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升瞥见杜建国看着王英发呆,侧了侧身子，挡住他的视线。心下对这个人万分鄙夷，自己妻子才生了孩子,又受了那么大罪，他不为自己当了父亲而高兴，不为妻子的身体担忧，倒是计较妻子生男生女,还觊觎妻子的姐姐，要他说，这人应该立马拉出去枪毙，别浪费国家粮食！
赵云升的动作让孙巧玲也瞥了杜建国一眼,她也瞧见杜建国那痴呆样，心里一阵恼火。
王英一直看着怀里的欢欢，没注意到别人的神情，见赵云升靠过来,就问道：“你想抱欢欢？”
赵云升才不想抱呢，只说：“我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不敢抱，我就看看。”
孙巧玲笑着说：“等你们自己有了宝宝，不敢抱也要抱了。”说起来，她这不成器的儿子到现在也没抱过欢欢呢，她都没想到他能这么重男轻女！
孙巧玲和王英两夫妻说话,杜建国呆呆杵在床头柜旁，李凤菊只有王英刚到时和她说了句话,之后就一直坐在王慧的病床边。一片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王英抱了会儿欢欢，把她又交到孙巧玲手中,说：“人多影响产妇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凤菊这会儿才抬头看王英：“这就走了吗？”
“嗯，病房人多也不好。”王英看着李凤菊憔悴不堪的模样，到底忍不住说，“幸好我们就姐妹两个，要是姐妹多，妈再个个这么操心着，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王英一句话，落在孙巧玲和李凤菊耳朵里，起了不同的效果。
孙巧玲觉得王英是心疼李凤菊，责怪他们杜家没有照顾好她小妹，让她妈受苦了。李凤菊觉得王英是嫌她为王慧做得太多……
“凤菊，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慧慧也稳定下来了没什么事了。”孙巧玲接话说。
李凤菊看看床上的王慧，心里还是不想离开，就说：“我还不困，等慧慧醒了的。”
孙巧玲看了一眼王英，心说，这可不是我们要她这么守着的，是她自己放心不下闺女。
王英其实也就那么一说，她妈乐意照顾王慧，就让她照顾好了，她又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就和赵云升一起离了病房。
出了王慧的病房，赵云升小声说：“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你的。”
王英笑道：“那我先提前谢谢你啊。”
“谢什么，这都是应该的。”赵云升说，“走，我们去看看大姐。”
两人去找赵云菲，但赵云菲这时候在忙，他们就回去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陈秀琴以为他们要午饭时间才能回来呢。
“嗯，我小妹睡着呢，看过宝宝就回来了。”王英说。
“怎么样啊？”陈秀琴问道。
“医生说不要紧，出血及时止住了，养两年想要生还可以生。宝宝也挺好的，胖乎乎，白白净净，她奶奶很喜欢。”王英想到欢欢就觉得那孩子在王慧肚子里养得真不错。
“大胖孙女，肯定还是喜欢的。”陈秀琴笑着说，“原先还怕他们家生女孩会不得人喜呢。”
赵云升在旁说：“看得出来，她奶奶是真喜欢的，欢欢他爸就不高兴了，一脸要死不活的，看着就叫人来气。”
“他就下的那个种，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陈秀琴翻白眼，“这种男的最不是东西，这么说她婆婆人倒还可以。”
李凤菊也觉得杜建国不是东西，这几天她在医院里把杜建国的表现全看在眼里，心里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这个杜建国看着老实，却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不该把女儿嫁给杜建国，两个女儿都不该嫁。
孙巧玲看出李凤菊对杜建国的不满，她自己也觉得建国有点过分，趁着王慧没醒，欢欢也睡了，她把杜建国叫到偏僻处。
“建国，你怎么回事啊？慧慧生个闺女就闺女呗，我也是先有你大姐，然后才有你的。你就这么挂在脸上，让你丈母娘怎么想？慧慧可是难产的，受了大罪，你就是心里想要儿子也不该这样。”孙巧玲说。
杜建国心里一片凄凉，觉得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他也没办法和任何人说，对着亲妈就更说不出口了。杜建国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你去抱抱欢欢，看看欢欢长得多好？她是你的骨血，以后叫你一声爸。你不要一脸死样叫人看笑话，重男轻女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孙巧玲又说。
杜建国听孙巧玲这么说，心里也认命了，就算是女儿，可能也是他唯一的骨血了，他点点头：“妈，我真知道了，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其实杜建国觉得他妈的反应才不正常呢，他妈不是一直要抱孙子么，没抱上孙子，她还那么开心。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已经生下来的，就是命，就是缘分！”孙巧玲说。
这会儿的病房里，王慧再一次醒过来，李凤菊正坐在床边打盹，王慧见她妈好像老了很多，心下一酸，轻轻喊了声：“妈。”
李凤菊打了个激灵：“慧慧，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妈，我怎么生了个女儿，肯定是和赵云芳的孩子换了性别吧。”王慧凄楚地说，她想起来，前世赵云芳生的确实是女孩，而且不是现在生的，要等两年。
“现在不想那些，欢欢也很好，你婆婆喜欢得不得了。”李凤菊说，她看得出来，孙巧玲是真的喜欢欢欢，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宽慰，她自己看着白白胖胖的外孙女心里也喜欢。
“建国呢？”王慧问。
提到杜建国，李凤菊心里就泛起冷意，但她到底不能这时候说什么，只说：“刚才还在呢，可能去打水了。”
“妈，大姐他们是不是来过？”大姐肯定笑话她生女儿了。
“嗯，你没醒，他们就又走了，床头柜上的补品是他们带来的。你大姐也挺喜欢欢欢的，抱了好一会儿。”
李凤菊觉得王英他们礼还是做到位了，送来的东西不错，可以给王慧补充营养。到底是亲姐妹，英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冲点奶粉给你喝吧，等下叫欢欢吸吸看，早点下奶，欢欢不肯吃奶粉，都吃的别人的奶。”
王慧心里却怎么都不痛快，为什么她生了个女儿呢！前世大姐和杜建国就生了个儿子，偏她就生了个女儿。医生说她身体还要养两年才能继续生，但她不想生了，生孩子太痛了，而且还有生命危险，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儿，王慧越想心里越过不去，连带着对欢欢也喜欢不起来。
“我不想喂奶。”王慧说。
“说什么胡话，不喂，欢欢吃什么！你不要犯傻，那是你自己的亲闺女，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李凤菊说。
王慧就是觉得自己被王英比下去了，被前世的王英。她又想，这个孩子该不会是前世那个孩子又来找她了，前世她流产掉的孩子就是个女孩，这么一想王慧心里就更不喜欢欢欢，觉得她是来讨债的。
就在这时候，欢欢哭了，李凤菊把欢欢抱到王慧身边，说：“你喂喂看，吸吸就有了。”
王慧还是不愿意，李凤菊有点急了：“慧慧，这是你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你和谁赌气呢？要是生了女儿就赌气不喂，那你早就被饿死了！”
王慧看看怀里的欢欢，不情不愿地解开胸口的衣服试着喂奶，欢欢吸了几次，吸不到就开始哇哇大哭。
李凤菊在旁边说：“没听到她咽，她吃不到着急了。”
“还是给她喂奶粉吧，我没奶。”王慧说着推开欢欢的脸，把衣服又扣了起来。
“你急什么，让她再吮一吮就有了。”李凤菊说。
“妈，我累了，让我睡会儿吧。”王慧闭上眼开始装睡。
李凤菊拿她没办法，说：“你吃点喝点再睡啊！”
王慧不吱声，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李凤菊感觉自己白头发都愁出来几根。慧慧太不懂事了！
李凤菊没办法，只好给欢欢冲奶粉，欢欢就在王慧的怀里，闭着眼张着小嘴在左右找吃的。王慧偷偷眯眼看她，心里还是喜欢不起来。
李凤菊冲好奶粉，放在一旁凉，她知道王慧在装睡，苦口婆心劝说：“慧慧，这是你自己的女儿，你不能这样不管她，我跟你爸，难道因为你们姐妹俩是女孩子就饿着你们了？你想生儿子，以后再生就是，这是你头一个孩子，你要好好带！”
王慧一句话也听不进，她只觉得自己被这孩子害得大出血，害得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是来讨债的。
欢欢吃不到母乳，但肚子饿，到底还是开始吃奶粉了。
孙巧玲和杜建国回到病房，见欢欢在吃奶粉，孙巧玲问：“慧慧还没醒啊？放她旁边让她喂也行，一直不吃，别到时候再回奶了。”
李凤菊觉得王慧在自己跟前还是娇气，不如交给孙巧玲，就说：“等下欢欢再饿，就让慧慧喂，我有点撑不住了。巧玲，慧慧交给你，我先回去了。”
这几天李凤菊熬成什么样，孙巧玲是看在眼里的，连忙说：“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建国呢。”
装睡的王慧听说她妈要回去了，急得想要拦，但她又怕他们说她，到底让她妈走了。
正如李凤菊料想，孙巧玲可不惯着王慧，她喜欢大孙女，必须让大孙女吃到母乳。她不管王慧睡着还是醒着，只要欢欢一闹，她就把欢欢送到王慧怀里，如果王慧睡着，她就亲自解她的衣扣，让欢欢吃。
王慧说自己没奶，不肯喂，孙巧玲就让王慧自己拿钱给欢欢买奶粉，说别的孩子出生就自带口粮，你没奶给孩子吃，就得出奶粉钱！而且还要王慧自己冲奶粉喂。
见欢欢吸不出来，孙巧玲还小声对杜建国说：“欢欢要是再吸不出来，你就帮她吸一吸。”
杜建国脸都臊红了：“妈，你瞎说什么呢！”
“这有什么的，正常的事！你们两夫*妻，怕什么！人家都这样。”孙巧玲不在意地说。“母乳养人呢，你也喝两口。”
“妈你别瞎说了！”杜建国气跑了。
在孙巧玲和欢欢的努力下，王慧开始有奶了，王慧只能喂，不喂她自己涨得也难受，婆婆还盯着她。王慧前后在医院住了十几天才回家。
到家后，杜家就开始张罗给欢欢“洗三”，杜建国下班后就给家亲戚送信、报喜。
杜家老太太见王慧生了个女儿，来看了一眼就跺脚走了。杜文秀和杜文丽心里高兴，她们巴不得王慧生个女孩，省得她天天耀武扬威，两人趁着没人就到王慧跟前阴阳怪气，故意说王慧肚子不争气，没生出男孩。
王慧自己不喜欢欢欢，但一家子全都嫌弃她女儿，她又不乐意了，她知道婆婆喜欢欢欢，就哭哭啼啼地告两个姑子的状。
孙巧玲还真把杜文秀和杜文丽给说了一顿，叫她们不要和王慧结月子仇。
欢欢洗三这天，王英他们没有回老王家，直接去了杜家。
王慧气色看上去不错，比在医院的时候看上去还胖了些。见王英他们来了，王慧心里还别扭，就怕她大姐会笑话她生了个女儿，故意说：“大姐，你看我家欢欢可爱吧，长得好吧！人见人夸！”
“欢欢是好。”王英说着看看睡在王慧身边的欢欢，看上去就很健康。
王慧见王英看欢欢的眼神是柔和的，觉得她大姐应该也喜欢欢欢，心里得意起来，大姐生育困难，肯定羡慕她有孩子，不管男孩女孩。
“大姐，你抱抱欢欢，以后也生像欢欢这么可爱的女儿。”王慧说。
杜文秀这会儿也在屋里，听王慧这么说，觉得她发癫，谁不想要生儿子，她这不是咒她大姐呢，难怪姐妹关系不好。
没想到，王英真的把欢欢抱起来了，王慧心说，果然大姐还是想要孩子，但就是怀不上！这么想着，王慧又开心了，觉得欢欢给她长脸。
王英抱了一会儿，把欢欢又放回王慧身边，她觉得王慧自己还没长大呢，活了两辈子都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把这孩子教成什么样。
王慧要给欢欢喂奶，王英和赵云升就一起出去了。两人站在杜家的院墙下面说悄悄话。
赵云升笑着说：“看样子英子是真想要个闺女了，看上去挺喜欢欢欢。”
“谈不上喜欢。”王英说，“但也不讨厌，现在她只是个小婴儿。”王英看着欢欢，有种很强烈的前世早已翻篇的感觉，心下越发释怀。
“以后咱们也生一个女儿，比他们家的更可爱，更漂亮。”赵云升说。
“说傻话，孩子不是和要别人家比的，是我们的孩子，那就是第一无二的，最好的。”王英说。
赵云升连忙说：“你说得对！我狭隘了。”
李凤菊见王英两口子在墙角说话，也走过来。王英两人和她打看声招呼就都不吱声了。
“我真被你小妹气死了。”李凤菊终于找到人倾诉似的，“她在对待欢欢这件事上太不懂事了。”
王英哼笑一声：“她就这一件事不懂事么？从前不教育，处处叫我让着她，现在嫌她不懂事了。”
李凤菊被王英冲了一句，哽了一下又说：“以前也没什么事……她还是年纪小，到底才十九。指望她当妈了能懂点事呢，结果连喂奶也是被她婆婆连哄带吓才开始喂……”
王英听李凤菊絮絮叨叨说着王慧的事，嫌她烦，打断她说：“你跟我说干什么？你有这口水不如去多教育教育王慧，让她把欢欢带好。”
“妈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李凤菊眼神带着哀求，声音听着挺可怜。
王英不睬她，把头别到一边，明显地不想和她妈多说。
“英子，等你生孩子，妈也会那么照顾你的。”李凤菊沉默了一会儿说。
王英对李芬菊的这种说话语气和方式感到厌烦，直接抬脚走了。
杜家把“欢欢”的洗三宴办得挺热闹，来了不少亲戚。欢欢确实是人见人夸，孙巧玲更是“大孙女、大孙女”地喊个不停，还时不时要来看看、抱抱。
王慧见欢欢被这么多人夸，婆婆又喜欢，连杜建国对欢欢也越来越稀罕，一时也觉得欢欢看上去顺眼了。而且，她妈说得有道理，她要是和欢欢生分了，那欢欢到时候可就和奶奶亲，她的女儿，必须和她最亲，一时对欢欢又好起来……
第112章 心动“王主任好威风，真叫人心动不已……
一转眼上了九月,陈秀琴退休了。她原本是想让赵云芳顶替自己的工作，但现在云芳孩子小，她自己也惫懒不想上班了。正好五交化商店的主任家一个亲戚想要这工作,陈秀琴就把这工作送了人情。主任跟陈秀琴保证，等店里来了大件比去洗衣机、电视机这些，肯定给陈秀琴留一台。
退休后的陈秀琴正好把家里的家务都领了过去，外加带冬宝,每天倒是不比上班清闲。
一天上班前，赵云升仰天感慨：“我也好想退休啊！”
听到这话的赵主任和陈秀琴一人给他一个白眼，但是这儿子一直这么不上进，他们连教育都懒得教育。
王英小声说：“等你的作品发表了,能靠写作养活自己，我就同意你辞职。”
“真的？”赵云升眼睛都亮了。
“当然是真的。”王英说。
“还是英子最好。”赵云升笑嘻嘻说。
王英笃信赵云升能成功，因为接下来的几十年的是经济、文化腾飞的年代，赵云升的文采已经得到了白桐的认可,等这次“运动”结束后，他一定能在文坛暂放光彩。
九月，赵家还有一件“大事”，十八号，是赵云升的生日。虽说是小生日，但这也是王英给赵云升过头一个生日，她一直在想要送赵云升什么礼物。
如今毕竟物质匮乏,王英能买到的东西实在不多。从去年十一月份上班到现在，王英的工资都攒下来了,她上班第一个月工资是三十四快，后来当上副主任直接涨到了四十八块，这些钱她基本没动全都攒着呢,但钱是有了，却不知道能买什么。
王英本就不是什么浪漫得会给人惊喜的人，她烦恼了两天，自己实在想不到，这天晚上睡前，索性问赵云升：“你生日要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王英问得直白，但赵云升仍受宠若惊，温声笑道：“你这几天是在为这个烦恼？我还以为你单位出什么事了呢。”
“你看出来了啊，单位没事，就是钱厂长还是不同意引进真空包装机，也不同意我去沪市，还要再观望，别的没事。”王英说，“你有想要的礼物吗？我尽量想办法。”
“哦哟，我们王主任门路广了！”赵云升斜眼看她，和她开玩笑。
王英说：“能有什么门路，你还想要飞机大炮不成？”
赵云升哈哈一笑：“那咱要不起，我想想看，我最想要的礼物，自然还是书，国外的书，苏联的、英国啊、法国啊一些大作家的书。这个比较难，能弄到的话，我自己就去弄了。”
王英想想，如果非要书的话，大概只能找顾梅兄妹，他们应该能弄到。
赵云升刚想说算了，王英却说：“好，我尽量弄到。”
赵云升抱紧王英，贴着王英的耳朵说：“王主任好威风，真叫人心动不已。”
王英不知道自己怎么几个字，赵云升就解读出“威风”来的，他就是自己瞎想脑补，不过喜欢却是真心的，很快就手口并用，表达自己的心动。
……
王英为了给赵云升准备礼物，休息天的时候，去找了顾梅。
顾梅一见她来便抱怨：“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朋友了，这么久不找我。”
“家里事多，我二姑姐和小妹都生孩子。”王英笑着说。
“那我原谅你了，快进来吧。”顾梅笑着把王英拉进屋。
“就你一个人在家吗？”王英见顾家客厅空荡荡的，也没有别的声音。
“嗯，就我一个人，爷爷去访老友了，爸妈都有事出去了，大哥去出差。”顾梅说着领着王英进了自己房间。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见面后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
“我跟你说，那人居然还在给我写信！而且你知道吗，他竟然叫她家里人到我单位去找我！”顾梅说起她的前男友唐春来，“我真的气死了！”
“不是说和村支书的女儿谈么？”王英记得先前顾梅说过。
“这人坏就坏在这么！”顾梅气道。
“没在你单位闹吧？”王英问。
“那他们不敢，我也当他们的面说清楚了，我和那人没有关系。他们再来，我就找公安。”顾梅越说越气。
这个唐春来这么揪着顾梅不放，王英都当心将来能返乡了，他可能还要继续纠缠顾梅。
“态度确实要强硬些，不能让他们觉得你还有便宜可占。”王英说。
“唉，遇错人，真是倒霉一辈子！”顾梅恨恨说。
“一辈子长着呢，他要是实在做的过了，就写信到他插队的地方，再不然，还可以报公安。”
顾梅又和王英诉了一会儿苦，后又问王英：“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有事想找你帮忙。”王英没有客套地说什么想你了之类的话，直接说道。
“你说。”顾梅坐直身体，很认真地听。
王英说：“我爱人这个月生日，我想给他送些书做礼物。我没有门路，不知道你有没有？”
“书？什么书，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书吧？”顾梅不自觉地放低声音。
“不不，是能看的书，就是现在不好买，你要知道哪里能买到也行。”王英说，其实能与不能，在这个时候都是模糊的，但现在已经是七五年下半年，已经不像前些年那样乱来。北崇最后一场风波，正是王英先前经历的那次，那次之后，一直很太平。
“我知道了，我给你想办法。”顾梅说。
王英就知道，顾梅肯定能有门路。
“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而且经过我手的书，肯定不会出问题。”顾梅拍胸脯保证。
王英笑道：“那我先谢谢你，对了，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王英生日过后，顾梅曾给她补了礼物，是一条丝巾，现在顾梅生日也要到了，她正好回礼，再加谢礼。
顾梅嘿嘿一笑：“我想要你亲手做的衣服，或者亲手织的毛衣，可以不？”
“好，我给你做身衣服吧。”王英说，“你家里有皮尺吗？我来给你量一下尺寸。”
“有有！”顾梅忙去找皮尺。王英之前给自己做的背带裙，顾梅见过就很喜欢，但无缘无故的，她不好意思开口要，现在正好！
顾梅找来卷尺，王英给她量好尺寸后，记在一张纸上。又问她：“你有什么想要款式吗？还是我给你看着做？”
“没有，你看着做吧。”顾梅说，“你上次那条背带裙就很好看。”
“现在都九月了，穿裙子冷，不过可以做条呢子群，穿在毛衣外头也好看。冬天，还可以穿在大衣或者风衣里面。”王英说。
“那是什么样的？”顾梅觉得王英说的这些都好看。
“给我张纸。”王英说。
顾梅拿了纸来，王英刷刷刷在纸上划了几个款式的呢子裙，有背带的，有短袖的，长袖的。
顾梅惊喜道：“英子你还会画画、还会设计衣服啊，你应该去服装行业啊！”
前世做过，不想做了，王英心说。而且真要她设计新花样，她其实也不会，她只是前世见过，能做出来罢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超绝的脑子，唯一聪明地方，大概就是会审时度势，能抓到时代的风口。
“我就自己琢磨的，你选一个吧。”王英说。
“哎呀，我全都想要，但那样太贪心了，我就要这个吧！”顾梅挑了中间的呢子背带裙。
“行，保证在你生日之前让你穿到。”王英说。
顾梅眼睛都笑眯了：“你手这么巧，真的该做服装。”
“我还是更喜欢吃。”王英说。
“对了，我请你吃饭去吧，正好我们去逛逛百货商店，看有没有好看的布，正好给我做裙子。”
王英是准备自己买布给顾梅做衣服的，让人家买布，算什么礼物，成代加工了。王英说：“今天家里有事，不能陪你吃饭，改天的。”
顾梅以为王英真有事，没有多留她，约她下个星期再来。
王英留下一百块钱，托顾梅给她买书。
王英没和顾梅去逛商店，回到家吃过午饭后，和赵云升一起去逛了，买了不少布料回来，正好换季，单位也不忙，她有时间给家人做衣服。
当天下午，王英就给冬宝做成一件小裙子。冬宝喜欢得不得了，赵云菲下班后看见心里也高兴，第二天往家里买了一些水果，还给他们带了一些计生用品，把赵云升乐坏了，因为王英成天叫他省着用……
某天，陈秀琴去原单位办点事，回来的时候和王英他们嘀咕一嘴：“你们艳芬嫂子不在五交化上班，去造纸厂上班了，我在的时候倒没听她说，就这几天，她都调走了。”
赵云升不乐意提她，说：“你管她呢。”
“没管，没管，就顺嘴一说。”陈秀琴说，把这话丢开不提了。
王英心里倒是有点异样，心想卢艳芬该不会是因为陈秀琴不在五交化了，自己也走了？她一直也没来缠着赵云升，应该不至于吧？王英看了一眼赵云升，不就一男的，肯定不至于。毕竟高副厂长在造纸厂，她去造纸厂也正常。王英也没再多想。
又到王英休息天，她到顾家去拿书。
这次是顾轩开的门，王英看见他，笑着说：“你出差回来啦？”
“嗯。”顾轩说，“请进。”
王英进门后，顾轩喊了一声顾梅，顾梅立马从房间出来了。
“英子你来啦！”顾梅笑着快步走过来，“书已经买好了，就在我房间，走，我带你去看。”
顾梅拉着王英回房，王英看顾梅的书桌上放着一摞书。
王英走过去翻看，果然没什么不妥，主要是苏联的革命文学，和一些批判现实主义的小说，这些书是可以看的。
“怎么样，这些书可以吧？兼具文学性和革命性。”顾梅有些得意，这可是她请她爸给她弄来的，绝对没问题。
“很好，谢谢你！钱够吧？”王英郑重道谢。
“多呢，夹在书里呢。咱俩就不用客气了。对了，我们今天去选布料吧！”顾梅说。
王英笑笑：“布料我已经选好，裁都裁好了，我今天回去就做。”
“哎呀，那怎么行！”顾梅大声说。
“什么不行？”顾轩推门，手上拿着一个铁盒子。
“哥，你怎么不敲门！”顾梅瞪顾轩。
顾轩走近房，把铁盒子放在两人跟前，说：“这是我出差带回来的一些零嘴，你们吃。”
“哎呀，哥，你竟然还有私藏！”顾梅转头冲顾轩说。
顾轩白了顾梅一眼，转头走了。
王英一眼就看到了一袋真空包装的五香豆腐干，外头果然开始用真空包装了！
“顾梅，这袋豆腐干可以给我带走吗？”王英问。
“当然可以！”顾梅说，“我这还有呢，再给你两包。”顾梅说着从自己的抽屉里又拿出两包，都给王英。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王英说，“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沪市设计出了真空包装机，想引进我们厂的，厂里还在观望，我正好带回去给领导们看看。”
“那都给你！”顾梅说着又要去开抽屉。
“不用不用，有这些就行了。”王英说。
顾梅自己拿了一包豆腐干，来回翻看：“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是真空包装，是把空气都抽走吗？”
王英笑笑：“是的，隔绝空气可以延长保质期，还可以保持风味。一般消费者只管吃就行了，以后普及了应该也明白。”
“那这些，你看还有什么要的，都带回去！”顾梅指着铁盒子说，“我再去跟我哥要点，他老鼠嘴，肯定还藏着呢！”
“不用了，这些我挑几样带回去就行了。”王英连忙说，“连吃带拿的，多不好意思。”顾轩带回来的东西有豆腐干，龙须糖，牛奶糖，果脯果干，王英对这个豆腐干的包装是最感兴趣的。
“你还买布给我做裙子呢！这有什么，我们有来有往，长长久久做好朋友！”顾梅笑着说。
王英被顾梅的笑容感染，也笑着说：“好！”
王英从顾梅房间出来时，顾轩正坐在客厅翻报纸。王英走过去和顾轩说话：“顾轩，你这次是去沪市出差吗？”
“嗯。”顾轩应了声，放下报纸。
“他们那用真空包装的食品多吗？”王英只看到了五香豆腐干，别的都还是油纸包装。
“不算多，有一些。”顾轩说，“听说是新技术。”
“嗯，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王英笑着说，“我正缠着我们项主任，让他想办法和我去沪市考察呢。”
“他啊，别人是驴拉不动，他是火车头也拉不动，你别白费心思了。”顾轩哼笑一声说。
王英听顾轩说项主任火车头拉不动，乐得呵呵笑，顾轩和顾梅也跟着笑。
时间不早，王英和顾家兄妹又说了会儿话后，再次感谢了兄妹二人，带着东西回家了。
到家后，王英没有急着把书给赵云升，而是先拿着五项豆腐干去找赵主任了。
王英来到陈秀琴他们房间，赵主任正坐在书桌前看报纸，王英走过去说：“爸，你看，这就是真空包装。”
赵主任放下报纸，接过这个五香豆腐干，来回看看，说：“还真是一点空气都没有。”
“外头已经开始用了。”王英说，“你看这豆腐干，保存得多新鲜，等下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尝尝味道。咱们厂也有豆腐呢，这种豆腐干，咱们也能做。”
赵主任看见王英这么有事业心，真的老怀甚慰。
“还是不尝了吧，我明天带到厂里去，和老钱他们一起尝。”赵主任说。
王英笑着说：“还有几包呢，我们先尝尝。”王英走的时候，顾轩又给了她一些吃的，里头又放了几包豆腐干。
“行。英子，你放心，爸支持你！这回肯定要说服老钱，最起码让你去看看！”赵主任说。
“好，谢谢爸！”王英笑着说。
赵云升这会儿在客厅里，已经看见王英给他带回来的生日礼物。他本来只是想翻看一下的，没想到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王英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是你看过的书吗？”
赵云升抬头看王英，眼睛亮得吓人：“谢谢你英子，这些书都很难得，我没有看过。”
“那就好。”王英笑着说。
赵主任跟着王英一起从房里出来的，见儿媳妇给儿子买了一大堆书，儿子一脸痴醉，想他说两句，到底没吭声。罢了，罢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看书就看书吧，反正有儿媳妇出息就行了，养这个儿子，就当是为了能娶这个儿媳妇的，也是值了。
吃午饭时，王英拿出两包五香豆腐干，一拆开就闻到了很浓的五香味。
“真香啊。”冬宝奶声奶气地说。
“对，真香。”陈秀琴笑着说，“这包装是好，普通包装的话，这个季节肯定保存不了多久，味道也变了。”
赵主任嗯一声，率先夹了一筷子。吃完后说：“口味也可以。”
王英吃过后说：“其实咱们厂也可以做吧？”
“可以是可以……”赵主任说。
王英明白赵主任没说完的话，可以是可以，就怕钱厂长不乐意。王英觉得钱厂长就是没有危机感，以为一直是计划经济，全部一盘棋呢，所以前世才会被市场淘汰。
“您再劝劝他。”王英说，“咱们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得有创新呀。”
“嗯，我明天把这豆腐干带去给他看，他看到实物应该会有所触动。”赵主任说着又夹了一筷。
午饭后，赵云升和王英回到楼上，赵云升忙着看书，王英忙着给顾梅做衣服，她觉得再给顾梅做一件风衣，陪着裙子穿。
赵云升看书看得好好的，突然把书一放，三步冲到王英身后，把她抱住。
王英被他吓一跳，失笑问道：“你干什么，看书看得好好的。”
“想你了，就想过来抱抱你。”赵云升说。
明明两个人就在一个房间，赵云升却说自己想她了，王英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赵云升的想法，她觉得他肉麻，但也相信他真的这么想。她按住他的胳膊，细声问：“书好不好看？缝纫机的声音会不会吵到你？”
“好看，一点也不吵。”赵云升的声音也极尽温柔。
“那去看吧，我今天把这件裙子给赶出来，还得拿出去撬边呢，等下你陪我去吗？”王英说。
“我陪你去。”赵云升又在王英的脸颊吻了吻才放开，王英心说，他肯定是看书看什么跟情爱有关的剧情，他的感情太细腻了。
第113章 报告“主任，咱们一起去沪市呀！”……
傍晚,王英给顾梅的裙子做好了，是一条浅灰格子的呢子裙，里头配黑毛衣或者白毛衣都好看。
王英拿着新裙子,站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顾梅和她差不多高，穿应该正合适。
“做好了，这裙子好看,你给自己做一条。”赵云升转头看她。
“空了再说吧，我有衣服穿。”王英前世穿过太多各种各样的衣服，现在对穿什么衣服毫无追求。
“要去撬边么，我陪你去吧。”赵云升放下书,走到王英身边。
“嗯，走吧。”
王英和赵云升下楼，陈秀琴正带着冬宝挑菜，见王英手上拿着布袋子,说：“裙子做好了，给我看看。”
王英拿出来给陈秀琴看，陈秀琴连连夸道：“好看好看，英子手太巧了！要去撬边吧，快去吧，回来正好吃晚饭。”
“那我们去了，辛苦妈做饭。”王英把裙子叠好又放进布兜里。
“去吧、去吧。”
王英和赵云升散步着去裁缝铺,九月天，秋高气爽,傍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赵云升细声和王英讲着今天看的书，王英脸上带着浅笑，时不时地回应一两声。有路人经过时,会忍不住朝他们俩看，两人看上去格外和谐般配。
第二天，王英带了两袋豆腐干去单位，准备给项主任和组员们尝尝，赵主任也带了一袋。
王英把豆腐干给项主任的时候，项主任丝毫不为所动，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王英见状问道：“主任您是不是吃过了，顾轩给您带了？”
项主任见王英猜出来了，随口嗯了一声。
“那您怎么也不给我带一包！而且人家用了新包装，你也不拿回来给我瞧瞧！”王英抱怨道，“亏我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您呢。”
项主任不理王英，反正他是领导，想理就理。
王英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只说：“主任，您觉得这项技术已经成熟了吗？”
“反正可以用了。”项主任说，“总要使用的厂家越来越多，技术才能越来越成熟，然后不断革新。”
“说得对！”王英鼓掌。
项怀民看看王英：“你让赵主任带这个去给领导们看了？”
“那肯定啊，眼见为实。我就不信他们一点都心动！”王英笃定地说。
赵主任这会儿正在钱厂长的办公室，郑副厂长也在，还有一个被请来的是质检组的组长。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人都到齐了，你说吧。”钱同生看着赵主任说，他觉得老赵可能被他儿媳妇给带坏了，一惯的老实人也开始耍花招了。
赵主任把一包真空包装的五香豆腐干放在钱同生面前，说：“厂长，你看。”
“这是……”钱同生看着被吸得扁扁的贴在包装袋上的豆腐干，确实有些惊讶。
“这是真空包装的五香豆腐干。”赵主任说。
“这就是真空包装啊。”钱同生来回翻看，看完后又递给郑连成。
郑连成看着直点头：“这看上去确实不错。”
“这是哪来的？”钱同生问。
“这是王英托朋友给沪市带回来的。”赵主任说。
又是王英……他就知道，她还没死心，但这个东西确实还不错。钱同生心里嘀咕着。
“老郑可以看上面的生产日期。”赵主任又说。
“哎哟，这都一个月前生产的了。”郑连成语气惊讶得甚至有些夸张。
质检组长这会儿说：“真空保存可以存放很久，不接触空气食物不容易变质。”
赵主任把王英的话复述给几位，说：“老钱，老郑，沪市已经开始用这种包装了，别的地方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以后肯定要用的，我们已经知道了这种技术，也有需求，没有道理了解都不去了解一下，就直接否定的。等将来别的地方都用上了，我们再用就太迟了。”
钱同生没接话，质检组长说：“确实应该了解一下最新技术，咱们不能落后啊，国家有了新技术我们也该支持支持。”
钱同生抬头看了一眼质检组长，怀疑他被王英收买了，好像他不同意，就是不支持国家的新技术似的。
郑连成也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事还要上面领导批准吧。”
几秒后，钱同生看向赵主任说：“叫王英打个报告，我送上去给领导看看。”
赵同生松了口气，老钱终于想通了，而且老钱居然让英子写报告，那不是正中下怀？
其实钱厂长也没办法，厂里论写报告，谁写得过王英？既然要送上去给领导看，肯定还是要让领导看到他们副食品厂职工的能力。
“行，我去跟她说。”赵主任笑笑，“咱们把这沪市的豆腐干，尝尝？”
郑连成也笑：“尝尝，尝尝。”
钱同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开后就闻到浓烈的香味。
“味道都被锁在里面呢。”赵主任说。
几人尝过之后，钱厂长说：“比我们厂的豆腐干硬一点。”
“吃法不一样，这种更有嚼劲，用来下酒正好。”郑连成说。
几人把一包豆腐干吃完了，办公室里还弥漫着五香味。钱同生有点心动了，他们也有豆制品厂，应该也能生产这种豆腐干吧？有了这种包装，可以保存更久，可以卖到更远的地方去，唉他还是被王英给“传染”了。
赵主任从钱厂长办公室出来，来王英办公室找她。
王英一看赵主任亲自过来，知道肯定有戏了，连忙起身相迎：“赵主任。”
赵主任说：“关于真空包装机的事，厂长叫你打份报告，他拿去给上面领导请示。”
“好！”王英立马笑着应下。
赵主任和项主任点头招呼一下就离开了。
王英笑嘻嘻，开心得直哼小曲。
“就这么开心啊？”项主任说。
“当然，就像主任您要是解开一道困扰你很久的难题，是不是也很开心。”王英说，“我可是老早就提这事了，终于有了转机，真是多亏了顾轩！”
项主任听王英说到顾轩，看看她没有再说话。
王英铺开纸开始写报告，写了两行后，王英突然抬起头来，心里感慨，顾家兄妹真是帮了她不少忙，她回头再给顾梅打件毛衣吧。
真空包装机的事王英琢磨了好久，写起报告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她还把当初那份报道胜利器械厂的报纸给留下来了，这会儿正好裁剪了放在报告里。
王英只用一个上午就写好了报告。
“主任，您看不看？”王英问项怀民。
“看看吧。”项主任说。
王英便将报告递给项主任。
项主任看着王英写的报告，心里很惊讶，她这报告写得极好。条理非常清晰，她分析了真空包装机的前景，对引进后厂后的使用做了规划和前瞻，以及这种包装机对副食品行业的影响……可谓面面俱到，没有一句空话。
项主任觉得自己写不出这种报告来，不光他，厂里别人应该也写不出来。特别是王英对真空包装机前景的分析，让项主任觉得，这不像是对前景的分析，而是对成果的总结。一般人哪能有这样的眼界？王英仅仅凭借报纸上的一小块报道，和一袋五香豆腐干就能想到这么多？
她那小脑瓜子怎么长的？
王英对自己的报告还是很自信的，所以哪怕项主任看了两遍都没吱声，她心里也一点都慌。
项主任*终于开口了：“写得非常成熟。”项怀民把报告递给王英。
“嘿嘿，谢主任夸奖，您都说好了，那肯定是真的好！”王英接过来笑嘻嘻地说，“那我去给厂长送报告了。”
王英没有直接给厂长送报告，她先去拿给赵主任看了一眼，赵主任看完后，不知道第多少次心里感慨，他们老赵家祖坟冒青烟了，娶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媳妇。
“写得好，拿去给厂长看吧。”赵主任说，钱同生要是看了这份报告不对真空包装机动心，那这个人就完了，他考虑向上头反应，这个人不适合再领导副食品厂。
王英拿着报告到钱厂长办公室。
“这么快就写好了？”钱同生看见王英心情很复杂。
“嗯，写好了。”王英从牛皮纸文件袋里取出报告和简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豆腐干。
“厂长，这是报告，这是当时报道胜利器械厂的简报，还有这个豆腐干，您可以一并拿去给领导看。”王英说。
钱厂长见她准备这么充分，心里不由感慨，王英这个小年轻，工作热情真是没话说，事情做得也漂亮。
“你先放着吧，我等下再看。”钱同生说。
“您不现在看吗？我等您看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再改改呢。”王英说。
钱同生有种预感，王英这报告肯定写得很好，他怕自己表现得太过赏识，叫她翘尾巴。
“罢了，我先看吧。”钱同生见王英一脸认真的神情，还是妥协了。
钱同生开始看王英的报告，越看心里越惊讶，王英把真空包装机的前景写得太好了，而且不是假大空，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钱同生看到王英写的，他们厂引进后，怎么使用这个机器，简直有些热血沸腾。
看完一遍，又看一遍，钱同生按下心头的激动，抬头对王英说：“写得没什么问题，不用改了。”
王英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钱同生很想问问，王英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想得这么全面，但他还是忍住了，不能让她得意忘形。
王英也知道这报告没问题，她就是想看看钱厂长看过后的反应。钱厂长不愧是老领导，还是很克制，但王英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惊讶。
“厂长，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您的好消息呀。”王英说。
“回去吧。”钱同生说，心里感慨，这个世界终究是他们年轻人的。王英脑子太活了，一个优秀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看样子这趟沪市，她是非去不可了。
钱同生倒是想让别人去，但他到底要顾着赵主任的面子和厂里人的意见，不能那么明显针对王英，还有他也怕别人没有王英机灵。
王英离开厂长办公室，已经是午饭时间，她直接去食堂。
王英和组员们打好饭后，她拿出一包豆腐干。
“咦，组长带好吃的了！”徐莉莉说。
“这是组长之前说的真空包装！”田玉兰说。
“玉兰聪明。”王英笑着说，“这就是真空包装，这里面是五香豆腐干。”
“这就是组长想要引进的真空包装，看上去真不错。”周前进感慨，“原来人家已经开始用了啊，这是哪儿的？”
“这是沪市的，我的朋友带回来的。”王英说，“来，我们分享一下。”
王英觉得这包装还有有待完善的地方，上面没有撕开的缺口。她去找后厨的人用剪刀剪开了。
回到座位，王英给组员们每个人分了一块。
“这么香，比我们厂的豆腐干香多了。”罗文书说。
“要么怎么是五香豆腐干呢。”王英笑着说，“它是在豆腐干的基础上二次加工过的。”
“王主任，你们吃的什么这么香啊？”离他们近的同事，想要不好意思开口，就这么问了一句。
王英索性把袋子里还有几块给坐得近的同事们分了。
“谢谢王主任啊，这个还挺好吃的，咱们厂以后也生产这个？”
“还不知道呢。”王英笑着说，“这是沪市的，咱们厂现在还没这个条件呢。”
“有嚼头，越嚼越香，还下饭，我觉得我们厂也该生产。”
王英在食堂分了一包豆干，有豆制品车间的人想法就活络了，去找了他们的车间主任，说了这事。现在厂里糕点车间和酱园都有新产品，他们豆制品车间，也该有新产品了吧？他们的豆腐虽然不愁卖，但北崇还有几家豆腐坊，他们没有绝对的竞争力啊。最主要的是，别的车间有新产品了，他们也想要！
主管豆制品车间主任肖主任，下午找到王英，问起这事。肖主任平时和王英虽然没什么接触，但对她还是很了解的，而且相信她的能力。
王英一见肖主任就猜到他为什么来了，但是她不说，笑着说：“肖主任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肖主任和项主任打了个招呼，坐在王英办公桌前的会客椅上。
“王副主任，现在还兼任厂里的研发组组长吧？”肖主任说。
“是的。”王英说。
“我记得，王组长，不单是糕点车间的开发，是整个厂的研发组组长？”肖主任说。
“对，不过别的车间都比较稳定，暂时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王英说。
“话不能这么说啊，王组长，我看以前，糕点车间也挺稳定的。现在新产品一个接一个，肯定还是王组长的工作重心放在这一块了。”肖主任说，“王组长作为厂子的研发小组组长，不能只研发糕点啊。”
一旁的项怀民听肖主任在这拐弯抹角的，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肖主任有什么想法吗？”王英问。
“我也不饶圈子了，今天王组长带到食堂吃的豆腐干，我觉得我们车间也可以做。”肖主任说。
王英笑笑，其实他们厂生产的豆制品和袋装的五香豆腐干不属于同一类产品。他们生产的豆制品都是用来做菜的，五香豆腐干属于小零嘴。
王英把早上给钱厂长的报告草稿，翻出来给肖主任看，说：“主任您看这个。”
肖主任看完后，也心潮澎湃起来，激动地说：“王主任，这个报告，你快写啊，写好了，交给厂长！”
“上午已经交了，这是草稿。”王英笑着说，“肖主任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先找厂长沟通，然后再吩咐我就行了。”
“什么吩咐……”肖厂长直摆手，“我们车间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脑子不活络，这也是我来找王组长的原因。我去找厂长问问，后面研发还要王组长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么。”王英连忙说。
项主任有点不太开心，怎么回事，王英要被肖主任抢过去了？
“那我先去找厂长。”肖主任站起身，王英站起来送他。
肖主任走走，王英又开始哼小曲儿，今天真是好事连连。有了肖主任的主攻，钱厂长那边已经稳稳拿下。
“啧啧，嘴脸！”项主任奚落王英。
王英哈哈笑：“主任，咱们一起去沪市呀！”
“不一定要我去吧？”项主任是厂里知名咸鱼，钱厂长怎么可能让他去。
“您是高材生啊！那机器什么的，旁人肯定没你懂！”王英说。
“你也不管专业对不对口！”项怀民白了她一眼。
“那也比旁人懂。”王英说，“就怕您不想去，您要是想去，肯定能去。”
项怀民倒是有点心动，现在这个年代，没有介绍信，哪儿都去不了，他想去沪市见见同窗。
“我再考虑考虑。”项怀民故作矜持，心里已经想着该怎么争取这次机会了，“厂里也未必会派你去吧？”
“不可能，钱厂长肯定会派我去的。”王英说，“我打的报告，我最先的提议，他好意思不让我去？他就不怕我跟他闹？”
项怀民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还有赵主任在厂里呢。念叨了这么久，还真的要被她念叨上了。
项怀民看着王英说：“你有这个毅力和执行力，还有这个活络的头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主任你太会夸人了，我们一起成功啊，成功的路上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王英笑眯眯地说。
项怀民觉得王英想拉他上贼船，就是不知道这条船，要开往哪里，他这条咸鱼又能起什么作用。
第114章 着火王英心说，前世好像没有这事……
肖主任从王英那离开后,直接去找了钱厂长。
钱厂长已经听人说了王英在食堂分豆腐干“动摇人心”的事，这会儿肖主任一到，他心里就对他的来意有了猜测。
肖主任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厂长，我从王副主任那过来的。”
钱同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看到她写的一个报告的草稿，她说成稿已经交给厂长了，能不能给我看看？”肖主任说。
钱厂长不太想给肖主任看,怕肖主任看完太激动。但对着肖主任那坚毅的眼神，钱厂长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牛皮纸档案袋，递给肖主任。
肖主任本来看了草稿已经热血澎湃，看完成稿后,他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写得太好了！”
钱同生心说，我还不知道写得好？王英肯定的他们厂写报告的第一人，说不定还是北崇第一人呢。
“厂长，这份报告您一定要交到领导手上啊！”肖主任激动地说。
“让她写了就是要交的。”钱同生说,“等下次开会我就会交上去。”
“哎呀，王英同志虽然年轻，但是看问题的角度真是叫我们自愧不如，太有远见了，还这么有条理。”肖主任说，“要是真的能实现她在报告里说的那些，我们副食品厂肯定能成为北崇工厂的排头兵！”
钱同生一直对当排头兵没什么野心,北崇的棉纺、服装产业才是排头兵，生产任务也是最重。
他们副食品厂本来就是几个厂整合的,有酱园这个老字号，还有罐头车间，他们厂就不怕完不成生产任务。就是另外的豆制品车间和糕点车间也都很稳定。时局动荡,钱厂长一心求稳，想着小打小闹，偶尔有些小小的创新就很足够了，真要跨大步，他是一百个不情愿。
但是看着朝气蓬勃，干劲十足的王英，钱同生也会想，他真的就要这么一直躺在老厂的功劳簿上吃老本？早上看过王英的报告后，钱同生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已经把王英的报告看了不下十遍，每看一遍，他都要动摇一次心里的理念。
钱同生说：“当不当排头兵不重要，重要的是，丰富老百姓的饮食，给市里创收，让厂子壮大。”
肖主任点头：“是这样没错，眼下国家研发出了这个新机器，我们也正好能用上，就算不能完全实现王英同志说的，让北崇副食品厂的产品走向全国，但走出北崇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行了，你坐下吧，看你激动成这样，没有王英一半稳重呢，多大的人了。”钱同生说。
肖主任笑着坐下：“这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啊，她就看到这么一则报道就想到这么多，唉，我们这么多年报纸全都白看了。对了厂长，王英同志可不是糕点车间独有的，是我们厂的研发组长，到时候我们研发新产品，那些二次加工的豆制品，还要她帮忙呢。”
“知道了，知道了，她还真是个香饽饽呢！”钱同生说。
“可不就是香饽饽么，就这个写报告的本事，她都能到大领导身边当笔杆子。”肖主任说。
“那她恐怕志不在此。”钱同生说。
香饽饽王英这会儿已经开始写出差计划了。她想着，领导把报道交上去，然后上面领导和沪市那边沟通，这一番流程走下来，可能都要到国庆了。
项主任见王英又在奋笔疾书，忍不住问道：“你又写什么呢。”
“写出差计划。”王英头也不抬地说。
“急什么，就算让你去，也不是这一两天就成的。”项主任说。
“早写出来，然后接着慢慢完善，想到了就添上去，难得去一次，肯定要计划周全。”王英转头看着项主任认真说，“主任，您也写一份。对了，您家里要是有机械相关的书，您再巩固下，等到了沪市的胜利器械厂，一些专业问题肯定要您跟人家沟通。”
“你是非要拉我上贼船啊！还把我的任务安排得明明白白，到底你是领导还我是领导！”项主任白王英一眼。
王英笑：“当然您是领导，在这艘贼船上，您是船长，我最多是您的大副。”
项主任扭头不再理王英，心里盘算着，是不是真的要和王英去沪市。他要是想去，厂里领导肯定能派他去，就是这个王英……他斜眼又瞥了王英一眼，见她坐得挺直，正认真写着自己的出差计划。罢了，上贼船就上贼船吧，难得看到一务实肯干、有眼光、有能力的青年……
到了下班时间，赵云升照常来接王英下班，一见王英从远处走来，赵云升就发现她今天心情很好。
等王英走到跟前，赵云升笑问：“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厂里给你发奖金了，这么开心？”
“嘿嘿，五香豆腐干立大功，今天交了去沪市考察的报告，我应该能去沪市考察学习了。”王英笑眯眯地说。
赵云升笑道：“那还真是大好事，什么时候去？”
“还不知道呢，走，回家再说。”
两人前脚到家，赵主任后脚就到家了。
赵主任到家后也说王英今天交的报告的事，在单位夸得不够，到家来，当着不成器的儿子，又狠狠夸了王英一番，顺便贬损一下赵云升。
但赵云升是不介意赵主任拿自己和王英做对比的，他只觉得与有荣焉，一脸得意，简直比夸他自己还高兴，见他那样，越发惹得赵主任看他不顺眼，哼了一声回房了。
陈秀琴还在准备晚饭，赵云升笑嘻嘻地搂着王英上楼，两人在楼上腻歪了一阵才被陈秀琴喊下来吃饭。
晚饭过后，王英加班给顾梅做风衣，她心里是真心感激顾家人，他们是自己实实在在的贵人。
赵云升生日这天，单位没有休假，早上陈秀琴给煮了鸡蛋长寿面，就算过生日。
王英吃着面，心想，明年能不能把奶油生日蛋糕弄出来……蛋糕还好说，奶油着实有点难。北崇这边没有养牛场，牛奶都是稀罕物，更别说奶油了。王英记得北崇西边的隆昌，八十年代后兴起了一个牛奶品牌，辐射到了北崇，一直卖得挺好，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
“英子，怎么了，面不好吃？”陈秀琴见王英夹着一筷子面突然发起呆来，问道。
王英回过神：“没有，想事情走神了。”
陈秀琴啧了一声：“肯定又是想工作的事，快点吃，不许想了。”
“嗯嗯，不想了。”王英笑着继续吃面。
关于牛奶和奶制品的事，王英其实一直放在心上，今天又想起来了，她到单位就把这事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王英的报告交给厂长已经好几天，这几天一直没有后续，项主任都有些急了。
“你的报告可能没打动领导啊，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项主任对王英说。
王英一点都不急，但她不说，反而笑嘻嘻地打趣项主任：“看样子主任很期待去沪市出差嘛！”
项怀民真要被王英给气死，白了她一眼：“一点都不期待，我又没答应一定去。”
王英也不管项主任生气，笑嘻嘻说：“主任放心吧，我的报告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一呢，是上面肯定要走流程，二来钱厂长肯定已经有消息，但他为了磨我性子，瞒着呢。主任您就等着吧，您可不能不去，我和厂子未来就在您肩上担着呢。”
“哼，我可担不起。”项主任说了一句，一早上都没再理王英。
王英猜到一点都没错，钱同生把王英的报告交上去之后，领导把王英狠狠夸了一遍，连带着把钱同生也夸了一遍，说他们厂培养出了优秀的人才。钱同生被领导夸了，心里高兴，但也有点心虚，这个人才可不是他培养出来的……
领导也已经同意了这次副食品厂派人去沪市考察学习，正在和沪市那边沟通。钱同生预计国庆节后，介绍信就能开下来了，在这之前，他一个字都没和厂里人说。
王英沉得住气，没去问厂长，倒是肖主任去问过一次，又被钱厂长给顶了几句，说他没有王英稳重。
忙碌了好几个晚上，王英把给顾梅的风衣做好了，毛衣还没织，但顾梅的生日到了，毛衣作为生日礼物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往后延。
顾梅生日的前一天，王英休息，她带着做好的裙子和风衣，去找顾梅。
本来有裙子顾梅就已经很开心了，一见还有风衣，顾梅高兴得一把抱住王英。
“英子，你也太好了，竟然还给我做风衣！”顾梅激动得抱着王英跳了几下，“还做得这么好！”
王英笑着说：“你还没试呢，穿上试试看，不合身我再拿去改改。”
“肯定合身，走，我们去房间。”顾梅顾不得家里别人，拉着王英就往自己房间去。王英只好略带歉意地和顾家人打招呼。
“走啦，走啦，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顾梅拉王英回到自己房间，在王英的搭配下，换好了衣服。
白色高龄毛衣，灰色呢子裙，藏青色大衣，搭配得刚刚好。
顾梅站在镜子前，高兴得直转圈。
“嘿嘿，去给我妈他们看看。”顾梅穿着新衣，来到客厅，收获了一圈赞美。
顾梅的妈上前仔细看了看说：“英子手真巧，这个大衣的款式做得真不错，看上去很……高档。”她本来想说很像国外的高级牌子，但这话现在不能说，她就换了个说法。
“就是普通的布做的，可能洗几水就没这么好看了。”王英说。
“那也很好了。”顾梅高兴得很，“英子你对我真好！”
“你们也帮了我大忙，之前的糕点方子，上次的五香豆腐干，都解我燃眉之急，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们呢。”王英适时地表达谢意。
顾轩这会儿幽幽地说：“那是我带给你的，你怎么光谢她。”
顾梅跳到顾轩跟前，双手叉腰：“谢我怎么了！我不是你妹妹？”
“行行行，谢你也一样。”顾轩拿自己妹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英笑着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算了算了，你就谢她吧。”顾轩指着顾梅说，说完摇头回房了。
顾轩没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快看，城西那边好像着火了！”
外头说话的人声音大，屋里的人听到了，都出去看，王英也跟着出去。离得远看不见或，只见城西那边浓烟滚滚，还真是着火了。
“那方向怎么像造纸厂啊？”王英说。
顾轩说：“还真是。最近比较干燥，造纸厂的可燃物也多。”
“希望不要出大事，别有人员伤亡。”顾梅揪着眉头说。
王英想着赵主任和造纸厂的高副厂长是至交好友，不知道要不要去那边看看，便想着赶紧回家，于是说道：“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顾家人也没有多留，王英连忙骑车回家。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都在朝城西看去，等王英到家时，浓烟已经变小，赵主任在发现浓烟的时候，已经往造纸厂去了，赵云升和他一起去的。
“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陈秀琴抱着冬宝，看着西方的天。
“就是啊……”王英心说，前世好像没有这事，王英心里想着，忽地想起一件事，卢艳芬回造纸厂上班了……但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赵主任和赵云升一直到将近十点才回来，两人都是灰头土脸。
王英听到动静，下楼来。
陈秀琴正在问他们：“怎么回事啊？”
“放卫生纸的仓库着火了，今天部分职工放假，发现得晚了。”赵主任说。
“没有人员伤亡吧？”陈秀琴又问，“老高怎么样啊？”
“老高没事，艳芬为了抢救一批重要资料被烧伤了。”赵主任说。
“哎哟，人没事吧，她不是才去造纸厂么。”陈秀琴说。
“人没事。”赵主任说，“不说了，天不早了，洗洗睡，明天还要上班。”
王英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卢艳芬去造纸厂上班没多久，造纸厂就着火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段时间可能还有别的职工新进厂呢，只因为她认识卢艳芬，心里对她感观不好，才会把不好的事和她联系在一起。
王英也没再提这事，赵云升洗好澡后，两人一起上楼了。
没想到赵云升睡下后也说：“卢艳芬到造纸厂没多久，造纸厂就着火了，这人是不是有点邪乎。”
王英看看他：“你也这么想啊……”
赵云升呵呵笑：“怎么，英子也这么想？”
“可能是我们两个小人，看不惯人家，把人往坏里想？”王英说，“你今天看到她了吗？”
“没看到。”赵云升说，“不想她了，应该就是巧合。”
“嗯，不想了，睡觉。”王英说。
造纸厂一场大火，让整个北崇所有的单位都紧张起来，都开始做消防检查，开防火大会。王英还被钱厂长找去写了演讲稿，赵云升他们单位也忙着到处宣传防火知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事耽误了，王英他们去沪市的介绍信，一直都没下来。
一直到九月二十九号，钱厂长把王英叫到办公室说：“去沪市考察的介绍信下来了。”
王英眉开眼笑，问道：“厂长派谁和我一起去沪市，我看就我们项主任最好，他是高材生，其余人您看着挑。”
“我说让你去了？”钱同生故意说。
“不让我去，您叫我来干什么呢？”王英笑道，“厂长，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国庆过后。”钱同生没好气地说。
第115章 一周年嗯，我们早点睡觉~~”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这次让你去沪市，是厂里对你的信任,也是上面领导对你的认可，你可不要让领导失望。”钱厂长正色说道。
王英连忙说：“请厂长放心，我一定认真考察，努力学习,把学到的知识全都用来建设我们副食品厂！”
钱厂长轻轻点头，然后又说：“你说让你们项主任和你一起去？他能同意？”项怀民到他们厂这些日子，谁不知道他什么性子？说句难听的，他就是到副食品厂来养老的,四车间的事全是王英在做。
“我已经磨了他两个月了，他会同意的。”王英说。
“磨两个月……你就这么肯定一定能去啊？”钱同生见王英这么笃定，心里有点不爽，她是一点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王英昂首挺胸：“对,我相信。因为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我们厂也要紧跟时代的步伐，不然早晚要被淘汰！我相信厂长一定也能看明白这点。”
钱同生被王英的话给噎了一下，过了两秒才说：“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紧跟时代的步伐的。”
“那我一定不辜负厂长的栽培和期待。”王英顺杆子爬。
钱同生不怀疑王英的能力，反而害怕她太能干了呢，他点点头,继续说：“这次上面领导给了四个名额，你和你们项主任,另外两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王英说：“我想另外从四车间出一个，二车间出一个。厂长可以让二车间先选人,他们选好了，我再选一个。”二车间就是豆制品车间。真空包装机要是引进他们厂，主要还是他们这两个车间来用。
“叫他们先选的目的是？”钱同生说。
王英嘿嘿一笑：“他们选男的，我就选女的，反过来也是一样，凑成两男两女，省一间招待所标准间的钱呢。”
钱同生还真没往这里想，不过派两男两女去倒是正好，他们厂可是被妇联发过奖状的，肯定要支持女同志。
“那行，我让肖主任先选一个。”钱同生说着，话锋一转，“你磨了你们项主任两个月，想必去沪市后的行程安排，你也做足准备了吧？”
“是，要先跟厂长您报备一下吗？要不我下午给您交个日程吧。”王英说。
“也行。”钱同生应声，心里不得不佩服王英，他要是让厂里别人写的东西，那是要多难有多难，写好交上来也不好看，王英就一样了……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货，一看就明白了。
“厂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王英问道。
“没有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下问过肖主任，就把人选告诉你。”钱厂长说。
“好嘞。”王英笑眯眯应下，她心里美得很，终于可以去沪市看看了！前世她在深市做服装生意，去沪市的次数不多，而且也都是改革开放之后，现在的沪市是什么样，她真有些好奇。
王英回到办公室，项主任见她笑意吟吟，想问她是不是介绍信的事有着落了，但项主任忍住了。
王英也故意不说，只是开心得哼着小曲，又摊开纸开始写东西。
项主任憋了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去沪市的介绍信下来没有？”
王英头也不抬：“下来了。”
果然，项主任觉得王英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说，等他问呢！项主任哼了一声：“没下来的时候，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这会儿下来了，你一声不坑了！”
“写出差计划呢。”王英说，“反正主任跑不了一个名额，您就准备着吧。”
项主任这会儿倒是没说不去，他这么巴巴地问了，可不就是同意去，再说不去，就显得太假了。而且，如果他说不去，王英肯定还有话等他呢，他不上这个当！
“什么时候去？”项怀民问。
“国庆后。”王英说，“一共去四个人，我和项主任，二车间、四车间各派一个代表。”
项怀民点头：”我知道了。”他先前就写过信给在沪市的好友，暗示自己可能会去，现在确定要去了，他准备去发个电报，通知一下他们，就又问：“具体时间呢？”
见项主任这么配合，王英停下笔来转头看他，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还不知道，最迟三四号。等人员定下来了，就去买火车票。”
项怀民没有再问，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见到昔日同窗后要聊些什么。他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又问王英：“你日程写好后给我看一下。”
“好。”王英应下。
半个小时后，钱主任就派人来告诉王英，二车间的肖主任选了一位女同志。肖主任的想法很简单，选女同志能和王英多接触。没看酱园的林芳华么，和王英出差一趟，回来就有新产品了。
王英也猜二车间会选女同志，她自己这边心里也有了人选。
吃午饭的时候，王英和组员们说：“我和项主任国庆后要去沪市出差，还有一个名额，我决定带周前进。”
王英说只有一个名额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会让他们自己推选，没想到她直接选定了人。周前进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炸开了，他猛地站起身说：“谢谢主任！”
“你坐下。”王英白了他一眼，“以为你是稳重的才选你，你这样，我都想重新选人了。”
王英和他们在一起久了，说话也随便得多。
周前进连忙哂笑着坐下，又道了声谢。
王英继续说：“这次去沪市呢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我和项主任，还有二车间的一位女同志。为什么选周前进，相信你们心里也都有些数，他比较适合和人打交道，以后有适合旁人的工作，我也会安排。”
罗文书和吴海洋心里虽然有点遗憾没能选自己，但他们也觉得周前进比他们合适，就说：“我们明白的。”
女同志们也都说理解。
王英也没有多和他们解释，说得多了反而不好。反正人就这么定下来了，王英把周前进的名字报上去，厂里给他们买火车票。
1975年的国庆节，也是王英和赵云升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赵云升一早起来就怨声载道，因为他要加班。
文化站在国庆节的时候有文艺汇演，有各种活动，几乎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去年*因为他结婚，他才没有加班，今年是跑不了要加班。
“别抱怨了，工作也没办法，我不是说了今天去找你。”王英说。
“你一定要来，我们还要拍合影呢，说好了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要拍一张的，今年就在我们文化站拍。”赵云升说。
“嗯，我一定去，快去上班吧。”王英催促着。
赵云升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最后向王英讨了个亲亲才肯下楼。
上午十点多，王英去文化站找赵云升。文化站里这会儿有大合唱的声音，还有诗朗诵的声音，热闹非凡。
王英找到赵云升的办公室，办公室空无一人，她等了十分钟没等到人回来，就想着去找。出办公室后，正好看到邱振华。
邱振华也看到她了，忙跑几步上前：“王英，你来找云升啊？”
“嗯，他在哪儿忙呢，办公室里没人。”王英说。
“刚看到在剧场那边呢，我去把他喊过来。”邱振华说。
“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吧，能去吗？”王英问道。
“能去能去，那走吧。”邱振华笑着说。
“你最近怎么样啊，都没到家里去玩了。”王英和邱振华一直有合作，两人关系还不错，也有话说。
“磨练画技呢。”邱振华说，“这不是受你的激励么。”
王英笑道：“我一句话激励你到现在啊？”
“那可不！你们厂最近没有新产品么？”
“快有了，我节后去沪市出差，回来可能就有，到时候我们继续合作啊。”王英说。
“真的？你要去沪市出差了！”邱振华心里羡慕得很，他也想去。
“要带东西吗？”
“不用了，你去一趟也不容易。等你回来，开发新产品别忘了找我设计包装就行。”邱振华说。
“放心，肯定找你。”
两人说着话到了剧场，剧场这会儿在排话剧，赵云升忙前忙后拍照片呢。
赵云升先看到的两人，忙跑过去。
“我刚想着到门口等您呢，你就来了。”赵云升说。
“呵呵，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邱振华说着就要走。
赵云升把他喊住：“振华你等一下，帮我们俩拍张合照。”
“哦哟，感情好得很嘛！”邱振华还没有结婚，看到人家夫妻秀恩爱，酸溜溜地说。
赵云升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递给邱振华，邱振华接过相机说：“现在舞台上人少，你们到舞台角落去拍啊。”
王英不太乐意，但赵云升觉得很好，拉着王英就到舞台上去了。舞台上还有演员在排练，看见他们也没有说什么。王英和赵云升站在舞台的角落，邱振华为结婚一周年的纪念照。
拍好照片，王英在文化站转了一圈，看了会儿文艺表演，中午又留下陪赵云升吃了一顿午饭才离开。
国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王英就照常上班。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后勤的人来给他们送火车票，王英接过火车票，上面的发车时间是四号早上的五点一刻。
项主任捏着火车票还有些觉得不真实，他还真的要去沪市了。
下午，王英他们几个要出差的人，被叫到小会议室，开了简短的会议。钱厂长和赵主任都讲了几句话后，王英被起来发言。
王英这次讲话的主要内容就是她提交的报告的内容，以及到沪市的日程，周前进一边听，一边拿小本子记录。二车间的女同志叫冯云，也在认真记笔记。
项主任听着王英的发言，觉得她要是当个老师应该也能当好。
开完会，王英和项主任回到车间小办公室，王英待了几分钟，就去车间，把她出差这段时间的生产安排交待每个小组长的手上。
这样，王英他们去出差的准备工作就都做好了，就等着四号出发。这次上面给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其中还包含路上的时间，行程安排得非常满。
三号晚上，王英收拾出差的行礼，赵云升在旁帮忙，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不就出差一个星期吗，你这一会儿叹了几百口气，好像我要出去三五年似的。”王英忍无可忍，转头瞪赵云升。
赵云升直咂嘴：“英子你真无情，在你心里，工作比我重要。”
王英心说，你说对了！不过她没有承认，只反问他：“那在你心里，是你的文学梦想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赵云升毫不犹豫地说。
“鬼话。”王英才不信呢。
赵云升再怎么敏感多情，也是个怀揣梦想的大男人，她就不信他把自己看得比梦想重要。
“以己度人！以己度人！”赵云升的语气带着夸张的痛心疾首，把王英都逗笑了。
王英轻叹一声，上前抱住赵云升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说：“好啦，就几天，不要这么难分难舍的，这不叫我出去工作也不安心么？”
“英子学坏了，会拿话来哄我了。”赵云升低头看王英。
“嗯，都是跟你学的，近墨者黑，近肉麻者肉麻。”王英抬头看赵云升。
赵云升呵呵笑：“那你多肉麻点，我喜欢。”
“你不许再叹气了，我们早点收拾好东西，早点睡觉，明天要起早呢。”王英说。
“嗯，我们早点睡觉~~”
第116章 沪市（一）项主任可太有用了！……
第二天凌晨三点,王英和赵云升起床，蹑手蹑脚地下楼，怕吵醒睡觉的二老。
到楼下才发现,陈秀琴已经在厨房张罗早饭了。
“妈，昨晚不是说了，不要你早起的么。”王英说。
“醒了就起来了。”陈秀琴正在烙饼，一旁的另一个炉子里,正冒着热气，里面煮着鸡蛋，“你们去洗漱、收拾吧。”
“嗯，谢谢妈。”王英心里挺感动,结婚一年，婆婆对自己真的没话说。
要收拾的昨晚都收拾好了，王英和赵云升洗漱好后，上楼把行李拿了下来。
起来得早,早饭吃得不慌不忙。陈秀琴先吃好的，一撂筷子就去厨房把才烙好的饼，熟鸡蛋，一小瓶辣酱拌的咸菜，一包熟花生米都装在一个兜子里拿到堂屋去。从北崇坐火车到沪市，要十来个小时呢，不带干粮不行。
回到堂屋,陈秀琴把这些吃食和王英的行礼放在一起，问道：“英子你茶缸带了没？”
“带了,在包里呢。谢谢妈。”王英说。
“谢什么，一大早谢来谢去的。”陈秀琴又坐到饭桌旁，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
王英扫了一眼,这里得有二百块。
“妈？”王英不解。
“这些钱你拿着，难得去一趟沪市，肯定要买东西的。”陈秀琴说。
“妈，我有钱呢。”王英把钱又推回到陈秀琴面前，她和赵云升的工资都在她身上呢，平时也没什么地方花钱的，赞了不少。
“叫你拿着就拿着。”陈秀琴说，“你不拿我可要生气了。”
王英见陈秀琴这么坚持，只好收下，想说谢谢，又觉得早上已经说了几次，再说也烦，就说：“妈对我真好。”
陈秀琴笑笑：“到沪市，看上什么喜欢的就买，别舍不得钱。”
“我知道呢。”王英心里本来也想买的，她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了。
“钱要小心放好，火车上有扒手呢！”陈秀琴又叮嘱。
“好，我贴身放。”王英前世就在火车上被扒过一回。
王英把钱放好，抬手看一眼手表，已经快四点了。
“走吧。”赵云升提起行礼。
天蒙蒙亮，赵云升载着王英往北崇火车站去。
一路上没什么行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火车站时正好五点。
时间紧，两口子忙朝站台跑去。王英看到项主任他们三个人已经到了，周前进和冯云朝她挥手。
王英一到，四个人就立马上火车了。
赵云升看着王英和同事们一起上火车时，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柔软，英子正朝着她的梦想奋力前行呢。
火车准点出发，赵云升和王英隔着窗户挥手道别。
赵云升骑车回家，他骑车到家门口时，正好看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赵云升心里突然来了灵感，回家后立马铺开稿纸，奋笔疾书。
一个小时候后，一篇送别的散文写好了，一气呵成。
赵云升回头把这篇散文看了一遍，他心潮澎湃，真想现在就给英子看看，或者读给她听……等她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看！
王英这会儿正在火车上，和同事聊天，她本来想趴会儿补觉的，但周前进和冯云都过于激动，一直叭叭说个不停，王英被他们的激动感染，一直和他们说话。
尤其是冯云，在厂里时肖主任就叮嘱她，这次和王主任一起出差，一定要多学多看多问，从王主任身上学些本事。遇到不懂的事，要多请教，想想当初的林芳华！于是一上车，冯云就开始请教王英工作上的事了。
王英本来就有工作热情，也愿意带人，独木不成林，想要做事，她肯定要多培养一些人。哪怕这些人以后不跟着自己，那也是在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嘛！
冯云问，王英答，周前进一时替王英回答冯云的问题，一时又跟冯云一起问王英。他们三个一直不停小声说着话，只有项主任一言不发，他双眼闭着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坐长途火车很累人，王英坐了两个多小时，也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觉得腰背不舒服，还口干舌燥。她拿出茶缸去接茶，顺便再上个厕所，冯云也和她一起去。
王英对冯云感观还不错，她年纪比王英大，已经结婚，家里有一儿一女。
冯云和王英站在茶水间外头，两人都捧着茶缸，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她们俩单独在一起，冯云就和王英说起她的两个孩子。王英其实不太喜欢这样，本来一起聊工作聊得好好的，两个女人单独在一起，就开始说丈夫、说孩子。好像女人之间就只能说这些似的，明明她们是出来出差的，是为工作。
“平时睡得跟小猪似的，雷打不醒，今早我和我爱人轻手轻脚起来，欸？两个小东西竟然自己醒了！抱着我不让走。”冯云叹了一声，“我走的时候还在哭呢，不知道我婆婆哄多久才能哄好。”
王英一直听冯云说，偶尔喝一口茶、点点头，但一直没有接话。
冯云见王英一直不接话，心里觉得自己话多了，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啊，王主任，和你说这些家长里短的。”
“没事，挺好的。”王英说，“我能理解，当妈的不放心孩子，很正常。”她现在虽然没有孩子，但前世有。她确实不喜欢说这些，但也真的能理解。
冯云听王英这么说，又继续说道：“我们车间这次其实最先选的人不是我。是我另外一个同事，她平时也挺能干，但她丈夫死活不同意她出差，说家里一摊子没人问，最后这事落在我头上，好在我家里还是支持我的。”
很多本来可以成功的女人，最后失败了，都因为后面有个拖后腿的男人。王英想起赵云升来，赵云升肯定不会是拖后腿的丈夫，他的思想前卫。
王英和冯云又站了一会儿，说了会儿闲话，感觉筋骨都松快了，才回到座位。她们一回去，项主任和周前进也拿着茶缸去茶水间了。
冯云看得出王英不想聊私事，之后就再也没说，又开始请教王英工作上的事。果然，一说工作上的事，王主任就有话说了。
十来个小时的火车，坐的是真累人。早上刚出发时，他们还一直聊天说话，后来就轮流休息、看行李，到沪市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但沪市的夜晚也比北崇要亮堂一些的。
周前进和冯云都很激动，谁第一次到沪市不激动呢。
下了火车，四个人就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沪市不是南崇，王英去南崇出差有人接她，到沪市可没有。
几个人出示介绍信和工作证，成功入住。
到房间后，冯云东看看细看看，有些激动地说：“我还是第一次住招待所呢！这里还挺干净的。”
王英问：“你睡哪张床？”
“我都可以，主任先选吧。”冯云说。
王英选了靠外面的床，然后躺倒在床上，狠狠放松了一下四肢。冯云也躺下去，两人躺下就不想起来了。
王英感觉自己眼皮打架，挣扎着爬起来，说：“我去浴室洗澡，你先在这看行李？”
“好。”冯云也是困得不行。
“不要睡着了啊。”王英叮嘱一声。
冯云索性坐起身，说：“主任你快去吧。”
王英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招待所的公共浴室洗澡，这个时间浴室里已经没人，王英迅速地洗了个澡，身上的疲乏也洗净了，一身轻松地回了房间。
王英回房后，换冯云去洗。
招待所送了一壶热水过来，王英倒了一杯，拿出自己的干粮，就着热水吃。王英一边吃一边想，这会儿赵云升不知道睡了没。
赵云升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在想王英。这次英子出差可要一个星期呢，一个星期啊！结婚一年，这是两人分开最久的了。
王英晚上睡得挺香，第二天早膳六点，王英她们起床了。两人洗漱了一下，来到招待所的大堂。
周前上前说：“主任，我已经打听到了去胜利器械厂怎么走，咱们吃了早饭就去吧。”
“好的。”王英应了一声。
冯云问：“我们怎么去，做电车吗，公交车？”
“嗯，坐电车。”周前进说。
四个人在招待所旁边的小馄饨摊子，一人吃了一大碗馄饨，然后带着他们北崇副食品厂的特产，出发去胜利器械厂。
沪市人多，早上的电车格外拥挤，王英和冯云被乘客挤在一起，冯云不觉得难受，还有点兴奋。
“主任，人好多啊！电车跑得真快，我们北崇什么时候能通电车就好了。”冯云小声和王英说。
王英看到冯云身边的人，朝她看了一眼，笑笑没有没回话。
沪市这时候有电车，还有公交车，北崇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才有第一条公交线路，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胜利器械厂离火车站不远，坐电车半个多小时到了。下电车后，冯云还朝远去的电车看了看，她真喜欢电车。
下电车后，周前进说：“朝南走。”
四个人朝南走了大概有一里多路，看到胜利器械才的招牌。
王英用胳膊怼了一下一路上都没什么存在感、没说过几句话的项主任，说：“主任，接下来就看你的啦！”
项怀民嗯了一声，不像在厂里时，一开口就和王英呛声。
胜利器械厂铁门紧闭，门旁边有一个传达室，可以看到里面的门卫。
四个人来到器械厂的传达室窗下，传达室里老同志打开小窗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人说的是沪市方言，不过他们都听懂了。周前进上前，递上他们的介绍信，笑着说：“同志，我们是来考察的。”
传达室的门卫看了介绍信，和另外一个人说：“你进去问一声。”
里面有个稍微年轻的同志走出来，朝厂子里面走去。
“你们在这稍微等一会儿。”传达室内的老同志换成了标准音和王英他们说。
王英他们等了十来分钟，刚才去喊人门外，带着一男一女穿着器械厂制服的同志过来了。
两人都是面带微笑，两人快要走到王英他们跟前时，传达室的门外把铁门打开，放王英他们进去。
“北崇来的同志们，欢迎欢迎！”两人和王英他们一一握手，态度很热情。
两位同志把王英他们带进了一间办公室，入座后，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茶，然后直接开始互相介绍，了解基本情况。
一番寒暄过后，器械厂的男同志韩群说：“听说你们是看了报纸上的报道知道我们厂的，真是不容易呢！还不知道你们厂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不如先介绍一下？”
周前进自告奋勇，看了一眼望英，王英点头，他才开始向二人介绍他们厂，这时候顺势也把他们的产品拿了出来。一包八块装的桃酥，一包一斤装的沙琪玛，一包芝麻饼干，一包绿豆糕……都是王英和邱振华设计的新包装。
“诶？你们包装做得挺不错嘛！”器械厂的女同志陶娟说拿沙琪玛说。
韩群也说：“真挺好不错的，就是这种油纸包装容易串味，包饼干的话还容易让饼干发软受潮。”
周前进笑着说：“这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才来贵厂考察嘛！”
双方都笑，周前进介绍完糕点车间，冯云又介绍了豆制品车间，冯云的话基本都是王英路上教她说的，她第一次出差，第一次在人前发言，也不怯场，说得很好。
北崇的人介绍完副食品厂后，韩群开始介绍他们器械厂，当然主要还是介绍食品真空包装机。
韩群介绍了真空包装机的前景时，项主任看了一眼王英，心说王英说的和韩群说的如出一辙。
介绍完之后，韩群说：“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们去看看机器吧。”
一行人在去的路上，王英问道：“韩同志，还有像我们这样看了报道来考察的厂家吗？”
“没有，只有你们！”韩群笑着说，“我们都很意外。”
“那现在有多少厂家在使用你们的机器呢？”王英又问。
“我们的机器才生产出来没多久，如今就在我们沪市有几家在用，但我相信以后它会走向全国的。”韩群说。
王英笑笑：“肯定的，你看，我们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一行人说笑着到了放样机的仓库，进去后，王英看到了机器的真容，她其实有点失望，她以为名字这么高科技的机器会更大一点，更重工一点，但其实它只是一个比双桶洗衣机大不了多少的中小型机器。
不过，这么一来，这机器应该不会太贵，厂里和领导应该更容易接受，这么一想，王英又觉得，机器不在于外表，实用就行。
“我来给你们示范一下。”韩群说着拿出一个包装袋，陶娟则把王英他们带来的绿豆糕放了进去。
韩群一边介绍着真空包装机的各个部件，和工作原理，一边把包装袋放进真空室，然后打开开关。真空泵会把真空室内的空气抽干，接着直接热封，等打开真空室的时候，里面出现的是一包真空包装的绿豆糕。
王英看看项主任，感觉这次项主任可能白来了，这好像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高科技。
“看，操作非常方便快捷。”韩群把真空包装过的绿豆糕拿给王英看。
“确实。”王英看过后，递给项主任，项主任过一下手就又递给冯云。
“这种袋子也要定做吧？”冯云说。
“你们要是想定做包装袋，我们也可以给你们介绍工厂。”韩群立马说。
这种袋子，南崇的塑料厂应该就可以做，应该没必要从沪市订购，运输成本太高。
“这个后续再说。”王英说。
“那几位觉得机器如何，还有什么问题吗？”韩群问道。
王英又看看项主任，想着让他多少问一些专业的问题，可不能白来！
项主任会意，轻咳一声问道：“机器的功率是多少？可以连续使用多久？真空度可以调节吗？真空泵的使用寿命怎么样？加热条稳定性高吗？如果包装内有液体会不会被抽出？如果包装内有粉末会不会被抽出？”
项主任一口气问了七个问题，把王英和韩群他们都问呆了。王英简直想为项主任鼓掌，她刚才竟然觉得项主任白来了，项主任怎么会白来呢，项主任可太有用了！
第117章 沪市（二）他亲爱的英子这个时候一定……
韩群只呆了几秒就开始一一回答项主任的问题,周前进手上一直拿着小本子，记录韩群话里的重点。
所有问题都解答完，韩群看着项主任,眼神带着些许小心，问道：“不知道几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项主任是没问题了，他看了一眼王英。
王英说：“对机器本身我们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毕竟是新机器,稳定性到底怎么样，我们心里还是没个底。”
“这个你们放心，现在机器还处在起步阶段，后续肯定会根据各个厂的使用情况继续改进调整,后续机器如果有升级或者要维修，我们都会派人免费到厂升级维修。”韩群说。
项怀民说：“根据各个厂的使用情况，相当于，我们给你们厂提供实验数据了。”
王英再次想为项主任鼓掌,不愧是理科高材生。
韩群哈哈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王英顺势说：“不知道韩同志能不能带我们去沪市使用你们产品的食品厂，看看机器的实际使用情况。”
韩群一时有些为难，周前进说：“同志，我们来一趟不容易，麻烦您帮我们沟通一下。”
“行，我去问一声，你们确实来一趟不容易,还是第一批看了报纸找来的，我就帮这个忙了。”韩群说,其实他们早就和食品厂商量好了，要带人去看，现在这些不过是拿拿乔,做做样子。
“那就多谢韩同志了。”王英说。
“不客气。”韩群笑笑，“咱们先回会议室。”
韩群和陶娟把他们送回会议室后，韩群说：“我去跟领导请示一下，几位同志稍等片刻。”
“有劳。”王英说。
陶娟给他们的杯子里加了热水，然后留下作陪。
桌上还有他们带来的北崇食品厂的产品。王英说：“陶同志也尝尝我们厂的糕点吧。”
陶娟没有扭捏，笑道：“行啊，我正好有点饿了。”
王英打开沙琪玛的包装，陶娟那了一块，王英他们几个已经吃腻了，都没吃。
“嗯？好吃！”陶娟本来想着只是给远道来的客人一个面子，没想到味道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不比他们这儿卖的口味差，甚至更好吃一些。
吃完一块后，陶娟又夸了一句：“好吃，不比我们这儿的差。”
“再尝尝桃酥呢。”王英说。
“呵呵，那我就再尝一块。”陶娟笑着拿了一块桃酥。
王英他们的桃酥的经过反复改良的，再加上项主任的精确计算出来的配方，在北崇和南崇口碑都非常好，现在外地人到北崇公干出差都基本都会买些带回去。
陶娟经常吃他们沪市的桃酥，口味是有些刁的，要不是尝了沙琪玛觉得口味不错，她可不想吃他们的桃酥。
陶娟拿了一块桃酥，一口咬下去，酥香满口，甜而不腻，应该是新鲜做的，没有半点油薅味，她有时候会买到带油薅味的桃酥，她是一口都不愿意吃的。
“好吃！”陶娟眼前一亮，连忙夸了一句，然后又吃了一口。
“你怎么就吃上了！”韩群这会儿回来了，笑着说。
“韩群你也尝尝，他们厂点心真不错！”陶娟连忙说。
韩群说：“连你都说好吃，那口味肯定好。”
“韩同志请尝尝。”王英也没急着问韩群能不能去，她知道肯定能去的。
韩群坐下后，见陶娟在吃桃酥，也拿了一块。一口下去，韩群也有些意外：“确实好吃！我吃着比我们沪市这边的不差！”
陶娟说：“应该是新做的，我们有时候买到放久了的，远不如这个。”
“是新做的。”王英笑道。
陶娟和韩群吃完桃酥，陶娟笑道：“就我们俩在这吃，倒像是来做客的了。”她又问韩群，“领导怎么说？”
“领导在和那边沟通，等下就有消息了。”韩群说。
王英心说，他们沪市的厂，应该都有电话了，沟通起来方便得多。
他们又继续说着包装机的事，十几分钟后，门被敲响，韩群去开门，和敲门的同志说了几句话，然后对会议室里的王英他们说：“领导和那边沟通好了，他们同意你们去参观。”
“真是麻烦了！”王英笑道。
“不客气，不客气。”韩群说，“几位同志看这样安排行不行，中午在我们厂食堂吃个午饭，下午我带你们去食品厂。”
王英他们当然都同意。
韩群又说：“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带你们逛逛我们厂子？”
“劳烦韩同志了。”王英说。
“应该的，那各位请。”韩群说。
韩群和陶娟带着王英他们四个人参观器械厂。
王英就是前世也没有参观过器械厂，她只去过各种各样的服装厂。现在看着还是有些新奇的。
把器械厂参观一圈后，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韩群带他们去食堂吃饭。到底是沪市，食堂宽敞明亮，比他们厂的要大，饭菜也比北崇的好。器械厂的职工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人制服，看上去都很精神。
王英几个陌生面孔，引起不少人的关注。韩群遇到熟人还会和他们说王英一行人的来历。听说王英他们是看了报纸找上门来的，都对他们表示欢迎。王英心里挺高兴，她前世做生意，去一些厂考察，吃过不少亏，还是现在的人朴实啊。
吃好午饭，将近一点。韩群把王英他们又带回会议室休息。
“几位在这休息一下吧，我下午两点过来带你们去。”韩群笑着说。
韩群和陶娟走后，周前进立马问：“项主任、王主任，怎么样啊？”
项怀民瞥了他一眼：“没头没尾的，什么怎么样？”项怀民对周前进感观不太好，觉得他一脸奸猾样，不像个老实人，不明白王英为什么带他来出差，一路上都没有和他说几句话。
周前进当然不会和主任呛声，笑笑说：“食品真空包装机啊，咱们厂应该可以引进吧？不知道多少钱呢，瞧着机器也不大，应该不会太贵吧。”
“咱们还要给人家实验数据呢，机器价格应该可以谈。”王英说着看了一眼项主任，笑道：“这要多亏项主任，项主任提出的问题，很多都是要长时间使用才得看出来的，到时候正好拿出来商谈机器价钱。”
项怀民不吱声，别以为他没看见王英先前的眼神，她肯定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呢！要不给她露一手，还真要被她看扁了！
冯云说：“那机器不大，一次能封口的产品也不多，咱们得买几台啊？”
王英说：“也不是每种产品，全部产品都用这个包装，至于买多少，还要算呢。”
项怀民淡淡说：“你们别高兴太早，还要算电费和真空包装袋的费用，如果成本过高，厂里只怕不同意。”
王英说：“等下午我们去食品厂，正好问问。”
项怀民心说，我可以算，但是想想还是没开口。
王英接着就说：“等问过了，正好可以让项主任算一算。同一批产品，用原包装和真空包装之间差价有多少，成本啊，人工啊，损耗啊，都得算的。”
项怀民看看王英，王英冲他笑。
下午两点钟，韩群和陶娟准时来到休息室。
“几位同志，那我们现在就出发？”韩群说。
“好。”王英应了一声，“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厂里有车，去一下也方便。”
一行人乘坐胜利器械厂的车去食品厂，据韩群说，这食品厂叫美华食品厂，主要生产的是豆制品和豆制品的再加工品。顾轩先前买到的五香豆腐干就是他们厂的，袋子上有厂名，王英记着呢。
王英他们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沪市的街景，冯云小声和王英说：“比我们北崇漂亮多了。”
“那还用说啊。”王英笑着说，其实他们走的这条路，普普通通，算不得多漂亮，真正好的地方，他们还没见到呢。
一行人到了美华食品厂，美华食品厂有一个同志来迎接他们，顺利地进了厂。
美华食品厂的同志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叫程奇，是美华食品厂的车间主任。
程奇没有直接带他们去看真空机的包装，也是先带去会议室，互相了解情况。
在得知王英他们厂竟然是四个厂合并的，有些意外。这也是时代和地方特色，长远来说是确实不利于厂子的发展，所有后来企业改革的时候才拆分成四个厂。
了解过情况后，程奇带着王英他们进了包装车间。这里摆放着十台真空包装机，每天机器前有一个工人，正在包装五香豆腐干。带着口罩，王英他们都能闻见香浓的五香味。
“这机器才上不久，工人们已经很熟练了。”王英说。
“嗯，比较好上手。”程奇说。
王英他们都到机器旁，只见一包包豆腐干被整齐地摆放进去后，再打开后就变成瘪瘪的了。
为了看热封的稳定性，他们连看了十几分钟，没有一个漏封的。王英又拿起包装好的产品看了看，每一包都很均匀地被抽走了空气。十台机器同时工作，一天可包装不少呢，看样*子美华食品厂的产品不愁销量。
“程主任，贵厂在没有这个包装机之前，是怎么包装的？销量怎么样？”王英问到。
程奇说：“之前就是普通的油纸包装，或者装在坛子里。都容易变质、变味，也只能在本市卖卖。换了这个包装后，很快就卖到邻市了，也有外地人买了带回去的。销量自然是上涨不少。”
王英笑道：“我朋友来沪市公干也买了，我们都吃过。”
“哎哟，那真是巧了。”程奇笑着说。
一行人看过一圈，王英侧头看了看项主任，想看他还有什么想问的，项主任没吱声，那就是没问题了。
程奇又把他们带回会议室，王英问了他有关成本的问题，程奇都没有瞒着，能说的都告诉了王英。不过机器本身的价格王英没有问，当着韩群他们的面，也不好问。
王英一行人在美化食品厂待了两个小时，该看的都看了，王英他们留下自己厂子的礼品后离开了。
回程的车上，韩群问道：“看得怎么样？还有什么疑问吗？”
王英说：“挺好。”
陶娟在旁笑笑说：“你们产品做得很好，包装好好弄一下，卖到我们沪市来都可以。”
卖到沪市王英暂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但周边一些地方，倒是可以加大辐射区域。
时间不早，韩群他们直接把王英一行人送回招待所。
回到招待所后，四个人都聚在项主任他们房间，讨论着今天一天下来的收获。项主任话少，基本都是其余三人在说。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感慨今日见闻，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周前进和冯云都还处于精神亢奋状态。
王英见项主任不开口，可不想让他闲着，她对周前进说：“周前进，你把今天记录的数据都给项主任，让他算算。”
“不需要。”项主任说，“我心里记下了。”
“厉害！厉害！”王英给项主任鼓掌，这次她终于不用在心里鼓掌了。她一鼓掌，周前进和冯云都跟着鼓掌。
项怀民白了王英一眼：“先吃饭。”
“对，吃饭！”王英也饿了。
几个人在招待所附近的面馆一人吃了一碗面，回去后，项主任算成本，其余三人写工作笔记。
周前进自从进厂后，从王英那学了写工作笔记的方法后，一直在写，只要上班，哪怕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也会写。
冯云则是在来的路上，才听王英说这事。这会儿她咬着笔头，有点难以下笔，脑子里有东西，但是感觉像是一团被扯乱的毛线，找不到线头。
冯云见王英正在奋笔疾书，也不好意思打扰，只好先在纸上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等王英写好了，说要去洗澡的时候，冯云才说：“王主任，您能不能教教我写工作笔记啊，我感觉脑子一团乱。”
王英笑笑，她的“学生”真是越来越多了。
王英先看了冯云的笔记，然后跟她仔细讲了记笔记的过程和要点，冯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谢谢你王主任，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以前在学校也学不到。”冯云站起身给王英鞠了个躬。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王英忙拦着冯云。
教过冯云，王英就去洗澡，洗澡回来的时候在走廊遇见周前进。
周前进小声说：“王主任，项主任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问了也不说。”
“可能是走亲访友了。”王英说，“就当不知道的，你要走亲戚也可以去。”
周前进笑道：“我哪有这么富贵的亲戚。”
“项主任是算好了出去的吗？”王英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书桌前大概就待了五分钟，换了衣服走了。”周前进说。
王英笑笑：“五分钟足够我们天才项主任算了，肯定已经算好了。”
周前进笑笑，两人道别各自回房。
王英回到房间躺下，心里还在盘算着真空包装机的事，以他们厂现在的产能，不需要太多机器。可以先买几台试试，正好试试性能，新产品在推广期应该会有折扣，王英觉得美华食品厂的机器说不定是先用后付款呢……但他们厂肯定不可能，离得那么远……明天问问胜利器械厂能不能开发一下充氮真空机，那才是她最想要的……
此时的北崇，赵云升正抱着被子想王英，他心里满以为，他亲爱的英子这个时候一定也在想他，他们两人相隔千里，但是在同一时间，想念着彼此。可惜，王英的心里只有工作，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完全没想到赵云升……
第118章 沪市（三）好几个老实巴交的外地人！……
王英睡前没想到赵云升,做梦倒是梦见了，梦见赵云升追着她到沪市来了，两人一起在江边散步,一起坐电车……
醒来后，王英在床上坐了一分钟，想着梦中的事，唇角带了笑。
“早啊,王主任。”
冯云的声音打断了回味梦境的王英。
“早，睡得怎么样？”王英问道。
“挺好的，两小不在身边，难得睡了个整觉。”冯云说完,想起王主任不喜欢说私事，忙又说，“咱们早上还要开个会吧。”
“嗯，要开个会,等下洗漱好了，去找项主任他们。”王英说着穿衣下床。
两人洗漱好，王英去敲项主任他们的房门，周前进来开的门。
“王主任，早。”周前进说完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十二点多才回来！”
王英点点头，说：“你们洗漱好了吗？等下一起去吃饭,吃好饭开个会，十分钟后大堂见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们都洗漱好了。”周前进说。
王英说了好，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后出门。
几人都觉得昨天早上的馄饨好吃,就还是吃馄饨。
吃完回招待所的时候，王英和项怀民走并排，她小声说：“主任，今天到胜利器械厂，你和他们提提充氮包装机。”
“你自己不提。”项怀民说。
“你这个高材生提了才合理嘛！我就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哇。”王英说。其实她还知道，前世国内这种机器最早都是引进的，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国内才自主生产。距今还要二十年呢！要是咱们能早点自主研发出来，应该也不至于被国外的膨化食品抢占市场那么多年。
项怀民觉得王英能知道这么个东西就很难得，如今信息闭塞，外面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到小老百姓耳中，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个机器的。
项怀民昨天晚上和同学也聊到了这个东西，同学毕竟在沪市，接触到的东西比他多。据他说，这个技术在国外已经有广泛的应用，但是国内人才稀缺，想要研发这个机器困难重重。
“你知道充氮包装机，用的包装袋是什么材质吗？”项怀民问。
王英想想，她记得那种薯片、虾片的袋子里面都是银色的金属色，应该是镀了一层金属薄膜。
“是铝箔和别的什么材质组合在一起的？”王英试探着说。
项怀民有些意外地看看王英，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你要造机器，就要造这个袋子，这个袋子，我们现在也还造不出来。”项怀民说。
王英感觉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一下，但她还不死心，说：“是造不出来，还是没有人造？”
项怀民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王英。
王英一时也反应过来，当然是没人造，人才都没有在该在的地方啊。但是不要紧，明年就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她会把这件事记住的，到时候一定想办法推进。
回到招待所后，项主任把昨晚算好的更换机器后增加的成本拿给王英看。
王英看完后说：“短期来说，成本是高了些，但长远来看，效益更高。还是很值得引进的，并且这个长远也不会太远。”
项主任情绪仍有些低落，只嗯了一声就当发表意见了。
周前进说：“咱们有了这个包装，就可以把糕点卖到更远的地方，而且有了这包装，产品保质期更长，肯定可以降低损耗。”
冯云说：“我们车间也可以生产像五香豆腐干那样的产品。”
周前进和冯云还是激动，重复说着一些先前都说过的话。
几人开完会，再次前往胜利器械厂。王英这次带了照相机，她要拍一些照片机器和厂家的照片带回去给领导看。
还是坐电车前往，四人到器械厂，还是韩群和陶娟接待他们。
见王英脖子上挂着相机，韩群说：“王英同志，要拍照片的话，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王英忙说：“我知道的，韩同志请放心，我就想拍一下机器的照片，回去给我们领导看看。”
“那没问题。”韩群说，“其实我们也有现成的照片。”
“还是我们自己拍吧。”王英说，“把我们几个同志也拍进去。”
韩群笑笑：“诶！这个好，那咱们也合个影留个纪念。先休息一下，等下再去拍。”
一行人还是到了昨天的办公室。
陶娟给他们倒了茶，昨天他们来的时候，桌上只有茶，没有点心。今天会议桌上多了几盘点心，有桃酥、香葱饼干、龙须糖。
陶娟说：“都是外头买的，比不上你们厂里现做的好吃。”
“我们厂也做不出龙须糖啊。”王英笑着说。
冯云说：“一惯吃的饼干都是甜的，这个饼干咸脆的，好吃。”
王英拿了一块桃酥，和冯云一人分一半，两人刚吃到嘴里，都觉得没有他们厂的好吃，所有也就都没评价，喝口茶，略过了。
吃过茶，休息好，双方也没急着谈下单的事，韩群又带他们去拍照。
双方在厂房前拍了合照，然后又在机器前拍了照片。韩群又带他们去车间走了一圈，把能拍的地方让王英拍了照。
一通下来，又到午饭时间。
韩群领着几人去食堂吃饭，吃好后，和昨天一样送他们回休息室休息。
“主任，下午就该步入正题了吧？”周前进说。
“嗯，今天不一定谈得拢。下午肯定会有人和韩群他们过来，和我们谈的。待客归待客，生意是生意，下午来谈的人，肯定不会像韩群和陶娟那样好说话了。”王英说。
周前进点点头：“那肯定的，我们到时候和主任打配合。”
“反正今天谈不完，就明天再谈，我不会轻易松口的。”王英说，领导他们给七天时间，就是这么用的。
不出王英所料，下午韩群过来时，带了两个生面孔来，连陶娟都没来。这两个生面孔，也是一男一女，单从面相上来看，都属于不好惹的。
互相握手打过招呼、互相介绍后，就进入正题。
王英一开口就把器械厂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她提出要先试用一年，然后再分次付买机器的钱，使用一年后付一半，第二年再付剩下的一半，第三年付完。当然他们也不白用啊，他们给胜利器械厂提供实验数据，供他们后续改进用呢！
器械厂的人肯定不干啊，当场就变了脸。韩群也很吃惊，这个王英同志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看他们都是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竟然提出这么不合理的付款方式来。
“几位同志不远千里来到我们沪市，就为了和我们开个玩笑？”下午新来的男同志叫谢航，他来之前，听韩群说，是几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以为这次肯定很好谈。
谢航看了一眼韩群，这就是你说的老实巴交？
韩群说：“王英同志，请严肃一点。”
王英说：“我很严肃。”
“那不用谈了。”谢航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就走，韩群看了王英他们一眼，忙追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下午新来的女同志李海燕，李海燕瞥了一眼王英他们，语气带着不快，说：“哪有你们这样的，我们又不是你们家亲戚，千里迢迢跑来打秋风啊？”
项主任瞥了一眼王英，只见王英面不改色说：“又不是不给钱，你们这机器造好还不到半年，我们怎么可能完全放心使用？只要机器没问题，我们到时候肯定给钱，难不成你对你们厂的机器没有信心？”
“你不放心我们厂的机器，为什么要来看？”李海燕也来气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因为我对机器本身十分看好，但它毕竟是个新东西，”王英说。
“你们不是去美华看过了，他们用到现在没有出现问题。”李海燕说。
王英说：“人会水土不服，机器也一样。机器到了异地之后，可能会受气温、湿度、甚至昼夜温差的影响，这个我相信你们肯定懂的。等到了我们北崇，我们正好可以给你们提供使用数据呢。你们也不敢保证，机器到了异地之后，一定不出问题吧？”
女同志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们还真不敢保证。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声音也不响，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躁，还真叫人刮目相看。
韩群把谢航劝了回来，韩群说：“王英同志，你不要开玩笑，认真点说，我把领导给你们劝回来了，你们好好谈！”
这就是谢航和韩群在那演呢，吓唬谁？王英一点都不怕。
她忽然指着身边的项主任说：“这是我们项主任，是青华理工科的高材生。”
所有人都看向项主任，项怀民有些无语，但这时也不得不给王英打配合，他说：“机器到我们厂后，在使用过程后，我们会根据使用情况，给你们做出改良建议。毕竟你们现在在抽真空时会导致液体的流出，粉末的飞溅，我想你们也想改良。”
项主任一番话，把器械厂的三人都说愣住了。韩群想着难怪昨天这位问出了一堆专业问题呢，合着人家是高材生，还是青华的……当时没说什么，在这儿等着呢？
谢航最先回过神来说：“就算你是高材生，专业也不一定对口，而且你们厂又没有器械厂的条件，谁能保证他一定能改良？”
“我们当然不能直接改良机器，我们要是能直接改良，就申请在北崇也造器械厂，造不漏液的真空包装机。”周前进这会儿接话说，“我们是要给你们提出改良方案，这就很难得了。”
对方还没开口，这边的冯云又接话了：“我们还给你们宣传呢，我们厂的产品也是辐射多地，肯定会有人因为我们厂的产品对你们的包装机感兴趣，到时候肯定要有别的厂商来买机器。我们既不要你们宣传费，也不要你们介绍费，也不是白要你们的机器，就想着付款方式听我们的，这都不行吗？”
好几个老实巴交的外地人！
几个人一番连招下来，谢航冷着脸说：“合着你们就是画大饼呢。”
王英说：“是不是画大饼，你们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况且，新机器投放，肯定有试用的，这很正常。我要是你们领导，都不用别人找上门，各地找一家厂商，主动投放机器让厂商先试用，不出一年，机器就能卖遍全国。”
王英这话，把几人都说愣了，连北崇来的人都有些发愣。
“你们这要求太不合理，没有这样卖的。”谢航说。
下午的谈判不欢而散。谈判第一天，王英一步不让。
虽然不欢而散，但韩群还是把他们送回招待所了，这就是还有得谈的信号。
回招待所的路上，双方都没有再提工作的事。
到招待所，下车前，王英说：“我们明天再谈，你可以把我们的话，跟你们领导反映反映。”
韩群笑着看看王英：“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说的。”韩群个人还觉得王英他们说的挺有道理呢，当然在谈判桌上，他可不能这么说，也不能私下对王英他们说。
韩群离开后，几人回房。
王英和冯云回到房间后，冯云问道：“主任，我今天没给你拖后腿吧？”
王英笑道：“没有没有，大家都挺好厉害的。”比她想象中厉害。
“那还是主任最厉害！”冯云说，“我觉得主任给他们的建议都值个十台机器的钱！”
“哦？我没说动他们，把你给说动了？”王英笑道。
“我真的觉得很有道理啊！”冯云说，“反正要是我，肯定会这么做的！就是不知道他们领导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这种投放试用的销售手法在后来真的特别常见，但冯云这个接受度，让王英还是有点意外。
王英和冯云休息了十几分钟，周前进来敲门，喊他们一起去吃饭。
项主任一看到王英，就白了她一眼。
王英嘿嘿一笑：“主任，晚上我请客，吃大排面呀。”
项主任哼了一声，没理她，吃饭的时候，也没让王英请客。
吃过饭回到招待所，王英他们几个又聚在一起开会。
周前进说：“王主任，我觉得明天我们也一步不用让。”
冯云也说：“对，我觉得完全没必要让。”
“我也没说要让啊。”王英笑着说。
“那明天还继续这么打。”周前进有些激动地说，“我晚上再想想词儿！”
项怀民见他们几个都这么有斗志，坐着没吭声，不过神色已经缓和许多，甚至唇角还带着笑。
王英笑嘻嘻：“主任呀，您是不是已经有包装机的改良建议了？”
项怀民见王英笑嘻嘻的样子，就觉得她要坑害自己，没好气地说：“没有！”
“撒谎，没有的话，您下午就不会那么说。”王英胸有成竹，她只是说他是青华的高材生，别的可什么都没有说，都是他自己说出去的。以她对项主任的了解，他不可能随口一说。
项怀民觉得自己真的被王英拿捏得死死，他叹气说：“现在还只有个概念，等我去……”
项怀民说到一半停下了，王英连忙追问：“去怎么？去和别人商议？”
“你不要这么招人烦！”项怀民操起身边的茶杯盖，作势要丢王英，但到底没丢出去，又哐当一声丢回桌上。
“说中了！”王英说，“那您快去，早去早回！”
项怀民被王英气得哼了一声，真的走了。
“主任慢走，主任小心！”王英在项怀民身后说。
项主任走后，周前进对王英比了个大拇指，他是看出来了，他们的项主任，真是被王主任拿捏住了。
王英他们又说了会儿话，和冯云回房间去了。
回房后，两人照旧写工作日记，昨天王英教过冯云之后，今天她就没有问王英，全程自己写，只是写完之后，给王英看了一下。
王英看完冯云的笔记，觉得冯云很聪明，脑子也很灵活。她先前不会写工作笔记，单纯是没有接触过，心里没有框架，昨天和她讲过之后，今天的笔记就很漂亮了。王英心里想着将来可以把她划拉到自己旗下……
韩群把王英他们送回招待所后，顺道去接在别的单位办事的厂长。
“北崇那边买了几台机子？”胜利器械厂的厂长曹东升随口问了一句。
韩群笑着说：“没谈拢。”
“怎么没谈拢？价格嫌贵了，大老远来了，给点折扣也行。”曹厂长说。
“您想听听，人家想要什么折扣吗？”韩群笑道。
“怎么？狮子大开口啊？那么远跑来，真是……”曹厂长失笑。
“您听我说……”韩群把今天的谈判过程完完全全复述给曹厂长。
曹厂长听完后，沉默好几秒。
“真是青华的？”曹厂长说。
“这种事应该不会撒谎，毕竟一查就查到了。”韩群说，“厂长，您觉得这狮子，口开得大不大。”
曹厂长又沉默几秒：“蛮有想法的几个人。”
“我也觉得。”韩群说，“那个青华的呢，应该就是负责来跟我们谈技术上面的事，总领队应该是王英同志，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厉害得不得了。把谢航和李海燕都气得冒烟了，她说话声调都不带变的，稳得很。”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要见见他们了。”曹厂长说。
“明天他们肯定还要来谈呢，厂长您想见可以见见。但是厂长，您这一去，他们肯定半步都不让了啊，哈哈哈……”韩群笑道。
曹厂长也笑：“不让就不让！”
第119章 沪市（四）您就免费送我们机器…………
一行人到沪市的第四天,王英照常六点钟醒来，洗漱过后，去找项主任他们。
王英出门,只见周前进站在走廊里踱步呢。
周前进看见王英和冯云，上前小声说：“项主任昨晚一点多才回来，还没醒呢，我想着,让他再睡会儿。”
“你站在走廊里是怕我敲门吵醒他啊？”王英问道。
周前进嘿嘿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王英笑笑，觉得这确实是周前进会做的事,她说：“那我们就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等项主任睡到自然醒。”一行人里，只有项主任年纪偏大,又有大用，得让他休息好！
项主任也没有睡多久，八点钟不到的时候醒了。他抬手看一眼手表，立马坐起身穿衣服。迅速地穿衣洗漱，然后来敲隔壁的门。
“项主任起来了。”冯云笑着站起身去给他开门。
“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项主任进房后说。
“不是想着您昨晚辛苦了，让您多休息嘛，桌上有早饭,您先吃吧。”王英说。
项主任没吭声，把早饭端回自己房间去吃。他们给项主任买的早饭是米饭饼包油条,外加一碗咸香豆腐花。
项主任美美地吃了早饭，又来找王英他们，喊他们出发去胜利器械厂。
几人往电车站走的时候,王英小声问项主任：“昨晚谈得怎么样啊？改良方案是不是已经有七八个了。”
项怀民瞥一眼望王英，这王英平时很稳重老成，唯独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老是故意气他！他都快能当她爹了，她是一点敬意都没有。
“你当改良方案是大白菜呢。”项怀民没好气地说。
“那讨论到哪一步了？”王英追问，“什么时候能出来？”
“你着急么？反正你们不是不准备退步么。”项怀民说。
几人已经走到电车站，等着下一辆电车的到来。
“是不退步啊，但是主任要是现在就能给出改良方案，我们还可以再进一步呢！”王英理直气壮地说。
走在他们身后的周前和冯云对视一眼，两人都有同样的感受：不愧是王主任！
“嗯，再进一步，让人家不要钱把机器送给你，再给你补贴点电费。”项怀民说。
王英哈哈一笑：“补贴电费就算了。”
项怀民轻哼一声：“等机器回去再说。”
王英便没有追问，但她心里底气更足了。
一行人到胜利器械厂，还是韩群和陶娟来接待他们。
韩群笑着说：“王英同志，我们厂长想要见见你们呢。”
王英笑道：“厂长要见我？那是要采用我的销售方案了？那头一个得给咱们厂投放啊。”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啊。”韩群笑着说。就算他们真的要往全国先行投放机器，也不会承认是听了王英的想法才有的啊。
王英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她明白，对方即便这么做了也不会承认。她先前大可以先卖关子，然后一步步地引导，最后给出方案。但那样就显得太过奸猾，不利于长远合作，她还想着日后能一起合作制造充氮包装机呢。
一行人还到了昨天的会议室，韩群和陶娟和他们寒暄，问来了几天，在沪市可吃得惯，睡得好，一直没有开口谈机器的事。
他们没开口，王英几人也没问，反正上午要是谈不拢，他们器械厂得管中饭，他们不着急。
十点半左后的时候，王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韩群站起身，在脚步声到门口之前，把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王英他们朝门口看去，只见门口来两位中年男人，也都是一身器械厂的制服，但派头明显不一样，一看就是领导。
王英他们也起身相迎。
韩群向王英他们介绍：“这是我们厂才曹厂长和张主任。”
互相握手打招呼后，曹厂长和张主任坐在了项主任和王英对面。
韩群这时候才开玩笑般说道：“王英同志，你们昨天的要求，我们不敢答应，只能让厂长和你们谈了。”
王英笑笑：“厂长出马，今天肯定能一步到位谈成功。”
曹厂长看看对面坐着的四个人，唇角带着浅浅的笑，说：“王英同志工作几年了？”
王英说：“刚好一年。”
“不错，不错，年轻有为。”曹厂长说着点点头，一年就当上副主任，就算是小地方的小厂子，那也是很厉害了。
“您过奖了。”王英这么说的，但语气里并没有什么谦虚的意味。
“你们的要求，我们可以答应。”曹厂长开门见山。
王英没有太意外，厂长都出马了，这点小事怎么可能不答应。周前进和冯云都有些激动，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坐姿。
王英没有接话，等曹厂长提他的要求。
曹厂长笑笑，心道这王英同志果然像韩群说得那样，非常稳，这种情况下，她半点没有喜形于色，也没有接话，她知道后面还有话等她呢。
曹厂长很忙，没有继续卖关子，只说：“昨天你们说，后续会给我们提供机器的改良方案，只要一年内你们给我们提供一条可行性方案，我们就先收一半的钱，不行的话，你们一年结清。”
王英笑笑：“可行性改良方案有点笼统，曹厂长，不如这样，如果一年内，我们的提供的改良方案，能大大提高包装机的性能，您就免费送我们机器，并且免费给机器升级。”
免费！韩群心里叫了一声，她可真敢想！
“大大提高，是怎么个提高法？”曹厂长说。
王英转头看项怀民，项怀民说：“比如缩短抽真空的时间，减少液体、粉末的流出，降低热封出错率等……”
这些问题是他们厂目前也正在想着改善的问题，曹厂长觉得这个青华的男人，肯定是个人才，这种人才要是直接留在他们厂多好。
王英说：“随便解决了哪一个，对贵厂的机器来说都是大提升。相当于，我们给你们解决了技术难题。”
“说不定，你们没想出呢，我们自己就解决了呢。”韩群说。
“那我们照常付机器钱呀！”王英说。
“你们要多少台机器。”曹厂长问。
“我们厂暂时需要八台，以后产能上去了，你们机器也确实用得好，我们就直接下单再买。”如果让他们花钱买，他们可能只想买四台，但现在可以不花钱，那就多要几台，还可以让他们砍砍价。
“六台。”曹厂长说，“以你们副食品厂的规模，六台足够了。”
“曹厂长，不是我要跟您扯皮，要么您给六台机器，外加一台样机吧。这样我们主任也好回去多捣鼓啊。”王英这会儿说话就有些带着二十岁出头小姑娘的俏皮了。
曹厂长笑道：“行吧，给青华高材生一个面子。”
项怀民：……
“不愧是大厂的领导，就是有魄力，谢谢您对我们小厂的帮助！”王英拍了一句马屁，接着立马说，“最了，曹厂长，我听我们主任说，有一种气体叫氮气……”说着她看向项怀民。
项怀民已经习惯了王英的做派，只好接着王英的话道：“我在青华时接触过氮气的相关实验，看到你们的真空包装机后，想着是否可以制造出一种可以充氮气的包装。”
曹厂长面色不变，心下却诧异，这些外地人知道的还不少。而且，他们显然知道国外有充氮包装机这种东西，只是这时候不好当着他们的面提，故意省略了这部分。
他们不能说，曹厂长却是能说的，他说：“不愧是青华的高材生，其实国外已经有充氮包装机。但国内现在没条件造这机器。想必项主任也知道，想要有充氮包装机，就得有能把氮气存住的包装袋。这两样，我们都造不出。”
“看样子，贵厂已经研究过了，那曹厂长觉得还要多久，我们才能造出来呢？”王英问道。
曹厂长沉默不语，会议室里的人都沉默下来。
王英见大家都有些气*馁，便笑道：“虽说成功在于努力，但也在于契机，说不定不久的将来，那些拦在成功路上的石头都会被搬开。想来真空包装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造出来的。充氮包装机也一样，就算道路曲折，前途一样光明，肯定还是能造出来的。”
曹厂长笑笑：“说得好，前途是光明的。”
王英朝曹厂长笑笑：“将来贵厂造出充氮包装机，我们可以帮忙免费推广。”
曹厂长看了一眼项怀民，心说要是把这位留下，说不定他们能里成功更近一点呢，他们厂都没有青华的高材生呢。也不知道这位在副食品厂当主任，到底干些什么工作，有没有发挥出他的最大价值。若是只是做些文职，未免太可惜。
但他转念一想，这位如今能好端端的在这儿，而不是在乡下某地的牛棚，又觉得还有什么可惜的呢，那些人才更是可惜呢，只是这话只能想，不能说。
“如果真的能造出来，送你们几台试用也未尝不可。”曹厂长乐呵呵地说。
韩群在旁心说，厂长出马，不但没让北崇这群人退步，反而还有可能白送几台机器。不但现在的机器白送，将来的机器可能也要白送呢！
不过他们曹厂长看人很准，这是看中北崇这几个人了，尤其是那位青华的，如果他真能为他们厂改良了机器，那送几台机器，确实不值得什么了。
王英也没想到，对方厂长出马，竟然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谈成功了，这个厂长真的只是想见见他们。午饭时间都还没到呢，这就谈好了，他们还想在器械厂混顿午饭呢……
曹厂长公务繁忙，和他们谈妥之后就离开了。临走前，叫韩群和王英他们签合同。
器械厂这边的合同是现成的，不过王英他们这笔订单特殊，又另外加了附加条款，双方确认无误后，项主任拿出厂里的公章，和对方签了合同。
合同在王英他们几人手上转了一圈，周前进和冯云拿着合同还有些傻眼，竟然真是被他们谈成了！免费先用，用一年再付钱，如果能提出改良意见，就直接送给他们！
签好合同，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韩群和陶娟笑呵呵地领他们去食堂午饭，这顿午饭还是叫他们混上了。
吃过午饭，王英他们没有再留，后续他们器械厂会安排机器的运送，他们只要回去等着就行了。
韩群还是送他们回招待所，买卖已经谈成，双方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了。
“我们厂长很看好诸位啊。”韩群笑着说。
王英也笑着说：“我们也很看好你们厂。”
“哈哈哈……”韩群爽朗大笑，这个王主任……
韩群把王英他们送回招待所，临走前留下了他们厂的电话号码，说如果有急事可以电话联系。
回到招待所后，周前进和冯云都还没有冷静下来，周前进又看了一次合同。
“王主任，真被咱们谈下来啦！”周前进问了句傻话。
王英笑道：“合同不是在你手上么！”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啊！”周前进说。
“这都多亏了我们的项主任。”王英笑眯眯地看着项怀民。
“你卖我，是卖得毫不留情！”项主任没好气地说。
“这怎么能叫卖呢！这是让您发挥专长呀！”王英说，“您为厂子立了大功，等您回去，您想算数学题就算，谁都不能说您！”
“那你别跟人家多要一台样机让我捣鼓啊！”项主任白王英一眼，觉得自己被王英坑上贼船，以后也消停不了了。
“咱们能不能白拿这几台机器，就看领导您的啦！我看好您哦！”王英说。
项怀民不想理王英，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不过她这“坏水”，还真的让他燃起一点点对未来的期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王英自信满满地说着道路曲折、但前途光明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相信她。
或许呢，或许前途真的光明呢！
几人说了会儿话，亢奋的情绪渐渐平息，王英说：“接下来，我们就要考察沪市世面上的副食品了。”
“对对，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呢。”周前进说。
“主任，我们是分开行动，还是分组行动？”冯云说。
周前进说：“分开行动吧，时间有限，沪市这么大呢，我们要跑的地方可不少，只有两天时间了。”
“行，那我们进行一下区域的划分吧。”王英说。
“好。”周前进和冯云应下。
王英去招待所借了一张沪市地图过来，摊开在桌上说：“沪市这么大，我们肯定不能全跑完，我觉得可以挑一些有代表性的地方，然后有目的，有计划地去考察……”
王英给每个人做了区域划分，和路线规划，除了项主任。最后王英指着地图说：“这是沪市最出名的街，这条街有个沪市第一食品商店，我们最后一起去。”
“好！”
王英的安排，没人有意见。项主任也很满意，他不是他们这些小年轻，还有力气跑，他可跑不动。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你们要注意晚上末班电车的时间，免得赶不回来。”王英说。
开完会，几个人简单准备一下，就一起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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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怀民虽然没有被安排考察任务，也和王英他们一起出门了。他这次被王英“卖了”换机器，要是一年内一个改良都做不出，还让厂里出钱买机器，那他的老脸还要不要了？要么他总说王英“坏”呢！她坏就坏在这儿了！
王英可不管项主任怎么想她的，她重生后心心念念的沪市，她终于可以好好逛逛了！能学多少东西回去，就看这两天半了。
第120章 返程回去后，就要大干一场了！……
王英坐在电车上,看着窗外的街道，其实目前的沪市与日后比起来，相差非常大。目前的沪市还看不见高楼林立,看不见车水马龙，与她前世千禧年来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样。但她知道，沪市的未来是什么模样。
这种知道一切都会蓬勃发展的感觉,让王英的内心无比充盈，做任何事都充满干劲。
王英去的第一站是招待所的前台推荐的一家老字号糖果点心铺子，听说从前是法国人开的，解放后收归国有了,但老师傅和老技术都保留下来了。
王英根据地址找到那家铺子，只见铺子里三层、外三层，门口堆满了顾客。这些顾客看上去并没有排队，王英到人群后站着,想观望观望，没一会儿就被身后的人给挤进了人群里，进退两难，只好慢慢往前挤。
这种场景，他们北崇可没有过，到底是沪市，经济条件好得多。
王英被人群渐渐从店铺外面,挤到店铺里面。店铺里面人声吵杂，不大的铺子,站了一排好几个售货员。铺子里弥漫着香甜气息，闻着就叫人感觉到满足和幸福。
前面的人买了点心离开了，后面的人又挤进来,店铺里一直保持着满满当当的状态。王英被越挤越靠近柜台，她能看到玻璃柜台里正在售卖的点心了。不愧从前是外国人开的铺子，这里有售卖西点，她看到了很经典的西点，奶油蛋糕卷。
除了奶油蛋糕卷，还有蝴蝶酥，杏仁酥，拿破仑，栗子蛋糕……还有一些常见的中式点心。除了点心，这里还卖各种糖果，水果糖、牛奶糖。水果糖一块钱一斤，牛奶糖一块五一斤，奶油蛋糕卷六毛钱一片
终于轮到王英，她拿出了自己的粮票和钱，买了一块蛋糕和一小包蝴蝶酥。
这种情况想要和售货员交谈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理她的，王英买好点心，立马被身后的顾客挤开了，她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家铺子。
出了铺子，王英回头看看，门口的顾客还是和她进去前一样多。王英把从铺子里买的奶油蛋糕卷和蝴蝶放进帆布包，她手握着包带子，以防包晃动太过，把点心给弄碎了。
王英在这家铺子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再想去下个地方就来不及了，于是她就沿着这条街，继续朝前走。
她边走边想，气温渐渐下降，之后薄荷糕和绿豆糕可以下市了，可以上桂花糕，枣泥糕之类。蝴蝶酥也可以试着制作，他们厂的芝麻饼干一直中规中矩，也可以再生产一些别的种类的饼干……等以后他们厂生产的品类多了，也可以直接开一家铺子，专营自家产品……
王英走着走着，看见前方又有一堆人挤在一家铺子门口，走近了一看，居然是一家药房。总不可能是排队买药吧？王英问了才知道，排队不是买药的，也是买点心的，有山楂糕、芡实糕、山药糕……说是独家配方，全沪市只有这儿能买到。
那王英肯定要买来尝尝了，顺便为以后自家产品做参考……于是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她买到了四种组合装的中式点心，这些点心，她前世都没吃过。
王英从药房出来的时候，天色接近黄昏，她来不及去下个地方，干脆坐电车回去了。
回到招待所，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是第一个回来的。回到房间后，王英把今天买的点心放在书桌上，写今天的工作笔记。
冯云是第二个回来的，她买了一些五香豆、香酥豌豆，她还买到了真空包装的五香豆干，真空包装的肉脯……
“也是巧了，我买的都是甜的，你买的都是咸的。”王英看着一桌子的吃食，笑着说，“这个肉脯看上去真不错啊。”
“可不是么，我也舍不得多买，钱和票都不多。”冯云说，“主任买的这个叫奶油蛋糕吗？真的看都没看过，挺都没听过，一看就好吃！”
“这一小块就要六毛钱呢。”王英说。
“啧啧，还是沪市人有钱吃这个。”冯云说，“咱们北崇什么时候有这条件啊！”
“咱们现在啊，连这个蛋糕也做不出来呢，说是外国人的老配方呢。”王英说。“我们只能先尝尝，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了。”
冯云点头，接着说：“我们厂也不差，我们的沙琪玛和桃酥都好吃。器械厂拿来招待我们的桃酥就不如我们厂的。”
两人正说着，门被敲响，是周前进回来了。
“我回来晚了，赶电车没赶上，等了好久。”周前进进门后说，“主任，你们晚饭吃了吗？”
“没呢，我们也刚回来。”王英说，“你买东西了吗？”
“买了，买了一些饼干。”周前进说着，从包里掏出三个牛皮纸袋，“一个是在器械厂吃的那种葱香的咸味饼干，还有一种说是牛奶饼干，还有一个叫苏打饼干，都是我们那没有的。”
“好好……我正想着研发新的饼干呢！”王英说。
周前进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先去吃晚饭，还是等项主任一起？”冯云问道。
“先去吃吧，项主任不一定几点回来呢。”周前进说。
三个人一边说着下午的见闻，一边去吃晚饭。
千里之外的北崇，赵家。
赵云升抱着冬宝，坐在沙发上，舅甥一人一声地叹气。
“舅妈怎么还不回来啊！”冬宝撅着小嘴说。
“唉，还有两天呢！他们单位也太好说话了，竟然一下子允许他们出差七天！”赵云升怨气冲天。
赵主任正在听广播，听见赵云升的话，哼了一声说：“人生地不熟的，难得去一次，不多给几天假，事情谈不成都白搭。”
“也不知道英子他们谈得怎么样了……”赵云升独守空房几晚，一天比一天思念妻子，恨不得这会儿能长了翅膀飞过去寻找她。
思念催生灵感，上楼后，赵云升灵感爆发，又创作了一篇思念主题的散文，和王英离开那天，他写的送别主题的，正好属于一个系列。他把两篇散文用稿纸认认真真誊写了一遍，只等王英回来，立马给她看。
而远在沪市的王英，这时候正在写工作笔记，虽然今天只去了两家店，但收获却一点也不少。
接下来的一天半，王英他们分头又去了一些店铺，各有收获。最后一天下午，他们一起去了沪市第一食品商店。
王英带了相机来，他们在第一食品商店门口拍了照。进商店后，王英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反正也偷偷拍了一些。然后趁人不注意，把相机收起来了，还好人多，没人发现他们。
他们在第一食品商店看到了不少真空包装的食物，豆干、肉脯、茶叶、糕点……王英偷摸拍的照片，就有这些。
“主任，咱们买点这儿的桃酥尝尝？还有云片糕呢，他们也有各种口味的呢！”冯云小声说。
“桃酥少买点吧，我对我们厂的桃酥特别自信。云片糕买点我们没有的口味试试，好吃的话，今年年底我们也做。”
“这种小酥饼看着很香，我们那没有……”
“这个是蛋糕吧，这个我们能做吗……”
“这个是什么……”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买，直到所有人，把所有票用完才离开。满载而归！
王英其实想去那家铺子，再买一块奶油蛋糕卷带回家给赵云升尝尝的，她前天买的那一块，他们已经分了吃掉了，每个人都意犹未尽。但看着天色不早，她还是放弃了，只能等下次有机会。
几人在外头吃了晚饭才回招待所，他们把今天的战利品放在书桌上，满满一桌，琳琅满目。
“真不少，明天回去咱们得一人分一点拿，堆在一起容易碎了。”周前进说。
“嗯，回去后，有得好忙了。”王英笑着说。回去后，他们就要“选品”了。
周前进和冯云都笑，项主任不吭声，像是有心事，王英见他眼底有乌青，知道他这几天没少熬夜，估计是和人商议改良真空包装机呢。
王英还不知道，项主任和人商量的可不是改良真空包装机，而是制造充氮包装机和合成铝膜包装袋的技术难点……
“咱们要开个会吗？”冯云问道。
王英见项主任累得不行了，大手一挥：“不开了，咱们回北崇再开！”
“那行，我们把行李收拾收拾，早点休息。主任，我看您累了，要不您先回房休息，您的那份我给您收好。”周前进对项主任说。
项主任真的累得要站不住了，点头说：“那多谢你了。”
项主任走后，周前进小声说：“项主任说梦话都在说机器……”
王英正色说：“项主任这次可不容易。”
周前进和冯云都点头，项主任在厂里看着不管事，但一到关键时刻，他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这次要不是项主任，器械厂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们的要求。
收拾好行李，王英也累的想直接躺倒，她去洗了个澡，清醒一下，坚持把当天的工作笔记写完。
写完工作笔记，王英终于能躺下休息。
房间灯关了，一片漆黑，王英忽然有点想赵云升了，她确信赵云升一定也想她呢！
第二天，又是凌晨的火车。几个人上车后，都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项主任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主任，你靠着椅背休息一下吧，行李我们来看就行。”王英说。
项主任没有拒绝，他这几天高强度用脑，又连续熬夜，真的要熬不住了。
几人轮流休息，到下午的时候，就都恢复了精气神，一个个又亢奋起来。就连王英，心里也是激动的，回去后，就要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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