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没想到这个罗文书,前脚刚鞠躬道过歉，现在又开始质疑自己，给自己扣帽子,她面色冷了下来，反问道：“罗同志肯定不会防着同事，你来说说看，你有什么高见吧？”
罗文书推推眼镜,说：“行，那就我先说。”
这倒叫王英有点意外，她以为罗文书还要继续和她抬杠，让她先说呢,没想到他竟然真要说，那就让他说吧，看他说出什么花来。
一旁的吴海洋笑着说：“工作氛围这就上来了，罗同志你等等,我拿笔和本子。”
王英没动，她要看看这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人，有什么高见。
罗文书又推了一下眼镜，说：“首先，我们要了解每年拨给厂里用来发年终福利的预算有多少，听郑副厂长的意思，预算是不增加的。预算不增加的情况下,我们的任务就会更困难，因为研发也是要成本的……还有一件事,今年要换新花样，不能让老百姓觉得是换了没有之前的好，更不能他们觉得没有之前的多……”
罗文书滔滔不绝,王英的脸色渐渐缓和，这位罗同志虽然说话阴阳怪气，但不是个草包，工作能力还是有的。虽然他说的都是王英想到的，有些地方有漏洞，但起码他确实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最怕的是，没有工作能力，只有一张嘴。
“我说完了，该你们了。”罗文书说完又推了推眼镜。
这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她个子和王英差不多高，留着一把抓的短马尾，穿着黑白相间的格子外套，皮肤不算白，一双眼眸像黑葡萄一样，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眼肯定都会被她的眼睛吸引。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徐莉莉进门口笑着说。
“说我们的任务呢。”吴海洋笑着说，“欢迎你，徐莉莉同志。”
“哎呀，你认识我？”徐莉莉惊讶道。
“一共就两位女同志被录取了嘛。”吴海洋说。
“对对对，我都忘了这茬了，你们已经在开始商讨工作了啊，真努力，我也不能拖后腿，你们说到哪儿了，我也要积极参与！”徐莉莉说着站到了王英身边。
“确实，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能搞个人主义。”罗文书说着看了一眼王英，好像王英在搞个人主义似的。
“确实不能搞个人主义，但是也不能搞经验主义更不能一言不合就给人扣帽子。”王英冷冷说，回看了一眼罗文书。
罗文成听出王英在说自己，没吱声，心里嘀咕，刚才他确实话*说得不好听，其实他就是迫不及待想听听王英有什么好主意而已，谁知道一开口……但王英确实有搞个人主义的苗头在嘛，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她。
“还是等周前进同志到了，我们一起再商议吧。”吴海洋说，“不然说过的话，还要重说一遍。”
“也行，对了，办公桌怎么安排的？”徐莉莉又说。
“还是等人到齐。”吴海洋又说。
罗文书看看吴海洋，心里又开始嘀咕，他倒像个领导似的。
王英心里一直在想着任务的事，也在想着，今后该怎么与这个团队的另外四个人相处。她性子比较冷，平时除非特别投缘，像周晓芹那样的，一般不会主动与人往来。
前世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周晓芹算一个。在服装厂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交到，不但没朋友，还有“仇人”。前世和同事争劳模，争组长，她性子不够圆滑，只想着往上争，就差没把同事得罪了个遍。
王英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她在家里争什么都争不过王慧，后来干脆就不争了，但在工作上，倒是基本上都让她争到了。她是想为自己争口气，告诉爸妈她很优秀，结果……
现在，该争的还是要争，食品研发小组，将来肯定还是要组长的。现在没有空降一个组长而是让副厂长代管，很可能就是要在他们五个人中间选出一个组长。
王英肯定要争的，不然要是叫这个阴阳怪气的罗文书当上组长了，她要呕死！王英以前觉得自己情商不高，现在看看罗文书，觉得自己情商很高了。
不一会儿，最后一位同志周前进也到办公室了，郑副厂长和他一起来的。
郑副厂长站在办公室门口，仰头看了看，笑着说：“我们办公室牌子还没挂，已经去做了，明后天应该就好，但这不影响，我们北崇副食品厂食品研发小组，今天正式成立。”
郑副厂长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周前进就开始鼓掌，他一鼓掌，其余四人也跟着鼓掌，旁边质检组的同志也跟着鼓掌。质检组这次也招人了，不过他们本来就有组，反而不像他们这么隆重。
“好了好了。”郑副厂长笑笑，走进办公室，“今天第一天，你们先熟悉一下厂子，各个车间，各个部门都可以了解一下，再了解一下员工守则之类，不要犯错误。”
“是！”周前进应了一声。
王英看看这位周同志，只见他在郑副厂长身边，站得笔直，好像是郑副厂长的勤务兵。
“我平时不在这办公，你们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找我。年底我也比较忙，可能没时间天天给你们开会，我要是没时间给你们开会，你们就轮流当组长，自行开会，安排一天的工作任务……”
郑副厂长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被一位同事给喊走了，周前进把郑副厂长送出门。
王英现在对四位同事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周前进，绝对是他们五个人最会拍马屁奉承领导的；罗文书，一开口就暴露情商；吴海洋，性格外向，目前看着还不错；徐莉莉，性格很好的小姑娘。
“你们都互相认识了吧，我来得晚了，我叫周前进。”周前几笑眯眯地对四人说。
四个人也分别说了自己的名字，互相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都站着这，办公桌怎么分的？”周前进问。
“等你来，我们一起分。”吴海洋说。
“哎哟，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们挑剩下的给我就行了。”周前进说。
“那怎么行，我们抓阄吧。”罗文书说。
“行。”其余四人也同意。
周前进又说：“我们要把领导的桌子先预留下来吧。”
一般这样的办公室，领导都是最里面，左边那张桌子。
他这么一说，其余四人也没意见。王英觉得这个周前进就是那种很会“来事”的人，这种人要是本性不坏，意志坚定不腐败，很适合当中层领导，上能应对领导，下能安抚下属，中间还能联络各部门协调工作。
王英觉得要是竞争组长，这个人肯定是劲敌。不过现在想这些还远，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团结一心，完成今年的生产指标。
吴海洋正好手上有笔记本和笔，说：“我来写几张纸条，就东一、西一，这样行不行，领导那张算东三。”
“蛮好蛮好。”周前进笑眯眯地说。
吴海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手裁成六等分，靠在东二的桌子上写下了纸条。
“海洋同志这个字呱呱叫！”周前进看着吴海洋写字，在旁边夸道。
“过奖、过奖。”吴海洋写好字条，盖上钢笔笔帽。
等字干了，他们把字条叠成一样的小长条，吴海洋用手掌笼住纸条在桌上转了几圈，然后说：“你们先选。”
“无所谓先后的，反正都看不见的，都一样。”周前进说的，率先拿了一个。徐莉莉跟着拿着第二个，罗文书第三个拿，王英第四，最后剩下一个给吴海洋。
几个人一起把字条展开，王英看看自己的，西三。如果非要分个高下的话，她抓中的这个位置应该是这里面最好的了，在最里面，和领导的座位相对。
但也要看人，比如周前进抓中了左一，他就非常开心。因为领导一进来就能看见他，他也能最早看见领导，可以随时行走在拍马屁的最前沿。
西一是徐莉莉，东二罗文书，西二吴海洋。每个人拿着纸条，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英觉得这个办公室缺个白板，开会的时候不方便，不过这时候好像没有白板，只有黑板，想要这些东西，要打报告申请。
“领导不在，我们自己去逛？得找保卫科的同志带着吧。”周前进说。
其余三人都同意，王英也同意。
“那我去找保卫科的同志，我们在一楼大厅见。”周前进说着出去了。
他一走，就听罗文书幽幽地说：“真积极，我要是有他这么会来事就好了。”
王英觉得这人可能有点什么毛病，嘴一张就讨人嫌。现在关起门来全是“亲同事”，她就不惯着他了，站起来说道：“我去把周同志追回来，让罗文书同志去请保卫科同事，让罗同志你来回事。”
罗文书一边推着眼镜一边转头看王英：“王英同志，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这怎么难听了，你有积极进取的意愿，我有帮助同志的心，这不是蛮好，我现在就去追。”王英说着就快步往外走。
罗文书着急了：“哎哎哎，不用不用，我下回的，我下回再来事……”罗文书忙去拦王英。
吴海洋和徐莉莉在旁偷笑，吴海洋也站起来说：“走吧，反正要下去的。”他觉得王英同志就是故意逗罗文书呢。王英同志看上去是个很认真严肃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促狭的一面，吴海洋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
第42章 上班“我来接你下班。”
四个人到了办公楼一楼前厅,他们一到，周前进也到了，和他一起来的是保卫科的陆科长。复试那天,他们都见过他，纷纷与他打招呼。
陆科长笑着说：“我这会儿正好要巡逻，顺便带你们熟悉一下厂子。”
“感谢陆科长。”周前进在他身边说。
“那走吧，办公室这边没什么可看的,每间办公室都有牌子，你们需要办什么事，找准时间去办就行了。”陆科长说着，带着五人出了办公室。
“食堂就不用看了吧,你们中午去吃饭就知道了。你们一般是上长白班的，像我们保卫科啊、车间啊、仓库啊还有同志是三班倒的。”陆科长说。
“同志们都辛苦呢。”周前进在旁说了一句，说着他瞟了一眼陆科长，见他没接话,他便住了口，之后也没有再随便接话。
六个人继续朝前走，经过了食堂，去往厂房。
“我们厂也好，市里也好，对你们工作组都很重视的，你们身上的责任不轻啊。”陆科长笑着说。
“我们不怕困难！”罗文书来了一句,“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肯定完成任务。”
王英是不喜欢喊这种口号的,要是五个傻子，再怎么团结也完成不了任务，想要完成任务还是看工作能力。
他们快走到第一排第一间厂房时,赵主任从里面出来了。他一看到王英还有点尴尬，王英感觉他迟疑了一下，好像在找地方躲还是想退回到厂房里。
“赵主任！”陆科长喊了一声。
赵主任想躲也躲不了，只能朝他们这走来。罗文书看了王英几眼被她发现了，看样子罗文书知道她和赵主任的关系。
等赵主任走近，五个人也和赵主任打招呼，王英也称呼他为赵主任，反正平时赵云升都是称呼他赵主任，王英觉得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带他们来熟悉一下厂子，光是坐在办公室里，是研发不出新产品的。”陆科长道。
赵主任点头：“你说的对，实践出真知。让他们了解我们厂里的设备也很重要，他们得用现有的机器来生产新产品，毕竟研发任务有，研发经费没有，更别说购买新设备了。”
王英从赵主任的话里听出了一点怨念来，连赵主任都有怨念，可见这次的任务艰巨。
“赵主任有空一起啊？”陆科长说。
“我还有事呢，你们去吧。”赵主任说。
“那我们走吧。”陆科长带着王英他们六个人开始一个车间一个车间走。
王英的小挎包一直背在身上，进了车间后，她就开始认真记录，记录当前的机器有哪些，是怎么运作的，运作的时候需要多少人，现在正在生产些什么产品，日产、月产有多少等等……其实她还想问得再细致些，不过今天时间赶，她只先了解个大概。
有些东西，光看死资料是看不出来的。
王英在记录的同时，别的几位同时也没闲着，也都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陆科长见他们这么认真，笑呵呵地说：“不愧是从那么多人中间选出来的优秀代表，都很有干劲嘛！就冲你们这个干劲，几年这任务也肯定能完成。”
就当王英在副食品厂开始自己的事业新征程时，王慧正在火车站送张秀敏下乡。
上次李凤菊去杜家，和孙巧玲两个人关起门来谈过一次，当时杜建国和王慧都不在，没人知道她们俩说了什么，但那天之后，孙巧玲对王慧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
王慧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一些，她心里惦记着张秀敏，就去他们家看她，她看到的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张秀敏，王慧当时就哭了。
张秀敏自己倒是没哭，她好像已经麻木了。
王慧心里可怜张秀敏，上辈子，她和张秀敏就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重生的事总不能告诉她，于是那天她就一个劲和张秀敏说：“你一定不要在乡下嫁人，我在北崇等你，哪怕你什么都没有了，还有我这个朋友。一定要远离乡下所有的男人，不要让他们靠近你！”
王慧的话，好像一道光照进的张秀敏的人生，她哑着嗓子说：“同样是两姐妹，怎么你就这么好，你姐就那么冷血呢？”
王慧还不知道张秀敏在副食品厂门口发生的事，张秀敏就把那天的事说了。王慧当场便说：“她怎么那样！她公公是主任，她也不想着帮你求求情，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你被打啊！真的太气了，我没她那么冷血的姐姐！”
“她当时就站在红榜下面，高高在上，好了不起啊！看见我被打了，她也不吱声。我们还是同学呢……”张秀敏喃喃地说。
“你别说了，她就是那种冷血的人，我们不管她！”王慧抱着张秀敏，“你还有我呢，相信我，我会在这等你的！你一定要回来啊。”
“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要回来！”张秀敏说。
“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站台上，只有王慧来送张秀敏。王慧给张秀敏带了吃的，有油炸花生米，几个馒头，几个白煮蛋，这是用她自己的压箱底钱买的。
张秀敏看着王慧给她带的东西，眼里含着眼泪，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她的亲人就只有王慧一个。
王慧生怕张秀敏这辈子又会被乡下的男人给骗了，火车发车前，她再次叮嘱她：“秀敏，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在乡下嫁人，我等你回来！”
“你放心，我记住了，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绝对不会食言的。”张秀敏说。
“好，那一言为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来接你！你要记得给我写信。”王慧说着又哭了。
两人抱头痛哭，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王慧把张秀敏送上车，擦干眼泪回家，她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拯救了张秀敏。张秀敏这辈子一定不会跟前世那个乡下男人结婚，不会受那么多苦。
重生果然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啊，王慧心里这么想着，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王英和她的同事们在副食品厂已经把两排的厂房能进去的，都进去看过了，收获了不少笔记。看完厂房，他们又跟着陆科长去仓库。
仓库有原料仓、成品仓和材料仓、废品仓。成品仓他们进不去，就去看了另外三个仓库。其中材料仓里堆的大部分都是罐头瓶，原料仓里主要是小麦粉、糯米粉、黄豆之类的，废品仓主要对着一些生产废料。
王英一边看一边做笔记，一个早上就做了好几页几笔。有了笔记，之后她在对着厂里给的材料看，心里就更有数了。
看完这些，他们又去了晒酱场，这一片晒酱场其实才是副食品厂的老根基，听说是在前朝就有了，一走近就能闻见很浓的酱味。北崇这边可以说家家户户几乎都吃这家的酱和酱油，吃了几辈子。后来国企改革，酱油厂是第一个分出去的。
一整个上午，王英他们把厂子熟悉了一遍，到了吃午饭时间，陆科长被保卫科的同事叫走，他们五个人去食堂。本来是一起走的，走着走着，就变成王英和徐莉莉一起，另外三个男同事一起。
徐莉莉小声说：“副食品厂伙食应该还可以吧？”
王英笑笑：“别的不说，大酱烧豆腐估计随便吃。”
徐莉莉咯咯笑：“那也行。”
五个人前后脚进了食堂，排在不同的队里打饭。
徐莉莉指着写着今天菜单的小黑板笑道：“还真有大酱烧豆腐呢。”
两人打了饭，找了位置坐下吃，王英才坐下，发现另外三个男同事就坐在不远处。罗文书正在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接着周前进就四下张望，像在找谁。王英觉得罗文书应该在说她的事，于是她坐直身体，盯着他们三个人，尤其是罗文书看。
王英看到周前进用胳膊怼了罗文书一下，罗文书一抬头，对上了王英的“死亡凝视”，顿时吓得低下头，一看就是背后说人闲话心虚了。王英敢可定，现在他们全都知道她是赵主任的儿媳妇了。
“怎么了？”徐莉莉问。
“没什么，吃吧。”王英说。
“味道还行，加点辣酱就好了。”徐莉莉说。
两人吃好午饭回办公室，发现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放了员工手册和一堆资料。
王英坐到座位上，没看员工手册，先看送了哪些资料来。翻了没几页，三个男同事回来了。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看资料，做记录，到了下班时间，还是别的办公室有动静了，他们才放下手中的资料。
“下班了，下班了！”吴海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英把工作手册放进挎包，资料放到抽屉里。抬头一看，周前进和罗文书，都在把资料往自己带的包里放呢。
王英和徐莉莉一起先走了，两人说着话，到了厂门口。
还没出厂门，王英就看见赵云升坐在自行车上，长腿撑着地，笑眯眯地朝她看过来。
厂门口人来人往的，真是没眼看！王英心里这么想着，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徐莉莉在旁看出了苗头，小声说：“是你男朋友啊？”
“是我丈夫。”王英说。
“你都结婚啦？”徐莉莉有点惊讶。
“嗯，国庆节刚结的。”
徐莉莉呵呵笑道：“难怪。”
王英故意不看赵云升，赵云升就朝她招手。每一个经过厂门口的人，都要朝赵云升看一眼，然后再回头看一眼……
王英一出厂门，赵云升就迎了上来，笑着说：“我来接你下班。”
第43章 示威说一次就一次…
王英和身边的徐莉莉介绍道：“这是我丈夫赵云升。”
“你好啊,赵同志。”徐莉莉笑着打招呼，心说王英的老公长得真是一表人才，还来接她下班,真体贴。
“这是我同事徐莉莉同志。”王英又介绍。
“徐同志你好，以后我们家王英在单位，麻烦你多照应。”赵云升笑着说。
“客气、客气，互相照应。”徐莉莉笑着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小两口也回吧，王英明天见。”
“明天见。”
徐莉莉家离得也不远，和王英他们家在相反的反向,两人道了再见，徐莉莉摆摆手走了。
“走吧。”王英说。
“等一下。”赵云升站着不动。
“干嘛，等爸啊？”王英觉得赵主任肯定要等一会儿再回家的。
“不是，看见熟人了,打个招呼。”赵云升说。
“熟人？”王英朝赵云升视线方向望去，看见他们办公室的三位男同事正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王英无语，“你说的熟人，该不会是吴海洋吧？你什么时候跟人家成熟人了？”
“嘿嘿。”赵云升笑。
王英朝赵云升翻了个白眼：“快走，别发神经。”
“打声招呼嘛。”赵云升说。
王英有点来气，觉得赵云升有点过头。但那三位男同事确实也就到眼跟前了,这时候拉赵云升走反而不好，只好狠狠瞪他。
赵云升就笑眯眯地看她。
吴海洋他们也看到王英两口子了。罗文书小声说：“那是赵主任的儿子吧。”
“那是王英的丈夫。”吴海洋几乎和罗文书同时说。
“他们怕是在等赵主任呢？”周前进说,“我们去打个招呼啊？”
“别瞪我了，你同事都要看到了。”赵云升低头对王英说话间，吴海洋他们已经走到跟前。
“吴同志,你好。”赵云升主动和吴海洋打招呼。
“你好，赵同志来接王英同志下班啊。”吴海洋说。
“是的。”赵云升笑笑。
王英只好给他介绍周前进和罗文书两位同事，赵云升和男同事男招呼，就不叫他们照应王英了，只是客气地道声好，顺便展示了一下他英俊的笑脸。
介绍完，互相打过招呼，三位男同事就骑车离开了，王英又瞪了赵云升一眼：“还不回家！”
“回，这就回，上来吧。”赵云升笑着跨上自行车说。
王英本来有点生气，坐在自行车后面，看着赵云升宽阔的背，自己渐渐也消气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天性就是这样，一下班就跑来接自己，自己对他凶，他也只是笑，想想他早上为自己准备的礼物，还要他怎么才算好呢……
自行车到家门口，王英气也消了，不过气消归气消，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王英跳下车，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赵云升把自行车推进院。
王英把包放到堂屋，到厨房去弄晚饭，赵云升停好车就跟了过来。
“生气啦。”赵云升说。
“嗯，生气了！”王英一边去拿淘箩一边说。
“真生气啦？”赵云升靠到王英身边，拿胳膊轻轻怼她，“好英子，别生气了，我给你赔罪。”
“那下次不许这样了，难道以后，你要到我每个男同事跟前去示威一下啊，我又不是什么仙女。”王英说。
“什么示威，就是打个招呼嘛。”赵云升笑。
“那我也去你单位……”王英没说完，她想起赵云升早就把她带到他单位去过，还逢人就介绍她。而且她感觉以赵云升的性子，她要是去他们单位到他女同事跟前示威，他说不定更高兴呢。
“你去嘛，随时欢迎你去。”赵云升说。
“哼，我才不去……”王英舀好了米，越过赵云升去淘米。
赵云升则把篮子里的青菜倒出来捡，问王英：“今天在单位怎么样啊？”
“还行，挺好的。”王英说。
两口子一边做晚饭，一边说着各自单位里的事，十几分钟后，陈秀琴和赵主任前后脚到家了。
陈秀琴来到厨房，看小两口在做饭，笑问：“要帮忙啊？”
“不用了妈，马上就好了。”王英说。
陈秀琴也没留，笑着回堂屋去了。
晚饭桌上，陈秀琴也问王英今天在单位怎么样，王英也只说挺好的，没细说。一直闷头吃饭的赵主任这时候说：“他们今年那个任务不太容易。”
陈秀琴和赵云升都停下筷子看赵主任。
赵主任也停下筷子说：“他们要开发新产品，作为今年过年的福利。”
陈秀琴说：“是上头的说法啊？开发什么新产品？”
“那还用说么，我们又不能做主。”赵主任说，“郑连成今天怎么跟你们说的？”
王英把早上郑副厂长说的话说了一遍，赵主任哼了一声：“光挑好听的说，他还没告诉你们吧，任务是下来了，资金和原料还没影子呢。”
“怎么这样？”陈秀琴说，“那把他们招去干什么？大眼瞪小眼啊。”
赵主任闷声说：“还要斗呢，上头还在扳手腕子呢。”
这话一说，饭桌上的人，包括王英都不吱声了，难怪上午她看到赵主任时，他那个表情，还那样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团结就是力量，谁都喊过这个口号，可现在正是不团结的时候，想要做点事，是层层阻碍，重重困难。不过她知道，快了、很快了……
“不说了，先吃饭，先吃饭。”赵主任说。
一家子又继续吃饭，没一会儿，陈秀琴突然说：“对了，今天云芳到我班上去了，说考厂没考上。”
“就她那性子，上班也是跟人吵架，不如在家安生。”赵主任说。
陈秀琴瞪了他一眼：“就你性子好！她性子还不是随你。”
赵主任哼了一声，继续吃饭，吃过饭，赵主任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
王英两口子收拾了碗筷和厨房，又把明天早上要弄的早饭给提前准备好，洗漱过后，两口子上楼去。
王英到楼上才想起自己挎包还在楼下呢，她刚要下楼去拿，赵云升就把她拦住，噔噔跑下楼，替她拿了上来。
“你晚上还要工作啊？”赵云升把包递给王英。
王英接过包，从里头取出笔记本说：“随便看看。”
王英坐到书桌前，开始翻看今天的笔记，赵云升也站在她身后看。
过了好一会儿，王英见赵云升就这么站着看，也不吱声不催她，叹口气把笔记本给合上了。她笔记本一合，赵云升就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朝床走去……
王英被他吓了一跳，捶了他心口一下：“你想吓死我啊！”
赵云升把王英放到床上，低低笑了两声，去解她领口的纽扣。
“上一天班，你就不累啊？”王英说。
“脑力劳动，不累。”赵云升说着，在她耳边吻了吻。王英缩了缩肩膀说：“我可累了，今天在厂里逛了老半天。”
“就一次，不用你动。”赵云升亲着王英的耳垂，在她耳边说。
赵云升说话算话，说一次就一次，还是温柔体贴的一次，把王英伺候得服服帖帖，王英真没觉得累……
第二天早上醒来，赵云升把王英箍在怀里，非要问她昨晚好不好，不回答就不让她下床。王英没办法，只有承认，昨晚确实很好，还不累，赵云升这才放开她。
赵云升一把王英放开，就被她踢了一脚。
“你早上再闹我，我就跟你分床睡！”王英踢完赵云升一脚下床去了。
赵云升坐在床上呵呵笑，笑过也跟着穿衣下床。
上班第二天，王英到办公室时，周前进和徐莉莉已经到了。
“早啊！”
“早！”
互相打过招呼，王英坐到自己的工位，把昨天发的材料拿出来看。赵主任说今年的项目资金还没下来，王英心里倒也不慌，先把思路理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倒催资金呢。
王英看报表上往年的拨款和运材料也有在十一月中下旬的，现在没到应该也属于正常。现在他们最关键的还是先拿出方案来，她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周海洋和罗文书两人一起到了，他们刚到，后勤部的人也到了，带着他们办公室的门牌。
后勤的人两分钟就把他们的门牌给安好，五个人都聚在门口看这个“食品研发组”的牌子，郑副厂长这时候过来了。
打过招呼之后，五个人进了办公室，郑副厂长跟着进去，坐到了他们给他预留的位置上，给他们开早会。早会内容也简单，叫他们今天写一份材料总结，晚上下班前，交到他办公室去。
郑副厂长没提资金的事，王英也没问。他临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长签过字盖过章的条子，让他们去领办公用品，离他最近的周前进忙上前接了过去。
郑副厂长走后，周前进就拿着条子说：“我去领办公用品，谁和我一起去啊？”
徐莉莉举手：“我去，我去！”
“走！”周前进笑着说。
他们俩刚走出去，罗文书就又开始了：“哎呀……”
罗文书才哎呀出声，王英就假咳了一声，罗文书回头看了王英一眼，把后面的话又憋回去了。
吴海洋在后面一边忍笑，一边朝王英偷看。
第44章 友谊我们两个女同志，要建立坚不可摧……
王英闷头看资料,吴海洋侧坐着，看似看向罗文书，实际在偷偷看王英。
吴海洋偷看一会儿,心里暗暗叹口气，坐回身子，专心看材料、写材料。
不到半小时，周前进和徐莉莉抱着办公用品回来了。
“厂里正好定做了一批茶缸,我们也一人领到一个。”徐莉莉笑着说。
周前进和徐莉莉把领来的东西都放在那张空的办公桌上，周前进说：“我给各位同志服务一下，还是你们自己来领啊？”
“不麻烦了，让你跑一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罗文书说着掉个头,看看周前进领回来的东西：一摞抬头写着北崇副食品厂的红线本子，一把铅笔，五支钢笔，两瓶墨水,两把小刀，一个订书机，一盒订书钉，还有五个印着北崇副食品厂红字的中等大小的搪瓷茶缸。
罗文书拿了自己的份。
周前进说：“墨水、小刀、订书机什么的，就放领导这张桌上，谁用谁拿。”
“好的。”周海洋应了一声，把自己那份拿走了。
王英坐着没动,继续看资料，她想着反正不着急,等他们都拿了她再拿，反正就在旁边，随时用了再拿也行。
周前进见王英坐着没动,把她的那份递过来了：“来，王英同志，这是你的。”
“哎哟，谢谢你周同志，我想把这一页看完去拿的。”王英说着，站起来道谢。
“顺手的事。”周前进放下就走了。
五个人分好办公用品，基本上就不说话了，材料给了不少，总结可不好写。尤其他们本来也没上过班，没人带过，有些人可能上次写东西，就是他们入职考试，那回还有提前准备呢。
但是这对王英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她上辈子在服装厂干的时候，也写过很多，后来自己单干了，不写了，但是看得更多。
一个多小时候后，徐莉莉忽然哀叹了一声，接着吴海洋便也跟着叹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说：“怎么写啊！”
王英抬头看看两个人，这俩人真是单纯，但凡有点心眼的都不会这么嚷嚷。尤其是他们才入职，正是看个人表现的时候，哪有直接说自己不会写的。
徐莉莉越过吴海洋和王英说：“王英，你会写吗？”
吴海洋也趁机转过身看王英，只见王英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呢。他笑着说：“王英还一个字没写呢。”
徐莉莉又叹了一声：“这工作也不容易啊，而且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不比下乡插队容易啊？”*罗文书说，“不就是总结要点吗，你看哪些数据重要啊，就把那些写下来就行。”
“我看全重要。”徐莉莉说。
“喏，我写了一点了，你拿去看。给你参考的，不是给你抄袭的哦！”罗文书又说。
“真的借给我看啊！”徐莉莉惊喜道，“罗同志你人真好，谢谢你！”
罗文书推推眼镜：“不准抄哦，这里全都是证人。”
“不抄不抄。”徐莉莉笑嘻嘻地接过罗文书的稿纸。
吴海洋在后头说：“罗同志，借给我也看看呗。”
“你看呗，还是一句话，不能抄。”罗文书说。
王英有点意外，罗文书一张嘴讨人嫌，倒是肯帮人，她便说道：“那也借我看看。”
罗文书掉过头来看王英：“你第一名还不会写啊，我看你初试的题不要答得太好，你怎么可能不会写。”
“博采众长啊。”王英说。
罗文书立马说：“那等下你的也给我看。”
王英说：“那不行。”
罗文书气跳起来：“我就说你要搞个人主意，你看我的，还不让我看你的，哪有这个道理，你们评评理。”
“罗同志批评得对，我接受你的批评，等我写好了，也给你看，不过要等我完全写好。”王英说。
罗文书看看王英，感觉有点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哪里怪，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倒是坐在王英前面的吴海洋，觉得王英对罗文书不一般，感觉像在逗他玩似的。
徐莉莉看过罗文书写的总结材料，往后传给了吴海洋，吴海洋看过后，又传给了王英。
吴海洋给王英传纸的时候，故意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还趁机和王英说了几句话。
罗文书的字和他的性格不太像，他的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他写的材料总结也规规矩矩。他这个总结与其说是总结，不如说是重点摘抄，在王英看来根本没有一点抄袭价值。
王英看完后，就把纸还给罗文书了。罗文书带着点紧张说：“怎么样啊？”
“挺准确的。”王英说，数字应该都对，一个都没誊写错。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五个人一起下了楼。
王英打饭的时候找了一圈，没看到赵主任。王英觉得赵主任可能要和她错开时间来吃饭。
王英和徐莉莉坐在一起，吃饭时，徐莉莉突然小声说：“王英，我问你件事，你不要介意哦。”
“什么事？”王英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听说赵主任是你公公是真的假的？”徐莉莉坐在王英对面，头往王英这靠，声音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真的。”王英没有隐瞒，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很多人家一家子都在一个厂呢。
“我看你丈夫和赵主任长得不太像嘛。”徐莉莉又说。
“我丈夫像我婆婆。”王英说，她觉得赵云升不光长得像，性格也像，都属于外向型的。
“听说赵主任之前连女儿都不让进副食品厂，有这话吗？”
“嗯，赵主任铁面无私。我二姑姐到现在还生气呢，平常都不往家里去。这次考试，我二姑姐直接没往这考。”王英说。
“那真铁面无私。”徐莉莉说。
“还听说什么了？”王英问徐莉莉。
徐莉莉纠结了一会儿说：”他们说，其实我们本来应该归生产主任管，就是因为你，赵主任又太过避嫌，不肯带我们，让郑副厂长带，说赵主任只顾自己名声不顾厂子利益，沽名钓誉……”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呢？你觉得赵主任领导我们好，还是郑副厂长？”王英问。
“我觉得还是郑厂长吧，赵主任铁面无私的，我有点怕他，感觉跟我爷爷似的。而且这么说，不是显得郑副厂长能力不行似的。”徐莉莉小声说。
“别人呢？怎么想的啊？”王英又问。
徐莉莉又纠结了一下说：“他们没明说，不过罗文书好像觉得还是应该让赵主任来管，他本来就是生产主任。”
“这话从哪里传出来的啊？”
“就在茶水间的时候，听人说的。”徐莉莉没有说具体听谁说的，但是听她这个意思，厂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应该有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
“嗯。我晓得了，谢谢你啊，跟我说这些。”王英一边吃一边说。
“她们说你，你不介意啊？”徐莉莉说。
“这没什么，真要让赵主任当我们组长，要说闲话的人，照样有话说，说不定说得更难听呢。”王英不在意地说。
徐莉莉笑笑：“也是。”
王英对人传闲话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煽动。副食品厂也不是铁板一块，赵主任说不定还有“政敌”。
前世，几年后的赵主任会因一批罐头出问题，给厂里造成严重损失而下了岗。也不是说这件事就一定是遭人陷害，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王英觉得以赵主任的性子，不太可能会在工作上出纰漏，他被人陷害的可能很大。
两人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徐莉莉又问：“赵主任有没有给你透露出什么消息啊？你要是有什么内部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厂里有什么传不到你耳朵里的话，我也告诉你。我们两个女同志，要建立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
“暂时没有，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我们考试那段时间，赵主任就住在办公室里没回家，深怕被人说透题给我。”王英说。
徐莉莉瞪大眼：“这个我真没听说。”
“赵主任是不是沽名钓誉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铁面无私，一心为公。这种人最起码不会以权谋私，不会侵害国家和集体的利益，他就要个好名声，对旁人有什么损失，你觉得呢？”王英说。
“这倒是，哎呀，那些人就是没话找话说。我们是新部门嘛，看几天热闹就好了。”徐莉莉说。
王英笑笑，两个人回到办公室。
办公司里，三位男同事都已经到了。王英刚到椅子上，发现自己抽屉被人开过。她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关得好好的，严丝合缝，现在它有一边是歪的，像是着急没推得进去，推歪了。
王英抬头看看三位男同事，在想是谁要开她抽屉。王英没吱声，但是在抽抽屉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然后嘀咕一句：“抽屉怎么卡住了，这么难拉。”
她一边拉着抽屉，一边说，然后观察着几个男同事，没有任何异常，她就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人。现在没有证据，她不会怀疑谁，无端怀疑只会影响判断。
拉她抽屉无非是想看她写的总结报告，不过她让偷看的人失望了，她还没写呢！
第45章 背锅“你不但是好同志，还是好丈夫。……
王英把所有的材料看了一遍,用铅笔给材料分类编号，把重要数据圈出来，打了个大纲开始写总结材料。
拿过来的材料包括：历年发放福利的单位和工厂有多少家,大概多少人，人均多少量，发放的产品有哪些，预算是多少,实际支出多少……
写这种数据比较多的总结报告，要注意的是总量、人均、对比和趋势。王英发现，厂里每年发放的福利是人数是逐年递增的，但预算却一直没跟着增加,且每一年都在超支，去年已经超支到一个很客观的数目了。
啧啧，这么个艰巨的任务，居然交给五个刚进厂的新人,王英觉得副食品厂怕不是要招几个来抗压力、背锅的。
王英刷刷写着总结材料，办公室里安静得很。
大概四点钟的时候，周前进说：“这个报告，我们是一起交过去，还是各人交各人的啊？”
“你写好啦，周同志？”徐莉莉问道。
“嗯差不多了。”周前进说。
罗文书说：“自己交自己的吧，我觉得这是厂里对我们的一个考验。郑厂长说不定还要问话呢。”
“那行,就各人自己去交吧。”周前进笑笑。
罗文书已经写好了，他转头看看王英,见她还在写呢。他想了想，说：“你们去交吗？”
“我还没写好呢！”徐莉莉说。
“我也没好呢。”吴海洋跟着说。
罗文书推了推眼镜：“那我先去交了。”
王英抬头看了一眼罗文书，心说他还真开始积极起来了。
罗文书很快就回来了,周前进问他：“怎么说？”
“郑厂长忙呢，收下还没看就叫我走了，估计要收了一起看，你们后面一起交应该也行。”罗文书。
四点半的时候，周前进默不作声，一个人去交了材料。
徐莉莉写好了，但是她不想一个人去交，就喊王英：“王英，你写好没，我们一起交。”
“马上就好。”王英说。
吴海洋转头看了一眼王英的稿纸，一眼望去分条别类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图呢……
“王英同志，你在别的地方上过班啊？”吴海洋问。
“没有，我今年刚高中毕业。”王英说。
“那你肯定是天才。”吴海洋说。
“哎哎哎，怎么回事？我来看看。”罗文书走过来。
“你们不要捣乱，让我写完。”王英说，“不要耽误我下班。什么天才，不是学校都学过统计数据吗？”
罗文书还是朝王英稿纸看了一眼，有些差距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了。罗文书啧了一声，回到自己工位。
十分钟后，王英写好了，她检查一遍没问题，喊罗文书：“罗同志，你不是要看么，快点看，给你五分钟。”
罗文书忙走过去拿了王英的报告，就站在王英书桌旁看。
吴海洋也站起来和他一起看。
“王英同志，给我看看呗。”周前进说。
王英抬抬下巴，意思是你和他们一起看。
周前进便也走过来，他本来脸上带着笑，看到王英的报告后笑不出来了。这整得也太好了，那他刚才交上去的叫什么？
“有王英同志这份报告，我们那些应该直接丢垃圾桶。”周前进说。
“周同事谦虚了。”王英笑笑，再次观察了三个男同事的脸色，想看出谁偷看他材料，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罗文书自己看完了，不管两位两个人，把报告还给王英，郑重地说：“王英同志，以后你就是我师父了，我跟你学写报告。”
“胡说什么呢，我们一起进厂的，我怎么当你师父，而且，你应该比我大吧，徐莉莉，我们去交报告。”王英说。
“好嘞。”徐莉莉说。
“我也一起。”吴海洋忙说。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徐莉莉说：“快给我也看看。”
王英把报告递给她，徐莉莉看看，都没看完就还给王英了说：“王英，你别收罗文书做徒弟，收我，我比你小一岁，当徒弟正合适不过。”
“那把我也收了。”吴海洋在后头闷声说。
“不行，不收男同志。”徐莉莉扭头说。
“同志不分男女。”吴海洋说。
“好了，你们别开玩笑了。”王英笑着说，“又不是以后天天要写报告。”
几个人说着走到郑副厂长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了。
“你们来了啊。”郑连长笑着说。
“嗯，我们来交报告。”王英说着把报告递过去，其余两人也都递了过去。
“好，给我吧，我来看看。”郑连成把他们的报告接了过去，但只看了王英的，另外两份压在手底下。
郑连成没叫他们走，他们三人就站着等他发话。
郑连成把王英的报告迅速浏览一遍，夸道：“王英同志，你这报告像工作了十年的老同志写的，弄得非常好。”说着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要下班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上班再说。”
“好的，郑厂长再见。”三个人打招呼，离开办公室。
他们回到办公室，几乎就是下班时间了。
“郑厂长怎么说啊？”周前进问道。
“他只看了王英同志的报告，夸了王英同志，别的说明天再说。”吴海洋说。
“那就下班吧。”楼里已经有响动了。
王英回到办公桌收拾自己的东西，罗文书又走过来，说：“王英同志，请让我跟你学写报告！”
“又不是天天要写报告，你今天不是看了我怎么写的，看几次就会了。”王英边说，边整理。
“之前我说你搞个人主义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罗文书又给王英鞠躬。
又来了……王英心说，这边跟她道歉，转头不知道又要说她什么呢。
“罗同志，你不要叫王英同志为难！我们是一个集体，是平等的，你不要搞特殊。”周前进上前说。
“徐莉莉，我们走。”王英挎上包，和徐莉莉一起先离开了。
王英和徐莉莉说着话，到了厂门口，只见某个人又来了，而且身边还站着个女同志。
徐莉莉胳膊怼怼王英：“你丈夫旁边站着的女同志是谁啊？”
“不认识。”王英说。
“啊？”徐莉莉吃惊。
赵云升看见王英了，朝她招手，还和身边的女同志说了什么，两人一起迎了过来。
“我来接你下班。”赵云升说着又和徐莉莉打招呼，“徐同志你好。”
“你天天下班这么早啊。”王英说。
“你好，你是王英同志吧。我想请你帮个忙！”赵云升旁边的女同志说。
王英看看她，又看看赵云升。
赵云升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得意地说：“我在这等你下班，这位路过的女同志，问我这毛衣什么花样，怎么织的，我哪知道，就叫她等你……”
原来是为这个，王英还以为她是什么远房亲戚呢。
徐莉莉这会儿也朝赵云升身上看去：“哎，王英这毛衣是你织的啊，花样真的蛮好看的。”
“对吧，我也觉得好看，想给我对象织一件，就冒昧地问了这位同志。”那位女同志对王英说，“我不要白要你花样子，可以拿东西跟你换的。”
王英想想说：“那你明天下班时间，在这等我吧。”
“哎哟，谢谢你，王英同志！”女同志连忙笑着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我明天一定来。”
她好像赶时间，急忙走了，也没说自己要拿什么东西来跟王英换。
徐莉莉在旁说：“我也要！”
王英发笑：“你怎么回事，人家要什么，你要什么。”
“对！嘿嘿，我也不白要。”徐莉莉笑着说，一双黑亮的眼睛笑眯眯的。
“白要也行，我们不是有坚不可摧的革命友情吗。”王英笑着说。
“那更不能白要，哈哈！”徐莉莉笑呵呵地朝两人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家吧，明天见。”
赵云升笑眯眯地看着王英，王英推了他一下：“你笑什么，快走吧，跟个花孔雀似的。”
赵云升骑上车，两人回家去。
“你怎么这两天这么早下班？”王英问她。
“这两天去扫盲了，没在办公室，结束就回来了，顺路来接你。”赵云升说。
“又不远，我自己走走也很快的。”王英说。
“不要说这么不解风情地话。”赵云升笑着说。
王英没睬他，她确实不解风情，心里还是觉得赵云升不如早点回家把晚饭烧了呢……不过她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免得某个人伤心。
回到家后，王英才发现，自己确实不解风情，有个人其实已经回家过一趟，把晚上要吃的粥放进锅里煮了。
王英拿着钢精锅的锅盖，锅里的粥正在咕咚咕咚冒着泡。
王英又想起，赵云升早上穿的也不是这件毛衣，他还特地换了衣服去接她……也就是现在没有花卖，不然赵云升一定还会捧着花等她呢。王英想象这那个画面，不知怎么竟然还有点期待起来了。
“嘿嘿。”赵云升有点得意，又有点憨地对着王英傻笑。
王英也笑：“你什么时候下班的，别是偷跑了，被你们领导发现，扣你工资。”
“那不会，我可是好同志。”赵云升说。
“嗯，你是好同志，你不但是好同志，还是好丈夫。”王英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第46章 日子“你比以前爱笑了。”
王英亲赵云升这一下,把他给高兴坏了，也凑过来要亲王英。
“别闹。”王英推他。
“不闹，就亲一下。”赵云升比王英高,力气也大，到底被他亲了一下。
厨房里两人笑闹声不断，陈秀琴回来后，听到厨房的动静直接没过去打扰两人。
晚饭端上桌了,赵主任还没到家。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们厂里有事啊？”陈秀琴问王英。
“没听说有事。”王英说。
“一样下班时间，你回来把晚饭都做好了，他还没到家,也不知道他干嘛的，真把厂当家了。”陈秀琴抱怨。
“他是领导嘛，事情肯定比我们多。”王英说。想起自己前世，一边工作,还要一边顾着家里，不记得吃了多少苦，一直到八几年才稍微好一点。
正说着话，大门那边有动静，赵主任回来了。
赵主任瞧着还挺开心的，陈秀琴抱怨两句，他也没回嘴,只说：“快吃饭吧。”
吃饭时，陈秀琴随口问王英在厂里习惯不习惯,跟同事相处得怎么样，王英都说挺好的。
这时候，赵主任说：“郑连成把你那个总结报告给我看了,写得挺好。”
“我们英子就是能干，什么报告啊？”赵云升说。
“就是每年福利品的生产报告。”王英说。
“发现问题了吧。”赵主任说。
王英以为赵主任不会和她说工作上的事呢，看来他还是忍不住。
“嗯，问题满大的。”王英说，“今年要是不增加预算，还是要超支，而且肯定要超不少。”
“老郑也头疼呢，你们今年难弄，行了不说了。”赵主任见陈秀琴朝他瞥，不敢再说工作的事了。
晚上回到房间，王英拿了纸和笔，坐在书桌前画毛衣花样，赵云升就在旁边看着。
“你不是不高兴别人和你穿一样的么，今天怎么没回了那位女同志。”王英说。
“因为她对象不在北崇，穿了也看不到。”赵云升笑嘻嘻说。
“你连人家对象在哪都打听了啊？”王英说。
“我可没打听，她自己说的，说是下乡去了。”赵云升说着，看着王英的侧脸，“给你添乱了，本来你工作上的事就忙，下回再有这种事，我直接回绝。”
“还好，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王英随口说的，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停下笔，脑子里有一瞬间放空，她竟然想交朋友了，这真是和前世一个很大的改变。
“怎么了，忘记了，忘了来数数。”赵云升挺了挺自己胸膛，让王英数他毛衣上的花样。
王英抬头朝他笑笑：“没忘，想到点事。”她说完刚想低头继续画，脸被赵云升用双手给捧住了。
“干嘛呀，别闹。”王英王后躲，赵云升的手也跟着往后。“别闹了，早点画完，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赵云升说：“小英子，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之前爱笑了。”
王英当然发现了，她不但比以前爱笑，还比以前要开朗些，虽然不至于像赵云升一样，但确实性格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我爱笑了，是不是就不像那个什么空谷幽兰，你就不喜欢了？”王英说。
“这是什么傻话，你爱笑，是因为你快乐，你幸福。这里头有我的功劳，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赵云升说。
王英也觉得确实有赵云升的功劳，和赵云升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应该没有女人会觉得不幸福……转念又觉得不对，这是相互的。如果谁和赵云升在一起都幸福，前世王慧就不会离婚了。她可不要把他一个人想得太好。
王英拍了赵云升的手一下：“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要干活了，快放开。”
赵云升放开王英，拿了本书，坐在王英旁边看。
第二天，王英揣着两张毛衣花样子去上班。
到厂门口，王英正好遇上徐莉莉，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给她。
“真给我画了啊，王英你太好了！”徐莉莉激动地说。
“顺手的事。”王英说，“你也是要给对象织么？”
“我还没有对象呢。”徐莉莉说，“我想给我爸爸织一件。”
王英觉得徐莉莉在家应该是很受宠的，一般她们这么大的成年姑娘很少叫爸爸的，都是叫爸。
“真孝顺。”王英说。
“嘿嘿，对了，我要是织不会，可以到你家去找你教我吗？等休息天的时候。”徐莉莉说。
“行啊，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子，你到巷口一问就找到了。”王英说。
两人到办公室，一起拿茶缸去茶水间打了热水，回来时，三位男同事都到了。
几人正说着，今天会有什么任务，要不要开会什么的，郑副厂长来了，给他们下达了今天的任务——去仓库挑橘子。
副食品厂的水果罐头主要有两种，黄桃罐头和橘子罐头。
橘子在运输过程中肯定会有损坏，他们要把坏橘子给挑出来，好橘子送去清洗加工。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服从指挥，去了仓库。
到仓库后，王英他们才知道，这活每次都是看谁闲着就要谁来。现在整个厂，他们最闲。
质检的人和他们说了一下标准，给他们一人发了双棉手套，他们就开始干活了。
王英他们几人在仓库挑了一整天橘子，晚上下班前，每人还被分了几个坏得不算厉害的橘子。
徐莉莉偷偷说：“要是每天都捡橘子，然后还给我发工资，我也乐意的。”
王英不乐意，几位男同事也不乐意，这种重复的机械性的活，谁想干。
“让你干几天你就烦了。”王英说。
王英回到办公室，拿上包下班。
到了厂门口，今天赵云升没来，昨天跟王英要花样子的女同志来了，一看见王英就朝她招手。
王英见她手上提着一个小布兜子，不知道是不是给她的回礼。
徐莉莉在厂门口跟王英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那个，王英同志，带了吗？”女同志上前说。
“带了，我给你拿。”王英打开帆布包，把花样子拿出来给这位女同志，这女同志手快得很，直接把手里的小布兜子塞进王英包里，转身就跑。
王英来不及看她给自己塞了什么，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那女同志已经跑远了。
“这同志……哪有这样的。”王英小声念叨一句，她这要是给自己塞个违禁品还得了？她没有逗留，直接回家去了。
回到家王英打开包一看，是两块香皂。赵云升回来后，王英和他说了这事，他煞有其事说：“那以后再有人问，我还是告诉他们吧，这交易划算。”
王英他们办公室的人连挑了四天坏橘子，吴海洋有点坐不住了。
“我们天天这么挑橘子，年终福利的事怎么办啊？”吴海洋说。
周前进说：“慌什么，领导自有安排。”
徐莉莉第一天的时候还说好，三天后就开始嫌无聊了，说宁愿回去写报告。
王英这时候说：“那天给我们看的资料，你们看出点什么没有？”
“看出来了。”罗文书一说话就太推眼镜，“预算不足，每年都超支，你那个表格画得清清楚楚。”
“我也看出来了，今年的预算恐怕还没下来呢，一点风声都没有，我们才进厂，本该大展拳脚的，却在这里捡坏橘子。”吴海洋说，“我们要不要去找找郑厂长啊？”
“你们还是消停点吧，领导不比你们着急？领导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急什么啊，到底年轻不稳重。”周前进说，他是他们五个人里最大的，今年二十五岁。
“那要是一直安排我们捡橘子呢？”吴海洋说。
徐莉莉说：“不说了，有人来了。明天放假，后天来再说吧，星期一肯定要开会。”
几个人都不吱声了，继续认真挑橘子，一直到下班。
下班路上，王英看着自己被橘子皮染黄的手，有点想笑。她顺利的进了副食品厂，心里其实有些得意，因为考试这件事是她暗中推动的。她心里想得挺美，进厂后就大展拳脚，没想到，现实立马给她当头一棒，她好像看见一个人，居高临下对她说：你不是能干嘛？捡橘子去吧你！
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过，路要一步一步走。前世她也是抓住了几次机遇，吃了时代的红利才能挣了一些家业，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王英一步一步往家走。
星期天放假，赵云升本来说好和王英出去玩的，结果半夜突然降温下雨，两人出去不成，一家人在家包了顿饺子。
赵主任吃过饭就冒雨出去了，陈秀琴问他去哪儿，他也没说。
下雨天冷，王英和赵云升窝在被子里看书，突然听到院门被敲响了。
“什么人，下雨天还来串门啊。”赵云升嘀咕一句。
很快，王英两个人就听到陈秀琴在楼下喊他们：“英子，云升，你们下来，英子她妈来了。”
“什么人，是你丈母娘。”王英说。
赵云升笑笑：“丈母娘来，还是欢迎的。”
王英心里其实不太欢迎，觉得冒雨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47章 照片她就这么恨她这个妈？
“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来自己姑娘家还客气。”陈秀琴从李凤菊手上接下一个布兜子，兜子里是个搪瓷盆。
“不是什么好东西,英子喜欢吃，我和她爸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李凤菊说。
“快来坐。”陈秀琴把布兜子放在方桌上，请李凤菊在木沙发上坐。
李凤菊四下看看，赵家的条件确实比一般人家好,家里收拾的清清爽爽，不知道是他们家英子收拾的还是陈秀琴收拾的。陈秀琴也是利爽人，要是慧慧嫁过来……李凤菊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王英和赵云升下了楼,来到堂屋，两人都喊了声：“妈。”
李凤菊看见女儿女婿，站起来迎他们。
陈秀琴笑着说：“亲家你坐啊，还和他们小辈客气上了。”
有婆婆在,王英没有和陈秀琴甩脸子，但也没有一般人家女儿看见妈那样热情。
王英在陈秀琴身边坐下，陈秀琴去厨房烧茶。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来了，家里有事吗？”王英问。
“下雨天，想着你们肯定都在家，来看看你们。”陈秀琴说，“上班了吧,怎么样啊，累不累啊？”
“嗯,上一个星期了，不累。”王英说。
“那就好。”陈秀琴说。
王慧嗯了一声，就没话了。
赵云升看着这母女俩说话,有点替她们尴尬，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插话说什么，只看着王英。
“上回，你爸来的时候，他说什么了？”李凤菊沉默了一会儿说。
“没说什么。”王英说。
“他回去后，就喝了个烂醉，问他，他也不说。”李凤菊说，“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的，昨天在厂里，修机器的时候，差点把手给夹断。”
“爸手没事吧？”赵云升适时地插了一句话。
“割了个口子，不算太深。”李凤菊说。
王英听了她妈的话，心里感觉有点烦，虽然她妈没有明说，但她就觉得她妈是来兴师问罪的。
“缝针了没？”赵云升又问。
“嗯，疯了三针。”李凤菊说着看了一眼王英，见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心里到底有点不痛快。
“要注意，不能碰水呢，那跟厂里请假没？”赵云升见王英不想吱声，就一直和他丈母娘说话。
“今天再休息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李凤菊说，“我就想问问你们，你爸那天来……”
陈秀琴端着茶盘回了堂屋：“亲家，来吃点茶，去去寒气，天陡冷，你穿的蛮薄的。”
李凤菊坐到方桌边：“劳烦亲家了。”
“这什么话，应该的。”陈秀琴坐下陪李凤菊，王英和赵云升也坐过来一起吃茶。
当着陈秀琴的面，李凤菊也不好再问，就闷声吃茶，和陈秀琴说一两句家常。
李凤菊虽然没说什么，但陈秀琴一看就知道，她冒雨来，肯定是有事。
吃好茶，陈秀琴说：“我把这个搪瓷盆给你腾下来带回去。”
李凤菊说：“不腾不要紧，就放里面吃，家里搪瓷盆还有呢。”
陈秀琴笑着说：“那不行，给你带回去，下回再给英子送吃的来呢。”
李凤菊也跟着笑笑：“那行。”
“英子，带你妈到楼上去坐坐。”陈秀琴对王英说了句，就抱着搪瓷盆去了厨房。
“上楼说吧。”王英说。
李凤菊跟着王英两口子上楼，进了他们房间，李凤菊就看见床上被窝是乱的，看样子刚才两个人是在床上。大白天的，两个人就在床上，看样子感情是蛮好的。
“妈，你随便坐。”赵云升说。
李凤菊在书桌前坐下，王英和赵云升坐在床边。
李*凤菊刚坐下，看见五斗柜的玻璃橱窗里放着一本相册，玻璃的夹层里还压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王英的单人照，另一张是王英和赵云升的合照，照片上，两个人紧挨着，赵云升的头朝王英这边偏，笑得很好看。
“照片是结婚那天拍的啊？”李凤菊指着照片问。
“嗯。妈要看相册吗？”赵云升说。
“看看吧。”李凤菊说。
赵云升把相册从五斗橱里拿出来，放在书桌上给李凤菊看。
“这照片，都是你拍的啊？”李凤菊问。
“是我拍的。”赵云升笑道。
“拍得真不错。”李凤菊说，“把英子拍得很好看。”李凤菊想说，照片上的英子比她本人还好看呢……要是拍慧慧的话，肯定更好看。李凤菊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偏心，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心里总还是忍不住会这么想，尤其她到王慧家去过之后，心里更是后悔。
李凤菊把相册翻过一遍后，放在书桌上，转头问坐在床边的王英：“英子，你告诉妈，你爸上次来，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王英说：“你应该问爸，他来做什么，说什么了。”
“他不是不肯说吗，又天天要死不活的，叫人担心。”李凤菊说。
“那你就来我这兴师问罪啊。”王英说。
“你这孩子，你爸都受伤了，你没关心一下，现在我想知道他闷闷不乐的原因，你就说我来兴师问罪。”李凤菊说。
王英看着她妈说：“他来啊，和你一样，也是说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话。”
李凤菊一愣，然后脸有些发烫，女婿还在呢，闺女就这么不给她脸，她也没干什么，还给她带了吃的了，她就这么恨她这个妈吗？
王英给赵云升使了个眼色，赵云升就说自己肚子疼，跑走了，走之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李凤菊见女婿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闺女才嫁人一个多月，就和婆家人一条心了，完全把他们老两口当外人，甚至当仇人。
“英子，父母永远是父母啊。”李风菊苦口婆心说，“婆家再好，也不能没个娘家帮衬。”
王英听李凤菊说，没忍出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李凤菊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爸来说的话和你说的差不多。”王英说，“不过他比你厉害点，他在我婆家堂屋拍桌子发狠来着。真是娘家有帮衬啊，没得这个帮衬，哪来人到我婆家来拍桌子呢。”
“拍、拍桌子了？”李凤菊有点说不上话来，在北崇，到旁人家去拍桌子是很不好的事，“是不是你说什么惹到他了？”
王英脸冷冷的，看着她妈说：“你跟爸生活二十几年了，还不知道他这个人什么性子？他要是有理，他能不和你说？我在家待得好好的，惹他什么了？”
李凤菊不吱声了，其实她心里不是一点数都没有，正是因为她心里有数，她才想和王英谈谈……但没想到，母女俩一开口，就成了这样。
“英子，那你看，你爸他心里肯定也晓得自己做得不好，才闷闷不乐的。你不要怪他了，到底是你爸。”李凤菊说。
“我什么时候怪他了？我是到王家拍桌子了，还是干什么了？”王英就烦他们这点，“是你们找上门兴师问罪吧？”
“不是的……”李凤菊一时有些无力，她不知道该和王英说什么好，她知道自己从前亏欠了王英，可她已经答应补偿了，也答应以后一碗水端平了，为什么她就一点软话都没有呢……母女俩真的有那么大仇吗？
过了好一会儿，李凤菊才说：“那你爸来的那天，你公公婆婆在家啊？”
“不在。”王英说，“在就好了，叫他们看看。”
“别说气话，你爸也不是成心的。”李凤菊说。
“行了，不要说了，妈，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想我变成从前那样，或者像王慧那样，那是不可能的。我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要上班，要顾着家里，你们不要没事找事来找我麻烦。我三节两寿该回去就会回去，该有的礼一份不少，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不养你们老，这样就行了。”王英一口气说完。
李凤菊看看王英，王英的表情告诉她，她对他们没有亲情在了。
“还有，你们也不用往心里去，从前我在你们心里也没那么重要。不要现在爸受伤了，也说是因为我。也就是现在王慧没事，你们闲的慌，但凡现在王慧那有点事，你们也不会有这个闲心管我。”王英又说。
李凤菊哑口无言，她坐在书桌前，好久都没有说话。
王英也不说话，她是真的觉得烦，一看到她妈，她就想起前世的事。
外面天越来越暗，才四点钟不到，就像是要天黑了。
李凤菊叹了口气说：“英子，妈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往后看吧。”
王英没吱声，压根就不相信她。
“那我先回去了，外头天都要黑了。”李凤菊说。
“嗯。我送你。”王英站起身。
母女俩到楼下，李凤菊对堂屋里的陈秀琴和赵云升说：“那亲家，云升，我先回去了。”
“再坐坐啊，留下吃晚饭。”陈秀琴迎上前说。
“不了不了，我回去了。”李凤菊说，“没事去我家坐坐，英子和云升没事也家去玩玩。”
李凤菊说着就要走，赵云升忙给她拿雨衣，陈秀琴则把搪瓷盆放在布兜里递给李凤菊。
李凤菊一掂量就觉得不对，刚要打开看，就听陈秀琴说：“一点花生，给亲家公下酒，别打开，雨衣潮。”
“这多不好意思……”李凤菊说。
“应当的应当的。”陈秀琴笑着说，“骑车当心啊。”
“那我走了。”李凤菊看了王英一眼。
王英把李凤菊送到院门口，说：“骑车慢点，路太滑了就下来推几步。”
“嗯，我晓得了，你回去吧。”陈秀琴顶着雨来，又顶着雨走了。王英看着她妈远去的背影，心里并不好受。
一把伞撑在王英头顶，赵云升过来了。
“也不撑个伞，不怕着凉啊？”赵云升笑着说。
晚上睡前，赵云升问王英：“你觉得妈有没有可能，真的后悔了，以后真的能一碗水端平。”
“不可能。”王英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赵云升觉得丈母娘看上去挺后悔的，之前在王家也是，愧疚的神色骗不了人。
王英说：“她今天翻了我们的相册，里面有那么多我的照片，她看完就放那了，临走都没说要一张照片带回去。如果是王慧的，她绝对会要几张带回去。”
赵云升一愣，嘶了一声道：“我都没想到这点，好像确实是这样。我妈还拿了两张放在他们房间呢。”
因为前世，家里就有王慧结婚那天的照片，就是她妈从赵家带回去的。已经倾斜的天平是永远不会平的，王英看得清清楚楚。
第48章 爱“那就要我的爱吧。”
赵云升心疼王英,将她抱在怀里，他平时能说会道，这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安慰人的话，也弥补不了她过去受到的伤害。
“你怎么瞧着比我还难过了。”王英转身正好看到赵云升伤心难过的脸。
赵云升只把王英抱得更紧，亲吻她的脸颊……
“我没事，我都习惯了。”王英说,“你这样，倒是像我还要安慰你似的。”
“哪有什么没事，哪有什么习惯。”赵云升说，“对不公的待遇,不要习惯。英子，不能习惯。”
“你说得对，可是，现在我不想要了啊。”王英笑笑说,“我真的看开了，只是觉得烦而已。你不用为我难过。”
“不想要了？”赵云升放开王英，看着她。
“嗯，他们的公平，我不想要，他们的父爱母爱，我也不要。”王英说。
“那就要我的爱吧。”赵云升看着王英的眼,“我全部的爱。”
王英总是觉得赵云升肉麻，可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睛,她只感觉到了深情。
“好。”王英应了声。
第二天，星期一，天放晴了。但秋雨过后,气温比前几天要下降好几度。早上起床后，王英换上厚的呢子外套，赵云升也在毛衣外面又加了一件外套。
穿上外套时，他颇为可惜地说：“外套一穿，别人就看不见我这么好看的毛衣了。”
“我看你是还想被小姑娘当街拦下。”王英说。
赵云升只是笑。
赵家一家人吃过早饭，各上各的班。
王英到办公室时，罗文书已经到了，之后不到五分钟，办公室五个人就到齐了。
“今天不回还叫我们捡橘子吧？”徐莉莉一坐下就说。
“今天要是再捡，我们就去找厂长。”罗文书说。
“你不服从组织安排啊？”周前进说。
一整个上午，五个人大眼瞪小眼，没人来找他们开会，没人来分配任务，连橘子都不用他们捡了。
快到中午时，吴海洋说他出去一下，回来后告诉王英他们，厂里领导都去开会了。
“开过会，应该就有我们的任务了吧？”罗文书说，“再不开始，今年的生产任务要完不成，过年福利也泡汤。”
“光坐在这里，到时候我发工资我都不好意思领。”徐莉莉说。
王英倒是没闲着，一早上拿个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会的。领导们肯定自有安排。”周前进说。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领导们才开完会回来，有个同志来敲了敲研发小组的门丢下一句：“郑厂长叫你们下班别急着走，全组留下开会。”
那个同志说完就走了，办公室里几个人激动起来。
“肯定是指标下来了！”吴海洋说。
“领导们开一天会，肯定有新消息。”罗文书跟着说。
到了下班时间，别的同事都下班了，研发小组的人眼巴巴地在等郑连成给他们开会。
他们平时是五点半下班，大概五点四五十的时候，郑副厂长过来了。
“厂里领导开会才结束，叫你们等着急了吧。”郑副厂长说。
“我们不着急！”周前进说。
郑连成坐到他们给他预留的办公桌前，几个人全都面朝他，准备听他的指示。
郑连成看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笑笑：“今天去市里开会，关于你们这次的任务，领导们有了新的任务给你们。”
“什么任务？”吴海洋激动地说。
“你们也都知道，这几年，关于这个年底福利这个任务，每年都超预算。所以今年呢，要你们先出方案、出预算，出了方案和预算之后，交上去审，审过之后，领导同意了，再生产。”郑连成说。
王英说：“那以前的方案和预算都是谁出的？不是厂里出的吗？”
“市里直接给指标，生产的东西也就那两样。但是，每年发下去的福利，都要比预算的要多。厂里每年都要从普通的非福利的产品里补贴进去。”郑连成说。
“人数没对上？”周前进说。
郑厂长笑笑：“一到年底，各家单位凭单子，要福利，总不能不给吧。”
郑厂长说得暧昧，但王英听出来了，问题就出现这些这单子上。上面只给了总指标，总人数，没有明细，这里面就有猫腻。其实问题早就在了，但是副食品厂还是每年这样，厂里说不定也有人得了好处。
还有一点就是，没人愿意得罪人，尤其是大过年的。
王英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搞一个新小组了，这个小组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他们今年的主要任务也不是开发新产品，而是要把得罪人的锅给背起来。
王英轻咳一声说：“郑厂长，这单子谁都有权利开吗？单方面就生效吗？”
郑连成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总之往年就是这样，但是今年，就看你们的了。”
“给你们三天时间，每人交一个方案。”郑连成说。
“我们的方案会得到您和厂里的支持吗？”王英又问。
“那肯定的。”郑连成说，“不支持你们，招你们进来干什么。”
“我知道了。”王英应了一声。
郑连成说：“你们放心大胆搞，星期四下班前，把方案交给我就行。”
几个人都应下，郑连成又鼓励他们几句便走了。
领导走了，几个同志还坐在原地。罗文书说：“我算是明白了，这是叫我们去得罪人呢。”
“这不明摆着呢。”周前进说。
“不好弄啊。”吴海洋挠挠头。
“我要是写不出来方案怎么办？”徐莉莉已经开始头疼了。
王英说：“写方案不难，难的是落实和过审。”
罗文书直点头：“写得跟花一样，不能落实就是白瞎。”
王英一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一边说：“先下班吧，明天再说。”
几人纷纷收拾东西下班。
王英心里猜想，赵云升肯定来接她了。
果然，五个人走到厂门口，都看见了站在秋风里的赵云升。
赵云升一见王英，就朝笑着朝她招手。
“啧啧，有人不放心，来接了。王英你和你丈夫感情真好。”徐莉莉在旁说，“真羡慕。”
王英笑笑：“这有什么羡慕的，结婚了都一样。”
“才不一样呢，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嫁得好丈夫的。”徐莉莉说。
他们说着走出厂门，赵云升和他们都打了招呼。和同事们道别后，赵云升说：“今天怎么这么晚，快上车吧。”
“开会来着。”王英说着上了车。
还好厂子离家进，骑车不几分钟就到家了。到家后，王英去厨房帮忙，饭菜都烧得好了，王英拿了碗筷到堂屋去。
赵主任已经到家了，正在听收音机，随口对王英说：“你们开过会了吧。”
“嗯，郑副厂长叫我们三天后每人交一个方案。”王英说。
“不是坏事。”赵主任说，“看你们各凭本事了，尽力而为吧。”
王英觉得赵主任话里有话，她怀疑，他们小组很快就要有组长了。毕竟要做这个事，没有领导是不行的，哪怕是组长，也要有一个。不然就是郑厂长自己背锅了。
至于空降，王英觉得可能性也不大，今年这个任务就是烫手山芋，谁想接。
吃过晚饭，王英和赵云升一起收拾了厨房，又准备好明早的早饭，两人一起上楼。
王英到楼上后，翻了翻自己陪嫁的箱子子，从里头翻出一卷毛线来。
“英子你干什么？”赵云升问。
“你猜。”王英转着手上的毛线。
赵云升说：“这点毛线，不够给我织毛衣的吧。”
王英笑笑：“织手套够不够？”
王英想着天越来越冷，赵云升上班骑车要冻手，给他织一副手套，快得很。
赵云升跑过来抱王英：“英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天才刚冷，你就惦记我冻手了。”
王英推他推不动，索性就两个抱着同手同脚地到了床边。
“别闹，我接下来可能要忙了，让我先给你把手套织好，再给你织个帽子。”王英说。
赵云升只是笑，下巴抵在王英的肩上，脸使劲地蹭了蹭王英的脖子。
王英拿出棒针，坐到被窝里，给赵云升织手套。
“你都不要量量我手多大吗？”赵云升见王英直接起头了，在旁边问道。
“不用，我知道你手多大。”王英头也不抬地说。
赵云升嘿嘿一笑：“我也知道英子有多大。”
王英没理他，就当没听到。
赵云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房间灯是不是有点不够亮，”
“还行。”王英说，“我不用看也能织。”
“唯手熟尔。”赵云升说着，朝王英那靠，差点被棒针扎到。
“嗯，你闲得没事，要么去看书，要么讲故事给我听，别又被我扎到。”王英说。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今天换个故事。”赵云升说。
“好。”王英应了一声。
“从前有个外国地主……”
“怎么又是外国地主！”
“外国地主多，人民没解放呢。”赵云升笑着说。
“行，行，你继续讲吧。”王英说。
赵云升一个故事讲完，王英给赵云升一个手套也织好了。
“来试试看。”王英把手套给赵云升丢过去。
“你织得也太快了！”赵云升惊呼一声，拿起来套在右手，刚刚好。
王英打了声哈欠说：“不快了，天不早了，赶紧睡觉吧。”王英说完就躺下了。
赵云升来回翻着自己的手，看着手套，心里美得很，他把灯一关，就这么戴着手套睡下。
赵云升躺下后去搂王英，王英摸到他手上的手套，给他一把扯掉，塞到枕头下面了。
第49章 组长“全票通过，选王英同志当代理组……
第二天,王英到班时，组里其余四人都已经到了。
“你们都这么早啊。”王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吴海洋说：“不用捡橘子，大家积极性都高了。”
徐莉莉说：“时间紧,任务重啊！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罗文书酸溜溜地说：“王英同志那么能干，肯定不在话下的。”
“怎么，你觉得你不行啊，那你提前去和郑副厂长说,说你放弃任务。”王英说。
罗文书转头看王英：“我夸你呢，你怎么这样说。”
吴海洋笑着说：“罗文书，你总是这样夸人，当心挨揍,哪个好人是你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夸人。”
罗文书不吱声了，转头开始写方案。别人都不理解他，他非常苦恼。
几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问旁人怎么写的，他们也都不傻,就算他们想不到，回家去一说，家里人肯定也会觉得，这次他们五个人的方案，肯定要拿出来比个高低的。
这两天，王英白天在办公室写方案，晚上回家给赵云升织手套和帽子。
星期四这天早上,赵云升从楼上下来时就把帽子和手套都戴上了，到他妈跟前显摆。
“妈,这是英子这两天给我织的，好看不。”
“好看，英子手是巧。”陈秀琴夸道。
王英说：“等放假了,我再去买点线，给妈也织一套。”
陈秀琴说：“不用不用，我都有呢呢，听你爸说你们厂里挺忙呢，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服，晚上就好好休息。”
王英嘴上笑着说好，心里想着等有空了还是再去买点毛线，给陈秀琴织一套，然后再给赵云升织一条围巾。
王英一到办公室，徐莉莉就哭丧着脸道：“今天最后一天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写的到底是个啥。”
“还有时间呢，今天再改改。”王英说。
“改不出来了，再怎么改也是屎上雕花。”徐莉莉说。
坐在她身后的吴海洋噗嗤一声笑出来：“徐莉莉同志，你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粗。”
“哼，我就是这种粗姑娘！”徐莉莉没好气地说。
不管写得怎么样，今天下班前，都要交上去。王英早就写好了，而且她写了两份。一份放在抽屉里钓鱼，她想钓出上次偷开她抽屉的人。另一份放在包里。
这三天，王英故意多跑了几趟茶水间和厕所，但她布置的“陷进”没有被人动过，没人开过她的抽屉。
鱼没钓到。
下午四点钟，没等王英他们去交方案，郑副厂长自己过来了。
“写得怎么样了？应该都写好了吧？”
“写好了。”周前进回道，听得出，他很有信心。
郑连成走到办公桌坐下，说道：“那写好的，就拿来给我看吧。”
罗文书近水楼台，第一个把方案交了上去，郑厂长立马就开始看。
罗文书推了推眼镜，人有些紧张地看着郑连成。他很快就看完了，看完之后，没有做出评价，又问：“接下来谁来？”
第二个是吴海洋，同样是很快就看完了。吴海洋看着领导的表情，觉得自己没戏了。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没戏，他家里人一点帮助都没给到他，甚至叫他不要急着出头，说容易得罪人。
周前进是第三个，郑连成看他的方案时，点了几下头，看上去是有点满意的。周前进觉得自己这个方案肯定能中选。
徐莉莉交都不敢交，她看看王英，王英便先交了。
王英的方案一交上去，郑连成就调整了坐姿，明显比看旁人的更认真，看得时间也更长，看得过程中，更是连连点头。
徐莉莉觉得自己好像不用交了，她不可能比王英写的更好。
“王英同志，这方案写得很好。”郑连成说。
这是前面四个人里唯一得到评语的，周前进心一沉，觉得自己没戏了。
“厂长您觉得可行性如何？”王英问。
“再看看还有一位小同志的。”郑连成没有回答，看徐莉莉。
徐莉莉挪着小碎步，把自己的方案教了上去。郑连成只看了不到三分钟就放在一旁。
“咳，现在跟你们说一件事。”郑连成说。
五个人都凝神屏息，他们心里其实都有预感，感觉他就是要说选组长的事。
“你们也知道，马上年底，我的工作会非常忙，每次和你们五个人对接不太现实，所以呢，要在你们五个人里选一个代理组长出来。”郑连成说。
果然……五个人心里都这么想。
“评选呢，就根据你们这次的五份提案，进行公开投票。你们自己选出代理组长。如果这次年终福利任务完成的好，那么这个代理组长就会成为正式组长。”郑连成说。
“你们可以互相先看看对方的方案。”郑连成说。
罗文书靠得近，立马把王英的方案拿过去看了。王英拿了周前进的，吴海洋其实也想看王英的，但是没抢到，就那了徐莉莉的。
徐莉莉的字写得圆圆的，看上去怪可爱的，但是方案就很一般了。
周前进没有拿别人的，他就等着罗文书手上王英的方案。
罗文书看完后，推了一下眼镜，直接说：“我选王英同志当我们的组长。”
周前进看看他：“旁人的你还没看呢，就这么着急选啊？”
“不用看，看了也选王英，你看你也会选王英同志的。”
周前进有点不服气，他从罗文书桌上拿了王英的方案来看，这一看，他沉默了，王英的方案确实好，虽然他们有很多地方重合了，但王英写的更细致，更全面。
“怎么说？”罗文书问周前进。
周前进说：“王英同志确实写得很好，我同意选她。”
“你们也看看吧。”周前进把王英的方案给吴海洋他们。
两人看过，也都觉得王英的方案最好。
“这么说来说，你们全票通过，选王英同志来当代理组长？”郑连成说。
“是。”几个人都说。
王英面色沉静，没有说话。
“王英同志，你的同志们都很信任你啊，你自己怎么看。”郑连成笑着说。
“那我一定不能辜负同志们的信任。”王英说。
“行，那你就是我们研发小组的代组长了。”郑连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工作证递给王英。
连工作证都准备好了……
王英接过来说：“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和同志们的支持和信任，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福利任务。”
郑连成开始带头鼓掌，在几个人的掌声中，王英换上了新的工作证。
郑连成说：“你这个方案，应该可以通过，现在可以跟他们详细讲讲这个方案，正好我也听听。”
“好。”
王英现在非常想要一个块黑板，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于是，她只能对吴海洋说：“吴海洋同志，能不能请你稍微让一让，我借你办公桌旁的墙用一用。”
吴海洋当然说好，他让开地方，王英走过去，把椅子推到办公桌下面。她手上拿着几张纸，几个图钉。
她先把一张纸，用图钉定在墙上，然后说。
“我先来说一下，我的这个方案的总体指导思想和方针，那就是实事求是，专人专管。具体的工作流程安排是：第一步：统计各单位领取福利的人数和对接部门，具体到每个单位的负责人，计算出总人数。第二步，这个第二步其实和第一步同步进行的，就是出新产品方案，我的建议是在原基础上改良，原因我们可以后面在详谈……”
王英一边说，一边往墙上钉纸，写上大大的重点，以便于他们的理解。
几个同志都是新参加工作的，对王英的老练感到惊讶不已，连郑连成都觉得王英好像已经工作过很多年似的，这绝对不是老赵教出来的，这是人家的天赋。
王英把自己的方案粗略地讲了一遍，最后说：“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和补充吗？”
几个人都摇头，他们这里面很多事，他们也知道，但是就是没她这么调理清晰，过程明确。
郑连成说：“很好，很不错。”
王英说：“郑厂长，我想申请一块黑板，以后工作开会的时候方便些。”
“可以，可以，你现在就打个申请，我给你批条子，你去找后勤。”郑连成说。
王英当即就写了一张条子，郑连成随手签了字。
“方案我这里是通过了，上面应该也没问题，之后你们小组的工作安排就看你的了。”郑连成说。
“好。”王英应下。
郑连成对他们说：“王英同志作为组长，是你们所有人投票认可的，你们以后要积极配合王英同志的工作，把这项生产任务，漂亮地完成。”
“我们一定配合王组长的工作！”周前进第一个说，其余人也附和。
王英才上班第二个星期，就成了食品研发小组的代理组长。但王英知道，这个代理组长肯定是别人都不想干的，后面有一堆钉子等着她碰呢。
最先可能要碰的钉子就是饼干糕点生产车间的车间主任，往年的福利品都是从他手里出的，这项工作也是他主导的。现在空降了一个小组，还“抢”了他的活，之后的工作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组长哪是那么好当的呢？他们的工作接下来才正式开始呢。
第50章 猫腻（入v公告）“这就是烫手山芋啊……
王英他们开完会,早就过了下班时间，郑连成带着王英的方案，先离了办公室,剩下的人纷纷恭喜王英成为组长。
王英笑着说：“感谢你们信任我，以后的工作，我们齐心协力完成。”
“我们都支持王组长！”周前进头一个说。
徐莉莉也说：“对，我最支持！”办公室就两个女的,她当不成，那王英当肯定比别的三个男的当好。虽然她家有个亲戚说什么女领导不如男领导好相处，女领导脾气怪什么的，但她还是觉得王英挺好的。
“谢谢你们,天不早了，先下班吧，工作的事明天再说。”王英说。
几个人纷纷收拾东西，一起离开办公室。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出了办公楼，秋风吹在身上有两点凉飕飕的。王英看到赵云升又来接她了，头上戴着她昨晚才给他织好的帽子，手上也戴着手套朝她挥手。
“啧啧，又来接了，王组长你的丈夫是哪个单位的，我也要去找一个。”徐莉莉说。
“文化站的,你去找。”王英说。
“文化站确实不错，你让他给我介绍一个呗。”徐莉莉笑着说。
“好啊。”王英笑着应下。
几个人出了厂门,和王英打招呼离开。
“王组长再见。”
“王组长明天见。”
赵云升也朝他们挥手，等他们都走后，赵云升笑嘻嘻地说：“王组长,快上车，回家吧。”
王英把工作证解下放进包里，拍了他胳膊一下：“不许喊王组长。”说着，她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赵云升一脚把车蹬出去，说：“怎么不许喊了。多厉害，说出去把人吓死，上班一星期就提干。”
“又不是什么好差事。”王英说。
“挑战与机遇并存嘛！”赵云升说。
这话倒是说到王英心坎里了，可不就是么。别人都觉得这是烫手的山芋，她偏要把这工作做好。
“怎么样啊？有没有信心啊？”赵云升又说。
“你别说话了，风吃到肚子里。”王英说。
赵云升听话地闭上嘴巴，两人一路到家都没有说话。
到家后，陈秀琴已经把晚饭已经烧好了，小两口洗了手就吃饭。
饭桌上，赵云升喜滋滋地说：“我们英子升职了，今天开始就是王组长，真了不起。这么快就当组长了。”
“代理组长。”王英说。
赵主任并没有太意外，陈秀琴也没有太意外，也不高兴，反而有点担心，白了一眼赵云升说：“新部门，又当组长，你以为容易呢！不是好事。”
赵主任点头：“你妈说得不错，今天早上开会，我提议给你们调一个老同志过去当组长，但是老钱和老郑都反对，他们都认为你们一个组都用新人最好。”
“看看，这就是烫手山芋啊。”陈秀琴说。
“*没事，总归这件事要有人做。”王英说。“已经接下来了，就尽量做好。”
赵主任点头：“反正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工作会比你想得更难。”
王英嗯了一声说：“我们先吃饭吧，等下我问您点事呗，爸。”
“嗯。”赵主任应了一声。
一家子吃晚饭，不再谈工作的事。
晚饭过后，王英要去洗碗，被赵云升拦住了，说：“你不是和爸有工作上的事要谈吗，你们谈，我来洗碗就行。”
“对，让他洗。”陈秀琴在旁说。
“那先一起收拾了，拿过到厨房去。”王英说。
吃饭的方桌很快就收拾好了，赵主任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王英则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笔，又坐了回去。
“爸，我看了资料，往年的福利都是四车间负责生产的，责任人也是四车间的车间主任方主任。他这个人怎么样啊？”王英问。
赵主任想了想说：“看着一身正气，实则满肚子算计。”
王英坐直了身子，能让赵主任这么说，那这个人肯定不好对付了。
赵主任继续说：“他在四车间，说一不二，他们车间里的人也都听他的。四车间被他管得跟一块铁板似的。我这个生产主任的话，他们也是不听的。”
“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被抓住过错处吧。”王英说。
赵主任点头：“那肯定的。方红军还和保卫科、后勤的人关系都很好，对了，他和我们厂的四个卡车驾驶员关系也很好。”
王英听着赵主任说的，已经感受到压力了，要是之后，这些人都不配合她工作，那她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了。
“每年过年福利，除了别的单位可能多领、冒领，我们内部有没有……”王英没有把话说明，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赵主任脸色有点难看，毕竟他是生产主任，又有极强的责任感。
“没有证据，话不能乱说。”赵主任说。
“又没叫您给他断案判刑，您就以您老员工、老党员的直觉来看，他们有没有动手脚？”王英说。
“只能说他们有这个便利，有这个条件。”赵主任还是没有把话说死，他不是不想抓方红军他们的把柄，但是一连几年，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或者说问题都在账面上，要查都有说法，反正没有谁中饱私囊。
王英心里有数了，又问说：“那平时呢？还是说只有过年福利这一块。”
“平时可能也有夹带，但量肯定小，过年发福利是最便利的机会。”赵主任说。
陈秀琴在旁听得很认真，这时常擦一句话道：“那这不是虎口夺食吗？你们厂领导有意思呢，你们抓不住他尾巴，叫一组新人去和他对着干。这里头利益不小吧？就他们小组五个人，干得过谁？”
“都是老同志，他父亲还是烈士，立过大功，他又是独生子。”赵主任说，“领导也有领导的难处，而且没有证据总不好人直接就给人扣帽子。”
陈秀琴听说方红军的父亲是立过大功的烈士，就也不吱声了。
王英心里觉得，领导们包括市里的领导，可能并不想动方红军，但想把他的路子给绝了，然后既往不咎。她能看出来的猫腻，不可能领导们看不出来。王英不觉得只是他们小组在“作战“，厂里领导，还有市里领导肯定也有支持她的。
“我知道了。”王英说着点点头，“对了爸，这个人私底下怎么样，您了解吗？”
赵主任摇摇头：“我还真不了解，我跟他私底下没有任何来往。”
这些年，互相举报，互相揭发的事太多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本来就深，赵主任还是这种只关心公事的人，肯定不会太了解的。
“英子你要小心点。”陈秀琴说，“他们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叫你去把四车间给咬下一大块大肥肉，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手的。真要闹起来，你也不要和他硬碰硬。”
“我知道，妈你放心，虽然我性子看上去有点刚硬，但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冲头。”王英说。
“妈也没那么说你。”陈秀新笑笑，“反正，你自己当心。”说着陈秀琴对赵主任说，“还有你，要护好英子，不要老想着你的名声。”
“我晓得，不用你多说。”赵主任说，“还有什么事吗？”
“暂时没有，等方案通过了，我想请您，或者郑副厂长组织一次相关人员的全体会议。”王英说。
“这个好说，往年也是要开会的。”赵主任点头说，“你那方案我还没看呢。”
“明天郑副厂长应该会给您看的。”王英说，“等开会，我还会再讲，爸那别的没什么事了，您休息吧。”
“嗯，在厂里，有人说些不好听的，你不要介意。”赵主任说。
陈秀琴眉毛一挑：“说什么了啊？谁嚼舌头根啊！”
“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怀疑我把英子运作进厂的呗，这下英子当了组长说的人要更多。”赵云升说。
陈秀琴哼了一声：“所以我说你先前在厂里也是白住，谁让人人都长了一张嘴呢。人无完人，你越是对自己要求高，别人就越拿放大镜盯着你。”
王英觉得婆婆这句话很有道理，越是要自证，别人就越要找漏洞。
赵主任咳了两声离了桌，外头天已经全黑，赵主任说了一句：“我出去遛遛。”就背着手走了。
王英把笔记本和笔收回包里，和陈秀琴说了一句就去厨房找赵云升。
赵云升正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摇头晃脑地洗着碗，王英来了他都没注意。
洗个碗也这么开心，王英心说，但她看着赵云升，心底感觉一片柔软，也跟着开心起来。
赵云升哼的小调都是重复的几个音，王英也跟着哼起来，走到他身边。
赵云升看见他，脸上堆满笑：“这么快就谈完了？”
“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个人。”王英说着接过赵云升洗好的碗，拿干抹布擦干水分。
“敌人！”赵云升说。
王英笑笑：“别瞎说，哪来的敌人，就是从前负责这件事的车间主任。”
“嗯，人民内部矛盾？”赵云升说。
“不好说。”王英说，“明天我去会会他，至于到底是什么矛盾，还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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