋脉堵塞得更厉害, 便让他出去寻处地方开辟成洞府打坐沉淀。
许一凡想了想,开炉给斯斯三人炼制了两炉七级丹药。
楚含上次受创不轻,被万家合体打了几掌,可是伤势好后,又在丹药加持下,竟然隐隐有了进阶的意向。
他要出窍进阶分神。
这节骨眼进阶有些危险, 闲清林问他还能压抑得住吗?
楚含摇了摇头:“几月前吃了寒心丹后不久,我便触摸到那层屏障了。”
八级丹药端的是不凡,堪称逆天的存在, 因此才会普一现世就引得天道降下雷劫。
闲清林几个都没吃过八级丹药, 就许一凡吃过, 可是他吃的是增加魂力的丹药,还是陈天赫给他炼制的,他吃完除了感觉魂力瞬间爆增外,也没其他感觉了。
因此大家都没想到,楚含只不过刚吃了寒心丹就有进阶的意向了。
楚含也没料到会是如此,当初还暗暗心惊好一会儿, 想同许一凡几人说说,让他们护法,可是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杨家通缉了,后来一直在逃命,就更没机会说了。
闲清林还以为他要几个月左右才能触摸到那层屏障,当初还没被杨家人和阵灵宗这般追杀,进阶的话, 倒是无碍,如今怕是麻烦啊!
可是再压制之下,恐是会伤其筋脉。
许一凡说:“那我带你出去找地方进阶吧!”
“会不会麻烦?”楚含有些担心,毕竟万家和阵灵宗盯他们盯得很紧。
“麻烦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再让你压制着,压制久了可是要完蛋的,我想找处远一点地方,到时候我设他百来个大阵,再埋他几百张七级符箓,那帮人就算来了,哪怕是大乘,怎么的都得耗费一段时间才能闯进来,到时候你应该都进阶完了,你进阶一完,我们就躲小秘境里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这样应该就能万无一失了。”许一凡说。
楚含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许一凡都还没说话,斯斯先道:“麻烦啥呀?都是自己人,是不是啊老大。”
“……是了是了。”
许一凡和闲清林带着楚含从秘境出来,三人跟做贼似的,一路避开一波又一波人,急速往十万大山深去,十万大山属于宁城管辖范围,里面盘踞着无数妖兽,是宗门弟子和世家子弟历练之地,但深处危险,少有修士踏足。
一路上,不管许一凡如何小心,还是跑到了阵法里,不过向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一凡和闲清林、楚含隔开老远。
他跑前头,要是又自投罗网跑阵法里去,那么闲清林会立时启动万能,将周边领域全部封锁起来,领域一旦被封锁,那么杨家人和阵灵宗想利用传送阵立马传送过来就难了,而楚含则负责击砍大阵弱点。
好几次许一凡三人都跑了,阵灵宗的人才赶过来。
看着损毁一空的大阵,阵灵宗的修士是气急败坏。
“又让这小子跑了。”
“他娘的,真是跟耗子一样。”
“这小子脑子都不知道怎么长的,竟然想到封锁领域阻碍我等过来,真是服了。”
闲清林身子还未好,不过启动万能的能力还是有的,他总感觉有些奇怪,因为他发现追捕他们的,竟然只有阵灵宗的弟子,杨家人却一个不见,许一凡上次出手,断不可能将杨家全全灭之,杨家也绝不会窝囊到他们一出手杨家就怕的立马撤下人手不敢再缉拿他们的地步。
那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一路朝十万大山过去,起初他们都没什么事,不过阵灵宗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许一凡会封锁周边领域阻碍他们过来,那我们就不过来了,我们就在大阵边等着。
许一凡三人轨迹虽有变动,看着行踪不定,一下往南边,一下又往北边,像极了障眼法,不过凌一想到上次看留影石时楚含泄露而出的那一身气息,立时了然。
对方恐是要进阶了。
他们如今怕是在找地方准备进阶。
凌一是凌浩宇首席大弟子,负责领命缉拿许一凡几人,他已在山里久寻多月,如今一知楚含情况,直接带领一众弟子埋伏在前往十万大山深处的路上。
只要许一凡三人一出现,他们就能全全将他们三人包围住。
因此第十天,许一凡三人出事了。
闲清林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如渔网般朝他们罩来的巨大困阵,倏地想起龟美女那句话。
当时龟美女说看见他们的未来,而未来里他和许一凡还有一个人在一起逃命,身后是一大阵,那大阵威压恐怖。
彼时他还想着多问问,他们招惹了谁,以后到了上天域好避一避。
龟美女说不知道。
闲清林来了上天域,和许一凡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躲不开被人追杀的命运。
第十三天。
许一凡和闲清林发现,杨家人真的一直都没有出现,追杀他们的主力军成了阵灵宗的人,带头的是凌浩宇和杨海灵两人的大弟子,布置的杀阵极为恐怖。
第十八天。
许一凡正躲在洞府里休整,楚含在一旁打坐,闲清林一脸诡异的走了进来。
“咋的了?”许一凡问他。
闲清林没说话,丢给他一块留影石。
许一凡看得大惊失色:“杨明辉被凌惊然打死了?凌惊然干嘛干掉他啊?这两不是要举行大典了吗?”
“大典取消了。”闲清林说。
“啊?”许一凡脑洞大开:“是不是杨明辉偷吃被凌惊然发现了?”
闲清林无语道:“……应该不可能。”他和杨明辉对战时,杨明辉身上明显是元阳未破,那就还是处男之身,他被许一凡打伤后,就回了杨家调息,总不可能在重伤期间还托着伤体去偷人
之前两千多年兄弟都不急,都熬过来了,如今大典在即,又受了伤,总不至于都这样了还想着那档子事。
许一凡又懂了:“如果不是,那就是凌惊然觉得他太挫了,所以看不上他。”
闲清林不解的看着他。
许一凡继续道:“杨明辉大乘初期修士,可是却被我一个金丹打趴下了,他那一趴,杨家列祖列宗都跟着蒙羞了,凌惊然一定也觉得他实力太差,然后想跟他解除婚约,可是杨明辉不愿意,然后凌惊然很生气,从小到大没人敢忤逆过他,杨明辉这是在挑衅他,因此他大动肝火,一气之下,就把杨明辉打死了。”
“可是,他连宗主夫妇都想打。”闲清林说:“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许一凡眉头都不蹙一下,信誓旦旦摇头说:“没有啊!一点都不奇怪啊!杨明辉是杨海灵的侄子,从小就在阵灵宗长大,杨海灵肯定也疼他,要是凌惊然和杨明辉在一起,那就是亲上加亲,可是现在凌惊然觉得杨明辉太挫了,看不上他了想和他解除婚约,杨海灵肯定不愿意,想要阻止,然后就叽里呱啦的说一推,凌惊然觉得她更年期到了,被她说得大怒,人怒极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
很好。
分析的头头是道。
有理有据,好像他就是当事人。
闲清林再次无法反驳。
许一凡却显得很高兴,抱着留影石来来回回的看,看见杨明辉被削掉胳膊,被毁识海痛得大喊大叫,他就嘎嘎直笑,在石床上滚来滚去,大概是还惦记着杨明辉伤他和闲清林的事,这会儿看见人倒霉了,他就开心。
闲清林和楚含面面相觑,无奈的笑出声。
第十九天,闲清林和许一凡又被阵灵宗的人给围剿了,不过奇怪的事,刚要打起来的时候,无数灵蝶飞了过来。
这是传讯灵蝶,一般大多被用于宗门和世家,一旦宗门要向在外历练或闭关的弟子发布施令,便会动用到传迅灵蝶。
传迅符不是所有弟子皆有资格拥有,因此要大面积发布施令,宗门和世家都会选择传讯灵蝶。
“……所有阵灵宗弟子听命,宗门大乱,立即放下手头之事,终止闭关,终止历练,即刻返回宗门,即刻返回宗门。”
许一凡和闲清林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到疑惑。
阵灵宗大乱?谁有那个能力能让阵灵宗大乱?难道是许家老祖出动了?
现在整个上天域能让阵灵宗出现大乱的,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许家老祖,或是九十九宗联合围攻。
好不容易追击到许一凡和闲清林,这时候是要回去,还是先把他们缉拿下来?众人都有些踌躇。
趁着阵灵宗弟子犹豫之际,许一凡、闲清林和楚含,快速溜了。
被外派缉拿许一凡的阵灵宗弟子没有全全返程回去,只是回去了一部分,等众弟子回到宗门时,发现凌惊然已经打上灵阵峰。
此峰乃是阵灵宗主峰,只有历代宗主才有资格占据于此。
所有弟子面色凝重又不解。
“二少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他从杨家回来后就直接打上阵灵峰了,大少和几个长老拦都拦不住。”
凌浩宇和杨海灵就住在阵灵峰上,凌惊然幼时也曾在阵灵峰上住过,一住就是九百年,那期间,他几乎再没从阵灵峰上下来过,从天恒秘境回来后,他对阵灵峰和凌浩宇产生了一种无法言明的厌恶感,便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回阵灵峰,凌浩宇便拨了一处山头给他,此后,凌惊然再没踏足阵灵峰半步。
可今儿再回来,他却是强硬的破除掉了笼罩整个大山的禁制,还将试图阻扰他的、凌浩宇和杨海灵的亲传弟子打成重伤。
他从来守礼,冷静,克制,重规,理智,是众多弟子的标杆,是整个阵灵宗的模范,是整个北部的骄傲,他从不出错,也从不犯错。
可是现在,那个理智的人却犹如疯了一样,毫无理由,不顾劝阻,红着眼要杀上阵灵峰。
“二少到底是怎么了?”
“我等也不知!”
“这是要反了吗?”
“师兄此言是二少想篡位夺权?”
“你傻了?”有人瞥了凌惊语一样,小声说:“谁不知道以后整个阵灵宗都是二少的,板上钉钉的事,还用夺?”
“再说了,二少也不是那种人啊!要是二少真野心勃勃,三百年他就可以逼宗主退位让贤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这话有理啊!”
“那我等要不要帮?毕竟宗主叫我等回来,就是为了护驾。”
有弟子朝四位长老看去,微微摇起头。
帮什么帮?
凡间帝皇以血脉或谋略或过人的文采以得继位,他们阵灵宗除了看血脉,还需观其天赋、修为、战力,二少样样都甩宗主几条街,他继任宗主之位,有何不可?有何不能,有何不行!
强者自当为尊! !
一众弟子齐聚在阵灵峰下,无人动弹,王有为乃凌浩宇四弟子,眼看凌惊然势如破竹,接连打破数个禁止,要往山顶去,他们就快要拦不住了,王有为着急的朝着众人喊。
“宗主有令,为防宗门大乱,尔等还不速来将二少拦下。”
有弟子笑了一声:“四师兄,宗主有什么令啊?”
“难不成宗主是老子怕儿子?吵个架还要叫外援?”
“不可能吧!”
“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父子之间也没有隔夜的仇,宗主和二少不过是闹些矛盾,我等身为外人,掺和进去像什么样。”
“二少可是大乘,宗主也是大乘,四师兄和各位师兄师姐已是洞虚甚至合体,你们都拦不住,叫我等去拦,这不是叫我们白白送命吗?宗主身为我等前辈,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王有为气急。
不是这个意思那叫你们过来干什么?
可要就是这个意思,那这岂不是把师傅和师娘的面摁在地上摩擦?
一时之间,王有为哑口无言,感觉说什么都不是,只得瞪着眼干着急。
凌浩宇和杨海灵在大厅里坐立不安。
“夫君,二小子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凌浩宇掌心微微冒汗:“看他这般大动干戈誓要我两性命的架势来看,应该是。”
“可是怎么会,绝踪阵应该不可能失效那么快,他怎么会想起来?”杨海灵头疼欲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之前我们实力就远不及他,无法拦住二小子,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他的实力不知到了何种地步,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对那个孩子为何就那么心心念念,明明就一个废物,以前只记起些许,他就想着要为孩子报仇,不惜远赴南部,如今若是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知道是我俩出的手,他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夫君,我们要不要请爹出关?”
“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帮我们的,没准他还会和那小子对付我们。”凌浩宇心跳失速,有股大敌当前之感,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感:“养虎为患啊!”
“师尊,不好了,小师弟已经杀到山腰了。”有弟子满头大汗御剑而来急急忙忙的通禀。
凌浩宇脑子快一片空白:“什么!怎么那么快。”
“师尊师娘,要不你们快逃吧,师兄师姐们快要拦不住了。”那弟子愁苦的说。
要是之前的小师弟,顾念旧情,定不会出手伤他们,有顾忌那就好办了,他们只要拿捏住这一点,就能把他拖住。
可现在小师弟不知道遭了什么邪,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一心只想往山顶来,对方那一身修为还有那骇然的战斗力,他们怎么拦得住,能拦半炷香还是他们众多师兄弟师兄妹超常发挥的结果。
杨海灵站了起来:“夫君,怎么办?”
凌浩宇道:“我们先外出躲……”
“哪都别想去!”一道冰冷的声音犹如从地府而来,直然的打断了他。
三人抬眸看去,凌惊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厅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是血,他轻飘飘一扬手,那人砰的一声被甩进大厅,滚到杨海灵脚边。
“师……师尊。”
“茗儿。”眼见自己的徒弟被打得浑身是血,杨海灵瞪大了眼,气急败坏质问道:“二小子,他可是你师兄,你竟下此毒手。”
“拦我者死。”凌惊然目光寒凉的扫那人一眼:“自寻死路,娘何需怪我头上。”
杨海灵一噎:“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要干什么你不懂吗?”凌惊然反问道:“我以为你们已经懂了。”
凌浩宇口干舌燥,手脚发凉:“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凌惊然嗤笑一声:“不然你还妄想一绝踪阵能困我多久?”
“所以你今天是想对我和你娘出手吗?二小子,你别忘了我是你爹,她是你娘,没有我们,你觉得你能有今天?我们竭尽全力一心教导你,你才能名震天下,你才能稳坐二少之位,你才能衣食无忧,受人敬仰,没有我们,你走不到今日,做人当记恩,你如今此举,俨然已是不仁不慈不孝。”凌浩宇咬着牙说。
凌惊然猛然抬起头来,双眼充血:“不仁不孝又如何?别说打,就算今日我弑父弑母又如何?我难道还会在乎天下人如何枉议于我吗?他们与我有何干系?我要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二少喜怒。”那弟子开口:“就算师尊和师娘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但他们都是为了你……”
这话俨然让人怒极,都是为了你好这话几乎可以说是一道免死金牌。
都是为你好,所以无论做了什么,都应该被值得谅解,被值得原谅,若是无法谅解,那便是真正的不仁不义。
旁人都喜欢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人不是生来就是魔,他们的坏,有的是从骨子里来,有的却是逼不得已、是次次的无奈、是浴血而来的报仇和解恨造就的。
未经他人苦,又哪里来的资格规劝他人善!
“都给我滚。”凌惊然一道灵气直接将人扫飞出去,那弟子挡都挡不住,狠狠砸在严石墙上,倒地吐血不止:“师弟,你……”
凌惊然面色既沉又寒:“你懂什么?你又可曾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我受罪时你们在哪?什么都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资格规劝于我。”
“那你想怎么样?”杨海灵说:“你是想逼我和你爹给你跪下认罪吗?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也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你若是有气,你大可说出来,或者想要什么补偿你尽管开口,我们会尽量补偿你,但你不能做有辱宗门之事。”
六亲不认,杀父杀母,便是六亲不认,有损门风有辱宗门之事。
“你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有没有心?为我好,害我儿便是为我好?那你看看我如今好了?”
一点都不好,他没有哪一天是开心的,总感觉胸口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好像被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边,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那种莫名的感觉,又为什么那么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可那人是谁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
他统统都不知道。
他的日子本不用过成这般浑浑噩噩,他本可以有个爱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本该家庭美满团圆,可是现在因为凌浩宇,什么都没了。
因为凌浩宇,许修轩九死一生,修为大跌。
因为他,他出手将许修轩重创。
也因为他,他的儿子被通缉,甚至差一点识海被毁,永远成为一个废人。
也是因为他,他差点要了他儿子的命。
更因为他,他的儿子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他不知道,那些错过的光阴,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这让他怎么不怨!
可凌浩宇似乎毫无悔过之心,事到如今,依旧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和他凌浩宇有什么关系?他宁愿这般对他,也要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
这让凌惊然越发怒极,那股失望和愤怒犹如滔天怒火,是大雨浇不灭的滔天怒火,它沸腾到无法自抑,仅差一步便濒临爆发。
这是凌惊然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怒火攻心的情绪。
他愤然怒吼道:“为了天下苍生,好一个天下苍生,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亏你说得出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之前那个被你们下了绝踪阵什么都不知道的凌惊然!是不是还想蒙骗于我。”
“二小子……”
“别叫我。”凌惊然疯了一样,狠狠瞪着凌浩宇:“爹,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爹,我今天站在这里,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
“有,如若不然,这些年,我为何对你悉心教导,将心法全权教与你。”
“你既把我当儿子,那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的孩子?”凌惊然眼泪再也克制不住掉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他是我的儿子,是你的孙子,你让大哥给我下绝踪阵的时候,修轩不在,归期不定,洞府里就只有我和他,那时候他还那么小,只有四岁,只是一个凡人,他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洞府里也没有任何吃食,天恒秘境那么危险,可你们还是给我下了绝踪阵,硬把我带走,你明明知道没有大人看护,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可你们还是给我下了绝踪阵,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他是你的孙子啊!你怎么可以……”
怒吼渐渐演变成哽咽。
只要一想到他离开的那些日子,许修轩还未回来的那些日子,孩子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就心酸得不成样子。
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后代,他怀胎十月,耗损大半修为,恨不得捧在掌心呵护的孩子,就因为凌浩宇,他不得不和孩子分别将近两百年。
这让他如何不恨。
要是许修轩当时没能及时赶回来,他的独苗也许就没了,死在那处窄小冰冷的洞府里,他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当初是在要他的命,你是想让他死!”
“……二小子。”凌浩宇喊了一声。
“我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怀上他你知不知?又是经历过什么才把他生下的,你知不知道?我付出毕生大半修为,花了半条命才把他带到这个世上,除了我,谁都不许伤他难怕一分一毫,不,任何人都不能伤他,可是你们把我从他身边带走,独留他一个人在洞府里,你们是想让他死,你们……是想让他死!”
“他只是一个废物。”凌浩宇强撑着没有去看凌惊然冷极了的脸色,说:“你知不知道你当初生下来的儿子是什么灵根?他是三灵根,是个废物,我如何能让你继续呆在他身边,你身上背负着职责,你需要诞下天机,二小子,我知你疼孩子,我们不是还有一颗龙延果吗,只要你……”
“住口!”凌惊然睚眦具裂,几乎是瞬间就想要了凌浩宇的命,一道凌冽的攻击直接朝凌浩宇而去。
凌浩宇和杨海灵赶忙用灵气幻化成护盾,虽是勉强将这道攻击拦了下来,两人却是被震得后退数米。
杨海灵掌心直直冒着冷汗,呆愣愣的看着凌惊然回不过神来,全身都在无意识的发抖。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二儿子天资卓越出众,战斗力强悍至极,可是如今真过上手,她才知道,凌惊然的实力,她还是低估了。
凌惊然只是一击,她和凌浩宇要联手才能勉强抵抗住。
这实力……
杨海灵几乎是头皮发麻。
她简直是生了个怪物。
“今天我站在这里,你们竟还敢跟我说我生的是废物,荒唐!简直荒唐。”凌惊然身上杀意越发浓重:“我自出生起,就是阵灵宗宗主,他的阿爹,是许家少爷,是许家未来家主,他以后将要统管阵、许两派,是整个上天域所有修士都得敬畏的存在,他怎么是废物?他哪里是废物!”
他眼帘微微低垂,目光紧紧看着凌浩宇,带着怒不可呵:“说啊,他哪里是废物,说!”
凌浩宇被他看得脑袋都懵了一下,整个后背一阵一阵的冒着虚汗。
他张了张口,艰难说:“你都知道?”
凌浩宇资质不佳,且无大能之气,不论是修为还是资质,能力,都不足以服众,凌远当初无奈,才不得不将宗门交付给他。
凌惊语像他,也担不起宗主之能,直到凌惊然出生,凌远观他竟是天生的灵魂力变异,喜得想当场直接将他立为掌门,可遭到了凌浩宇强烈的反对。
他修为,能力,不足以服众,那么凌惊然呢?他就足以服众吗?
他不过刚出生,什么都没有,既未引气入体,也尚未有任何实力,他又凭什么直接坐那宗主之位,只是因为他天生灵魂力变异?这不公平。
凌远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给凌浩宇留点脸面,确实,孩子还小,没有能力掌管宗门,而凌浩宇刚担任宗主不久便退位让贤,让的还不是旁人,是个奶娃娃,这传出去,他面子到底是挂不住。
因此凌远不得已,才让凌浩宇继续担任宗主。
而彼时凌浩宇因着这一点,对凌惊然非常不喜,心有隔阂,便直接将他丢给凌惊语照顾。
直到他筑基,被天机阁阁主推演有天机在身,他才将凌惊然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此举,一是因为凌惊然给他带来了诸多荣耀。
二是,凌惊然成长太快,若是继续由他跟着凌惊语,那么对他们便无甚感情,以后没准的会逼迫他让位,要是接到膝下,感情有了,还能时刻看管与他,一举三得。
可外人不知,只以为是凌惊然只六岁便筑基,展现出了过人的资质,引起凌浩宇和杨海灵的注意,两人才将他带回灵顶峰亲自抚养。
凌惊然被凌浩宇养得无欲无求,这一点他是成功了,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凌惊然竟会知道这事。
杨海灵抬起头,错愕的看着他,四肢冰冷得像浸泡在雪水里。
“我的儿子,哪怕是三灵根,也不是你们能随意诋毁的人,我念着旧情,你们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受万人膜拜,但这个位置本就是属于我的,而未来,甚至会属于我的儿子,整个阵灵宗都是他的,他生来就该坐在高处让你们仰着头,你们每一个人都该跪下来,额头蹭着地,叫他少主,可是……你们却口口声声骂他废物,你们哪里来的脸?”
杨海灵道:“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做?我们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又是天下苍生,你们竟还有这种胸怀?”凌惊然嗤了一声,满是讽刺道:“你们连你们的儿子你们都不屑得关心,连你们的孙子你们都没半点怜爱之心,能忍心看着他死,何况外头人。如今这般冠冕堂皇,你们竟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么说我便信?又或者是满口的假仁假义,你们那不值一提的负罪感才能减轻一些。”
凌惊然缓缓朝着他们逼近,凌浩宇和杨海灵面色苍白,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凌惊然已经想起一切,他那么在乎那个废物,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轰隆一声,凌惊语和众长老、弟子抬头朝阵灵峰看去,发现阵灵峰已经轰然倒塌,空中立着三人,凌惊然以一敌二,同凌浩宇和杨海灵在半空打得雷电交加。
第二十一天。
许一凡三人休整好,继续往十万大山出发,不出意外的,下午许一凡又飞到到了大阵中。
杨海灵的大弟子叫王有军,是个七级低阶阵法师,合体后期大圆满修为。
凌浩宇的大弟子叫凌一,也是个七级低阶阵法师,洞虚前期大圆满修为。
这两人实力有些恐怖,带领一众人一直着追许一凡三人不放,许一凡烦透了,又想使用万能,可没来得及动手,朝他们笼罩过来的、杀气腾腾的大阵突然被一道攻击打得粉碎。
凌一和王有军一惊,仰头看去,凌惊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立在法剑之上,墨发飞扬,气质睥睨。
众人赶忙抱拳行礼。
“见过二少。”
闲清林眉心一跳,顿感棘手,凌惊然竟然来了?听闻此人道法高深,杀阵、捆阵、御兽、剑法无一不精且心性寡凉,十分淡薄,只一个万能,应该不足以引他前来。
闲清林抽出法剑,护到许一凡跟前。
楚含也警惕的看着他。
闲清林不知道这两月发生了什么,凌惊然整个人都变了好多,他瘦了,眼底泛着浓重的青色,双眸异常红肿,又像是急行数日,未曾合眼,也不曾好好歇会,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疲惫不堪的姿态一览无余。
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依旧耀人眼目,整个人比留影石上更为出色。
凌惊然操控法剑落到许一凡对面,毫不掩饰的紧紧看着他。
他眼眶都是红的,眼眸中,满是深切的思念和浓稠的哀伤
再看见许一凡第一眼时,他就知道了——凌惊语没有骗他。
他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那恍惚感不真实到让他感觉这一切好像是在做梦。
——是他久思之下,做的一个短暂的美梦。
那个时刻被他放在心上,即使被告知已死却依旧被他惦记多年的儿子,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活生生的。
他又慌,又害怕,又忐忑激动到无以复加,就像要饿死的乞儿,突然被塞了一大鸡腿,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
害怕这是在极度饥饿之下产生的假象,害怕这鸡腿是假的,也害怕好心人在寻他开心,又把鸡腿拿走,于是他提着心,明明迫切渴望到了极致,恨不得紧紧的把鸡腿抱住,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里,让它和骨血溶为一体,可他害怕好心人会怕鸡腿拿走,会打骂于他,于是便傻愣愣的看着,不知该怎么做,哪怕急得要死,也要克制着本能,只敢偷偷的闻一闻,嗅一嗅。
“……一凡!”最终凌惊然还是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被认出来了!
可是怎么会被认出来的?许一凡这三字他们自来了上天域,就再没叫过,而现在凌惊然却能准确无误的叫出许一凡的名字,那只能说明,他认出来了。
闲清林突然想起来,凌惊然把杨明辉杀了,当时看留影石,他极为惊奇,不知什么怨恨竟让凌惊然对杨明辉下如此狠手。
可他若是在为许一凡报仇,那便说的过去了。
也不对!
凌惊然是想许一凡死的,如此,他怎么可能会为许一凡报仇!
闲清林一头雾水,许一凡没有应声,甚至还偷偷从空间戒指里掏了一沓符箓出来夹在两指之间,警惕着,看向凌惊然的眼神,像是想要把他给捅了。
毫不掩饰。
那股埋怨和恨意,一点都没有掩饰!
凌惊然本来想朝他过去,想抱抱他,可就是这一眼,让他像是被刺着了,不知道想起什么,他脸色瞬间煞白,硬生生的止住脚步,没有再说话,更无法再同许一凡对视,耻于见人一样垂下头。
起初闲清林以为他是不在意,又或旁的,可细看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抖,喉咙里甚至还发出粗重的类似于痛苦的喘息声,
许一凡那一眼,让凌惊然整个人一下无力透了,来时路上做的所以心理建设都在他这一眼下急速崩塌,他双手都哆嗦了起来,许一凡那恨不得他死的模样,让他五脏胸腔一阵一阵的闷疼,整个人都要崩溃。
他无措的说:“一凡,我听凌惊语说你还活着时,我很高兴,真的,我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我那会儿其实想立即去找你,可我不知道你的踪迹,我……我就去了杨家,我给你报仇了,我……也找了你很久!”
他太过着急,太过想念,十万大山离阵灵宗有好几天的路程,因此这六天五夜他都未曾合过眼,满心满眼都在想着,快些,再快些,他就要见到儿子了。
他太想了,所以他顾不上旁的,渴求道:“一凡,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许一凡没好气:“有眼睛不会看啊!死不了。”
“……你能不能过来,给爹爹好好看看你,这些年,爹爹真的很想你,爹爹这些年真的……好想你。”
许一凡躲到闲清林身后,警惕无比:“你当我傻了?过去再给你扎我一剑吗?想我什么?想我死了没有?”
妈的这人,当他傻了竟然叫他主动过去吃一剑,小看人也不是这么小看的。
凌惊然怔住了,像是被人给当头一棒,让他脑袋嗡的一下僵在原地。
第136章
凌惊然眼圈瞬间红了,他很少失态,因为他从来都无欲无求,没有渴望,就谈不上失态,因此他总是理智又冷静,可是许一凡这声质问,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拧着他的心脏,让他窒息到闷痛,更像一把把锋刃的刀子,一点点的剜着他的胸口。
他以为在得知凌惊然背叛他的时候, 在知道自己做的事后, 他的心脏已经疼到麻木不会再有感觉了, 可现在,他才知道其实不是,它还能更疼。
他声音大了起来,又急切又悲痛:“我怎么会扎你,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扎你,我怎么会……”
“你怎么不会?你难道没有扎过我吗?你以为我口说无凭胡言乱语吗?”许一凡指着自己的胸口,几乎是低吼出声:“我这里,你忘了?这里曾经被你狠狠扎过一剑,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可 是你忘了,我却忘不了。 ”
他缓缓深呼口气,压下众多翻腾着的情绪:“你现在赶紧走,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打你。”
许一凡寥寥数语, 却让他心如刀绞,差点连呼吸都无法继续下去。凌惊然摇头拒绝。
他不想走,这是他的儿子,他想了几十年的儿子,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如何舍得离开?无论是弥补也好,什么都好,他都不想走。
他抬起头,整个人满是疲惫和无助,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那种愧疚感,就像锋利的法剑架在他的喉咙上,让他呼吸困难。
“一凡,爹爹以前对不起你,可是……爹爹真的很想你。”
“我才不信你。”许一凡说。
凌惊然脸上全是泪痕,眼里无法自抑的充斥着各种悲痛,他哽咽问:“那要怎样你才信爹爹,一凡,爹爹当初不是有意的,你信爹爹行吗,你信爹爹一次。”
“你把阿爹打残了。”许一凡耳朵像是懵着一层纸,鼻子眼眶莫名的发酸,他现在就像街头要饭的狗儿一样,平日行人总嫌他脏,一靠近就要挨一脚,可有一天好心的老人带来了一大碗骨头,他高兴,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还有满腹的心酸委屈。
为什么要踢他?为什么要在他恐惧后再给他送上一碗大骨?他想要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给他?他现在不想要了,却又有人愿意施舍给他了。
那顾埋怨和委屈不可避免的蔓延到全身,让他腾的升起一股苦涩的,愤怒的,甚至疼痛的各种无法言语的情绪来。
他求的时候求不得,不想要了,就又有了,为什么会这样?杨家通缉他,阵灵宗往他头上泼脏水,这其中又有没有凌惊然的手笔?
他灵海差点受损,疼得跟狗一样满地打滚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来,现在……
太迟了!
凌惊然在同他道歉,他所做所为就跟那满满一大碗骨头一样,让许一凡感到很委屈,那股背叛感、失落感在沸腾着、灼烧着,绞得他整个人几乎要天翻地覆,难受不已,他觉得鼻子眼眶酸涩到了极致,全身的感知力在慢慢的消退,就这样,眼泪不知不觉间也淌了出来。
知道娘是个男人时,他没有哭。
知道他胸口上的伤是凌惊然扎的时候,他没有哭。
知道凌惊然可能把他视为耻辱时,他也没有哭。
大概那时的委屈都不及这一刻。
可是他痛苦,凌惊然却没比他好哪里去,许一凡那一滴滴眼泪,就像一双双手一样,狠狠的,不间断的,不停歇的,掐着他的脖颈,让他痛苦到窒息。
许一凡说:“你当初被凌惊语带走后,阿爹回来了,我就想去找你,可是阿爹不让,但我……真的太想你了,所以我趁着阿爹出去找令牌偷偷去找你,可是你没有跟我回来,你也不跟我说话,你甩开我的手,甚至还……扎了我一剑,现在你不仅打了爹,还要和杨明辉成婚了,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还配当我爹爹吗?”
甚至恶毒一点想,他都怀疑凌惊然是不是也是冲着他手上的万能来的。
强抢不来,就利诱!
威逼利诱总有一法子能行。
这些事凌浩宇和杨海灵能做得出来,凌惊然没道理做不来。
“不是的。”凌惊然胡乱的解释:“那不是我本意,我没想要伤你阿爹,也从来没有想要你死,我是被下了……”
“想没想,谁知道呢,但做了就是做了,被下了什么都无所谓,你今天来,是不是因为你想要儿子,是不是想诞下那什么生机好彻底坐稳你北部第一人的位置所以才找我?”
凌惊然那一剑让许一凡耿耿于怀,但最让他挥之不去的,是彼时凌惊然淡漠的仿佛宰了蝼蚁般的表情。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凌惊然如何待他,他就记得他当时那个默然的神情,所以他愤怒,他无法再度去相信一个想让他死的人。
人在极怒之下,是没有多少理智可言的,特别是心眼小、气性高的人,在愤怒的那个档口,他们什么都说得出来,甚至可能不恶毒的话语都不愿说,他们把语言当防身和挽尊的刀子,于是许一凡看着凌惊然,说出了那句让他悔恨了一辈子的话
他说:“你想要儿子,应该大把人愿意跟你生,想要多少个都随你意,你一众表亲应该不少,没了杨明辉,应该还有别人,所以你别再来找我,当我死了算了。”
闲清林抿紧双唇,许一凡这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算恶毒,也不算出格,可在这个时候,若凌惊然真为许一凡而来,那么这话跟直戳在他心骨上没有什么区别。
凌惊然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四周寂静无声,微有他失控的心跳如鼓般轰然作响,震得他双耳发疼,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许一凡的声音再度清晰的传来,明确的告知他,没错,他得不到原谅,得不到谅解。
他离开多年,儿子已经不再年幼,已不再像彼时那样需要他保护了,他在儿子被宗门追杀得到处逃窜狼狈不堪的、最不需要他的时候回来,就注定得不到他最想要的结果。
“……你别再来烦我,你扎我那一剑是确确实实的,我不再欠你什么了,所以你别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
“……”
凌惊然有那么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对啊!
做了就是做了。
说再多都像是在辩解,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缘由,那一剑出于他手是千真万确的事,他确实是对许修轩下了杀手,也对儿子下了杀手,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我……”许一凡的眼神太深了,也太冷了,凌惊然普一对上便彻底哽住,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像被人恶狠狠掐住了,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几个呼吸,许一凡见他迟迟不说话,以为他听进去了,便想离开:
“清林,小楚子,我们走。”
“一凡。”凌惊然要追上去,许一凡一道剑气划在他跟前:“不许追过来,否则我打你。”
凌惊然手都是抖的:“……一凡,你别这样对爹爹……就当爹爹求你了……”
“不许动,也不许跟上来,我再说一遍,你不是我爹爹。”
他似乎真的很生气了,此刻步步紧逼只会让对方更加厌恶自己,凌惊然迫不得已停下脚步。
凌一和郑长挥听了全过程,脑子是嗡嗡嗡的响,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二少的儿子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怎么现在……
若这小胖子真是二少儿子,那师傅和师娘岂不是在对亲外孙下毒手?
两人不敢再多想,因此凌惊然已经看了过来,叫他们滚。
郑长挥略显迟疑道:“二少,我等奉宗主之……”
“宗主?如今阵灵宗已由本少掌控。”凌惊然不带任何温度的看着他们:“滚。”
“二少此言何意?”凌一突然想起前几天他看留影石时,听见凌惊然对着凌浩宇和杨海灵说的那句:
——“滚,很快就会轮到你们。”
当时他以为二少说的是气话,可是现在二少此言,俨然已经对宗主做了什么。
“二少,您对宗主做了什么?”
郑长挥也蹙起眉头:“师傅和师娘压根不知情,才会对小少爷下达通缉令,二少,您有气……”
他话没说完,便倏地住了口。
二少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若师傅师娘只是这般,二少断不会对他们出手,毕竟无知者无罪,如今二少对师傅师娘出手,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彻底惹怒二少,才逼得二少不得不亲自出手,这其中甚至可能牵扯到了杨家,所以二少也才会打上杨家。
凌惊然问他们,是要为师傅报仇,还是回宗门。
凌一和郑长挥不是傻的,懂他什么意思。
他们若是选择为师傅师娘报仇,那么今天,他们就得交代在这里,二少有直取他们性命的本事。
要是效忠于二少,那就能回宗门。
阵灵宗大多弟子都有一通病,那就是慕强,而阵灵宗也只讲强者为尊。
凌一和郑长挥明面上是凌浩宇、杨海灵两人的弟子,但其实和凌惊然一样,他们都是因为天赋出众,才被凌浩宇和杨海灵收到膝下,他们拜师时其实已经是七级阵法师了,而凌浩宇两人招收他们,说白了,不过就是想让他们挣面子。
凌一两人对所谓的师傅其实也没多少感情,当下直接单膝跪地,齐声恭喊:“我等回宗等候宗主归来。”
虽然凌浩宇和杨海灵都是八级阵法师,且都是大乘,但都不是凌惊然的对手,他想夺权,甚至想要他们的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阵灵宗易主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可这没完,在易主第二天,通缉许一凡和闲清林的告示就被撤了下来,并且直言,万能并非阵灵宗专研之物。
那为何先前又发布那种告示?
阵灵宗给出的理由是宗主凌浩宇早年研究阵术,不慎伤其识海,导致记忆混乱,出现痴傻之症,看见万能心生喜意,久念成魔,便以为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因儿才下达通缉。
一众修士有信有不信。
不仅如此,就是杨家,也在阵灵宗的逼迫下,四分五裂。
一时间又是众说纷纭。
“凌浩宇凌宗主我之前有幸远远见过一面,他看着不像脑子有病的啊!”
“但这告示是阵灵宗亲自发布的,岂能有假。”
“你们说会不会是……”
是什么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凌二少为夺权,为名正言顺才给爹安上这么一个名头。
“这不可能吧!凌二少要有那心思,早八百年前凌浩宇前辈怕是就得脑子有问题了,何需等到今天。”
“凌二少实力在凌阵灵堪称无敌,老宗主和夫人早就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我听说凌大少被赶出阵灵宗了。”
“啊?还有这回事?不是说凌大少和凌二少感情最是好吗?怎么现在二少刚一继位就把大少赶出来了?”
“这谁知道。”
“二少未免太过无情无义。”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想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才让二少这般。”
“说得不错,不然为啥别人不赶,就单单赶他?”
这些事许一凡是在赶往十万大山的路上听其他修士说的,他也没多放心上,楚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其实如今阵灵宗和杨家已经撤下悬赏,在哪里进阶都可以,不过许一凡担心这是对方使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因此压根不敢大意,还是带着闲清林和楚含照旧往十万大山里赶。
第二十六天,路上三人碰上一只妖兽,不过那妖兽正在和一修士激战,那修士脸上带着面具,一身白衣,眼看已经要不敌,却在看见许一凡三人时,还拼了命的牵制着妖兽往另一方向跑。
“那是九足鳗鱼啊,听说这种妖兽肉烤起来香香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许一凡舔着嘴角,一脸垂涎的说。
“你想吃吗?”闲清林问。
“想啊!”
闲清林说:“那你上去帮忙吧!那九足鳗鱼看着快要不行了,那修士心性也还不错,你出手相帮的话,他定会答谢一二的,到时候我给你烤了吃。”
那九足鳗鱼体内有雷电之力,吃了对于即将进阶的修士而言,有极大的益处。
许一凡嗯嗯两声,疾身上前,和那白衣修士将九足鳗鱼打死了。
那白衣修士抱拳道谢,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问他想要什么?许一凡嘿嘿一笑,觉得老婆料事如神,心满意足抱着三十斤鳗鱼肉回来。
晚上闲清林全烤了,鳗鱼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金黄焦香,佐料一散,香得许一凡原地转了三个圈圈,他觉得他眼光真是太好了,比他阿爹好,也比杨明辉好,他老婆从不打他不说,还会烤香香的肉。
阿爹就不行了。
找的道侣会打人。
三人美美出了一顿,第二十九天,许一凡终于找到了一处山头,布置了两天,楚含才开始进阶。
雷劫很猛,但他吃了好些年蝎蜜,又有一大推疗伤丹药,还有万能辅助吞噬雷劫,虽然只吞了几道就说不行了,让他自己想办法,但楚含还是觉得压力小了许多。
最后他成功进阶,不过到底是受了不小的伤,许一凡见楚含进阶整整一天都没有人来打扰,便在原地修整,想着等楚含伤势好了再走。
闲清林却觉得有点奇怪:“你是不是还打着什么注意呢?”
“老婆,我们心有灵犀,这不,又被你看出来了。”许一凡很高兴的说。
闲清林笑了,敲他一下:“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发现隔壁那边的山头上住了一只白虎。”
闲清林一怔:“没看错吗?”
白虎率属于神兽一族,不过修真界如今的白虎皆非纯种白虎,可是身上有点神兽血脉,都意味着它们不同凡响,远胜寻常妖兽。
“没看错,那天我在外面布置大阵的时候看见了,那只白虎下山来喝水,我还不信,特意看了许久呢!”
“你想打它的注意?”
“嗯。”许一凡点头道:“我想要它一点毛,这样我就能炼制几/把八级符文笔,以后我在绘制符箓的时候,就能轻松很多,符箓品质也能上来。”
闲清林犹豫了一下,白虎因为身上有神兽血脉,虎毛长而顺,柔而轻,确实是炼制符笔和铭文笔不可多得的好材料,不过拥有神兽血脉的妖兽,修炼速度十分迅疾。
“你可知道那只白虎什么等级?”
许一凡点头回答:“知道,元婴期,不足为虑。”
“才元婴?”
“对啊!”许一凡说:“那只白虎还是只幼崽呢!要是洞虚大乘之类的,我见了扭头就得跑,哪里还敢去打它的注意啊!”
大多洞虚妖兽可是比同等级的洞虚修士更为强劲,战斗力也更为彪悍,绝不是好惹的。
只是元婴的话,那倒还可以图谋图谋。
楚含伤势一好,闲清林立马把斯斯和默默都叫了出来。
五人埋伏在山脚的小溪边,想着等那只白虎崽子下山喝水时,他们就冲出去困住它,不过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回事,他们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白虎崽子下到山脚喝水了,河边竟然又来了好几只合体妖兽。
要是这会儿出手,其他合体妖兽必然大怒,肯定也会对他们出手。
现在不是出手的好时机,那就只能等待时期,五人等啊等,想着等白虎崽子喝饱了,他们跟踪上山去,到了山腰再想办法对它出手。
于是白虎崽子喝饱了蹦蹦跳跳在前头,后头五人冒着腰,鬼鬼祟祟跟在它屁股后头。
白虎崽子似乎也发现了身后狗狗祟祟的五人,走两步便回头看一下,走两步又回头看一下,一点都没在怕的。
许一凡五人身上都贴了隐息符和隐身符,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们,他们还是猫着腰,可时间久了腰难免不舒服,因此老虎崽子不回头看的时候他们就站起来,老虎崽子回头看,他们又立马缩起来不动弹,小老虎好像还感觉挺好玩,蹦得更起劲了,很高兴很激动的样子,时不时的回头看闲清林几人,好像玩木头人的游戏,让它显得十分亢奋。
闲清林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妖兽和修士一样,对危险都几乎极为敏锐,那只白虎崽子明明已经发现它被跟踪盯上了,却没有害怕得慌不择路赶紧跑,还好像显得很高兴,一副终于有人陪它玩了的感觉,而且白虎战斗力强悍,虎妖多是修士契约的首选,怎么这里有只元婴期的白虎崽子,却没有修士打它的注意呢?
“一凡,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闲清林说:“我总感觉有点奇怪。”
“好像是有点。”许一凡也蹙起眉头:“它元婴,修为还很低,方才其他妖兽不敢动它,那是忌惮它身上的神兽血脉之力,可我们是修士啊!又不怕这个,你和小楚子几个修为又高它那么多,但是这白虎崽子却不怕我们,这明显不对劲。”
他沉思熟虑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闲清林几人朝他看过来,只见他信誓旦旦道:“这只白虎崽子脑子不好了,傻透了,所以它才不怕我们,走,我们继续跟上去。”
“……”
在白虎崽子蹦到山腰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时,许一凡大喊道:“就是现在,我们快出手。”
许一凡一个八级捆阵就要朝白虎崽子罩去,闲清林几人也灵力化剪,准备割毛,结果许一凡冲到半空,像突然看见鬼一样,又火烧屁股一样火急火燎的冲了回来。
闲清林四人紧随其后,也皆是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
五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乘期白虎兽,都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那只大乘白虎一身威压十分恐怖,一双虎眼也盯着他们,双方人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
默默咽了下口水,十分没骨气的传音问:“老大,现在我们还要上吗?”
斯斯拍他一下,头皮发紧说:“上?还上个毛啊!你脑袋想搬家吗?”
大乘期的白虎妖兽,打起来可是不得了的,能一爪子直接将他们都拍飞了也说不定。
默默小胖手在自己脑瓜子上摸了一圈,说:“我脑袋想不想搬家我也不知道……默默问问它,啊!它说它现在还不太想。”
楚含:“……”
闲清林:“……”
许一凡冷汗直冒,他最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觉得对方强就勉强溜须拍马两句,觉得自己强,就谁也不放眼里。
现在明显是敌强我弱,最近一直被追杀,符箓阵盘啥的也快没了,打起来赢头不大,于是他抹了把脸,对着那只大乘母虎说:
“老嫂子,孩子回家了,我们就放心了,先走了。”
大白虎动了动。
许一凡哽着脖子大喊起来:“老嫂子,不用送了,你别动,清林,默默,小楚子,斯斯,我们赶紧动。”
五人一溜烟就跑了,像长了四只脚似的,飞快。
那只大白虎狂哮一声,小虎崽子却是用爪子勾了勾它,然后高兴的蹦跳。
许一凡几人本就没想对白虎崽子下毒手,不过就是想剪它一些毛,因此身上并无杀气,那只白虎大概也发现这一点,因此并没有一出现就对他们发起攻击。
五人灰头土脸从山里出来,闲清林想着既然阵灵宗和杨家已经撤下通缉令,一路过来,也没发现什么阵,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可以离开宁城了,几人正要往山外去,却听说三月前凌惊然御剑赶往华南,在许家外头等了九天。
自许修轩重伤后,许家便立起大阵,再不出来,全族好似一夜之间都沉浸了下来,凌惊然想求见许修轩,许修轩闭门不见,此事又传得沸沸扬扬,大家是一脑子问号,都不知道凌惊然在搞什么。
闲清林算了算时间,凌惊然赶往华南的时候,他们正在十万大山里准备进阶,楚含调息三个多月才恢复过来,那么如今凌惊然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为什么突然要去找许修轩?
闲清林觉得有些费解。
许一凡身上已经没有飞船了,几人想出山后回宁城乘坐公共商船前往华南,却不料赶路时那面具白衣修士再次出现。
许一凡看见他还挺高兴,不过看见他一身伤,又很惊讶。
“哎呀,道友,你受伤了?”
那白衣修士点点头:“嗯。”
“你都洞虚了,咋的还那么不小心?”
白衣修士张开手掌,手掌之上漂浮着一大团白色的虎毛。
许一凡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白虎身上的毛,而且还是那只大乘期白虎身上的。
他双眸一缩,简直不敢置信:“你对那只大白虎下手了?”
白衣修士毫不避讳:“嗯,白虎毛是炼器和绘制符笔的好材料,能卖不少灵石。”
“所以你跟那只大白虎打架了?”
“嗯。”
许一凡拍他肩膀,十分佩服的说:“我上次想对它崽子下手,不过后来那只大白虎出现了,我们立马就溜了,你倒好,洞虚你就敢去挑战大乘,找死都不是你这么找的,是不是受重伤了?”
那白衣修士也不避讳:“嗯,九死一生。”
“那真是危险,不过它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叫它一声爹,你要是叫了,都不至于伤成这样,好好的白衣都红了大半,一点都不仙气飘飘了。”许一凡叹了一声说。
那白衣修士很是纳闷,连语气都充满了不解:“我为什么要叫它爹?”他心想区区白虎,怕是还没这个资格让他唤声爹。
“就是,叫它爹,它就不打人了吗?”默默也十分好奇。
许一凡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那肯定啊!虎毒不食子啊!这点你们都不懂吗?”他看着那白衣人,摇头叹气,一副说教的模样,语重心长道:“看来这位前辈你也不爱看书啊!平日多看些书还是很有用的,这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了,我很爱看书,所以我什么都懂!”
那白衣修士:“……”
闲清林:“……”
楚含:“……”
那白衣修士大概没想到还能这样,噗呲一声笑起来。
“笑啥?”许一凡懵懵地问他。
那白衣修士目光有些复杂,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许一凡为什么要对白虎崽子下手,许一凡跟他对付过九足鳗鱼,有过生死交情,因此也不避讳,说他想要白虎毛来炼制两只笔,谁知那白衣修士竟十分大方,说上次许一凡出手相助,他才能在九足鳗鱼的攻击下全身而退,现在许一凡喜欢这虎毛,那就给他。
许一凡心中暗喜,面上却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番,最后才笑呵呵的收下了,又知白衣修士也要前往华南,身上还有飞船,他又高高兴兴给白衣修士塞了一瓶疗伤丹药,问他,他们能不能搭个顺风船。
那白衣修士点点头:“这自无不可。”
之后互通了姓名,闲清林听见对方说,他叫倪叠。
许一凡眨了眨眼,觉得倪叠的父母取名非常的有内涵,水平也十分高超,又十分会占人便宜,以后他也给他孩子取这么一个。
斯斯和楚含一上飞船就入定修炼,默默和许一凡则呼呼大睡,在十万大山里这几个月,他们都没怎么歇过,到处的打猎补充材料和库存,如今松懈下来,便感乏了。
只有闲清林,坐在倪叠对面,绷着神经,一脸警惕的看向他。
第137章
倪叠坐在许一凡旁边,微微低着头,目光几乎是贪婪的落在他脸上,眨都不眨。
七级飞船行驶速度虽比不上九级法器,但风还是吹得呼呼响,他像是怕许一凡会冷,指尖轻触于他鼻尖上,许一凡脸蛋被风吹得有些凉,倪叠眉头立时紧蹙, 而后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张绒毛小薄被,叠了两层,轻轻盖到他肚子上。
默默嘟囔了一声,大概是梦见自己在吃丹药,小嘴巴动了好几下,挠了挠屁股才翻了个身,两片光溜溜的小屁股蛋正巧对着倪叠,他闷笑一声,目光温和起来,也给默默盖上。
闲清林更觉孤疑,大抵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和直白,倪叠察觉到他不算友善的目光,终于转过头来,没再紧紧的看着许一凡,而是对他淡淡点了下头。
“不知前辈是何人?”闲清林说。
倪叠怔了下,仔细看他:“你在怀疑我?”
“不值得怀疑吗?”闲清林道:“那只九足鳗鱼,一凡出手前,就快不行了,你却给他送了那么多鳗鱼肉,据我所知这九足鳗鱼在外售价可不便宜,大乘期的白虎毛更是价值连城,结果你又以救命之恩为由说送就送,无事献殷勤,怎能让我不妨。”
最重要的一点,这人显露出的气息只有洞虚,而且还说因为和那只大乘白虎战斗,九死一生,可是在被许一凡逗笑那会儿,他泄露出的威压十分强盛,根本不像是受了伤,若是打都打不过,又怎么还能从白虎身上把毛剪下来?
闲清林看过,倪叠剪下来的白虎毛有一大团,能炼制十来只符文笔,只一部位根本不可能剪这么多,因此他应该是在白虎身上剪了好些地方,大乘期的白虎好端端的,能让他剪?
要说是因为白虎不妨,才被他得了手,可哪有一而再再而三不妨的道理,闲清林更倾向于对方把那只大乘白虎打趴下了,摁着它,大白虎毫无还手之力才任由他剪下那么多毛。
许一凡占了便宜就高兴,闲清林传音让他提防着点,可是许一凡说他感觉对方对他没有恶意。
确实,他们无冤无仇的,对方对他们没有恶意再正常不过,可是倪叠送了他白虎毛不说,还正巧的要前往华南。
怎么就那么巧?
白虎毛、鳗鱼肉,他说送就送,若是送旁的不值灵石的玩意儿,都不至于让闲清林多想。
倪叠笑了一下,一挥手一个大阵悄无声息的出现,瞬间将许一凡四人笼住,闲清林浑身绷紧,直接将法剑招出站了起来,警惕看他。
倪叠依旧坐着,丝毫不慌,神态自若:“我并无恶意,你无需紧张,这只是隔音阵。”
闲清林往阵里看,许一凡四人确实是什么事都没有,许一凡甚至还将薄被拉了起来,埋到脸下,睡得香喷喷的。
“你到底是谁?”
倪叠把面具摘了下来。
“……”闲清林怔了好半响:“凌前辈,你怎么会……”
“别告诉他。”凌惊然有些急说:“你别告诉一凡,他若知道是我,必然会赶我离开。”
“可是……”闲清林还是一脸警惕,防备之心更胜之前。
凌惊然认真道:“我不会害他。”
闲清林讥笑一声:“可你却真真实实给过他一剑。”
“这我不否认,可当时我已经忘了他了,我不是有意的,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他声音渐渐低了起来:“旁人如何我不下定论,我也不知他们把孩子看成什么,但我……”
他抬起头,直视闲清林:“可我疼我的儿子,我把他当成命来疼,我知道这节骨眼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敏感,空口无凭说再多你都不会信,我也知道他在怨我,不想见到我,我应该……躲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但我实在控制不住,我真的太想他了。”
闲清林心性警惕,并非好骗之人,可此刻有那么一瞬间他被凌惊然双眸里流露出的痛苦神色而震惊到。
那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作不得假。
他也不觉得一个万能能让凌惊然做到这个地步,他若真想要,直接出手即可,毕竟他有那个实力。
闲清林有很多事想问,他知道自己此举如同往人未合的伤口上撒盐一样恶毒,但他实在太想知道了,因此还是开口问:“当初,您到底为什么要对一凡下手?”
“……我被下了绝踪阵,不记得他了。”再次谈起此事,便如自剜伤疤,凌惊然很难冷静,声音再度幽沉:“那时我也把修轩给忘了,我什至还把他打伤了,他不愿再见我。”
绝踪阵闲清林没听过,可谁会给凌惊然下绝踪阵?他乃阵灵宗二少,谁敢对他下手?
“是我爹。”凌惊然说。
闲清林诧异无比:“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天机在身一事,你应该知道吧!”
闲清林自是知道。
“天机阁阁主,推演出我将会诞下真正的生机,因此天恒秘境开启时,宗门将我和凌惊语、杨明辉等人送了进去,他们给凌惊语下了任务,让他在秘境中寻找龙延果,灭我红鸾,而另一方面,也是想着我能和杨明辉培养感情,出来后便举行大典,诞下生机,可是在进入秘境时,我和他们分散了,我在里面碰上了许修轩,和他生了一凡。”
凌惊然顿了顿,嗓音嘶哑着:“一凡他灵根看着不是很好,他和轩哥一样,表面上展露出来的是废物三灵根。”
许修轩是三灵根,且天生没有魂力,但他有着无人可敌的、卓然的领悟力,因此哪怕是被称为废物的三灵根,他的修炼速度却能遥遥领先众人数百倍。
而凌惊然,是罕见的阵法之体,天生单一变异雷灵根,而雷灵根也是罕见的天生武修灵根,且他还灵魂力天生变异。
所 以他阵法天赋异禀,战力极强。
许一凡是他们结合生下来的孩子,虽然在凌浩宇看来,他不幸的继承到了许修轩的三灵根资质,但却不知,许一凡不仅继承了许修轩的三灵根资质,同时还继承了他惊人的领悟力和凌惊然的变异魂力。
同时身具卓然的领悟力,又天生神魂变异,这让他几乎是一落地就是天生的赢家。
甚至是天生的术师。
更是强强联合下来,诞出的更为恐怖的存在。
可是彼时谁都不知道,因为许一凡还年幼,因为他对外显露出了三灵根,因为他很贪玩,因此他被下了定论……废物。
“那时候我很宠他,又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我想着他年幼,爱玩,便由着他。”凌惊然幼时就被凌浩宇和杨海灵带回峰上,此后数百年,阵灵宗那人人向往的,代表着权利与恩重的最高的阵灵峰,成为了困住他的牢笼。
他被困了数百年,所以他不想他的儿子步他后尘。
“他想玩我就给他玩,秘境条件苛刻,妖兽肆虐,我纵然有心,也无法给他像外头世家子弟那般安逸的生活,他生在里面受了苦,要随着我和修轩到处奔波战斗,甚至居无定所,我本就对不住他,更不敢压着他修炼,因此四岁时,他尚未引气入体。”
凡人孩子三岁启蒙。
修士后代,也大多是如此,有些修士因身怀特殊灵体,甚至在刚出生,尚未懂事之际,便可引气入体,四岁这个年纪,在大世家、大宗门,寻常已经有练气五六层修为。
可是许一凡还是个凡人,天天就想着玩,他甚至好像对修炼还不太感兴趣。
“修炼没有尽头,我想着也不急于这几年,便由着他,可我不知道我爹竟然跟着凌惊语进了秘境,那会我因为服用龙延果逆天而行,修为大跌,修轩又正巧外出,想为我找寻万幻乘影草让我恢复过来,因此那会儿就我跟一凡留守在洞府,那天一凡他说他想吃红灵果,我便去外面给他找,结果凌惊语和凌浩宇竟趁我不在,偷偷试探他,凌浩宇看见他是三灵根,又尚未引气入体,便断言他是废物。”
许修轩修炼速度极快,可是大部分人暗地里都一至觉得那是因为他受许家渡劫老祖疼爱,一身修为都是由灵石和丹药催上来的也说不定。
三灵根,是废物。
四灵根,大废物。
五灵根,顶级废物。
六灵根,废物中的废物。
这些在修真界,在众多修士意识里,几乎是根深蒂固。
因此三灵根的许修轩是废物。
许一凡也是废物。
凌浩宇对他下了判决,便想让凌惊然回归正道,再生一个。
“我自被天机阁阁主断言有天机在身后,四海八荒便都把希望寄托在我和阵灵宗身上。”凌惊然道:“爹娘总说,这是大家仰慕我,天道抬举我,他们以此为荣,让我万不能辜负,被寄于厚望有时并非代表着荣耀,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脖子上就好像套着一副镣铐,在拉扯着我前行,因为我身负天机,因为我天赋出众,所以什么事都应该做好,修为要好,阵法也要好,实力要远超他人,这样才不至于德不配位。”
他被众人推上高位。
可高处不胜寒。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站在那里,也没有人问他那里站着舒不舒服。
他没有自信活成那样,但他们却要求他必须那么做。
他只要稍停下来,想喘息一二,他的爹娘便会严厉呵斥他:“你是大家的希望,现在不知多少人都盯着我们阵灵宗,你可不能让我们宗门成为笑话。”所以为了自由,为了以后,他只能拼命的爬上大家所希望的那个高度。
他自己如此,他便不愿逼着他的孩子一定要引气入体,一定要修炼,一定要站在高处,一定要高人一等,人活一辈子,高兴最重要。
他也自始至终都明白,他生的孩子,是整个修真界的生机。
但他这一辈子太长了,他会诞下多少个孩子,谁又才是生机,他不知道,旁人亦是不知。
但天机阁主曾说过,他子嗣缘薄,那便意味着,他这辈子不会有太多的孩子,可能只一个,或者只两个,绝不会更多了。
许一凡是三灵根,若是传出去,那么阵灵宗,便彻彻底底沦为笑话。
整个阵灵宗,以及天机阁都会因他而脸面尽失。
“凌浩宇最重面子,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而他也知我断然不会舍弃孩子和许修轩,我若是再和许修轩在一起,那么下个孩子,恐也如此,而我这辈子又只会有一个或两个孩子,因此他便让凌惊语在我识海中,设下绝踪阵,带我离开。”
绝踪阵一被下入识海,那他就不再记得许修轩了,也不会再记得他还有个儿子,这样他才会又变回之前那个无欲无求的,听话的阵灵宗二少。
因为凌浩宇,因为他的贪恋虚荣,造就了一场无法忍受,无法抗拒的离别。
闲清林沉默了下:“既是如此,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何不跟一凡解释?”
“……他把我也忘了。”凌惊然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发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的识海被人封锁了。”
闲清林脸色变了变。
“这对他并不会产生任何伤害,你不用紧张,我猜应该是修轩出的手,至于为何要封锁住他的记忆,我并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做,一凡大概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而我对他出手这一事……他大概是难以接受,又或者是因旁的事让他想了起来,他如今就记得我想要他的命,所以他怨我恨我不敢再相信我,他打小性子就和修轩一样,很是执拗,也很是小气,许家人都这样,他觉得我不疼他,那么我说再说都没有用,他只会相信他看见的,甚至觉得我是在辩解,而我也确实对不起他,正如他说的做了就是做了,解释再多……我还是扎了他一剑,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他低声道:“我疼他,我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没爱过他,我当初只是……把他忘了,我闭关多年后,修为慢慢恢复过来,绝踪阵对我的控制不再是绝对,我开始想起我还有个儿子,但我想不起他叫什么,去了哪里,我也不记得我是和谁生的他,我受凌浩宇误导,以为是修轩当初趁我之危凌辱于我,在我离开后,他将怨气发泄在孩子身上,将孩子害死,我想寻他报仇,可是他不在,我又很想孩子,奢望着他尚未投胎,我便去了地府。”
闲清林一怔:“你曾去过地府?”
“嗯。”
当初听穆棱杰提起凌惊语,知道他也有个儿子,而且还年纪轻轻便陨落在外时,闲清林还想着当年地府鬼差看见的那人没准是凌惊语。
而凌惊语和凌惊然乃是同胞兄弟,模样相似,鬼差会觉得和许一凡像实属正常。
可是如今他才知,那人不是什么凌惊语,而真的是许一凡的爹。
凌惊然最后道:“我现在就想陪在他身边,我是谁这事你……能不能别告诉他。”
声声字字,满是恳切,闲清林没有说话,他不想瞒许一凡,可是看着凌惊然这般,明明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如今却在这里对着他苦苦哀求,他做不到毫无动容,事情原委他又已明了,根本无法再狠心将人赶走。
闲清林没有回答,凌惊然以为他还在怀疑,怕自己会再次对许一凡出手,便又道:“我看得出你爱一凡,若是你能和他诞下孩子,你会舍得伤他吗?”
不会!
闲清林想。
以前许一凡是他拼死都想要守护的人,可是现在,多了一个,那就是孩子。
虽然有时候看见许一凡捧着蛋又抱又亲,又颠又哄,一副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吃味,可他还是疼孩子的。
他怎么可能会忍心伤他的孩子,那是他半条命。
有那么一瞬间,闲清林懂了凌惊然那种感受。
当初那一剑扎在许一凡身上,但同时,也扎在清醒后的凌惊然身上。
甚至更甚。
因为他不仅会痛,他还要承受着无尽的自责和内疚。
凌惊然突然笑了一下,如春日桃花,但暖不进眼底:“你大概不会懂的,你还年轻,没有孩子……”
懂的前提是——换位思考,条件等同,将心比心。
“我有。”闲清林说:“所以我懂。”
凌惊然满脸愕然,心跳都失速了:“……你,你在说什么?”
“我有孩子。”
凌惊羽下意识朝默默看去。
“……不是他。”闲清林心念一动,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橘红色的盘大的蛋:“这是我和一凡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凌惊然觉得荒谬极了。
他错愕至极的看着闲清林,出窍修为,不足两百岁骨龄,这个年纪和修为,是无法服用龙延果的,因为想逆天而行,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闲清林的修为和年纪,还不足以支付那巨额代价。
而闲清林是个人。
许一凡是不是人,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以,怎么会有蛋?
他第一反应是闲清林在开玩笑,可他却又下意识的发动起血脉感应,许一凡哼哼唧唧,觉得整个人好像泡在温泉里,舒服极了。
蛋蛋也在闲清林怀里滚了一圈,好像显得很激动。
凌惊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随着血脉感应的发动,有两道和他极为相似的气息从跟前传了过来。
一道来自许一凡,一道来自蛋。
那……
他几乎是错愕的:“你怎么会……”
“可能是受我识海里那人影响。”闲清林没有细说,只三言两语叙述,但凌惊然却听明白了。
他怔了许久,才说:“可否给我抱抱?”
闲清林把蛋递过去,凌惊然双手接过,那蛋还很小,但极为漂亮,蛋壳是橘红色的,泛着光,亮晶晶的,抱在怀里没有多少分量,可却让凌惊然的眼眶穆然发酸。
“是两个。”他突然说。
“两个?”闲清林顿了一下后面露喜色,急道:“你是说这蛋里面有两个孩子?”
“嗯。”凌惊然说。
蛋壳有些厚,而大多神兽蛋有隔绝侦探和自我防护能力,许一凡和闲清林修为不高,灵气还无法穿透蛋壳,自是不知道里面是一个还是两个。
闲清林发现凌惊然盯着蛋,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疑惑。
他紧张起来:“前辈,孩子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能感知到这蛋里面有两道气息,但……”凌惊然抬起头,看了许一凡一眼,才又将目光转向闲清林:“其中只有一道气息能和我产生血脉共鸣。”
能产生血脉共鸣的,只有血亲之人,其强烈程度,代表着血脉亲近程度。
现在蛋里明明有两个孩子,但只有一个能和凌惊然产生血脉共鸣,那便意味着,只有一个孩子是许一凡的,因此才只有一个能和凌惊然产生血脉共鸣。
闲清林和许一凡是怎么认识的,凌惊然不清楚,也没机会过问,可是许一凡被杨明辉针对,妄图搅碎识海时,闲清林不顾性命,不顾一切以命相搏让杨明辉停下来,这一举动就足以看出他心里是有许一凡的,甚至可能还把他看得很重,他应该不会背叛许一凡。
就算背叛过,也不会出现这种一颗蛋能诞下不同血脉的情况。
闲清林脑子一片空白:“……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坐不住了,脸色都有些苍白,急道:“我只和一凡……我只和他双修过,我没和别人……”
“你别急。”凌惊然按住他。
闲清林怎么能不急,他生的孩子,有一个不能和凌惊然产生血脉共鸣,那意味着也无法和许一凡产生血脉共鸣,那便不是许一凡的种,凌惊然能和许一凡产生强烈的血脉共鸣,他是许一凡亲爹无疑,隔代的话,产生的血脉共鸣虽不及直代强烈,但绝不可能没有。
许一凡若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他?按他那个个性,怕不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不能产生血脉共鸣,也许可能是孩子太小。”蛋生的纯种妖兽以及半妖,和人不一样,人族孩子几乎是落地就五脏俱全,可蛋生的孩子,往往在蛋里的时候,还没发育成全,所以它们需要一个孵化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它们会由蛋黄进化出心脏、肺部,然后再慢慢的出现手脚、头部、五官,如今两个孩子发育得怎么样,凌惊然看不到,但他知道蛋生的妖兽需要一个过程,他宽慰着:
“或者是因为旁的原因,导致他无法跟我产生共鸣也说不定,你不要自乱阵脚。”
闲清林恍然想起默默说过,孩子资质越好,生的越快,但同时也意味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孵化,这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可能资质稍差些,已经有了血液脉搏,因此能和凌惊然产生血脉共鸣,而另一个可能是资质比较好,如今脸血脉都尚未进化出来。
这般想着,他重重呼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小心翼翼把蛋放回秘境。
凌惊然一时间没再说话,暗想闲清林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儿子,因此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胆战心惊。
他轻轻笑了一下,突然问:“我在蛋上,嗅到了浓厚的丹香味,一凡,他是丹师?”
闲清林点头道:“嗯。”
在碎星带那几年,许一凡有空就会研究研究那本铁皮丹书,他的魂力在混沌灵果和魂晶石的加持下,早已抵达八级高阶,临差一步进入九级,因此铁皮丹书里面的内容他已经能看到好些了。
丹书中有一丹方,讲述的是能提高妖族血脉和改善资质的丹方,但这种丹药,大多被用于蛋生妖族,这种妖族会在生蛋后,给蛋买些千骨丹让蛋吸收,这样孵出来的孩子,资质会得到显著的提升。
千骨丹不是八级丹药,只是七级高阶丹药,不过这丹方外界早已失传,正巧秘境里有炼制千骨丹的灵草,许一凡便炼制了好些。
闲清林把丹药交给小篮子,让他每天在蛋边放上两颗让孩子吸收,久而久之,整个蛋上都裹着一股浓郁的丹味,默默时常对着蛋流口水,嘀嘀咕咕的念叨,说蛋香香的,他想把蛋煎了吃,弄得闲清林有一段时间眼睛都长在他身上,就怕一不留神他克制不住,把他孩子煎了。
许一凡也盯他盯得厉害,默默像是头号重犯,被他两看得很严,他睡个觉闲清林都要守在一旁,默默感动得泪汪汪,说小老大心里有他,这么在乎他,不得了哦。
许一凡更是三天两头就得找时间给他弄点糖豆吃,就怕他馋了对蛋下手。
想要形成浓重的丹香味,必须摄取过大量的丹药,凌惊然会这么问不奇怪,许一凡若不是丹师,想买这么多丹药给孩子,怕是难以登天。
凌惊然点点头,又道:“万能是他炼制出来的吧!”
闲清林再次点头:“嗯。”
“你们用的符箓、法器皆出自一脉,要是我没猜错,这些应该也是一凡炼制的吧!”
闲清林又嗯了一声,没什么好隐瞒的。
“……五术皆通!”凌惊然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该自豪还是该心酸,他苦笑出声:“其实刚开始我觉神机阁的人有些神神叨叨,所言不太可信,没成想……”
最后他真的诞下了那所谓的生机。
天机阁以及凌浩宇两人,想让他和杨明辉结契,以诞下生机,却不知,生机早已出世。
闲清林心头猛然一跳:“前辈觉得,一凡就是那生机?”
凌惊然摇头道:“我不知,但我知道,想构建飞升通道,那人必须五术精通,五术也必须同达十级,且必须是天道指定之人,天道指定何人我不知,但一凡他精通五术。”
第138章
闲清林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构建飞升通道需要同时精通五术?”
飞升通道照理应该属阵法一种, 因为它的功能其实就是把修士从修真界传送至神界,和传送阵一个道理, 因此,只需精通阵法便可,何需精通五术?
“你被爹……”凌惊然顿了下,改口道:“你被杨家和凌浩宇追杀这些时日,应该对他们使用的阵法极为了解了吧!”
闲清林心想,以前可能不太了解, 因为之前他们几乎没得罪过阵法师,不过抵达上天域后了解了。
简直是了解得透透的,隔三差五就要被杨家和阵灵宗用杀阵、困阵, 幻阵击杀, 不熟他现在都不能坐在这里。
“那些大阵, 你可见过它们会分身?”凌惊然问。
闲清林摇摇头。要是会分身,他和许一凡怕是早被一锅端了。
“那你可曾见过那些阵法它们会自行移动?”凌惊然又问。
闲清林还是摇头。
阵旗布置出来的大阵,是不能移动的,布置在哪就固定在哪,就跟起房子一样。
而阵盘也是这个道理,向哪个地方抛去,它就会飞往哪个地方,它不能擅自更改其轨道,就像人丢石头一样,落脚点是由人为控制的,它只能有一个前进方向。
无需多言,闲清林懂了。
飞升通道,它是能化出无数分身,能同时接引众多渡劫修士的,要是寻常大阵,便做不到这一点。
而飞升通道,为什么能接引渡劫修士?又为什么渡劫修士渡完雷劫它就能准确无误的及时出现,那是因为它能感知到渡劫修士,因为感知到,所以它才能及时出现并打开,将渡劫修士接引至神界。
可寻常传送阵是没有感知力的,而寻常阵法师,也布置不出具备感知力和会同时演化出无数分身的大阵来。
闲清林听许一凡说过,万能具备感知力,是因为他在炼制万能时,在其中添加过感知纹,因此当初感觉到雷电之力时,万能才能精准的主动出击,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的冲雷劫去,最后吞食掉雷劫。
但他添加的感知纹等级并不高,因此当时雷电都劈到跟前了,万能才感应道,要是高阶感知纹,那么在寒心丹即将出炉,天道还未酝酿出雷劫之时,它就能提前感知到了。
而飞升通道,就是能提前感知,它感知的,是渡劫后期大圆满修士身上浓厚的气息,因此渡劫修士在进阶雷劫时后,它才能立马出现,将修士接引离开。那么同理,想要构建出具备感知力的飞升通道,那么构建的术师,必须精通铭文。
只有铭文一道里记载过感知纹,和预知纹。
“精通五术的人少之又少。”闲清林敢保证,除去许一凡,整个修真界,再没有人能一连精通五术:“如果,铭文师和阵法师,丹师,符师,炼器师五大术师一同出手呢?”
凌惊然摇起头,他当年被天机阁阁主认定后,其实有查阅过所谓的天机,对飞升通道有过足够的了解:“其实五大术师联手,也无法构建成功,作何那般看我?是不信吗?此言并非我糊弄于你,而是数万年前,曾有人试过。”
那场波及三界的大战未开始前,修真界存在着无数大能,那会儿十级术师虽不至于多到遍地走的程度,但也绝不像现在这般,只寥寥几个。
修士修炼不易,修至渡劫更不易,谁都不甘心因为一飞升通道就滞留在修真界,无法继续往下走,明明只差一步。
只要攻克这最后一步,他们就能飞升神界!
因此当时无数大能尝试过亲自构建飞升通道。
他们一同联手,他一同研究,他们使尽所有办法,可是最后能把渡劫修士接引离开的飞升通道却还是无法构建出来。
“为什么不行呢?”闲清林眉头紧锁:“难道就因为他们不是天道指定之人吗?”
“此是其一。”凌惊然说:“构建飞升通道,要相融性极高,但是每个修士身上的气息、血性、灵气、灵根、修为皆有不同,就像炼器,我炼制出来,让你打入铭文,大多都会炸,这是因为我们之间灵气不同,灵根属性不同,我炼制出来的法器,带有我的灵气和我身上的雷灵根气息,你的铭文,带有你的灵气和你的火系灵根气息,灵气不同,便极难相融,就算勉强相融,法器等级也会大大降低。”
闲清林倏地想起来了。
当初在中天域,华家便是炼器世家,张明华曾想拉拢他,也曾出高价从他这儿得知如何把铭文融入法器中的办法。
他调查过华家,知道华家曾在几百年前就想过往器胚中打入铭文和阵纹以提高法器等级,但试验数次,皆未成功。
当时他以为是华家技术不到家,才多次均以失败告终,如今想来,应是如凌惊然所说,因为气息等属性不相容,所以华家才都以失败而告终。
“自古以来,灵气、属性就没有相融一说,也没有能去除灵气一说,若修士能去除灵气,那修士便不再是修士,便无法再布置出阵法。”凌惊然说。
闲清林眸光微沉:“既然上古修士已知问题所在,那么是不是有人试图研究过五术?”
“是。”
“都没成功吗?”闲清林不是术师,他对术师了解得并不多,莽荒之地、中天域因为传承不全,所以术师术法等级大多都不高,想往上走很困难,而且灵气匮乏后,灵石、灵器、法宝、灵草变得稀少,这也限制了术师的成长,所以如今大多术师只精通一道,因为条件有限,他们只专研一道就够呛了。
但是六万年前,那场大战尚未开始时,传承齐全,灵气充沛,术道学习起来,应该是较为容易的才是,那么在资源和传承集全的情况下,想专研五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凌惊然说:“不是条件允许,传承齐全,便能学得五术,想一连精通五术,需要极强的领悟力和理解力,而且,还需要灵根支持。”
闲清林恍然大悟。
单一的火灵根被誉为天生的丹道和炼器的好苗子,是因为丹师和炼器,需要与火打交道,若是水灵根修士,那么便无法学习丹术和炼器术,因为水火不相容,这类修士大多无法成为丹师,而旁的灵根,也没有火灵根有优势。
但单一水灵根,又是天生的铭文师,而火灵根修士是炼丹炼器的好苗子,却又不适合学习铭文。
因此若是水灵根修士,便无法同时学习五术了。
双灵根也无法。
而灵根,只有金、木、水、火/土/雷六种,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变异灵根。
想要同时精通五术,意味着那修士必须身具金木水火□□六种灵根。
可是六灵根修士是废物中的废物,修炼起来极为缓慢,不仅如此,身负六灵根的人,大多悟性凡凡,而众所周知,魂力一般情况下随修为而长,而魂力是研究五术的基本。
灵魂力低,那便无法研究高阶术法。
而六灵根被誉为废物中的废物,便是因为他们修炼进度极为缓慢。
有了六灵根,却又因为修为进度不快,悟性不佳,无法专研高阶术道。
反正就是无法两全。
所以,那时候的修士,才会在灵力充沛、传承齐全的情况下,都无法精通五术的原因。
闲清林眉头紧锁:“可是一凡精通五术,我……”他想说许一凡研究起术法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也没见有什么难的,他理解领悟得很快,就是可能刚开始不熟悉的时候会炸几次炉,但这话当着凌惊然的面说,显然不太友好,没什么难的对方快一千多岁才九级阵法师,这不是打人脸吗?
这好歹也是他爹,面子还是得给的。
闲清林最后咳了一声:“精通五术需具备六大灵根,但是一凡他只有三灵根。”
只有三灵根,但他却精通五术,甚至还均已达到高阶水平。
谁知凌惊然竟是微微摇头道:“不,他不是三灵根。”
“什么?”闲清林眉头再次拧起来:“他不是三灵根?”这不太可能啊!
许一凡侧过灵根,就是三灵根。
“他和修轩一样,其实是双三灵根。”凌惊然说。
这已经涉及到闲清林的知识盲区了,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双三灵根:“什么是双三灵根?”
凌惊然举了个例子:“寻常人,大多一胎只能生一个孩子,但不乏有些人,一胎双生,一下儿女齐全,双三灵根有些类似,看着是三灵根,但其实这三灵根每条都是双生,且属性皆不同。”
闲清林道:“你说的若是真,许阿爹就算悟性再怎么出众,也无法在九百多岁时进阶洞虚吧!”毕竟六灵根可是废物中的废物,领悟力再强,身体条件跟不上,那也都是扯淡。
“是啊!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我在秘境看见他的时候,便很是诧异。”
凌惊然是举全宗之力培养出来的,又是单一灵根,魂力天生变异,资质极佳,所以他才能不足千岁,成为实力和战斗力能和几千岁甚至是上万岁的老怪物们比肩的人物,才能名震八方,被誉为北部第一人。
可是许修轩呢?
只堪堪比他大几岁,修为却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一个是北部天才,一个是南部天骄。
其实在进入天恒秘境前,凌惊然几乎都呆在宗门里,很少外出,凌浩宇看他看得严,只希望他专心修道研学,因此外头那些传闻和新鲜事便很难传到他那去,所以他根本不认识许修轩这个人。
看见许修轩三灵根,却不足千岁便进阶洞虚时,他是大为吃惊的,因为三灵根无法逆天到如此地步,哪怕悟性再佳都无法让他如此这般出色。
天才的诞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天才才难出。
刚开始凌惊然甚至怀疑许修轩那一身修为是不是丹药灌出来的,可是不是。
因为许修轩的战斗力并不弱于他,甚至要是不使用阵法,许修轩能和他不分伯仲,旗鼓相当。
用丹药灌出来的修为,大多华而不实,徒有其表,就算是大乘,战斗力可能连元婴都不如。
许修轩实力强悍,战斗力明显高于同阶修士太多,一看就是稳扎稳打过来的。
但是三灵根资质,怎么能在不足千岁便至洞虚呢!
后来两人在一起后,他用特殊阵法查看过许修轩的灵根,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三灵根,而是比特殊体质、变异灵根都极为罕见的双生三灵根,那三灵根,用魂力和灵力看去好像只有三条,但其实内里,每一条都是双生,不仅如此,六条,还极为罕见的,极度难得的,粗细相同。
灵根多,难以进阶的首要原因之一,便是灵根粗细不同,很难使其共同成长。
粗灵根吸收的灵气快,细灵根吸收灵气慢,但要摄取相同的灵气才能进阶,一快一慢,做不到同步,进阶自是就困难了。
所以多灵根才会被誉为废物。
双生三灵根,比变异单一灵根,单灵根,特殊体质更为难得,甚至很少现世。
因为双生灵根实在是极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罕见到了极致,甚至连古籍都少有记载,所以并无几人知晓。
变异的单灵根虽然也难得,但整个修真界真找起来,也能找出两三个,但双生灵根,在许一凡尚未出世时,偌大的整个修真界只有许修轩一人。
许修轩的灵根实在罕见,又极为难得,要是将他放在在十万年前,放在旁家出生,那他定是精通五术的人才。
但很可惜,许家祖上不知哪一辈和妖植结契,那妖植血脉实在强悍,压得许家本族血脉都无出头之日,搞得许家一窝人代代下来都是紫发也就算,还都没有魂力。
许修轩自然而然的,也没有魂力。
没有魂力,就无法成为术师。
所以,精通五术的人,他的诞生,也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些年许家最后一批小辈倒是有了些魂力,但是那魂力和正常人修比,还是低得令人发指。
许一凡身上虽有许家血脉,但很可惜的是,他从凌惊然那里继承到的东西更多,所以他并没有像许家人一样,拥有紫发,而是和凌惊然一样,天生墨发。
构建飞升通道需要精通五术,还有一原因。
修士在进阶成功时,会天降甘霖,甘霖有洗经伐髓,疗伤的作用,但其主责,是洗经伐髓,疗伤的作用微乎其微。
之所以在接受甘霖普照后觉得伤势好转,那是因为洗经伐髓后,肉/身从金丹过渡到元婴,肉/身变得更为强健,金丹时的肉/身遭受 的重创可能会让人觉得疼得要死,但放元婴肉/身身上,好像就没那么疼了,因此,大家才会误以为甘霖有疗伤的作用。
甘霖没有太多疗伤的作用,但飞升通道有,也必须得有。
因为神界危险,盘踞着各种大能,各种神兽,各种妖兽。
渡劫修士渡劫时被雷劈得要死,要是飞升通道没有疗伤作用,那么修士飞升神界后,大多都落地成盒。
这明显就是去送死。
因此飞升通道的疗伤作用就显得很有必要了,渡劫修士在接受接引,进入飞升通道前往神界时,若是一身伤得到痊愈,那么他们进入神界后,才有自保的能力。
可寻常传送阵,是没有疗伤作用的,只有丹药才具备这一条件。
这就需要布置传送阵的术师,精通丹道,能将丹药雾化,贮存在飞升通道中,或是利用旁的手段来实现这一过程。
而飞升通道必需具备疗伤作用的更一重要原因,是——能实现跨地传送的大型传送阵,其原理是扭转空间,从而实现传送。
飞升通道本质上也是传送阵的一种,所以它也需要扭转空间。
而空间被扭转时会产生强大的扭转之力,若是肉身不够强悍,修为不高,那么很容易被这股扭转之力撕成粉碎。
除去像许一凡这样的特例,寻常高阶阵法师修为都不会太低,特别是九极之上的阵法师,他们修为大多都在洞虚之上。
当初在连云山发现的那具大鹏尸骸和修士尸骸,就能很好的说明,那修士是超越十级的阵法师,修为肯定不低于渡劫,而大鹏在传送前应该是遭遇过重创,可是跨界传送的扭转之力实在强悍,那阵法师从大阵出来,却依旧被空间扭曲之力搅得经脉逆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动用修为,而妖兽得天独厚,肉身比人族修士强悍数倍,因此大鹏遭受的重创并不那么致命,也因此,大鹏才能在已经遭受致命一击的情况下,一爪子将一高阶阵法师干掉。
铁甲神龟一族其龟甲坚硬无比,晓是如此都很难安全的通过传送阵离开修真界,所以当初才会被铁甲神龟的先祖遗留在修真界。
所以,飞升通道的疗伤作用和防护作用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只有修士修为恢复到鼎盛时期,加之飞升通道的防护作用,他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抵达神界。
而防护作用,涉及到练器。
许一凡精通五术,怎么看都是真正的生机,凌惊然心中有些惨然。
凌浩宇和杨海灵耳提面命,想让他尽快和杨明辉结契,以诞下生机,可他们盼望多年的生机,却差点被他们亲手害死。
凌惊然心中又悔又恨。
听凌惊然说完,闲清林只觉得毛骨悚然,脑子里一团乱,那些信息、思绪一股脑的搅合在一起,让他浑身冒起冷汗。
飞升通道需要同时精通五术的人方能构建。
而想精通五术,必须具备六大灵根。
但六灵根进阶不易。
因此那人必须身怀特殊的六灵根,还有极为强悍的灵魂力、领悟力、行动力。
要同时满足这些条件,已经不是单单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能做到。
也不是天道能操控、安排得了的。
天道只能降下预警,给出警示,它没有能力同时做到这些巧合,它若是有这个能力,那么在飞升通道被毁的前脚,后脚那个生机就能紧随其后横空出世。
可是几十万年过去,飞升通道却还是无法恢复,导致神界人员不足,致使六万年前那场大战陨落无数大能,也让整个修真界落败荒芜不负往昔。
所以,天道没有这个能力将生机孕育出来。
而最为恐怖的是,凌惊然天生灵魂力变异。
而许修轩身怀双生三灵根,还有极为出众的领悟力。
天恒秘境开启时,这两还恰恰都符合条件,更恐怖是,天恒秘境中还有龙延果。
怎么就那么凑巧?
凌惊然说他幼时不得凌浩宇和杨海灵重视,直到天机阁阁主找上门来,他才被凌浩宇两人带回阵灵峰。
为什么天道会在那节骨眼降下警示?寻常警示就和异象一样。
异象是修士出生,或筑基或结丹时降下的,预警也是,凌惊然是天机,那么预警应该是他自出生那会儿就该降下了。
可是凌惊然是六岁时,已经筑基了天道才降下预警,这么做就好天道知道他不得看重,因此摆了这么一道——只有他得到凌浩宇的重视,他才能成长起来,他才有资格在天恒秘境开启时,进入天恒秘境,他也才有能力付出代价,也才具备资格吃下龙延果,诞下生机。
可因为出现偏差——凌惊然不得看重,这就导致他无法接触到高阶传承,得不到该有的资源,资源跟不上,他就无法在天恒秘境开启时,修为抵达洞虚或大乘,因此天道才会降下警示,让他得到他原本就该得到的重视,这才能说明,为什么天机的一半只印射在他身上,许修轩也是天机,为什么天机阁却算不出。
也许一开始,天道就没想让世人发觉到天机,想让天机默默成长,可是凌惊然的生长没有按照预定轨迹走,天道才迫不得已降下预警,让凌惊然按照继定的轨迹继续行走。
冥冥之中,好像这一切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安排好了,甚至推动着——在天恒秘境开启前,凌惊然和许修轩的修为必须达洞虚或大乘,然后两人在天恒秘境中必须相遇,然后……
顺利诞下那个所谓的生机。
这个生机的诞生,需要无数个巧合,需要两大天才的联合才能诞下这么个人,天道无法做到,因此几十万年过去,修真界的渡劫依旧无法飞升神界。
天道做不到,但是如今,那一双无形的手凌驾在天道之上,在推动、安排着这一切,最终让生机顺利的出生了。
这一切是好是坏,闲清林不知道,看他脸色凝重得厉害,凌惊然担忧道:“你在想什么?”
第139章
闲清林一股脑秃噜出来, 凌惊然笑了笑:“这事我也有想过,其实在冥冥之中, 我也有股感觉,觉得这一切都是被某股力量提前安排好的,但是能控制天道降下预警,能预测未来之人,已经非我等能抗衡,此事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为今只有走一把看一步。”
他看向许一凡,目光温柔慈爱:“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他,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舍弃性命,我都不会让他出事。”
闲清林没有说话,但不可否认他觉踏实许多,凌惊然是大乘,实力不容小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许家老祖不幸陨落,许修轩无法恢复过来的话,那么整个上天域,应该没有人是凌惊然的对手了,有他在,那么许一凡若是真的出什么事,多个人,他的安全便能多一分保障。
两人正说着,凌惊然腰间的传迅符突然亮了起来。
凌惊然拿起扫一眼,看见他脸色有些不虞,闲清林问:“怎么了?”
“天机阁阁主想找我。”凌惊然知道对方什么目的,他有些许烦躁,但面子得给,毕竟天机阁阁主是长辈,而之前已经找过他好几次,一味推脱便是不给面子,他站了起来,魂力往四面八方扫去:“周边没有妖兽,你和一凡先在此等我,我去去便回。”
“好。”
天机阁阁主楼亮带着两弟子等在登灵山的凉亭里,他非出家人,不过行事作风却颇有得道高僧的风范,这会儿他闭着眼,坐在莆席上安静打坐,嘴巴一动一动,像是在背诵经文,察觉到凌惊然的气息,他才睁开眼站起来,他面色有些憔悴,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眼里带着些许不安:
“凌道友,您终于来了。”
“大师找本宗可是有何要事?”凌惊然道:“若是想规劝我回头同杨家人结契,那大师便无需开口。”
楼亮在知道杨明辉被打死,凌惊然将大典取消时,给凌惊然传过讯息,希望他遵循天道之意,再挑选一阵法天才于之结契,以诞下真正的生机。
凌惊然没有理会,此后楼亮又找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再回迅。
却不料楼亮摇摇头,沉声道:“道友误会,今儿我前来,只是想告知道友,我前月中旬夜观天象,发现妖族有大盛之势,不。”说着说着他又再度摇头,面色疑惑又凝重道:“应该不是妖族,可是也非我人族,那天机实在诡异。”
妖族大多开智的妖修并不会滥杀无辜,但未开智和一些开了智的妖修难抵本性,大多都是弑杀成性,它们会吞噬修士,以虐杀修士为乐,因此未防祸乱,妖族不得盛于人族,若是妖族要大盛,且大盛之势不利时,那么卦象会给出警示。
而所谓的警示是要么在妖族未大盛之前,先行压制。
要么便是铲除大盛之源。
要是妖族强盛于人修有益,那么卦象也会显示出来。
可是现在……
“那卦象我实在禅悟不透。”楼亮说:“那族也似乎并非妖族。”
他修为已经很高了,大乘实力修为,又活了将近万岁,通天文知地理,天道要是降下预警,他应该是能完全卜算出来,可是现在竟然还有他卦不出的东西,凌惊然着实惊讶。
“大师都参悟不透,本宗不通卦象,大师怕是找错人了。”
“我自是知道,之所以寻你,是因为我算出来了,那卦象和道友有关。”
凌惊然脸色立时沉了起来:“什么?又和本宗有关?”
“是,那卦象给出的警示是那大盛之源必须安然降世,否则……然后我看见了……”楼亮脸色苍白,指尖甚至在微微发抖,解释说:“楼道友不懂卦象,应是不知,我们六爻起卦需龟甲辅助,寻常而言,龟甲中间五块对于金木水火土,周边二十四块对应二十四个节气,寻常起卦时龟甲不会出现异象,它只是作为辅助,可是那天,我起卦时,龟甲上突然出现了山川,在我细看之时,然后那些山川竟是忽然怦然倒塌,然后涛涛洪水从天边而来,瞬间淹没整片田地,村庄、城镇也皆被洪水所盖,太阳被遮蔽,天空下起火雨,整个世界瞬间成为一片火海,树木,人类,野物被无尽火海所吞没,地面裂开了道道沟壑,整个世间哀鸿遍野,尸体遍布,洪水滔滔,再不见天日。”
人间炼狱,世界崩塌也不过如此。
楼亮当时冷汗就下来了,立刻召集所有人一同演算,可之后再怎么算,都无半点警示。
“我不知那些惨景是何意,为何让我看见,天道又为何降下那等卦象,我亦是不知,可我在看见那些惨象时,我心头慌乱不已,终日难安,我算不出,亦无人可说,而那卦象同你又关,我便寻过来了。”
凌惊然整个人也凝重起来:“你确定没看错?”
若是如此,那得是多大的浩劫才会导致山崩地裂。
“确定。”楼亮说:“那大盛之源必须安然降生,降生后不除之将会导致世界崩塌,还是不能安然降生,才会导致世界崩塌,我算不出来,更无法阐释,那大盛,是祸端,还是吉瑞,我亦无处得知。”
他都不知道,凌惊然更不可能知道,楼亮此举无他,就是告知他一声,让他有个防备,他重重呼了口气,叮嘱道:“此事莫要宣扬出去,切记!”
楼亮严肃的颔了下首,他自是知道这事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一个不慎将会起莫大的动荡,有些修士杀心也重,为确保安然无恙,他们可能会不由分说对妖族出手,造成不必要的杀虐。
凌惊然回来,整个人都显得很严肃,闲清林问了声,凌惊然怕将此事告知闲清林,他年小无多少阅历,怕知晓此事会惶惶不安,影响进阶,可闲清林行事谨慎有度,不像是会为了些莫须有之事而忐忑不安之人,凌惊然便说了,看着他,发现他只是微微拧着眉,并未显得多慌张。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只要不是事关许一凡,他都无惧。
许一凡一觉睡起来精神气爽,浑身舒坦,看见闲清林和倪叠坐在船头,不知聊着什么,闲清林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眉目温柔。
“他打小就很好带,不哭也不闹,平日除了最爱摇头晃脑的吃饭,就是撅着小屁屁睡觉,后来大一点,就开始闹腾了,那会儿他才两岁,很是贪玩,天气热的时候总缠着我,让我抱他去河边洗澡,我被缠得没办法就和他爹带他去,他爹每次都会抓只蛙丢河里让他看,他悟性很高,看两次他就会游了。”
许一凡听见倪叠说:“后来有一次我和他爹在河边睡着了,他自己在撅着碗大的屁股河里游,来了两个修士,看见他游得和蛙一样,还大惊失色,说秘境里的蛙竟然长得这么像个孩子,太恐怖了,还想把他抓起来好好研究研究。”
闲清林噗嗤笑出声。
许一凡凑了过去:“你们在说啥呀?”
闲清林没想到他醒这么快,顿了一下说:“没,就是聊聊倪叠的儿子。”
“啊!你有儿子了?”许一凡看向倪叠,一副十分骄傲的样说:“你有儿子了,我也有呢!”
倪叠:“……嗯,真厉害。”那声音温柔好听,莫可奈何中还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许一凡本来沾沾自喜,想炫耀一下,现在一听他这么说,搞得他都点不好意思了:“是嘛!我,我也这么觉得。”
闲清林目光在他们身上穿梭,到底还是决定帮凌惊然瞒着。
几人一路往南,时不时的闲清林会降停飞船,就地安顿给许一凡做些吃的。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一颗辟谷丹下肚,能辟谷好几月,真正做到不食人间烟火。
许一凡显得很急,说他都要想死阿爹了,他说的时候,凌惊然心中都不好受,许一凡明明在宁城,明明离他那么近,可是……却避他如蛇蝎,哪怕知道是他自己的原因导致这般结果,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失落,许一凡急,他以为许一凡会闷头赶路,可他发现闲清林每天都会停留两次给许一凡做吃的。
他倒是问过,闲清林也没瞒他:“一凡他饿了会显得很焦躁。”
怎么焦躁,第二天凌惊然就知道了,那天他们路过食目鹰的领地,没能及时降落,许一凡便拧着眉头,在船上走来走去,显得很心慌,怎么都坐不住一样,嘴巴动来动去,似乎迫切的想要吃点什么,更是动不动就问闲清林什么时候能停,他饿了。
凌惊然当时整个人都是冷的。
这是……
挨过饿的人,受过创伤的人,遗留下的应激性。
在他离开后许一凡是不是曾饿过,甚至饿到濒临死亡,那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让他哪怕什么都忘了还是觉得害怕,所以他一饿肚子才会有这般表现。
凌惊然整个人都冷了,更加心疼,总想着为他做点什么。
秘境里的火炎鸡许一凡吃不腻,闲清林每天都要宰一只烤给他吃,他手艺很好,烤出来的鸡总是金黄焦香,凌惊然手艺就不太好了,他杀了妖兽,哪怕割的都是最嫩的部分,可烤出来总是老,旁边还会被烤焦,但是许一凡却表现得很喜欢,每次都能吃个精光。
闲清林问他,他说不知道,就是感觉味道很熟悉,他特别的喜欢。
凌惊然看着很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意外的好相处,许一凡很喜欢和他聊天,这天飞船抵达南阳岭时,飞船被一群妖兽给包围了。
许一凡魂力一扫,苦着脸道:“妈耶,我们什么运气,竟然碰上洞虚妖兽在产仔。”
妖兽产仔和灵果灵草成熟一样,需要摄取大量的食物和灵气。
要产仔的是一只黑毛猴,为了顺利产仔,最近一断时间都在疯狂的进食,它将南阳岭山上元婴之上的妖兽都吃了,竟尤觉不够,又压迫低阶妖兽外出给它觅食。
围住飞船的,便是一群长尾猴。
而飞船不远处,也有三批人被长尾猴围了起来。
那些修士骨龄不过四百,皆是元婴期修为,被众多元婴、金丹七的长尾猴包围,打起来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闲清林和凌惊然轻而易举就认出那批人里,那六个紫衣紫发的,是华南许家人。
超级世家许家的子弟很好辨认,因为他们大多身着紫衣,还有一头极有辨识度的紫发。
修士和凡人其实模样上,并无不同,大多都是黑发,只有妖修、植修,混种修士和一些比较特立独行的修士发色千奇百怪外,大多修士都是黑色墨发。
唯独许家不同,他们天生紫发。
闲清林传音问凌惊然:“许家人怎么会在这里?”一看就不像是来历练的。因为他们身边并无带队的族长和护卫,暗处也没有。而南阳岭离华南十分遥远不说,还十分小,并不是什么能历练的地方。
凌惊然抿了下唇,脸色有些古怪的道:“……大概是跑来看热闹的。”
“嗯?”
“许家人都很小心眼,眦睚必报,也极为爱凑热闹,他们是无风不起浪,有风起大浪,大概是听说我打上杨家了,特意跑来看热闹,辨真假。”凌惊然传音说。
闲清林都哽住了,跑这么远,就为了看个热闹?这什么人啊?
那三伙人和长尾猴打得很激烈,一蓝衣修士打着打着应该是想一叫踹飞已经蹿到跟前的长尾猴,却不料那长尾猴速度非常灵敏,一下就给躲过去了,那蓝衣修士那一脚便踹到了许家人身上。
闲清林看见那蓝衣修士满脸歉意的对着许家人说:“许华兄,真是抱歉,方才蓝兄失误不慎踹到你,实在有意,望见谅。”
许华上下看他,然后笑了笑,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摆手道:“没关系。”
许家人都小心眼,看许一凡就知道了,闲清林觉得没关系是不可能的,果不其然,那伙人打着打着,没一会儿那蓝衣修士就被许华一脚踹趴下了。
“哎呀呀,蓝兄对不住,我方才没注意,踹疼你了没?”
闲清林:“……”
许家人果然小心眼。
许一凡看得直摇头:“这是许家什么人啊?瞧着一点都不大度,如此斤斤计较,实非大丈夫所为。”
楚含和斯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他,简直觉得荒谬。
许一凡哪里来的脸说这种话?
论小心眼,他绝对是其中翘楚,如今哪里来的脸,如此大言不惭?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没看见我们都被包围了吗?你们赶紧动手吧!想看帅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许一凡不高兴的瞪了他们一眼。
“老大,你不要脸。”斯斯说。
“就是就是,老大的脸和屁股一样厚。”默默说。
闲清林没多废话,一马当先,一剑将围上来的长尾猴逼退数米。
楚含三人也紧随其后从飞船出去,凌惊然没有出手,闲清林几人从蛮荒大陆来,闯过两次碎星带,又被追杀围剿过无数次,还在万能中锻炼过,战斗力惊人,反应也迅疾,一招一式皆是利落有力,区区几十只金丹和元婴长尾猴,还不足做他们的对手。
许一凡拍着手:“加油,老婆加油,砍他们尾巴,默默放火烧他们屁股,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妈的,竟敢来拦我们,简直是不知所谓。”
“好哒。”默默一口火,闲清林再一剑,就把一众长尾猴烧得吱吱乱叫,着急忙慌的四下逃窜开来。
许一凡一叠符箓过去,将他们炸得鸡飞狗跳。
隔壁那帮人看他们出手不过半响,就把长尾猴都逼退了,其中一男修士立即喊。
“几位兄台,可否出手相救?”
“恳请几位帮帮忙。”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许一凡和闲清林又吃了换颜丹,方才一众猴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默默出招时他们也没看见,现在默默头包得严严实实,乖乖的坐在飞船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时间大家也没认出他们是什么人。
许家六人并没有出言,依旧打得游刃有余。
闲清林几人还没说话呢,一男修便瞪着许一凡,大概许一凡一行人出现的时候,他就一直关注着,方才许一凡一发话,斯斯三人便立马从飞船出来,因此他大概是觉得许一凡是头头,便看着他喊道:“死肥猪,还不快让他们来帮忙。”
许一凡顿时勃然大怒。
他在莽荒大陆和中天域的时候,人家叫他死胖子。
结果到了上天域,人家不叫他死胖子了,叫他死肥猪。
咋的了?
上天域的修士修为比较高,嘴也更毒还是咋的?
肥猪也就算,竟然还叫他死肥猪,能不能尊重一下胖子?
胖子就不是人了?
许一凡很气,恨不得立马将那人打死,但有人比他更气,许一凡刚准备掏出青龙抢给对方来一下透心凉,结果眼前突然一黑,再定眼一看,倪叠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对面,一脚踏碎笼罩在那男修身上的防护阵,而后一手掐着那男修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他身上逸散的威压,将一众上蹿下跳的长尾猴都逼退了,硬是没一只敢冲上来,甚至有的像白天见鬼,掉头就跑。
凌惊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众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跟前,掐着黄择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举至半空。
许家六人没有说话。
只有黄家几人大汗淋漓。
“前辈这是作何?这可是我黄家四少,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黄家也是世家,可凌惊然并未放在眼里,凌冽的眼刀扫在黄择身上,而后徒然将他甩到地上,然后缓缓的朝他逼近。
“你说谁是死肥猪?”
黄择心中直犯怂,不只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威才让他惧怕这个人,而是他出自世家,再清楚不过,那种大家族出来的修士,身上都会带着一股无法遮掩的桀骜。
这人身上那股不可侵犯的威严尤为强盛,一看就来历不小,而是他的防护阵乃七级,对方只是一踏,就将他的防护阵踩得支离破碎。
这得是什么实力! !来头怕是也不小。
凌惊然拍他的脸,重复道:“你方才在说谁?”他问了两次,每问一次,就在黄择脸上拍一下,声音不大,力气也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周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黄择面红耳赤,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一句话都没吐得出来。
“我问你再说谁。”凌惊然声音徒然变大,像彻底失去耐心一般,嗓音低沉阴郁得像是要杀人,黄择脸涨成猪肝色,双腿抖得出现了残影,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可他还是不说。
此行,黄家,许家,蓝家,皆是来看热闹的,因此女修也来了不少,黄择和蓝家蓝紫心刚定下婚事,这次人也来了,黄择要面子,他知道这会儿能回答的,能让对方息怒的只有那几句:
我在说我。
我开玩笑的,请前辈饶命。
无论哪一句都非常跌面子。
眼看凌惊然耐心将要耗尽,黄家有人喊:“三弟,快说啊!”
“赶紧同前辈道歉。”
“我……我……”黄择往蓝紫心那边扫了眼,脑子瞬间就是嗡的一下。
蓝紫心并非一脸担忧,相反,她满脸都是尴尬,甚至看见黄择看过来时,她还往蓝家人身后躲了躲。
黄择一时晃神,彻底失去机会。
凌惊然五指一用力,接着咔嚓一声,黄择直接被废了。
蓝家一众子弟瞬间怒火攻心。
“三弟!”
“前辈,您过分了。”
“我三弟不过玩笑之语,前辈便直接将我三弟废掉,如此小题大做,前辈未免太不把我蓝家放眼里。”
“前辈此番,犹胜魔修。”
许一凡歪着头,也有点摸不着,十分迷惑。
“清林,刚才那人骂的应该是我吧?”
闲清林:“是。”
“太是了,我们这几个人,也就老大你和默默胖胖的,方才那人看着你说话,不是骂你还能骂谁?老大,你应该自信点。”斯斯说。
许一凡涨红了脸,拍他一下,纳闷道:“那倪叠咋的比我还激动?不懂的还以为是骂他呢!”
闲清林低下头。
这和骂凌惊然有什么区别?
对方要是骂凌惊然,那可能还不至于遭此横祸,可人偏的要骂许一凡,凌惊然本就宠爱许一凡,又对他愧疚至极,是恨不得剜心掏肺摘星星摘月亮送给他,现在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儿子是死肥猪,这是在往他的肺管子上戳,他能放过人?
“倪叠怎么回事啊?”许一凡挠了挠头说:“他好像很生气,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气愤呢!”
闲清林顿了顿,道:“我们是一伙的,他……他可能比较有团队精神。”
第140章
许一凡点点头,信了:“原来是这样,有团队精神非常的不错,斯斯默默,小楚子,你们看看人家,很有必要跟着倪叠学习学习这种难能可贵的精神,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团结起来,然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天下无敌。”
闲清林:“……”
黄家一行人不自量力,还想讨要说法,凌惊然手一挥,几人直接倒飞数里,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他们爬起来后不敢再狂了。
凌惊然飞回船上, 许一凡立马就挨过来,笑嘻嘻的:“前辈,你真厉害。”
他笑起来十分可爱,露着两排大白牙,加上圆鼓鼓的脸颊,看着憨态可掬,凌惊然实在没忍住,下意识的抬手捏了下他的脸,软软的,胖胖的,手感十分好,可他回过神来显得十分紧张,就怕许一凡会反感会气愤,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降回原点。
他紧张极了,不安的扣着手:“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许一凡似乎并没有恼,还在笑说:“你怎么也爱捏我脸?清林也很爱捏我的脸。”
凌惊然松了口气,掌心微微渗着冷汗:“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你很可爱,很像我的儿子。”
许一凡摆摆手:“原来是这样,没啥事儿,不过你可以捏我脸,但不能捏我屁股,屁股只有道侣可以捏,我看你都快一千多岁了,怎么说也算长辈,捏脸还是可以的,不过你儿子像我?”
凌惊然脸不红,心不跳:“嗯,很像。”
“那你儿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出去历练去了,也不太喜欢我,我就随便出来走走,到处看看。”
“原来这样,你儿子也是个胖子吗?”
“……嗯。”
许一凡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给闲清林传音。
“清林,你刚才可能是说错了,他可能不是有什么团队精神,他可能是条件反射,以前他儿子肯定没少被人骂死肥猪。”
闲清林:“……”
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我就说嘛,团队精神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我都不太有,别人那就更加不可能有了。”许一凡摇头,唉声叹气,又微微抬头望着天,一副很忧郁有很愁苦的样子,说:“这年头,想找个比我思想觉悟还要高的人还是很困难的。”
凌惊然:“……”
闲清林:“……”
应该没什么困难,可能一抓一大把。
凌惊然笑了,安安静静的看着许一凡,哪怕是不说话,单单看着对方乐颠颠的样子,就让他心底也跟着明快起来。
飞船一路向南行驶,许一凡平日都会坐船头研究丹术,阵法还有符箓和铭文
也就这四门术道他手上还有传承,炼器一道的传承如今他手中并没有,丹术、符箓和铭文凌惊然看不懂,但阵法他却是熟的,偶尔会和许一交流一二。
许一凡原本以为他只是略懂,结果探讨起来才发现好多他不会的对方都会,当年在连云山刻录的传送大阵他有好些都不解,但是有些地方凌惊然却十分熟悉,不懂的两人便坐一起商讨。
凌惊然早就知道许修轩悟性极佳,理解力十分强悍,他知道许一凡像他,可是如今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许一凡不像许修轩。
他的理解力和接受力,强过许修轩,甚至到了让他觉得心悸的程度。
几乎是他稍作提醒,许一凡就能理解透彻,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他觉十分欣慰,但又克制不住的觉得有些遗憾。
孩子如此天赋,若是当初没离开他,那么有他从旁教导指点,也许孩子的阵法术早已达十级。
可惜,到底是被耽误了。
许一凡手上有超越九级的阵法传承,他十分大方,虽然和倪叠接触不久,可是对 方身上那股气息让他十分喜欢,他高兴了就大方,还把许多阵法书拿出来跟着凌惊然一同探究,有时一说就大半天,许一凡收获满满,凌惊然也觉受益匪浅。
“这个大阵原来是这个样子,刻录阵盘时竟要在这里打下两条虚纹,我咋的就没想到呢,弄得我之前刻录了两次都爆炸了。”
“那时伤了吗!”凌惊然紧张问。
“可不是,我都被崩飞出去了,跌到沟里,清林和默默他们找了我半天都没找到我,我屁股黑了一大块。”
“现在好了吗?”
“早好了,我屁股肉多,身体素质杠杠的。”
“……看出来了。”
“嘿嘿嘿。”
凌惊然每次见他笑,都会忍不住跟着笑。
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许一凡脾气躁,心气高,往常很难跟人聊到一块去,哪怕当初教导赵民生几人,他也是同人说两句就开始闹,不是嫌弃人家听不懂,就是觉对方话太多。
如今和凌惊然在一起,他就像个乖小孩儿。
闲清林暗暗松口气,许一凡一看就很喜欢和凌惊然呆一块儿,果然父子到底是父子,血浓于水。
有时候默默也会从秘境里出来,他和许一凡说对付,两人挨一块不到半个钟就要顶嘴,可说不对付,打起架来或是偷东西,两人又配合得天衣无缝。
有他在,飞船上热闹得很,不过每次他都要被许一凡揍,以前被揍了他就喜欢抱闲清林大腿哭,或钻他怀里,或趴楚含背上,现在他又多了个人可以钻,这会儿他捂着脑袋,哭得泪汪汪,乖乖坐在凌惊然大腿上,控诉道:“这日子没盼头了,死了算了。”
凌惊然安慰他,他还是哭,很委屈的样子说:“老大就会打人,可怜我当初刚出生不懂事被他用两颗糖豆一骗就跟了他,如今都老夫老妻,不对,老兄老弟了,他还欺负我,天天打我,这日子一点盼头都没有,人家未来一片光明,我的黑黝黝,都看不见一点希望,太可怜了,呜呜呜……”
“也没那么严重吧!你乖,不哭了。”凌惊然说。
默默吸着鼻子,声音还奶呼呼的:“我也不想哭咧,可是我心里冷得厉害,这眼泪控制不住哇。”
许一凡独自趴在一边吃灵果,看都不看他一眼。
凌惊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默默哭得他都有些心软,毕竟默默身上有几分许一凡的影子。
闲清林扶了扶额,凌惊然不懂默默什么德性,他却是懂的,他无奈的递给默默一颗丹药,凌惊然想一颗丹药哄他,应该哄不好,毕竟默默看着确实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谁知默默一看见丹药,流到一半的眼泪刷的又给倒流回去了,还从他怀里蹦下来,跳来跳去说:“是糖豆啊!谢谢小老大,老大,你看默默又有糖了,老大你看啊!”
默默张着手掌,举起来要许一凡看。
许一凡不想看,他还爬许一凡腿上把丹药戳他跟前:“老大你快看快看。”
“看见了。不哭了?”许一凡语气凉凉的问他:“不感觉未来黑黝黝了?不感觉心里冷得厉害了?”
“什么黑黝黝?默默都不知道你在说啥子,嗯,这糖豆味道真不错,真好吃,老大你要吃吗?默默可以给你一点点。”
凌惊然:“……”
下次他再信这孩子半个字,他名字就倒着读。
一路过去倒也碰上过打劫的,也被妖兽袭击过,但有凌惊然在,许一凡几乎都没怎么出过手。
九月时,许一凡一行人终于抵达华南。
许一凡几乎是一进城就迫不及待的找人打听许家在哪里。城里的修士一听他要找许家,便立马给他指。
许家在华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家和其他世家不一样,许家独占一城,名许城,也有人将许城称之为许家。
“后生要去许家找人啊?”
“嗯。”许一凡说。
那修士道:“那可难了,自许前辈受伤后,许家就闭门谢客了,如今外头人都进不去,只有许家人能出来。”
“没事,他们肯定会给我开门。”许一凡信心满满,然而抵达许城时,他才知道,那人说的只许出不许进是什么意思。
整个许城被一九级大阵笼罩着,可见度很低,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堵城墙和一城门,城里面什么情况哪怕飞起来,都无法窥见,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城门上没有巡逻队,城门紧闭,叫人开个门都不知道要叫谁。
许一凡有些着急,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爹了,想立马见他,想得心跳个不停,可又感觉有些憋屈,他老父亲好歹也是下任家主,他怎么也算了许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可是现在正儿八经的少爷被拒之门外,进不去了。
那九级大阵凌惊然并不放眼里,只要凌空一掌,立时就能将这防护阵击破,可此举和打上门无异,闲清林说要不等等,许家总会有人出来的,他们是来找爹,不是来寻仇,砍了人防护阵终归是不太好。
许一凡嗯了声,刚想在周边找处地方住,一搜飞船过来了。
“咦,是你们。”
“你们找谁啊?”
闲清林回头一看,发现是之前碰上的那六个许家人,许家城里,住的不只有许家人,还有投靠许家的散修、术师,客卿,还有许家长老等人的弟子以及亲戚,许一凡一头黑发,那六个许家人并没多想,只以为是投奔亲戚来了。
“我来找我爹。”许一凡说:“你们是不是能进去?可不可以带我们进去。”
“我们当然可以进去,不过你爹是谁啊?”
“许修轩,他是我爹,你们带我们进去找他可以不?”
许家那六人方看着到还有礼,并没有世家子弟那般桀骜,可许一凡话音一落,几人脸色就变了。
“啥?”许衡沉着脸道:“你说你是十爷爷的儿子?这位师侄,你莫要开玩笑,我许家也不是你能跑来开玩笑的地。”
“我们许家人,天生紫发,你可知?”许依依说:“我十爷爷脾气不好,你若行骗,我劝你还是另寻他处,不然小心被我十爷爷打死。”
“走了,既然不是来找人的,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许试说。
六人不再停留,他们原本以为许一凡几个是来找人,还想着帮他传句话,不然如今许家休整,若是等在外头,不知要等到何时,不过在听到许一凡那话后,大家便觉他是在行骗,而且还好生狂妄,竟然骗到他们许家门前来,简直是不知所谓。
几人顿时不想再搭理,直接操控飞船往城里去,那大阵没拦着他们,将他们溶了进去。
许一凡眉头拧了起来,闲清林道:“他们为什么能进去?”
“这是大型防护阵,不过这阵里还有一起灵阵,起灵阵能感知到血脉气息。”
“那你为什么进不了?”
“我没进行过滴血认阵,这个大阵自然识别不出我的气息,真是混账。”许一凡有些烦躁:“要等多久里面才会有人出来啊!”
凌惊羽看他很是着急,双眼巴巴的望着城里,莫名的有些可怜,心里不免有些许酸涩,他飞至半空,一抬手,一道攻击就朝大阵而去。
整个大阵一颤,而后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十几道气息朝着他们过来。
闲清林:“……”
爹爹做事就是霸道,真不愧是大宗门出来的人。
许一凡眼睛亮晶晶:“倪叠,你太聪明了,我咋滴没想到这一招呢!”他紧紧握着拳头,眼睛亮亮道:“爹就快来了,我要见到爹了。”
闲清林:“……爹已经残了,应该来不了,来的应该是护卫。”
他话刚落,数道气息就到了近前,还没见着人,但一道怒呵已经传了过来。
“何人如此狂妄!竟敢攻我许家大阵!”
凌惊然没有说话。
十几个护卫像是从浓雾中出来,出现在了半空。
“不知前辈有何指教?”一护卫发现凌惊然修为颇高,恭敬问道:“也不知前辈为何攻击我许家大阵。”
凌惊然还是不说话,飞回飞船上,许一凡急道:“没什么指教,你们帮我带句话给许修轩,说他儿子找回来了。”
那些护卫一怔,面色顿时变得不太好,当初许修轩从外头回来陷入沉睡,几乎是一醒,他便将许家一众子弟、护卫全派了出去,说是要找儿子,还发布无数悬赏,那会儿有人被许修轩发布的赏金迷了眼,打探一番,知道许修轩重伤,修为大跌一醒过来就急着找儿子,便脑子发懵随意抱着个孩子就上门来。
许修轩此刻迫切的需要赵到儿子,但也迫切的需要一个慰藉,一个替代品,当一个人情绪崩溃时,精神寄托便成了唯一解药。
这个慰藉,可能是个孩子。
只要有个孩子,没准他能把那股感情转嫁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许修轩是许家下代家主,那么他的儿子,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许家下代继承人。
许家统治着整个南域,其中包括四十三洲,二千三百九十个城池,胜却凡间帝皇不知多少倍,许修轩如今想儿子想得紧,若是能被他看上,或是糊弄过去,那么以后便能继承到许家的泼天富贵。
大家心热得脑子都傻了,只要紫发的孩子就都抱上门来,许家一发动血脉感应就知道真假。
一千多个孩子被拒之门外,眼看富贵没了,美梦没了,许修轩一个都看不上,大家心里便微微有些窝火。
有些修士不知所谓,竟传音说许修轩脑子傻了。
为什么?
天恒秘境进入其中的修士都是上天域各门各派和世家的天之骄子,那次男修进的多,女修进的少,进的女修有谁大家都知道,也没听说谁大过肚子。
所以许修轩哪里来了儿子?
可他却囔着要找儿子,这不是傻了是什么?
大家都没有往龙延果上想,扪心自问,让他们舍弃大半修为就为了生个孩子,愿意吗?
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的。
因为修炼太过不易,谁舍得放弃。
自己都不愿意,推己及人,进入天恒秘境的各大天之骄子就更不会愿意了,毕竟进入天恒秘境的,必须洞虚之上,修炼到这一步更不容易,应该更没人愿意。
那时许家几乎是瞬间沦为了笑话,后来阵灵宗传出消息,大家才知道许修轩是真的有过孩子,那孩子还是和灵阵宗二少所生,大家大铁眼镜,不可置信之下,又听说许修轩杀了孩子,这下许家直接被骂惨了。
而前不久许修轩又因为孩子被凌惊然打成残废,许家又丢了次脸。
前前后后三次都和那孩子有关,现在许一凡提起来,一众护卫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看见他一头墨发,一股怒火噌的一下就到喉咙口。
妈的。
又当他们许家人傻了。
什么阿猫阿狗的骗人之前都不知打听打听就敢跑来行骗,这是没把他们许家人放眼里啊!
一护卫怒得双眼都变大了,召出法器便道:“赶紧滚,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凌惊然微微抬起眼眸,一股威压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他们涌去。
一众护卫瞬间被包笼,直接心慌气短,跪在地上。
不对!
这……这不是洞虚威压,这是大乘! !
一护卫满脸冷汗,颇是吃力的抬起头道:“前,前辈是什么人?”
“眼瞎的,还什么人,肯定是男人啊!”许一凡说:“你们赶紧去,不然我叫我的朋友灭了你们。”他一脸嘚瑟,浑然不怕,好像有靠山了,有后台了,他可以上天了似的,整个人嚣张得不得了,插着腰颐指气使:“快去快去,不然打你们。”
许家护卫忠心耿耿,这会儿还犹豫,凌惊然看许一凡急,又想到方才那六不过许家旁支,却能进入许城,而许一凡是他的孩子,也是许修轩的孩子,许家正统嫡出,却被许家大阵拒之门外,他心头万般苦涩,历喝道:“你们去,见了你们少主,就说一凡回来了,他会懂的。”
整个上天域,包括整个许家,没有任何人知道许修轩的儿子叫什么。
大家只知道许修轩找的是个儿子,而当初许家发布的告令,也没有过多描述,甚至连画像都没有。
为何这般,其实当初闲清林刚知道时,并没有猜出来,甚至一度觉得许家这般,是没想着把孩子找回来,不然为何连个画像都没有?没有画像没有名字,大家怎么找?
可是在和凌惊然交谈时他才知道,许修轩此举,应该是怕凌浩宇和杨海灵会出手。
诚然凌浩宇曾看见过许一凡,可是,他敢把许一凡画出来吗?
他敢说出许一凡这三个字吗?
他敢光明正大的寻人吗?
他敢保证全阵灵宗的弟子都听命与他毫无二心吗?
不。
他不敢。
许一凡这三个字他不敢宣之于口,他怕会传到凌惊然耳里,他怕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他不敢画,更不敢说。
若是许家把画像画出来了,阵灵宗的人一旦知晓,那么凌浩宇和杨海灵便需要千方百计的将此事掩盖,确保凌惊然不会知道,还要千方百计让众弟子将许一凡找到。
然后彻底的,将这后患除之。
没有画像,没有名字,没有任何描述,许修轩却还是发布告示,也许只是带着些微的希望。
要是哪天大家半道或意外发现了无家无父无母的孩子,能想到告示,能将孩子带过来,也许……那会是他的儿子!
许家人都不知道许一凡这三字,护卫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们还是有些犹豫,不过忌惮于凌惊然的威压,又只是传个话也没啥,队长思虑再三抱拳道:“请前辈稍等。”
许一凡捏紧双拳,目光迢迢朝着城里望。
闲清林笑了,轻轻握住他的拳头:“那么高兴啊?”
许一凡脸蛋都是红的:“嗯。”他用力点头:“我都想爹了。”
斯斯说:“老大,要是那个什么许修轩真是你爹,那你可就荣光了。”
“就是就是。”默默也很激动:“到时候默默又能去各世家各宗门打秋风了,谁不给默默东西,默默就回来,让许家出动护卫打他们,哈哈哈。”
许一凡很欣慰:“你是知道怎么狗仗人势的!不错不错,到时候记得多带点空间戒指,得了啥回来给我一半,知道不。”
“知道知道。”
楚含:“……”
凌惊然:“……”
闲清林扶了扶额,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那护卫很快去而复返,许一凡朝他后面看,空空荡荡,他拧起眉头:“我爹呢!”
“少主在午睡,属下不敢打扰。”那护卫说。
“……你叫他起来啊!”许一凡很是无语,他等得心焦,这护卫太不懂事了。
“这……”
“你不敢那你放我们进去,我自己去找他。”许一凡一刻都等不及了。
凌惊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还是看向那群护卫。
一众护卫看见他沉着脸,是头皮发麻,全身冒冷汗,一护卫犹豫说:“那我去通知许三爷?”
许一凡一跺脚,怒了:“我不要见什么许三爷,我就要见爹。”
凌惊然脸又沉了三分:“还不快去。”
这琐事其实没必要惊动各位主子,要是没有凌惊然在,许一凡和闲清林几人早被轰走了,如今一众护卫不出手俨然是被凌惊然震慑住了。
有护卫一咬牙,又往许修轩院子里跑。
许修轩这几天一直在打坐调息,不过双腿总是隐隐作痛,灵力流通不畅,堵在膝盖骨处,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今儿吃了丹药,隐隐的感觉有些困,刚睡得香,便听有人在外头喊。
“少主……”
其实那护卫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怕脚步已经放得很轻,许修轩还是察觉到了,不过外头下人说他已歇下那护卫就走了,他觉应是无急事便也没出声,现在又来,看来是他想岔了。
若是无事,这帮人绝不敢来打搅他。
“什么事?”他从床上坐起来,亵衣料子极好,丝滑柔顺,胸前微微敞着,许修轩拢了拢,目光凌冽的看向门口。
那护卫推开门进来,头都没敢抬,先告罪两句,才说外面有人找。
“何人?”
“不知,对方说……说……”
“作何吞吞吐吐,今儿没吃饭?”许修轩有些许不耐烦,睡眠不足的后遗症让额角突突直跳。
没吃饭是不可能的,他一天三顿不落一顿,那护卫心想还不是怕你生气一挥手将我打出去,龙有逆鳞触之不得,每次一说起你儿子你就拉着个脸,连家主他都敢对人甩脸色,我就一护卫,我能不怕吗?
一怕不就吞吞吐吐了?
眼看许修轩快不耐烦,那护卫深呼了口气,赶忙道:“少主,外面来了几个修士,有一金丹后辈自称是小少主,说想见您。”
说完他便见许修轩脸色变了变,本憔悴的面容愈发苍白无力。
许修轩半躺在床上,依靠着床头:“轰出去便……”可!
“那小金丹身边有一前辈,那位前辈应该是大乘前辈,他说那小金丹叫一凡,这么说少主您应该懂……啊……少主?”
那护卫突然跪倒在地,冷汗涔涔,像是被某股威压压迫得直不起脊梁,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许修轩大喘着气,整个人瞬间失控,一身威压泄露无疑。
他脑子有瞬间空白,而后好像有什么在他颅内炸开了,轰隆隆的响,让他几乎有些目眩,甚至双耳失聪,继而心跳失速,血液急速的涌动着,让他四肢百骸都是麻的。
他喉咙很干,话都说不利索了,也坐不住了,灵力凝聚成型,一把将那护卫抓至跟前,颤着声急问:
“你……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他……他叫什么?”
他反应实在过烈,护卫极少,不,应该说是从没见他如此失控过,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重复道:“那前辈说那小金丹叫一凡,少主……”
他话未尽,许修轩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一凡在飞船上走来走去,时不时扭头往许城里看,一股气息突然涌了过来,凌惊然和闲清林同时起身站立,不约而同朝许城里看。
一众护卫分成两排,让出条道,恭敬的垂着头,抱拳率先喊了声:“见过少主。”
话音一落,许修轩红着双眼从浓浓白雾中冲了出来。
他似乎很着急,都顾不上回话,一出来就左右张望寻找:“一凡?”
许修轩几乎是一出现,凌惊然的视线便紧紧望过去,许修轩已不似当初,以前那人,态度从容,一张几乎毫无缺点瑕疵的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又轻浮又帅气,言谈着装也十分干练,是真正的世家少爷。
可是现在,那些成熟洒脱,从容淡定全都荡然无存。
他坐在轮椅上,像个废人,那张依旧年轻的脸上,再没了当初的生机,如今像是万事皆休,历经过沧桑,看起来十分抑郁,又满是憔悴不堪。
凌惊然再次体验到了心脏坠落的感觉,他愧疚级了,竟是不敢再看。
“爹……”许一凡伸着脖子嗷的喊了一嗓子,直接朝他冲过去。
许修轩一怔,接着大腿一沉,一个大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恍若泰山压顶,脖子被人紧紧抱住,一滑嫩嫩的大脸蛋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
许一凡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在看见许修轩那一瞬间,刻印在骨子里的习惯好似瞬间苏醒了过来,如幼时每次许修轩外出归来,他都会急吼吼的扑过去,坐他大腿上,然后抱住他的脖子,亲昵的叫他一声爹。
“爹啊!我快想死你了,你想我没有?”许一凡抬起头来看他,不知想到什么,他抹了把脸,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许修轩一看清他的双眼,又看见他这熟悉的动作,眼泪瞬间便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