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
不出所料,楼雪迟和燕归西都离开了，有整个怀姜山的植物作为耳目，剩下的几个喽啰不足为虑。
从树芯中走出,莫惊春回头看了一眼巨木。
在巨木旁边挖了个坑,埋下几颗上品灵石，祝福它早日生出灵智。
面容丑陋的修士戴上面具，行走在树荫间,风一吹过,巨木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像是在和他告别。
怀姜山太大了,走出这座深山花费了莫惊春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惊春,签到吧。】系统提醒。
【好。】莫惊春在签到面板上一点，手上就多了一个皮带……不对,是皮质项圈。
怎么感觉尺寸有点小？
用神识读取这东西的信息后,莫惊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宠物项圈】
说明：心甘情愿地戴上它,再强大的妖怪也会变成乖巧的宠物哦。
莫惊春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有点恶毒了这玩意。
不过,宠物项圈这么有指向性的东西,一下子就让莫惊春联想到了胡古月，同情这家伙一秒钟，不能更多了。
但愿他不要像命运线说的那样来骗他，否则的话莫惊春不介意用这东西。
在命运线中,原主的爱慕者中，戏份最重的有三个。
目前两个已经出场。
楼雪迟，前玄阴宗大师兄,现玄阴宗宗主,仙门扛把子,虽然对原主一言难尽,但在面对妖怪和魔修时，立场始终站得很正。
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适合对公、不适合对私的人。
越是被他放心里，就越倒霉。
——原主就是那个倒霉蛋。
燕归西，前玄阴宗二师兄，现七灾魔君。
性格霸道，脾气也一言难尽，但凡有点手段都用原主身上了。
上对付不了魔尊，中不能限制未婚妻对原主的伤害，下连找个医术高超的医修给原主看病都做不到。
还没有掌握大权就将原主这个弱点暴露出去，又护不住原主，只会无能狂怒。
每次就用些法宝灵石来哄原主，搞得原主很稀罕似的。
看似威风，实则窝囊至极。
还是等到魔尊的修行出了问题，原主的少年意气被消磨了个干净，他才勉强给原主讨了个公道，但那时原主已经濒临崩溃，对这些已经不在乎了。
至今没有出场的就是胡古月，这也是莫惊春最讨厌的一个。
在这个世界，人类和妖怪的关系并不太好，妖吃人，人猎妖都是常态，人与妖的混血自然是两边都不讨好。
这导致很多混血都过得极差，连基本的生存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而胡古月是狐妖与人类的混血，人设是自卑到自傲的傲娇男，刀子嘴豆腐心，一直说原主比不上狄无霜。
妖化后还是狐耳青年，算是一个萌点。
——但是！在莫惊春看来，一个人假如有个类似刀子嘴豆腐心、直性子的人设，只要在对上长辈、上司等的权威人士，ta这个人设都不会发挥作用。
ta只针对你，或一部分人发作的时候。
不要信！
这就是纯粹的欺软怕硬。
或者说得直接一点，就是在霸凌。
原主一开始也对胡古月敬而远之，可耐不住后期的数值掉成了负数，直面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这时候随便出现一个不怕他的人，其实都挺容易获得原主好感的。
胡古月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最让莫惊春瞧不起这个人的还是他的为人，欺骗原主感情先不说，这个人三观就很有问题。
胡古月是其父造孽留下的种，其母未婚先孕，自然是厌恨极了他，但还是养大了他，直至送他到玄阴宗才断了联系。
但这家伙不恨其父，只恨其母。
还将其父和妖界当成了精神图腾，一直试图皈依。
原主在楼雪迟和燕归西手中辗转过后，已经身心俱疲，除了怪医等人，对世人都充满了警惕。
但他不会警惕一只普通的狗。
胡古月利用混血的优势掩盖了妖气，一直待在原主身旁讨好卖乖，甚至救过原主一命，自然而然地攻破了原主的心防，然后才渐渐揭露了真相。
被信任到当作家人的宠物欺骗，原主自然是崩溃万分。
胡古月一番辩解下，原主鼓起勇气原谅了他。
因为原主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只是有些人不是人而已。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胡古月终于得到了父族的认可。
他犹豫再三，还是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原主。
这个举动几乎摧毁了原主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肉、体堕落深渊尚可救援，灵魂堕落深渊，又该怎么自救？
从此，在原主的眼中，人不可信，动物也不再可信。那还有什么可信？植物吗？曾经那么信任过的都可以弃他而去，植物就真的可信吗？
原主数次崩溃自尽。
还是怪医狠心下了决定。
他求来忘情水喂原主喝下，让原主失去了从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刚好那时原主的毒素也解除了，容貌恢复了原样。
最后怪医放弃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行医原则，带着心智倒退回少年时期的原主来到凡人地界，四处义诊，开启了新生活。
结局是开放结局，暗示原主会得到幸福。
而楼、燕、胡他们则是坐享万里江山，却失去了爱人，一辈子求而不得，永失幸福。
……问题是这算什么惩罚？！
甚至还开了三个番外，让这三人都有机会用全新的面目在原主面前出现，和原主甜蜜了一辈子，解开了心结。
靠啊，天道太厚待这三人了，连个刮痧的情伤都不愿给他们！
莫惊春简直想要吐血。
怎么不直接安排这三人相亲相爱得了？
真的，不怪原主会跑。
谁不跑谁傻子。
这三人中就数胡古月最可恨，楼雪迟是无“私”，燕归西是无能，只有他是无心。
对有生养之恩的母亲无心，对真心相爱的爱人无心。
永远只对父亲和权势有心。
抛了抛宠物项圈，妥善收入空间内，莫惊春有点期待胡古月的到来了。
这个夏天真是热得过分，离开怀姜山后，更是一张口就能吸到满满一个肺部的热气。
莫惊春这个身体又破败得连寒冰玉佩都用不了，每日还要泡温水药浴，他只好改了赶路模式，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根据北斗星的指引，顺着大江坐船直下。
到了锡州码头之后，莫惊春还在城内买了匹马，装作一个哑巴夜行侠。
夜里，出城两三里之后，他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除了哭声，还有酒气和血腥气随着夜风吹来。
新买的马儿不安地停下了脚步。
莫惊春：……我这是撞上谋杀现场了？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
走近一看，对着一棵槐树哭泣的竟然是一个身量比较单薄的姑娘。
嗯，身边还有一具老年男性尸体。
默默听了许久，哭声仍未停止，莫惊春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姑娘，你在哭什么？”
哭自己抛尸抛到一半走不动了？
“啊！”哭得正起劲的姑娘被破锣嗓子吓得跌坐在地，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是个人形，更是害怕得直往后退，一时间什么鬼神传说都浮出脑海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都半夜杀人了还怕我是鬼？”莫惊春奇道。
“对哦。”姑娘破涕为笑，转念一想，自己这么貌美，这荒郊野岭的，对方还不如是鬼呢，又哭了起来。
莫惊春无奈叹气，后退了几步，“你哭得这么可怜，是受什么委屈了？不如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给你出个主意。”
姑娘渐渐止住了哭泣，“我杀人了。”
“看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处，又怎么会杀人？”
还因此愧疚，哭得不能自已。
心狠手辣的人，恐怕这时候只会谋划怎么消灭罪证，又怎么会在这里哭？
“可我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罪孽深重到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什么人不该杀？”
“我父亲，我真不孝啊！就算皇帝大赦天下都不会赦免我这样的罪人。”
“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想杀人吧，你是为了什么才杀了人？”
姑娘用袖子擦擦眼泪，语气是止不住的悲愤，“我父亲姓何名田，家里曾有几百亩良田，早些年来家里也算吃喝不愁，近几年，他跟着人家去赌，把家底都赌没了。”
“我日日描花刺绣，都堵不上家里的窟窿。”
“今天我爹喝了酒回来，就说要把我卖去青楼，好让他有本金再去赌坊。”
“我……我忍不住和他吵了几句，推了他一把，结果……他就一头撞死了，到了晚上，我才偷偷摸摸地把他背到城外……”
莫惊春又叹了口气，看着眼泪流个不尽的姑娘，递了条手帕给她，“虎毒尚不食子，他既已动了卖你去烟花之地的心思，就不算是你的父亲，只是一个禽兽了，所以你并非不孝。”
姑娘哭声一顿，呆呆地接过手帕，“真的吗？”
“真的，你不信的话，只管满天下去问，看看是不是父慈在前子孝在后？”
闻言，姑娘又哭又笑。
莫惊春便岔开话题，“与其在这里哭，你不如想想以后怎么谋生吧，有亲戚可投奔吗？”
姑娘想了想，道：“我姑姑嫁到了芰荷城，前年她还到我家给她小儿子提过亲，明天天一亮，我就投奔她去，若表弟还未娶，我愿嫁他为妻。”
系统晃晃脑袋：【芰荷城？这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吗？】
【是啊，真是巧了。】莫惊春勾唇。
第272章 死人文学7
◎调查◎
“芰荷城人烟阜盛,物产丰饶，那里的人秉性最是不俗，人人都爱些花儿草儿的……”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何英娘这样介绍道,语气憧憬中暗藏着一丝忐忑。
孤身一人，离家背井，哪能不愁？
莫惊春则是扮成了何父的模样,坐在外面驾车,时不时凌空甩个鞭子,“这么说来,我做个花匠也不错喽。”
马车前方是一支送镖的队伍,人与马都极为精神，还有两个炼气期的修士随行,押送着不少货物,身后跟着不少像他们这样的散人,交了钱获一分庇护。
毕竟这世道并不是很太平,除了盗匪之外,还有各种妖怪魔物也会觊觎人类的血肉乃至财富。
何英娘掩唇一笑，她实在想象不出恩人这样一个大侠去做花匠是个什么模样。
是的，在莫惊春那夜宽慰她时，她就已经把莫惊春当作大恩人了,更不要说莫惊春还愿意以她父亲的名义送她到芰荷城，甚至还给她出了一份嫁妆。
这段时间，只要车一停,她就抓紧时间刺绣,只盼着到达芰荷城时能稍稍回报这份心意。
不过一想到恩人只花了几日时间就将父亲的口音都学得惟妙惟肖,也许做个花匠也能做成最好的那一个,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大家。
何英娘边在心中描绘花样，边发散思维。
一路上十分太平，偶有劫匪，镖局交了钱也就平安过去了。
嗯，只要不提莫惊春三更半夜怎么被妖气惊醒，顶着黑眼圈干掉几只□□妖的话。
看到芰荷城的轮廓时，镖局领头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叫人传话下去加快了速度。
交钱，入城门。
与镖局的交易就此结束。
莫惊春向本地人问了路，驾车到了甜水巷，何英娘她姑姑家就在这儿，家里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家里还算宽敞，招待父女俩也不在话下。
何姑姑拉着何英娘的手上下打量，又哭又笑，“瘦了瘦了，没娘的孩子果然就跟草一样。”
她转过头来看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恨铁不成钢道：“家产赌完了？”
莫惊春摸摸鼻子，道：“没有没有，英娘的嫁妆还留着呢。”
何姑姑立即横眉倒竖，“你还敢说！前年我去你家提亲的时候你可是死活不答应！”
“姐，我膝下就这一个孩子，那我可不得多留几年？”
何姑姑不说话了，她娘家就这么一个兄弟，再疼侄女也越不过他，哪怕知道他赌，也只觉得他是失了媳妇心里不痛快才叫人给拐骗了。
再说，何家那么多家产，弟弟也没为了要个儿子续娶，已经很对得起弟媳妇和侄女了。
这样想着，何姑姑脸色缓和下来，“还好这两年家里事多，三小子还没来得及成亲，正好，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何姑姑是何祖父收养来的，后面才生了何父。
所以这对表姐弟没有血缘关系，成婚也完全没问题。
“好，我听姐的。”
何英娘微微低头，做羞涩状。
何姑姑见了，让她去跟自己两个儿媳妇说话，又问道：“你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
莫惊春也正色起来，“我就英娘一个孩子，她既然嫁到了芰荷城，我自然也要跟着搬过来，不过，我还有钱，再置买一个两进宅子也使得。这样，你和英娘也有个娘家可以走动。”
“成，我替你打听打听这附近哪里的房子合适。”何姑姑欣慰地点头，“明儿咱们就交换庚帖，我去找大师合一下八字。”
“有劳姐姐了。”
就这样，在本地户的帮助下，莫惊春跟何英娘这对假父女很快就在芰荷城安顿下来，生活渐入正轨。
尤其是在何英娘嫁给表弟之后。
莫惊春也开始了他的花匠大业——培育些花花草草，平时就挑着花走街串巷，有木灵根在，做这样的事简直是降维打击。
很快，他就不必出去叫卖了，打出名气后，只每日坐在家中便有人上门买花买草。
顺便不着痕迹地跟兰家的邻居王大爷搭上了关系。
“何老板，你是不知道，这兰家很是有几分古怪呢。”王大爷抱着孙子，压低了声音道，“前几年明明一夜失踪，可就在一年前，这对夫妻又回来了，说是做生意回来了，可那容貌竟是一丝未改，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当真是奇怪极了，后来呢？”莫惊春打开糖盒，抓了几颗麦芽糖出来给小孩，“来，甜甜嘴。”
“哦哟，何老板你真是太客气了。”王大爷赶忙推辞。
“客气什么呀，是你家孙子太讨人喜欢了，是吧，观音奴？”
观音奴眼巴巴地看着麦芽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却没有接，而是回头看着爷爷。
王大爷笑着点头，观音奴这才开开心心地接过糖果。
他又继续说八卦，“后来呀，我特意去兰家打听他们都出去做了什么生意，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莫惊春很捧场地问道。
王大爷顿觉舒心，他知道莫惊春嘴严，所以也没什么顾忌就说了，“他们呀，嘴上不说什么，那眼睛却像是吊在天上哩！不敢高攀，我就回来了。”
那两人大约是修士，所以看不起凡人也是有的。
估计也没想到会有凡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暗地里蛐蛐他们。
“后来呀，老头子我就悄悄地盯着他们，哦哟，这两人平日里是生意也不做了，客人应酬也没有了，我估摸着呀，兴许是被那些个山精野鬼给顶替了。”王大爷不胜唏嘘。
可怜呀。
莫惊春反驳道：“也不一定吧，说不定是人家赚到了大钱，不愿再做生意了呢。”
“诶，你不懂。”王大爷摇摇头，眼里分明有一丝看透秘密的得意。
“这兰家夫妇有一个儿子，唇红齿白，神采奕奕，生得那叫一个俊，后来还拜入了仙家。兰小子一去，这父母哪有不担心的？”
“逢年过节，只要你往那些道观、庙里去，准能看到这对夫妇，可是……”王大爷四处看了看，咽了一下口水，将声音压得近似气音，“自打他们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你想，这像是做爹娘的样子吗？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确实不像。”莫惊春应道。
看来原主父母死亡的时间是在他死之后，复活之前。
莫惊春也压低了声音，“这么要紧的事，你跟我说了，不要紧吧？万一传到人家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一副很是为王大爷着想的模样。
王大爷抄起蒲扇一拍大腿，“嗨，这有什么？那左邻右舍谁不知道呀？那对夫妇呀，打量着别人都是聋子瞎子，是一点都不装。”
聊完八卦，红彤彤的太阳也要下山了。
芰荷城已然被一片红艳艳的霞光所笼罩，炊烟袅袅，给这幅画一般的景象增添了几分动态感。
王大爷抱起孙子就要告辞。
莫惊春把他要的碗莲打包好，还送了两把薄荷，把这位老顾客给笑眯眯地送走了。
这时，何英娘又提着一个篮子来了。
她动作干脆利落，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纱布，从里面拿出一碟盐水鹅、一碟青菜、一碗薄荷豆腐羹、一大碗冷淘面，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一摆好。
“爹，吃饭了。”
说罢，她走到厨房，把碗柜中已经洗干净的碗碟装进篮子里。
莫惊春手上摇着一把竹丝扇，慢慢踱步过来，“你又来，你相公、你公公婆婆不说你？”
此时何英娘已经挽起了妇人发髻，大约是婚后生活过得如意，整个人反倒比婚前更活泼开朗了些，闻言一手叉腰，“我婆婆不发话，谁敢说我？”
何姑姑可不是家庭主妇，她对色彩、调香都极有天分，如今夫家的生意大头都在她手里。
是以，说话极有分量。
在这雌鹰的庇护下，何英娘的脾气也是日益见长。
“井里湃了些果子，五斗柜里装了些糖，你带一半回去。”莫惊春在石桌旁坐下，用勺子挖了一勺豆腐羹。
一口下去，透心凉，心飞扬。
“爹，你干嘛这么见外？”一段时间下来，何英娘是真心喊这声爹。
她虽然不知道莫惊春要做什么，却很乐意为他打个掩护。
“打住，这人情也得有来有往，我又不是没钱，别叫你那些妯娌暗地里嘀咕，也叫你相公心里起疙瘩。”
“……成吧。”何英娘一跺脚，走到井边，打起水果洗干净。
一半装进篮子里，一半摆在石桌上。
五斗柜里的糖果只抓了一小把就关上了柜门，糖果金贵，何英娘才不舍得给夫家带那么多。
然后她便风风火火地走了，一条巷子拐个弯就回到了家。
系统赶忙问道：【原主父母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兰家那两个又是谁啊？】
它抱住自己，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过了一会儿，莫惊春才用阴森森的语气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杀人凶手回案发现场欣赏他们的杰作哦。】
【啊！惊春，你别吓唬我！】
恶作剧完成，莫惊春高兴地笑，一脸褶子的伪装都遮不住那双弯弯的眼。
深夜，芰荷城城主悄悄来到了兰家。
第273章 死人文学8
◎演戏◎
“启禀师兄师姐,夏季进入过芰荷城的外地人一共一万三千六百人，在此定居的有一千五百四十二人，其中文人墨客、江湖侠士、巨贾富商……约两成,已一一查清,无可疑之处。”
“余者皆为贩夫走卒、平常百姓，并无异常，更无修士伪装潜入。”
兰家大厅中,奇异的灯光亮着,芰荷城城主站在下首,向上首两个玄阴宗弟子详细汇报着城内外来人口的情报,语气恭敬。
男修与女修对视了一眼,男修微微皱眉，女修则是抿着唇。
任务一日不完成,他们便一日不得返回宗门,白白在凡间蹉跎,这怎么行？
沉思片刻,男修缓缓开口：“把这些人的资料都给我。”
城主暗松一口气,还好他把东西都带来了，妙，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连忙摘下腰间的储物袋,双手奉上。
男修一挥手，用纸张记载的资料便呈现在大厅上，他和师妹默契地将资料分为两半,一人负责一半。
夜色幽暗,蝉鸣声声。
纸张无风自动,两位弟子用神识快速浏览过这些资料。
上面简略记载着这些人的籍贯、姓名、性别、爱好、生平等。
一炷香后,男修眉头紧锁，他主要负责排查地位较高的人物，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心中不由得增添了一丝烦躁。
反倒是女修，从层层叠叠的纸张中抽出了几张，引起了男修和城主的注意。
女修指着最上面的一张，“此人名为陆仁，男，却日日居家，几乎从不外出，每逢外出必要戴上幂篱，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且从不说话，都由仆人替他开口。”
男修眼睛一亮。
他和执法堂的弟子有些关系，出发前也旁敲侧击过，自然知道兰若归来后，嗓音已经被毁。
这个陆仁确实很可疑啊。
城主讪笑，“陆仁自小就有一种怪病，见不得光，一见光便浑身发红，奇痒无比，他来芰荷城定居，也是为了寻医问药……至于不说话，那是因为他最近变声，说话不大好听。”
“我去信过河内陆家，确有此人，也确有此病。”
女修默然，把最上面的纸张放到一边，指着另一张道：“这个华戎，明明是男子，每日出入裁缝铺，比寻常女子还爱打扮，怎么说？”
“这个华戎是天生爱美，抓周的时候还抓了一盒胭脂呢，他在家的时候深受长辈喜爱，甚至还喜欢和姐妹们一起做胭脂水粉，直到去年，其父狠狠打了他一顿，他才改了这个癖好，从此只爱华服，不爱红妆了。”
女修：“……”
她继续指出下面一些人的不对劲之处，又一一被城主用事实反驳。
最后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女修指着最后一张纸道：“这个何田呢？之前还是个赌徒，现在却成了莳花弄草的好手了？”
兰若是木灵根。
虽然不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修士会弯腰俯首做一个沿街叫卖的花匠，但看到这个花匠时，女修的第六感却莫名地警觉起来。
城主虽然也叫这两人一声师兄师姐，但他只是个外门弟子，修行天赋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平平，所以发觉自己实在是无法再进步之后，便向宗门请示，领了任务到芰荷城担任城主，享受起红尘富贵来。
这个何田他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妾室很爱到黄家（何姑姑夫家）的铺子买胭脂水粉，时间久了，那黄家的老板娘便亲自送过几回货上门来。
老板娘上次来还发了喜糖。
城主便在小妾那里听了一嘴何家的事。
甚至逛街的时候也留心过，见过几次何田，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花匠，顶多能说会道了些。
不过只要一想起更会说话的老板娘……这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姐弟嘛，像也正常。
于是城主便道：“不，他还是赌，只不过是偷偷地赌，不敢赌大罢了，每次到赌坊，都要把兜里的钱赌完了才舍得出来。”
这说辞打消了女修一半的疑虑，但还有一半，便问道：“那莳花弄草是怎么回事？”
“何家原本是地主，对耕种定然不陌生，在下也在他那里买过花草，虽说长得精神些，但确实没有修士的灵力残留，这点，我还是能保证的。”城主小心地道。
男修抬手，赐下一枚丹药，“好了，既然这批人都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闻言，城主当即告退。
“师兄，我感觉还是不对，你说，会不会是他隐瞒了什么？”女修看着城主透出欢快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背景干净，与兰若并无往来，应当不会为其隐瞒，顶多是能力不足罢了。”男修轻笑了一声，“不过，既然师妹对这些人有疑虑，不如我们暗地探访，凭他马脚藏得再好也瞒不过咱们。”
女修一笑，“还是师兄知我。”
她当即起身往外走。
男修摇摇头，跟了上去。
两人隐入夜色，如入无人之境，根据资料上的地址，悄然穿梭于芰荷城的大街小巷。
按着顺序排查，等这二人到甜水巷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们隐去身形站在屋顶上，便见到一老者正在以一个不大体面的姿势蹲在花盆前，仔细端详着花花草草，偶尔摘去枯黄或有虫害的花叶。
清理完花叶后，又用一双*筷子夹走藏在花叶间的虫子。
随后还要除草、施肥。
老者手法熟练，神情专注，动作看起来很舒服，也没有灵力波动，但是吧，每次不到半个时辰就要站起来，捶着腰，唉哟唉哟地叫着，走到葡萄藤下躺在摇摇椅上歇一会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躺着，还要吃点瓜果点心喝点茶才算完。
如果有客人上门，那更不得了了，还要跟客人絮叨一阵才会继续干活。
两个修士面面相觑，纵使他们自小拜入山门，不通凡俗，也觉得这老头过分悠闲了，完全不似寻常百姓那般辛劳。
甚至比许多苦修的修士过得还要舒服。
午时一到，一个年轻妇人提着一个菜篮子来了，一一摆好碗碟不说，还要开口请老父亲上座，“爹，快来！这是迎仙居新出的红烧肉，据说那大厨祖上做过御厨呢，可香了，姑姑叫我一定要带一份来给你尝尝。”
“好好好，我闺女孝顺。”老头慢腾腾地起身，去井边洗手，这才悠哉地过来坐下，“你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爹你快尝尝！”
老头夹起一块红烧肉细细品尝，肉香和油脂爆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妇人直接走到厨房，把碗柜里的碗筷拿出来装进篮子里，用手帕擦了擦汗，“爹，最近秋老虎厉害得很，姑姑让我叮嘱你一句，你少吃些凉的，别吃坏了身子。”
老头笑眯眯地应了，“知道了，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吗？”
“爹——”
“好了，看到那个白色罐子了没有？”
“看到了，这是什么？”
“好东西，那个华公子前些日子不是从我这儿拿走了一盆墨菊吗？今天他就送来了一罐蜂蜜，这东西滋阴补肾，对你们女子身体好，你带回去，和你姑姑分分。”
“爹，我又不是回娘家打秋风来了！”
“对，是秋风自动往你家刮。”老头又夹起一块红烧肉，语气很有当长辈的威严。
“听话，快拿，我又不爱吃这个，倒是你，别听那些三姑六婆胡说八道，你才嫁过去几个月，吃什么坐胎药？吃出病来，你哭都没地方哭。”
妇人脸一红，默默地打开罐子，只见里面金黄色的蜂蜜粘稠得都快挂壁了，看着有几斤多，用勺子舀了小半碗出来。
又把罐子盖上，放在装了水的木盆中，还用大盖子将木盆盖上。
然后便默默地拎着篮子走了。
女修无声叹气，冲男修摇了摇头，传音道：【这对父女不像是假的。】
【我们回去吧。】
二人转身离开。
但他们却没看见，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瞬间，老头挑了挑眉，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惊春，他们走了？】
【嗯。】莫惊春点头，把红烧肉放回原处，夹了一口青菜解腻。
此时他是多么盼着王大爷家的孙子在啊。
这样就有借口把肉分出去了。
系统大大地松了口气，【真是服了这些人了，抓间谍都没有这么严格的，普通人来来去去都有六七回了，连城主都找借口见过你。现在倒好！连修士都出马了！还好你身上的毒没解完，平时也不在外面用灵力，否则你今天就露馅了。】
【换个角度想，这是好事啊。】
【哪里好了？】
【除了凶手谁会盯兰家盯得这么紧？这不是摆明了有鬼吗？等我解完毒，力量也可以动用了，就可以顺藤摸瓜，把凶手抓出来了。】莫惊春笑了起来，【现在你还觉得他们不好吗？】
【哦——】系统恍然大悟，【他们可真是太好了。】
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又传来了，莫惊春收起了笑容，认真吃饭。
果然，不一会儿，何英娘便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着一只小狗走了进来。
“爹，你瞧，我刚刚在外面捡到了一只狗，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养一只狗用来看家护院吗？现在巧了！”
莫惊春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在何英娘手中停下了蹬腿，一双圆溜溜、黑乎乎的眼睛望了过来，带着一丝人性的喜悦。
它像是知道谁才是能决定它是否可以留下的人，连忙冲莫惊春“嘤嘤”地叫了两声。
那声音真是可怜极了。
何英娘道：“看着像是才出生不久的样子，咱们要是不养，估计就活不成了……不过，这叫声怎么有点不对劲？”
小狗身体一僵，汪汪了两声。
何英娘把它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不对，“难道是我听错了？”
系统在识海里爆笑，满地打滚。
莫惊春：“……”
第274章 死人文学9
◎训狗◎
莫惊春留下了这只小狗——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对眼睛分外漂亮的小狗。
何英娘随手把它往地上一放就走了。
午饭还没吃完，莫惊春也没空管这只小狗，结果小狗自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看向莫惊春的眼里满是渴望,莫惊春随手拿了块布把小狗包住、一手拿起，夹起桌上剩下的红烧肉喂给它吃。
这会儿肉已经凉了，小狗明明不大,却张着小嘴,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所有的肉。
莫惊春温柔地笑,“真乖。”
小狗嘤嘤叫着去蹭莫惊春的手,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这狗实在太脏了,莫惊春连午睡都顾不上，赶紧打了水上来帮小狗洗澡,按理说,这么小的狗,是不该洗的,而且一般的狗也不大喜欢洗澡。
但这只狗也许是天赋使然吧,洗澡时还在木盆里畅快地游了几圈。
天气炎热，毛发很快就干了，小狗也露出了一身洁白得仿若新雪的毛发，毛茸茸的,像蒲公英一般，莫惊春点了点它的鼻子，“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小白僵了僵,好像有些不太乐意。
不过莫惊春又听不懂狗语,毫无心理压力地无视了小白的不愿。
终于笑够了的系统提议,【养狗是不是要绝育啊？】
【噗嗤！】莫惊春沉吟了一会儿,【你好缺德啊……不过我喜欢。】
开玩笑的，他又没有这个技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小白就长大了几圈，王大爷也算见证了这个过程。
但一日他来买花的时候，见莫惊春又在用肉喂狗，还是忍不住心疼地感慨，“老弟，你这狗养得也太精细了吧，比养孩子还费心呢。”
小白进食的动作一顿，暗暗瞪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一丝暴戾。
莫惊春呵呵一笑，“它还小，我还指着它长大了给我看家护院，不喂壮了怎么行？”
小白似乎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莫惊春的手。
“哦哟，这狗还挺有灵性，它听得懂我在说它！还知道护主。”王大爷指着狗大笑起来。
观音奴拍掌大笑，“狗狗，听懂。”
莫惊春也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摸了摸小白的头，“别怕，大家这是喜欢你，你这么聪明，谁不爱呢对吧？”
王大爷连忙道：“对对对，我这是喜欢你呢，回头大爷给你买大骨头。”
一聊起八卦，两人的话题便不知不觉地偏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王大爷很自然地问道：“你这么喜欢狗，怎么不给它买点饰品？”
莫惊春一脸感兴趣，“还有狗戴的饰品吗？我从前都没留意过。”
“有的，我看人家那些爱狗的，有戴项圈的、戴铃铛的，还有给狗穿小衣服的，真就是当人一样养，你这还差了点。”
“在哪有卖这些东西的？”
王大爷一听就知道莫惊春动心了，连忙介绍了好几家店铺。
莫惊春点头记下。
在他的抚摸下，小白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王大爷祖孙身上，哼唧了几声，继续埋头吃肉。
次日，莫惊春便用一个铺着绸布的篮子装上小白，前往了王大爷推荐的店铺——刘氏犬铺。
里面琳琅满目，除了王大爷提到过的饰品，还有各种狗窝、狗粮、狗鞋、各种玩具，甚至还有狗狗美容服务。
比如用凤仙花给狗狗染个流行的发色什么的，和现代的宠物店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对了，正对面还有一家吕氏狸奴铺。
据王大爷说，这两家店平时经常为了猫好还是狗好开展商战，便宜了顾客们，但实际上……这两家店的老板是夫妻。
莫惊春挑挑拣拣，买了一堆狗窝、狗粮、玩具、项圈。
结账时，店员还问莫惊春要不要送货上门，莫惊春自然是要的。
他转身出去后，负责结账的店员眼神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刚刚那条项圈是新出的款式吗？之前怎么没见过？没少收钱吧？
又有顾客来结账了，店员顾不上多想，连忙笑着给下一位顾客结账。
拎着篮子沿街买了些水果和肉，莫惊春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正好，刘氏犬铺的店员也送货到了。
莫惊春迫不及待地摆弄这些东西，小白就乖乖地坐在一旁看他，嘴里不时发出哼唧声，偶尔给面子地用爪子扒拉一下玩具，眼里透出一丝人性化的宠溺。
“来，小白，快来看看，这条项圈好不好看？你喜欢吗？”莫惊春拿起皮质项圈在小白脖颈上比划，“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
小白用爪子推开项圈，表达出自己的不愿。
“戴上吧戴上吧，”莫惊春轻笑，柔声哄道，“我看别人家的小狗都要戴的，这可是店里最贵的一条项圈了，你看，这上面还嵌着一块白玉，和你的毛一样白，你戴上了一定好看。”
小白眼里出现了一丝动摇，莫惊春又乘机哄了几句，小白收回了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莫惊春，像是默许了。
“你同意了是吧？不准反悔！”莫惊春飞快地给小白戴上了项圈。
小白晃了晃脑袋，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恍惚了一下，瞬间混沌了许多，
它一下子褪去了矜持，兴奋地跑来跑去，又扑到布老虎上撕咬起来，动作稚嫩间透出一丝凶戾。
是天生的猎食者。
莫惊春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胡古月，既然你喜欢当狗，那就当一辈子的狗好了。”
骗子，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胡古月这个法力高深的大妖一就范，系统也终于可以出来松口气了。
它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小伙伴的笑，“你这个笑容可太有大魔王反派那个气势了。”
一听这话，多有气势的笑脸都垮下来了，莫惊春抽了抽嘴角，“什么大反派，我这明明是救苦救难菩萨。”
他冲小白摇了摇铃铛，铃铛清脆作响。
“看，还有谁像我这么善良，愿意白白养这只狗一辈子？”
“……胡古月大概不会同意你这个看法。”
“没关系，小白同意就好了。”莫惊春语气轻快地道。
小白一下子被会发出声音的铃铛吸引住了，抛下了不会动弹的布老虎，绕着莫惊春的手跑来跑去，又试图跳高去咬铃铛。
与充满欢声笑语的二进小屋不同，兰家大院里，负责监控芰荷城的师兄妹脸色漆黑如墨。
沉默良久，女修语气幽幽地道：“师兄，又一个季度过去了，还是没能找到兰若，他会不会根本就不回芰荷城？”
她看着男修，眼里展露的情绪十分直白。
师兄，想想办法！
男修捏了捏鼻根，叹气，“这还不到一年，就算咱们想调回去，也得等等。”
女修欲言又止，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恐慌。
“……可是师兄，我怕我们一直等不到兰若，又回不了玄阴宗，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待在芰荷城吗？这里连灵气都这样稀薄，恐怕我们的修为都要比同年落后了。”
男修心里也慌，但面上还是定了定神，安慰师妹，“别怕，兰若是孝子，只要他活着就一定回来探望父母，不怕他不露面。”
“万一他死了呢？又或是被困在某个秘境里了呢？”
“你放心，最多十年……啊！”男修捂着手臂痛叫起来，一抹绿色一闪而过。
女修当机立断取出两枚护身符篆，一枚甩到男修身上激活，一枚正要贴在自己身上时，她就感觉脖子上一冷，像是被什么凉凉的东西缠住了。
耳边响起了嘶嘶声。
是蛇！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隐蔽，一定是修士豢养的灵蛇！
女修瞬间定住了，一动不敢动，只有一对眼珠子还在乱动，神识一看清缠在脖子上的东西，冷汗便簌簌地往下流。
而男修的手臂已经青黑肿胀了起来。
撩起袖子一看，只见那黑气还在往手臂上蹿。
男修吃了一颗常见的解毒丹，又用灵力试图逼出毒素，仍然不行。
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男修取出一把长剑，一咬牙，齐根斩断了自己的左手，黑血溅了一地。
惨叫声直上云霄。
而兰家依然静悄悄的，那些充数的仆人没有动静，经常听到的鸟叫虫鸣也齐齐消失了，安静得仿若鬼蜮。
师兄妹俩总算镇静下来后，男修正要帮女修除去毒蛇时，眼角余光正巧看到了一条黑影。
他猛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边阴影里的人影！
男修：“！！！”
原本还毫无存在感的人影顿时像是活了过来般，威压层层叠叠加深，令人如坠深海，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嗒——嗒——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逆光的人影一步步走过来。
男修年长，修为更高深些，也更快地意识到目前的处境。
他微微俯首表现自己的无害，拱手行礼，语气虚弱地道：“晚辈玄阴宗纪朝携师妹乔宁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来此有何贵干？”
“你问我？”来人古怪又玩味地笑了起来，“我倒想问问你们，无缘无故扮作凡人夫妇，又占据他人房舍是要做什么？”
男修悚然一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者走出阴影，一身富有特色的衣袍也暴露在倾斜的阳光中。
衣袍全然雪白，上面只绣着些许不起眼的暗纹——喜鹊与金针。
男修和女修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第275章 死人文学10
◎线索断了◎
怎么会是药圣谷弟子？
药圣谷素来神秘,门人少有在外行走，大多是患者自行上门求医。
药圣谷弟子不是素来古道热肠、医者仁心吗？为什么手段这么狠辣？一出手就夺人性命？
男修看着白衣医修耳朵上那翠绿的“耳饰”，感受着恐怖的压迫感,脑子里几乎空白一片。
细细看去,那耳饰分明在动。
不，这不是耳饰……这是天下毒虫榜排名第三的碧叶青！剧毒无比，却并不致命。
但男修宁愿它致命。
因为碧叶青的毒液能腐蚀丹田,令修士修为被毁,从此不能再入道途。
这对于已经见过高处风景的修士来说,远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男修苦笑起来,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师妹,忍下口腔内的血腥气，吞咽下满腔的绝望,强撑着一口气道：“前辈有问,晚辈不敢欺瞒,只是……”
他叹了口气,“晚辈只是听命行事,一切出于上意，还请前辈听完之后，能饶我师妹一命，晚辈愿任凭前辈处置。”
“师兄！”女修凄声喊道。
他们只是接了个任务,又怎么会想到会有今天？
手腕粗的赤练蛇被女修的举动一刺激，猛地勒紧，女修闷哼了一声,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越半仙歪了歪头,“看我心情。”
说话间,一条拇指粗的紫色小蛇在他雪白的锁骨上出没,所到之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斑，小蛇一过，那青斑又迅速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越半仙似是无聊，还把手伸向颈间，把那条小蛇盘到手中。
于是男修便能看到，那只玉石一般的修长手掌上，肌肤忽青忽白，极为渗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在那残忍得近乎童真的目光下，脚步硬生生地停下了，脸色僵硬得像是僵尸一般。
“要说我们为什么在这里，那得往前十多年说起了……”
越半仙凝神细听，连手上的小蛇都不玩了，随着诉说的深入，他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尤其是听到兰若在玄阴宗的风闻时。
最后他缓缓扯开嘴角，“你们玄阴宗，真是叫人长见识了。”
男修丹田被毁，一身灵力不停外泄，此时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缓缓跪倒在地，腰背挺得笔直，“不知兰家与前辈有旧，扮演兰家夫妇冲撞了前辈，是晚辈的错，晚辈恳请前辈放过师妹。”
“实不相瞒，晚辈二人虽是无名小卒，可也在宗内点了魂灯，魂灯一灭，宗门必知。即使玄阴宗家大业大，顾不上我们二人，可派我们来的人却一定会放一只眼在我们身上。”
早知兰家还有这样一门靠山，他们就不接这个任务了。
天可怜见，他们只是来演戏找人，真没杀人。
这罪不至死吧？
能不能收一下威压？
男修缓声道：“只要留我们性命，我等愿对天道起誓，绝不向外透露前辈一分半毫。”
这话说得可太为越半仙考虑了。
然而越半仙轻嗤一声，眉眼与嘴角弯起，“那你们知道兰家夫妇在哪吗？”
“不知，七年前他们就失踪了。”
“那你们找到兰若了吗？”
男修顿了一下，如实道：“没有。”
“如此无用……”越半仙瞬间变脸，收起笑意，“那你们还是去死吧。”
他一挥大袖，灰白浓烟从袖口喷涌而出，瞬间将二人笼罩，烟雾中，咀嚼声和惨叫声响起。
“找不到兰若，都是废物。”
浓烟散去后，室内只剩下了越半仙一人。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尽皆褪去，只剩下一片茫然，他原地转了几圈，喃喃道：“兰若，你到底在哪？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说话不算数。”
明明已经是个高大的成年男子，说到这里时，语气里还是止不住的委屈。
他往地上一坐，抱住自己的双腿，头埋在膝盖间，泪珠一串串滑落，不停地自言自语。
“坏蛋，骗子。”
“生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被坏人骗了好多次。”
“不过我听你的，没有毒死他们，只是给了一点小教训，你不要生我的气。”
“玄阴宗这两个坏蛋虽然没有杀了你爹娘，但他们一定跟杀人凶手有关，所以我可以杀他们……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你就亲自来教我吧。”
被念叨的莫惊春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产生了一种连脑子都喷出去的眩晕感。
他揉了揉鼻子，又看看跟一只彩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白。
楼雪迟在玄阴宗，眼下应当在为了妖界作乱一事烦恼，顾不上他这边；而燕归西，大约正忙着跟未婚妻卿卿我我，又被魔尊看管着，根本脱不了身。
至于胡古月，呃，现在就在眼皮底下玩球。
排除掉这三人，应当没人惦记原主了吧？
脚下一重，莫惊春往下看去，发现小白咬着彩球上的流苏，把球叼了起来对着他叫，莫惊春顺手接过彩球，往远处一扔。
小白便摇着尾巴去追彩球了。
真是越来越像狗了。
莫惊春不由感叹，心下一动。
不对，还有一个人，被他漏了。
那就是——狄无霜。
作为玄阴宗乃至天下年轻一代修士的白月光，狄无霜自然也不简单，容貌、修为、心性都是一等一的。
原主也跟狄无霜见过几次，虽然只是匆匆会面，却对他印象很深刻。
狄无霜身为宗主之子，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原主和他之间的瓜葛，但狄无霜对他，和对待其他师弟师妹一样，并无为难，也并无特别的关注，见他被嘲讽时，还为他说过话。
甚至在命运线中，原主数次遇险，都是被狄无霜所救。
原主不解，问过原因。
狄无霜只道：“天下人口千千万，你我长相如此相似，又在同一宗门内，这是缘分啊。”
只为一个缘分便屡次出手，不是没有可能，但放在狄无霜和原主身上，莫惊春还是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如果说原主是面冷心热，那狄无霜就正好相反。
原主记忆中那些复杂的眼神，也不像是一点内情都没有。
转头看向兰家的方向，莫惊春不知不觉间皱起了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最强八卦大神王大爷上门了，这次他连孩子都没带，一个人满脸惊慌地来了，“何老弟，不好了，出事了！”
放下手中的剪刀，暂停莳花弄草大业，莫惊春站起来到井边洗干净手，顺便拿了一盒瓜子来到石桌下。
此时葡萄藤已经结了累累葡萄，也顺手摘下一串。
王大爷一拍大腿，“哎呀你别忙那葡萄了，急事！”
“什么事？”
王大爷左右看看，做贼一般鬼祟，压低了声音，“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兰家，唉，又出事了！”
脑中一突，莫惊春面上不露异样，如常八卦道：“出什么事了？”
“他们又失踪了，今天他家的仆从跑出来到府衙报官了！而且，这些人都说他们昨天莫名其妙地睡了，今天才醒过来，一醒来就发现兰家夫妻俩都不见了！”
“什么？”莫惊春简直如遭雷劈。
好好的线索说断就断了？
发出了同样感叹的还有玄阴宗的狄无霜，“什么？你说纪朝和乔宁的魂灯都熄灭了？”
正好此时楼雪迟到来，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狄无霜面色苍白，“纪朝和乔宁的魂灯都熄灭了。”
“他们去做什么了？”
狄无霜知道楼雪迟根本没记住这两人，无声暗叹，解释道：“他们就是到兰若师弟家中扮作兰若父母的师弟、师妹，他们的魂灯突然熄灭了。”
楼雪迟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扭头看向进来汇报的属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肃然回道：“昨日属下就发现了……”
“那昨天怎么不说？”
属下张了张口，委屈道：“昨天我联系不上您和狄长老。”
狄无霜连忙熄火，“师兄，是我不好，昨天有所感悟就闭关了一天。”
楼雪迟深呼吸，捏了捏鼻根，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显得更冷了，“你继续说。”
“是。”属下收起情绪，娓娓道来，“昨天一发现两位死去，属下就立刻想要联系宗主或狄长老……联系不上之后，属下就斗胆用了圆光术，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烟雾。”
说罢，他一掐诀，放出圆光术追溯到的画面。
果然，画面上只有灰白色的烟雾和惨叫声、咀嚼声，根本看不清凶手的面目。
甚至连对方用了什么法术都看不出来。
狄无霜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声音听着像是某种妖兽进食的声音，师兄，咱们不如请万兽宗的道友帮忙辨别一下吧。”
猜出妖兽种类就多一条捉住凶手的线索。
话中未尽之意，楼雪迟心领神会，点点头，“可。”
此时他的理智也回来了，对属下道：“圆光术过了十二个时辰就用不了了，还能留下这些线索，多亏了你行事果断，记你一千分值，想要什么，自己去任务堂换吧。”
属下面色十分严肃，只有些许笑意从眼中露出，“是！宗主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没有，去吧。”
第276章 死人文学11
◎摆脱怀疑◎
“师兄,圆光术毕竟不够可靠，或许派人去现场看看能找到更多线索。”
楼雪迟微微皱眉。
狄无霜便知他是在忧心妖界作乱一事，温和道：“师兄日理万机,不如我去吧,反正我现在不忙。”
“那就有劳师弟了，你多带些可靠的弟子，以免遇上凶手。”
微笑点头,狄无霜也不拖延,雷厉风行地召集了一队精干的弟子,整装待发。
芰荷城。
莫惊春送走了被吓得不轻的王大爷,一转头,笑脸就垮了。
他这身体起码还要再泡五个月的药浴才能恢复，现在基本上动用不了灵力,越动用身体就恢复得越慢。
所以要不要去兰家看看现场？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便变成了猫咪不断地在他心中抓挠。
最终还是决定去,拿条狗链牵上小白,莫惊春决定一旦出事就把小白的项圈摘下来,把它给推出去。
来到兰家门口时，莫惊春发现自己不用愁了。
门口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真是生命不息,八卦不止。
不过这点人完全撼动不了官员带来的士兵，莫惊春还眼睁睁地看到城主满头大汗地走进了兰家，就连衣衫都有些凌乱,不知道是不是刚起。
小白突然咕噜噜地冲着兰家叫了起来,莫惊春试探性地扯了扯狗链,把它往兰家带,小白却伏低身体，用四只爪子牢牢地扒住地面，死活不愿往前走。
莫惊春若有所思。
动物的嗅觉比人类好，它这是闻到什么了吧？
一个看热闹的大娘看到了这一幕，十分警惕地问：“你家狗不会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莫惊春大方一笑，“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今天人多气味杂，它闻着不舒服。”
他转身就走，小白跟了上来，脚步欢快。
转了个弯，险些撞上人，莫惊春紧急刹车。
抬头一看，是一个白底红袍的年轻人，红袍上绣着大片金丝刺绣，分外华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白看。
年轻人一抬头，耳边圆环状的耳饰随之晃动，认真地问：“这狗是你的吗？”
“是。”
“卖吗？”
“不卖。”莫惊春随意道，“它要给我看家的。”
“可是你家狗太胖了，不能看家护院吧。”年轻人分外实诚地道。
莫惊春低头看了看小白圆润的身形。
好吧，在他的纵容下，已经吃成了萨摩耶，可爱是可爱，威慑力无限接近于零，说不定坏人来了它跑得最快。
但……他养小白，看家护院什么的，本来也只是一个借口。
年轻人以为莫惊春在犹豫，立即掏出一块金条，“卖给我，这金子就是你的。”
莫惊春假装警惕，“哟，骗人骗到你大爷我头上了？行了，这一套我见得多了，你少来跟我拉扯，说不卖就不卖。”
不等年轻人反应过来，他扯着狗链，闪身就跑。
徒留年轻人呆呆地伸着手，掌心的金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没有骗你。”
既然都出门了，那莫惊春就不会空着手回去，等他拎着一堆东西回到甜水巷时，夕阳的余晖已经铺满半边天空了，徐徐吹来的晚风不再燥热，反倒带着秋季的丝丝冷意。
“汪汪汪——”
小白叫了起来，又见到了那个年轻人，莫惊春也有些无奈，“你来做什么？我都说了不卖狗了。”
年轻人再次拿出金条，“我没有骗你。”
“好的，对不住，是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想卖这条狗。”莫惊春诚恳地道。
早知道他就不胡咧咧了。
年轻人歪了歪头，“你骗我。”
后背一冷，莫惊春淡定道：“因为我怕你太想买这条狗了，你要是真的喜欢这种狗，我可以帮你找一只。”
年轻人愣了愣，撇撇嘴，“……算了，我不是喜欢这只狗，是它身上有妖气。”
“哦，我不怕。”
年轻人无言以对。
莫惊春拉着小白进去了，点上灯吃饭，很快天色就全黑了，青瓦上渐渐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从空间翻出一把油纸伞，撑开伞拎着宫灯，走出小院打开大门。
一团浓黑的夜色被火光驱散，年轻人听到声响，匆忙把手背到身后，隐约间，雨声更沉闷了。
他转身看过来，浑身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湿意。
人果然还在，莫惊春心里更无奈了，这犟驴，道：“进来吧。”
年轻人没有犹豫，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
如果不细听，莫惊春几乎听不到第二人的脚步声。
一番洗漱后，年轻人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衫，他眼中闪了闪，明白了莫惊春为什么不愿卖狗，原来是不缺钱。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莫惊春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后，问道。
年轻人道：“我叫越半仙。”
莫惊春瞳孔微微扩大，老天，这不是原主的老朋友——人称怪医的那个吗？等等，有没有可能重名？
“从药圣谷来的。”
破案了，就是他。
掩饰地笑笑，莫惊春道：“你这年轻人的名字可真有意思，比半仙还强。”
越半仙抬起头，眼中绽放出自信的光芒，“因为我的医术就是比半仙强，所以我特意改成这个名字，好叫其他人一听就知道我的厉害。”
“好好好，那神医你来芰荷城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越半仙冷不丁问道。
“嗨，我一听你口音就知道了。”
“哦。”越半仙接受了这个解释，眉眼间带着一丝羞涩，“我来这里找我的道侣，他是芰荷城人。”
莫惊春：“！！！”
老天奶啊，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怪医。
这是从时间长河下游逆游回来的奇人！
难怪没有那标志性的轮椅，大大迷惑了他的视线。
莫惊春面上不动声色，“你道侣姓甚名谁？不妨跟我说说，老头子我搬来芰荷城也快一年了，这些街坊邻居没有我不认识的，说不准能帮你找找。”
“你找不到的。”越半仙低头吃面。
“你都不说怎么就知道我找不到？就算我找不到，我认识的人多，可以帮你一起找啊！”
斯斯文文吃完面后，越半仙才道：“他是兰若。”
闻言，莫惊春假装恍然大悟，像是怕触动他的伤心事，小心问道：“就是今天出了事的兰家的孩子？”
“对。”
莫惊春尴尬一笑，“现在下雨了，你不如就在我家歇一晚吧，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说罢他就匆匆走了出去。
只剩下越半仙和小白在大厅中四目相对。
“我的蛇闻到你的味道了，胡古月，别装死，你待在这位大爷身边有什么企图？”越半仙冷声道。
……
回答他的是小白跟玩彩球发出的愉快哼唧声。
试探了几次，越半仙发现这真是一只没有灵智的妖*兽，他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紫色小蛇，“小紫，你搞错了，这不是胡古月，这大概是跟他一窝的狐妖。下不为例，否则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紫色小蛇直起上半身，嘶嘶嘶地吐信鸣叫。
越半仙摸了摸它，“你知道错了就好，下次改正，还是好孩子。”
紫色小蛇：……
它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直接瘫倒，摆烂了。
莫惊春回来时，发现一切正常，小白也还活着。
次日早上，莫惊春敲响了客房的门，“神医，起来吃早餐了。”
没有回应。
推门进去一看，被褥干净整齐得仿佛没被动过，枕头上放了一块黄澄澄的金条，莫惊春简直哭笑不得。
还真是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怪医其人，人如其名。
他要是知道自己就是“兰若”，恐怕会想要杀人的吧。
真是罪过。
兰家出了怪事，其他人的日子还是照常过，莫惊春除了每晚进空间泡药浴之外，和普通人过得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最近城主放松了监控，不需要再跑去臭烘烘的赌坊了。
而狄无霜这边，他来去匆匆，并未在现场看到什么痕迹，一头雾水地返回了玄阴宗，“师兄，还要安排人去扮演兰师弟的父母吗？”
沉思了一会儿，楼雪迟道：“要，安排两个修为高的，还有，那些百姓的记忆也清理一下，不要让兰若看出不妥。”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潜意识里也明白，兰若在意的，大约只有父母了。
踌躇了一下，楼雪迟轻叹，“师兄，你觉得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兰师弟做的呢？”
楼雪迟沉默了片刻，“不会的，兰若所习功法没有这般诡异的。”
狄无霜很想说，你们已经分别十一年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一点没变？
不过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狄无霜懒得费这个力气，正好万兽宗的人来了，他出去迎了迎。
反复看了三遍圆光术的影像，万兽宗弟子肯定地道：“这是赤练蛇和碧叶青。”
赤练蛇和碧叶青？
前者生于火山，后者生于水乡，皆是毒虫榜上赫赫有名的凶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凑到一起的东西。
狄无霜问道：“什么的人能同时豢养这两种灵蛇？”
万兽宗弟子想了想，“要么修为高深能镇压得住它们，要么训蛇技术高明。”
“阁下心中可有名单？”
第277章 死人文学12
◎恢复身体◎
“有。”万兽宗弟子说出各大宗门实力拔尖的大能,包括了楼雪迟、魔尊、其他仙门的宗主或太上长老等人。
狄无霜一一数过去，都不像是会到芰荷城杀掉他们玄阴宗弟子的人，追问道：“还有吗？”
万兽宗弟子犹豫了一会儿,“近年来药圣谷出了一个天才,他或许也可以。”
楼雪迟面露失望之色，“药圣谷弟子素来妙手仁心，又岂会和这样阴狠毒辣的毒物为伴？不必再提此人。”
万兽宗弟子摸着鼻子讪讪一笑,“那我实在没有旁的人选了。”
“不管如何,这次实在是有劳阁下了,敝宗真是不胜感激。”狄无霜奉上厚礼,客气地送走了万兽宗的弟子。
两人对视一眼。
楼雪迟道：“妖界那边的细作传话回来,他们确实要对我们开战了，三日后我会率领仙门同道先下手为强,绝不能让战火烧到我们的领土。”
“妖界已经多年没有作乱了,怎么会突然如此？”狄无霜不解。
“正是因为太久没打了,所以才要作乱。”楼雪迟表情平淡,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重点，重点是敌人要这么做。
“魔界会不会趁火打劫，和妖界联合起来？”
“不确定，所以我会陈兵魔界边境,并速战速决，不给魔界任何犹豫的机会。师弟，我走后,玄阴宗就交给你了。”犹豫了一会儿,楼雪迟才低声道,“还有……兰若。”
狄无霜从容一笑,“师兄放心。”
“你办事，我放心。”楼雪迟露出一个笑。
要是兰若也这样懂事就好了，这样就不必他整日里牵肠挂肚。
楼雪迟暗叹。
细雪飘落芰荷城时，莫惊春也得到了玄阴宗弟子又来兰家的消息，还没等他为线索续上感到高兴，当天晚上他就察觉到那两个弟子上门了。
莫惊春：“……”
大半夜的，真敬业啊。
系统也跟着感慨，【这么快就来了，比上次那两个还敬业……咦，等等，他们在施展法术！】
只转念一想便可推断，“何田”这个身份是外地人，与兰家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唯一的联系就是听过兰家的八卦。
所以应当不是来灭口的，而是来消除记忆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莫惊春的脸色瞬间下意识地黑了。
这么多年了，做任务从一开始的青涩到游刃有余，莫惊春什么身份没做过，男的女的，人类非人类，正常人残疾人……
只要他还记得来处，记得自己是谁，就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他们居然敢对他的记忆动手！
莫惊春咬紧牙关，脸色狰狞了一瞬，拼了老命压制住怒火，假装躺在床上睡觉，对此毫无知觉。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用神识牢牢地护着识海。
次日上午，如常起来打理花卉。
冬天也有不少花朵正适合开放，比如腊梅、水仙、蝴蝶兰等，因为冬天绿植少，氛围也沉闷，这些花花草草能给宅院增添不少生机，因此莫惊春的养花事业并未迎来淡季。
到了更温暖的下午，王大爷才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孙子上门来。
“何老弟，我预订的腊梅你准备好了吗？”
莫惊春指着放在门口满枝花苞的植物，道：“好了，就放在这儿，你看看这模样如何？再过几天就能开花了，正好过腊月。”
王大爷绕着那盆腊梅花看了半晌，啧啧称奇，这才进屋喝杯热茶。
“我听说兰家……”莫惊春放了个话钩子。
王大爷也毫不犹豫地上钩，“正要跟你说呢，他们家不知从哪进来了一大堆新布料，那花纹、那织工是这个。”
他竖起拇指，“而且价格也实惠，虽说老弟你孤家寡人的，可这大过年的，要是有钱也正好买些，叫人帮忙做身新衣裳，正月初一里一穿，这新的一年里都是红红火火的。”
王大爷满脸是自己会过日子的兴奋，昔日的恐惧仿佛从未存在过。
“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指定不能落下。”莫惊春也跟着笑，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
系统见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送走王大爷后，莫惊春盛了一盆羊肉放到地上，奶白色的汤汁散发出引人垂涎的香气，从厨房到餐厅这一段路，小白紧紧跟在他身后不住地摇尾巴。
直到莫惊春说：“吃吧。”
小白才猛地扑向它的专属饭盆，狼吞虎咽起来。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狗。
顶多是遇上了个好的主人家。
莫惊春看着它进食，眼神幽深至极。
原来失去了记忆，跟死了一次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想他当初在那个秘境中中了幻术，醒来之后虽然知道那都是假的，还是有一种轮回转世了几十次的错觉。
那滋味，真是谁尝谁知道。
冬天带来了难得的平静，莫惊春不断地根据身体恢复情况调整药方。
待冰雪消融，万物萌发之时，他对镜自照，终于看到了一张肌肤光洁平滑的脸庞。
【真不枉我天天泡药浴，总算清除完毒素了。】
系统也跟着唏嘘，【是啊，你以后总算不用泡完药浴还要费心费力把药味去掉了。】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莫惊春微笑。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整个芰荷城的植物就如同点点星光，在他的识海中亮了起来。
就连兰家也不例外。
毕竟，哪个修士会防备一些只是长得精神些，却没有多少灵气的植物呢？
话语源源不断地传来。
天光云影变换间，光阴如梭。
“狄无霜？”莫惊春睁开了眼睛，“会是他吗？这样做的原因会是什么？”
同时，楼雪迟率领一众仙门弟子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妖界重地。
狐族腹地。
战争的失利让狐王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从容，随便一个坏消息传来都能让他跳脚，“你说什么？胡古月竟敢无视我的命令，拒不返还？”
下首几个与胡古月有血缘关系的狐妖也连忙开口。
“正是！父王，依儿臣看，那胡古月分明是见妖界情况不利，便倒戈相向了！”
“贱人！”狐王一掌拍碎了王座的扶手，人头化为毛茸茸的狐首，双眸升起碧绿的狐火，再一掌拍向刚刚说话的狐妖，“你也是个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其他狐妖顿时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一个外貌比较成熟的狐妖上前安慰道：“父王，人族贪生怕死乃是寻常，那胡古月做了几十年的人了，难道还能一颗红心向着我们妖类？他不回也好，也免得与人类修士里应外合，那时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狐王脸色缓和下来，狐火慢慢变弱，他正要说话时，一道声音远远传了进来。
“不必等了，你们现在就已经大祸临头了。”
一众年轻狐妖猛地扭头看向大门。
只见一个年轻人手上缠着一条紫色的小蛇，一左一右分别是两条红的、绿的大蛇，大蛇的身躯水缸般巨大，稍稍挺起上半身，就已经与高大的建筑齐高了。
那蛇头碰到了天花板，每每前进，都有石灰碎屑被摩擦得簌簌而下。
一盏茶后，狐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狐王依旧坐在王座上，只是已经恢复了狐狸原形，死不瞑目，在不知情的人类看来，一只狐狸坐在王座上，还是蛮搞笑的。
不过狐王那空荡荡的胸膛，又显出了几分诡谲。
终于打到这里的仙门修士们检查了一遍里外，仍然觉得非常奇怪。
最后将消息汇报到了楼雪迟这里。
“启禀盟主，狐族高层被灭满门，全部中毒而死，狐王则死于针形法宝，心脏被挖。除狐王之外，其他狐妖尸身完整，不像是妖族所为。”
负责汇报的修士顿了一下，“这些狐妖身上的法宝、灵石没被拿走，也不像是为了财物而来的修士所为。”
楼雪迟唰地睁大了眼睛，“毒？什么毒？”
“地上有蛇爬行的痕迹，貌似是……蛇毒。”负责汇报的修士也有些不确定。
因为一般来说，像老虎、狼、狐狸等肉食动物能把蛇当辣条吃。
妖怪虽有灵智，却也难以摆脱生物习性的影响。
“又是蛇毒。”楼雪迟喃喃，他轻轻敲击桌面，不由得想起了芰荷城一事，下令道，“去，请万兽宗道友前去一看，看看到底是什么蛇。”
“是。”
一炷香后，万兽宗的弟子也跟着来了。
听完禀告后，楼雪迟只有一种石头落地的安心感，“果然，又是赤练蛇和碧叶青，能追踪到指使之人吗？”
万兽宗弟子摸了摸自己肩上的褐色小鸟，那小鸟长相寻常，却有一只长长的红色鸟喙。
她微微一笑，眼里充满了对自家契约灵兽的信任，“自然可以，那指使之人刚刚离开不久，狐妖的尸身都还是热的，我家小奇嗅觉最是灵敏，连万里之外的味道都能闻到。”
褐色小鸟啾啾几声，还冲楼雪迟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本事。
楼雪迟缓缓地扯开嘴角，笑了起来，“那就有劳小友了，此人疑似无故杀死我玄阴宗门下两名弟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小友若能追踪到他，便是我玄阴宗座上贵宾！”
第278章 死人文学13
◎逼问凶手◎
玄阴宗坐落于此世最大的灵脉之上,共有十二主峰，成千上万次峰。
次峰环绕主峰而立，峰头削平,建筑坐落其上,峰与峰之间并无栈道相连，只余云雾缭绕，低阶弟子们在山头之间来往,还需借助灵禽。
远远望去,只见云海翻腾,灵气充沛,修士与飞鸟翱翔其间,当真称得上人间仙境。
忍着地盘被入侵的不适，莫惊春将小白塞进了一个大狗笼里,再放入空间里的一个空房内,大门一关,让傀儡照顾。
小说里的主角总是会因为要做某件事而放松对反派的控制,导致反派趁机逃跑反杀回来。
他绝对不要这样！
莫惊春御剑飞向玄阴宗山门。
刚一露脸,守门弟子便急忙行礼，打开山门，“弟子见过狄长老。”
莫惊春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点点头便进去了。
他离开许久,守门弟子才开始议论，“哇！师兄你看到了吗？狄长老的剑真气派，金光闪闪的。”
另一个点头,“确实,不过狄长老的本命剑好像是蓝白色的吧？”
“这有什么？我要是有灵石,也一把本命剑一把备用剑,一天一把换着用。”守门弟子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佩剑。
其他弟子大笑起来。
而这些人谈到的真正的狄无霜还在首阳峰处理内务，一块块玉简几乎堆满了宽大的束腰长条桌，将狄无霜都淹没其中。
他埋头苦干，一块又一块玉简流水般从手中经过，直到阳光从窗外一点点爬进来，爬到桌面，刺得他眼睫微颤，才抬起头，正要揉一下酸胀的眼睛和太阳穴，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玉石相击声，脖子上更是一凉。
有人坐在了他面前的桌上，笑吟吟地道：“狄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狄无霜心下一突，刚刚完全没发现对方的存在。
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利剑，他微微叹气，眉眼间俱是疲乏，“兰师弟，好久不见，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
莫惊春轻笑一声，拿着剑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这可不是玩笑，师兄若是说不出我想听的话，这剑……”
剑锋轻压，狄无霜脖子不动，头微微后仰。
“可就要见血了。”
狄无霜淡淡地说：“师弟想听什么？”
“兰若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尸骨又在哪里？”莫惊春同样慢条斯理地道。
不看那把横在中间的剑，两人倒像是好友久别重逢，气氛和谐。
狄无霜沉默片刻，道：“我不明白师弟在说什么。”
“你猜，我在来首阳峰之前去了哪里？”
“那是师弟的事，师弟愿意和我说，我便听一听，不过，大师兄一直对当年的事情懊悔不已，近些年来一直在找你，就连去妖界出征仍然心心念念着你，你不想和一直爱慕的大师兄见见吗？”
“楼雪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一清二楚，你就不必给他脸上贴金了。”莫惊春挑眉，“狄师兄，我方才去了你的住处，你要不要猜猜，我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狄无霜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起来，“师弟有话直说，不必故弄玄虚。”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一个暗室里的人彘。”莫惊春大笑了起来，“好玩吗，师兄？”
不好意思，手握剧本就是开挂。
“若是天下人知道玄阴宗上任宗主被自己儿子这样对待，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师兄，你也不想见到这一幕吧？用这个秘密换取兰若父母之死的秘密，换不换？”
狄无霜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话，眼底就泛起了一片猩红。
莫惊春轻描淡写地给了他一拳，打得他脸一歪，打断了变身，“你入魔可以，先把答案告诉我。”
狄无霜目光复杂地看着莫惊春，像是在看什么怪物，“我原以为我自己够奇怪的了，但没想到师弟你……”
“兰若！兰若！”越半仙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看清眼前的一幕后，他慢慢收起了笑容，呆呆地看着莫惊春。
莫惊春扭头看去，只见越半仙左手拿着一个罗盘，罗盘上满是殷红的血线，右手则盘着一条紫色小蛇。
完蛋。
怎么找来的？
狄无霜眼也不眨，趁机一脚踢向长条桌，飞身后退。
莫惊春一扭腰，凌空飞起，轻盈落在侧面。
桌子去势不减，撞向越半仙，越半仙即使是在发呆中本能反应依旧不慢，一挥大袖，烟雾涌出，包裹住桌子，不过眨眼间，桌子就化为了灰烬。
狄无霜顺着灰烬看向越半仙，眼神渐渐地冷了下来。
莫惊春也看向越半仙，“你是在叫我吗？”
越半仙歪了歪头，眼神忽而清澈忽而痛苦。
“是兰若……不是兰若……是兰若……不是兰若……”
剧痛之中，他左手一松，罗盘哐当掉落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不住摇头，忽然大吼起来，“啊啊啊！！”
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像是灵魂和信念都被击溃。
紫色小蛇从他袖中迅速爬到胸膛，隐没在衣衫下。
莫惊春：“……”
他还是第一次掉马掉得这么快。
就一眼，而已。
狄无霜心思灵敏，只通过越半仙的片言只语便已洞察了某些真相，他看向莫惊春，“你是兰师弟吗？”
“这重要吗？对你来说，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要不要和我交换秘密吗？”莫惊春反问道。
“……你说得对。”
“所以，要交换吗？”
“其实只要我杀了你，结果也是一样的。”狄无霜手中出现了一把冰蓝色的长剑，剑尖所指，冰霜凝结。
莫惊春头也不回，反手一道剑气打过去，轰然打碎了墙壁，顺便打碎了隔壁山头。
“那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杀了我。”
沉默维持了许久。
锵——
狄无霜收起了本命剑——霜冬。
他长叹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盯着莫惊春，“虽说我并非有意为之，但兰家夫妇之死确实与我有关……”
狄无霜的眼神渐渐空洞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天。
大雪像鹅毛一样纷纷落下。
那时候，楼雪迟还在蛰伏，还没有将西门宗主赶下宝座，而他，因被魔修掳去威胁一事，身体败坏，修行速度慢了许多。
其实比起普通弟子也不差，只是比以前的自己慢了些罢了。
那日，他又一次，被父亲含沙射影。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居然比兰若还不如！”
狄无霜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雪地里，只觉得这一年的冬天真冷啊。
娘，你起错名了。
什么“无霜”？
分明每一日都是冰天雪地。
他下意识地来到了芰荷城，看着兰家夫妇在温暖的家中点起火盆、夜话，絮絮叨叨的都是孩子，白天就去寺庙、道观、城隍庙上香，为音讯全无的兰若祈祷。
有人劝他们放弃，他们也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狄无霜走进了兰家中，一开始兰家夫妇以为是儿子回来，只是长大了面容才变了，对他又抱又笑。
狄无霜否认了。
兰家夫妇失望地道歉，留他下来做客。
离开之前，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狄无霜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了兰家夫妇，又将兰若掉落悬崖一事说了出来。
走出一段路后，狄无霜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在兰家，便返回去取。
然后他就发现，兰家夫妇自尽了。
【任务一的进度动了，惊春！】系统提醒道。
不用多想，莫惊春都知道狄无霜肯定下意识地修饰了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告知原主父母时的场景也必然不像他说的这么祥和。
或是威胁，或是暗示。
否则，一对深爱儿子、又盼着儿子归来的父母怎么会突然自尽？
但这不重要。
莫惊春不对此作评，只问道：“那他们葬在哪里？”
“葬在我娘身边了，原本想着，等兰师弟回来就告诉他的。”狄无霜疲惫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好像，我想做的事，总是做不好。”
莫惊春眯了眯眼睛，“他们虽非你所杀，却是因你而死，你是凶手，你是想死在我手上，还是跟我打一场，再死在我手上？”
“噗嗤。”狄无霜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你要不要挨我一顿打。”
“这么说来，还是不要挨打比较好，不过，你能等我杀个人再动手吗？”
“可以。”
“你不问问我要杀谁吗？”
“不用问，我知道。”
“你不觉得我很不孝吗？”
“芰荷城有个姑娘杀了她爹，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我的回答是，父慈子孝，父慈在前，子孝在后。”莫惊春耸了耸肩。
此时，越半仙也停下吼叫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双长着竖瞳的眼。
然后猛地扑了过来。
莫惊春心中一惊，这非人非妖的，到底是什么？
他提剑迎击，一时间剑光闪烁，山顶建筑不断倒塌，两人身影交错，各式树木山石不断飞起、击碎。
天上的流云也被劈碎。
狄无霜拦下了看到动静的玄阴宗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
半柱香后，越半仙五指插入了莫惊春肩膀半寸，莫惊春也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越半仙，我不是兰若，但这具身体是，你要毁了他吗？”
越半仙好像这才意识到莫惊春意味着什么，他下意识后退，拔出五指，强忍的泪珠也落了下来。
“那你让他回来！我要我的兰若，他答应过做我的道侣的。”
莫惊春闷哼一声，用灵力锁住伤口，平静道：“你知道他的未来，应当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回来才是，难道你想让他再经历一次那种种艰难吗？”
越半仙的眼泪掉得更急了，竖瞳也变回了正常的圆瞳。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打得过他们了，我保证，他回来也不会被欺负了，没人……没人抢得走他……”越半仙的声音哽咽起来，“只要他回来，这一次，我可以把欺负过他的人都杀掉！”
“什么？”莫惊春怔了怔，“这一次？”
他简直难以置信，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兰若跟你许诺过多少次？”
第279章 死人文学14
◎任务一完成◎
越半仙泪眼朦胧地看着道侣的脸,“三次。”
系统低声道：【天哪！】
莫惊春人都麻了。
这意味着越半仙很有可能跨过了三个番外，每一次，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久,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失忆的情况下被抢走、被哄骗。
然后被迫别离,被迫看着喜欢的人和其他人恩恩爱爱一辈子。
“你不痛吗？”莫惊春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了出来。
越半仙擦擦眼泪，摸着自己的胸口道：“痛,这里很痛。”
“那你……为什么不喝忘情水？”
忘记了,就不会痛苦了。
越半仙认真地道：“我不喝,我忘了就没人记住谁欺负过兰若了。”
那语气真是理所当然,像是在说一个真理。
“可他自己都忘了。”
“没关系,我是他道侣，我替他记住。”
莫惊春无言以对,现在他只想知道一点。
兰若知道这件事吗？
他的心愿与越半仙全然无关,是不知道,还是希望越半仙去过自己的人生？
忽然,一道剑光浩浩荡荡从天外飞来,锁定了越半仙，越半仙也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脸色变得冷酷，一左一右游出两条巨蛇,与剑光撞了上去。
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间只剩下了苍茫的剑光与巨蛇的嘶吼。
良久才平静下来。
一剑修与一人二蛇站在空中对峙。
“孽畜，果然是……兰若！”楼雪迟的声音转为惊喜,“兰若,你回来了！”
一听兰若二字,越半仙的眼睛当即化为竖瞳,周身灰白色烟雾弥漫，与巨蛇齐起，狠狠撞向楼雪迟，咬牙切齿道：“楼雪迟，去死！”
楼雪迟也顾不上谈情说爱了，迅速闪避、出剑。
见这战斗一时半会儿难以分出胜负，莫惊春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也就只能欺负欺负狄无霜了，对此世顶层的战斗根本插不上手。
他干脆找到狄无霜，“你该动手了。”
“这么急吗？”狄无霜叹了口气。
“换你，你也急。”
“说得也是。”说罢，他返回住处，熟门熟路地进入暗室。
莫惊春没有跟着进去，站在屋外欣赏附近的花草树木。
这住处搞得还挺风雅的，也亲近自然。
他心下微微一动。
而暗室中，再看到挂在十字架的人时，狄无霜心中已经没有了纠结，面上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
西门睁开眼睛，一看儿子的表情，立即意识到不对。
他带上一丝讨好，笑道：“无霜，好久不见，你……”
狄无霜直接打断了他，“原来你也会害怕啊，我也是愚蠢，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这个人最害怕的是死。”
西门的脸色已经有点勉强了，“我是你爹！你不能杀我！”
“没关系的，咱们一家人死后黄泉相见，也算一桩美事。”狄无霜抽出霜冬，微笑起来。
锋利的长剑倒映在西门充满了恐惧的眼中，也倒映在昏黄的蛇瞳中。
莫惊春凝神看着天空上的战斗。
楼雪迟占据了地利，能召集同道作战，越半仙的巨蛇虽然毒得厉害，每次攻击都是大范围无差别攻击，不停有修士从天上掉下来，但估计消耗也大，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狄无霜出来了。
莫惊春转头看过来，只见狄无霜脸颊上溅了几滴鲜血，表情倒是平和。
“我娘就葬在后山，请你杀了我之后，将我葬在她身边吧，她身边有一个空余的墓穴，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
“可以。”莫惊春答应了，反正他待会还得去挖原主父母的坟，顺路办了。
话落，抬手，出剑。
锵——
就是那么巧，楼雪迟拦下了这一剑，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兰若，你在做什么？”
狄无霜被他挡在身后，阴影中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忧郁。
越半仙也跟着降落，站在莫惊春身后。
莫惊春问他，“你没事吧？”
越半仙摇摇头，“没事。”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两条蛇身上多了许多焦黑的伤口。
楼雪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不明白莫惊春为什么会跟越半仙混在一起，只知道自己的眼睛都快被眼前这一幕刺瞎了，声音嘶哑，“兰若，过来。”
“滚！”莫惊春只送上一个字，看向了楼雪迟身后的狄无霜。
楼雪迟挡了挡，“兰若，不管你和无霜有什么恩怨，那都是我们玄阴宗的事，等杀了这恶徒，宗门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在狄无霜的眼中，莫惊春并未看到任何懊悔、迟疑，只有一丝淡淡的得意，像是在嘲讽他识人不明。
他：“……”
很好，这事算他看走眼。
在楼雪迟的喋喋不休中，莫惊春啪地打了个响指。
一刹那，古老又粗大的藤蔓冲天而起。
黑色的藤蔓上满是比金属还要坚硬的尖刺，一半去拦楼雪迟，一半扑向狄无霜的心脏，越半仙也趁机杀向楼雪迟。
楼雪迟应接不暇。
狄无霜用霜冬剑反击，挡得住前面的藤蔓，挡不住从后背袭来的藤蔓。
“啊！”
他低头看着穿透了心脏的藤蔓，眼中的平静终于打破，嘴边不断溢出鲜血，充满不解和不甘地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装装地道：“我想杀的人，没人逃得掉。”
系统高兴地宣布：【任务一完成了！】
战斗中的楼雪迟听到痛叫，转头一看，顿时心神大震，“兰若，你……你杀了无霜？”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莫惊春无所谓地道。
“为什么？”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都知道了？”楼雪迟脸色陡然雪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想要见你，无霜他……亦绝非有意为之。”
“你这人真奇怪啊，老是对兰若道歉，却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是你打心底里就觉得兰若不重要，也不值得尊重吧？”
原主可真是个绝世大冤种，跑得好。
“我没有！”
“行了，有理不在声高，不是你吼得大声，理就站你这边的。后会有期，蠢货。”莫惊春挽了个剑花，转身就走。
越半仙笑了起来，楼雪迟脸都黑了。
紫色剑光如银河倒灌，闪烁着不容错认的杀意，朝越半仙杀了过去。
原主的记忆里自然也有后山，那里是用来埋葬玄阴宗弟子的墓地，远远看去，一块块墓碑像树林一样立在山中。
莫惊春一眼看过去，锁定最干净的一块墓碑，过去一看，果然是狄无霜母亲之墓。
墓碑前放着一束红艳艳的牡丹花。
花朵娇艳欲滴，想来是刚换上不久。
他一脚踢开牡丹花。
左边是原主父母的墓，右边则是狄无霜为自己预留的墓穴，莫惊春把原主父母的棺木给挖了出来。
狄无霜信用破产在前，莫惊春觉得还是得开棺确认一下是否是原主爹娘。
这么多年过去，一打开棺材浓浓的灰尘便扑面而来，莫惊春咳了一声，用灵力封住口鼻。
灰尘散去，棺材内只剩下腐朽的衣衫和白骨，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
莫惊春割开食指，结印，“血缘为引，去！”
鲜红的血珠迅速飞向其中一具白骨。
好消息是，娘是亲生的。
坏消息是，爹不是。
不过狄无霜总不至于特意调换了原主父亲的尸骨，估计记忆中慈爱的爹根本就不是亲生的。
这样想着，莫惊春重新封棺，将棺材放入空间中。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走！”
墓地太安静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莫惊春一惊，转头看去，原来是越半仙，忍不住玩笑道：“你和你的蛇打输了？”
越半仙抿了抿唇，“是他们人多，一对一，我绝不会输！”
一道剑光紧随其后斩下。
越半仙不但没有放手，还抓得更紧了。
莫惊春心念一动，召唤出赤霄神剑，金属相击声响起，挡下了这一剑。
“兰若，过来。”楼雪迟站在半空，朝莫惊春伸出手，脸上在笑，眼底却压着熊熊的火焰，“此人丧心病狂，无故杀害我玄阴宗门下弟子，你不要听他蛊惑。”
“我没有无故杀害任何人，是你们，杀了兰若爹娘！还假扮兰若爹娘！”*越半仙怒目圆睁。
楼雪迟看着莫惊春，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莫惊春服了。
原来这家伙也是知情人，偏偏在命运线中一直死死地瞒着原主。
楼雪迟和越半仙又又又打了起来，剑光与烟尘弥漫，轰隆声响，莫惊春一边闪避这两人攻击的余波，一边同情这片墓地的死者。
呵呵，死后都不得安宁，还是同门后辈带来的。
真是哄堂大孝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同情别人了，因为楼雪迟直接开了大召唤术，召来万兽宗弟子相助，驱逐了越半仙和巨蛇，顺便把他给关了起来。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大约是知道莫惊春在符篆上的本事，他现在住的房屋布置了绝灵阵，一点灵气都没有，门外也一直有人守着。
莫惊春：“……”
这样就想关住我，小看人了不是。
正想着等天黑了再跑，结果天还没黑楼雪迟就来了，还顺便给他带来了两条手链。
——也是禁灵的。
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一关到底了。
莫惊春晃晃了手上的链条，表情很是玩味，“大师兄这是要把我当囚犯？”
“我没有。”楼雪迟一脸重伤后的惨白，眼神幽幽的，“兰若，你性情单纯，容易受人诱骗，我是为你好，等你清醒过来，我就放了你。”
说着，他就要伸手过来抚摸莫惊春的脸颊。
莫惊春毫不犹豫抄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哐啷声响，茶壶撞上额骨，又摔到地上，碎了一地瓷片。
第280章 死人文学15
◎小世界结局◎
楼雪迟歪着头,脸颊、头发被茶水打湿，几片茶叶沾在眉毛、睫毛上。
他闭着眼，白着脸,血液顺着额头流下。
睫毛微微颤动,楼雪迟用手帕一点点擦去血迹、茶叶和茶水，俯下身，默默地,也不用法术,就这样一块块捡起地上的瓷片,看着可怜又狼狈。
还有种高位者为爱低头的卑微。
不过莫惊春这个不解风情的,完全体会不到当中那些幽微的心思,只觉得他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明明一个小法术就能做到的事,还亲力亲为,这是在嘲讽我现在灵力都用不了了？
莫惊春盯着楼雪迟,眼神深沉,很想现在就刀了他。
月亮升了起来,现在又不能修炼，莫惊春自然是要睡觉的。
不睡饱了怎么战斗？
躺下之前，他问道：“你还不走是要看着我睡吗？”
楼雪迟摇摇头，“兰若,我真的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就想看着你，不会打扰到你的。”
莫惊春翻了个白眼,“你有空不如先去将狄无霜安葬。”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楼雪迟微微地笑了起来,眼睛很亮,像是一汪装着月亮倒影的湖水,自从上次重逢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心上人好好地说会话了。
好像每一次见面，两人之间都只剩下了无穷的争执与对立。
曾经那个会一刀一刀雕刻他形象的兰若，会对着他低头羞涩笑起来的兰若，会因为他一句批评而气得脸颊都鼓起来，可爱得像仓鼠的兰若……
仿佛已经葬身在悬崖底。
现在回来的这个，更像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冤魂，浑身充满了尖刺，永远张牙舞爪，永远不会对他好好说话。
楼雪迟在难得的甜蜜中品尝到了一丝酸涩。
他和兰若，还会有未来吗？
兰若父母一事，他确实知情，但无霜也说过，只是担心兰若爹娘出事，才去把兰若的事情告知兰家夫妇，压根没想到兰家夫妇会误解他的用意，以至于直接自杀了。
可他也没法怪兰若。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的确是无霜导致了兰若父母之死，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两人，一个是他心上人，一个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师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受伤他都不忍心，如今莫惊春杀了狄无霜，他也同样舍不得怪心上人。
对此，莫惊春只觉得无语，真是刀子不扎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他掀起被子，往脸上一盖，倒头就睡。
半夜。
说着不打扰莫惊春的楼雪迟慢慢走近了床边，轻轻掀起一角被子，还不等他看到莫惊春的脸，一张大被兜头袭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雨点般的拳头。
“变态，早猜到你会这么做了。”莫惊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楼雪迟狼狈的身影，一手叉腰，得意地说。
真当他那么心大，这都睡得着？
三番五次被心上人毫不留情地拒绝，楼雪迟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面上露出一丝难堪。
他深深地看了莫惊春一眼，离开了。
莫惊春边检查手链有没有做小动作，边耐心地等了一个时辰，确认楼雪迟不会杀个回马枪，当即从空间中随手拿了把匕首出来。
斩断手链，灵力一通，浑身顿时一松。
溜了溜了。
离开玄阴宗地界，立即进入空间，将全身上下的衣服配饰都换了个遍，还要沐浴一遍驱除味道，莫惊春抓来小白，“快闻闻，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小白绕着饲养人转了一圈，嘤嘤几声表示没有。
很好。
莫惊春松了口气，扮成个鲜衣怒马的女侠，骑马牵狗，潇潇洒洒走江湖。
至于被和装样子的储物袋一起被搜走的赤霄神剑？
他哼了一声。
反正除了他，谁都用不了赤霄神剑，等着他提升修为再杀回来。
【可算是跑出来了，刚刚我看到那个坏蛋掀你被子，差点就叫出来了。】系统对着这些人也是满腹怨言。
看着都是人模人样的，做出来的事却距离人形甚远。
【有进步。】莫惊春表扬道。
系统悠悠地飞在小伙伴右前方，转过头来问：【我就奇了怪了，按照你的推断，楼雪迟不是应该在妖界打仗吗，怎么就突然回来杀了你个措手不及？】
对此，莫惊春也有点纳闷。
他本来算好了时间，趁楼雪迟出征，玄阴宗内防空虚，杀上门去逼问真相。
如果狄无霜是真凶就顺手杀掉，不是就再说。
【失算了，大概是蝴蝶效应吧。】莫惊春猜测，【胡古月实力也不差，按命运线的发展，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妖界出力，他又了解仙门的手段，肯定能拖长一点时间，结果我把他给留下来了，唉。】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好在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剩下的任务二就是个水磨功夫，慢慢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和这些人玩起了躲猫猫，主要参与人员：莫惊春，楼雪迟，越半仙。
次要参与人员：燕归西。
是的，别看燕归西还在魔界跟他老娘斗智斗勇，人家就是有精力伸出一只手在楼雪迟的人手里安插细作。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莫惊春的实力也达到了大乘期。
一出关，不用打听，魔界七灾魔君即将与未婚妻完婚的消息就传到了耳中。
“怎么就突然要成婚了？不是说他痴恋青文君（狄无霜）吗？”
“姐妹，你消息落伍了，明明是兰桂君。”
“我说你们都闭关修行修到脑子出问题了，什么青文君兰桂君，前段时间我还听说他那些红颜知己为了他大打出手呢。”
“嘶——花心大萝卜。”
“谁这么倒霉接手了这么个花萝卜？”
“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魔修，据说是很多年前魔尊给了七灾魔君一大堆画册，他随手选的。”
“这姐妹真倒霉啊，那怎么就突然就要完婚了呢？”
“据说呀……是奉子成婚。”
……
莫惊春坐在一个雅间里，一楼大堂的说话声源源不断地从窗户飘进耳中，他一边品尝食修做出的美食，一边听八卦。
听到关键时刻连美食都顾不上，就竖着个耳朵在那里听。
金戈虽然吃不了任务世界的东西，但味道还是能闻一闻的。
他就给小伙伴也点了一份。
吃饱喝足，莫惊春大手一挥，【走，咱们先去魔界。】
系统嘴上嫌弃，语气却很兴奋，【你真八卦。】
【说什么呢？】莫惊春一本正经，【我是这种人吗？我明明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谁不平了？】
【兰若啊，你忘了，要不是燕归西把他掳到魔界，他也不会险些连命都丢了。】
【好，给他报仇！】
事实证明，八卦从魔界传到修仙界时都落后了。
莫惊春到魔界的时候，燕归西不仅婚都结了，他妻子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孩子甚至都抱到魔尊身边了。
来都来了，莫惊春也没急着走，而是去看了看那个孩子。
好吧，孩子都半岁了。
她躺在摇篮里，睁着一对大眼睛，不哭不闹，眼里却没有多少孩童的纯真，只有一片麻木，对莫惊春的逗弄也无动于衷。
系统小声问道；【惊春，她看着怎么不像小孩，而是像一个成年人啊？是被夺舍了吗？】
莫惊春眼神复杂，【童真是需要大人的呵护的，如果一个小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被好好地照顾过，自然就不像一个孩子。】
他解开孩子胸口的衣衫，果然，胸口处有一个心脏的形状，青色的，像是胎记。
但莫惊春知道，这不是胎记。
是魔尊的功法出了问题，需要传导到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她舍不得对儿子出手，就要求儿子必须和女人生个孩子。
如果这孩子能修炼一段时间，效果肯定会更好。
魔尊如此迫不及待，估计是等不及了。
一团黑光袭来，“什么人？”
莫惊春随手打散这团黑光，系统默契地进入了他识海。
“一个路过的医修。”
魔尊见莫惊春这么容易就接下了她的攻击，心中凝重，并不信这句话，但也没有反驳，只瞥了摇篮一眼，便沉声道：“阁下不请自来，恐怕不是做客之道吧？”
“我没有做客之道，你也没有待客之道，大家彼此彼此。”莫惊春说着，抱起了摇篮中的孩子。
这孩子或许是很久没有被抱过了，眼里一片茫然，像是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住手！放下她！”魔尊怒喝。
莫惊春随意道：“我劝你不要动手，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杀了她。”
“你放肆！”魔尊胸口起伏不平，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一双赤红的眼里满是暴戾和杀气。
“这孩子被人下了彼岸花，对你没用了，我就带走了，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魔尊一怔，“不可能！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到了我这里，谁能对她下毒……”她突然没声了。
还是有的，这孩子的父亲或母亲就能。
“看来你想明白了。”莫惊春轻笑，抱着孩子翩然而去。
这件事里只有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忍她小小年纪便丢了性命，还是交给她母亲吧。
“你到底是谁？”
问话声远远传来，在空荡荡的魔宫里回荡。
【惊春，你是不是在借刀杀人？】系统有些兴奋地问道。
【没错，燕归西不是觉得他未婚妻对原主下手和他无关吗？希望他这次也这么想。】莫惊春意味深长地笑了。
毕竟，他现在除了透露个消息给魔尊，也同样，什么都没做。
一个宽阔的院落内，一个劲装女子正在练剑，练到大汗淋漓也没有停下，而是咬着牙苦苦坚持，忽然，斜上方传来一句赞叹。
“阁下剑法练得不错。”
“谁？”女子猛地抬头看去，只一瞬间就觉得魔界昏暗的天空都亮了起来。
上翘的屋檐角上站着一个面带笑意的年轻男子，眉眼飞扬，一身织金华服沦为陪衬，让人几乎注意不到。
过了一会儿，女子才注意到这年轻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她心中忽有所感，手中长剑哐当掉地，泪水也夺眶而出，“这……这是我的女儿吗？”
“是的。”莫惊春飞身而下，将孩子递给了她的母亲，“她中了彼岸花，这辈子恐怕都不能修炼了。”
女子的嘴唇抖了抖，双手却平稳地接过孩子。
她流着泪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看向孩子时又化为温柔，“没关系，只要孩子好好活着就行，不能修行，我就陪她做一世的凡人。”
贪婪地凝视孩子良久，女子反应过来要道谢时，一抬头，那年轻人已经悄无踪息了。
就像是一场梦，梦过无痕。
只有怀中的孩子证明那年轻人确实来过。
莫惊春躺在飞舟上翘着二郎腿，在云端悠悠而过，嘴里哼着歌。
不多时，身侧多了一个人。
“你不能把兰若还给我，那就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找他。”越半仙幽幽地道。
莫惊春的笑僵住了，猛地坐起来，看着越半仙，欲言又止。
“你不要告诉我，这也做不到。”越半仙的瞳孔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竖瞳，脸颊旁边长出了紫色的细小蛇鳞，仿若一条毒蛇冷冷地注视着莫惊春。
莫惊春顿时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你必死无疑。”
越半仙和叶非凡不同。
他本来只是一个不擅长战斗的医修，为了提升实力，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将毒蛇炼成蛊虫和自己合为了一体，他的魂魄也在这个过程被蛊虫同化，以至于变得人不人虫不虫。
换句话说，越半仙只剩下这一世了。
一旦死去或神魂离体，就会神志全无，变成只剩兽性的蛇，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到达地府。
就是莫惊春出手也分不开这人与虫的魂魄了。
“没关系，我只要见到兰若就好，一面就好。”
“不。”莫惊春狠心地说，“你只会死在去见他的途中。”
越半仙愣住了。
半晌，他惨淡地笑了笑，“这样啊。”
沉默如乌云坠落，覆盖了飞舟，这时天边云层摩擦，响起惊雷，像是要下雨了，莫惊春看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越半仙轻若柳絮的话语。
“死在去见兰若的路上，我心中也是欢喜的。”
“我期待着见他的每一刹那，都是欢喜的。”
“离他越近，就越是欢喜。”
“所以，死在途中，也没关系。”
话已至此，莫惊春还能说什么？
只能将地府的坐标告诉他，并送上祝福。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去送死，莫惊春心情低落了许久，直到他收到魔界传来的消息才高兴起来。
燕归西与右护法一同反叛，最后和魔尊同归于尽了。
对了，这个右护法就是命运线中，燕归西的未婚妻的父亲。
同样是死有余辜。
莫惊春当即痛饮一瓶美酒以示庆祝。
飞舟也终于来到了玄阴宗，莫惊春收起飞舟，站在云端，伸出手，“赤霄，回来！”
被束之高阁的赤霄神剑发出连绵不绝的嗡鸣，随即剑光四射，破坏掉周围的阵法，冲天而起，稳稳地落在一只手上。
正在打坐的楼雪迟也跟着飞了出来，“兰若，你……你终于回来了？”
莫惊春横剑胸前，“是的，我来打你来了！”
成为天下第一还不容易？只要干掉现在的天下第一就行了。
虽然楼雪迟这个天下第一的用秘术速成的，但那有什么关系，别人不知道就好了。
楼雪迟无奈一笑，很是包容地看着莫惊春。
系统在识海里都要气炸了，【啊啊啊！这贱人！他是不是看不起你！】
【等我把他打趴下他就知道大小王了。】莫惊春只简单地挥剑，金色的剑光便充斥在这片天地中，霸道、炙热、毁灭的剑意带来了无尽的杀机。
楼雪迟脸色一变。
一炷香后，他眼中满是怀疑与不可置信，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莫惊春还顺便提前引爆了楼雪迟所用秘术的缺陷——每千年就会修为全无，需要从头开始修炼。
【任务二完成！】
希望他不要得罪过太多人，否则的话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是那么诚心地送出一个祝福后，莫惊春喜滋滋地带着小伙伴，还有一只狗，去游玩天下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一个世界的结局了！终于写完十个世界了，后面再写几章就完结，争取在这个月内完结[撒花]（希望不是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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