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翼军班师回朝,皇帝下令解除一日宵禁,普天同庆。
十里长街,万人空巷,热闹非凡。百姓们聚在街市两侧等着瞻仰丰翼军众将士的风采。
男女老少抻长脖子远望城门,金吾卫手持长矛,列队维持秩序。
城门敞开,大队人马入城,人群中开始沸腾。
“来了!”
“快看!是叶将军!”
“叶将军!”
为首的女将军一身戎装铠甲,于万众瞩目中策马而行。
洛阳城中满是叶绾卿的仰慕者,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男女皆有。
“听说这次随叶将军回城复命的还有她的两位高徒。”
“叶将军的徒弟想必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叶将军的两位爱徒在哪呢?没看见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在队伍里找寻许久也没看到那两位高徒。
目送丰翼军远去,人群也渐渐散开。
相隔半柱香的时辰,一队人马自东城门进入洛阳城。红衣少年策马开路,她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与几名随从。
所经之处,行人纷纷驻足,只道是哪位江湖少侠,却不知马背上的正是叶将军的高徒之一。
眼见前边就是红墙黄瓦的宫门,顾熹炎勒紧缰绳,自马上跃下。
“师姐,我们到了。”
马车里的人闻声掀开帘子,原本平静如潭的眼眸在对上顾熹炎时,平添一分笑意。
“师姐慢点,我扶你。”
顾熹炎疾步上前,小心搀扶沈时菲下马车。
她们之所以没随大队人马一起入城,全因沈时菲腹部的伤势未愈。
内侍已在宫门前等候多时,点头哈腰的引二人前往宝泰殿。
第一次来洛阳,头一遭进皇宫,顾熹炎不禁东张西望,眸子里满是好奇与赞叹。
“皇宫真大呀。”
两人来到宫殿门口,顾熹炎第一眼就瞧见席间的叶绾卿。
“师父!”
叶将军正应付着朝中大臣们的寒暄,听声就知道是自家宝贝徒弟。
“莫要大声喧哗。”
嘴上虽是斥责,可叶绾卿眼中的笑意却未减分毫。
“这两位就是叶将军的爱徒吧?果然是人中龙凤!”
“是啊!少年出英雄。”
朝臣们的焦点瞬间转移到顾熹炎和沈时菲这边。
两人入席后,各自守在叶绾卿左右。
顾熹炎随不通朝中世故,可听他们一番攀谈,心里也有了计较。她斜着身子朝叶绾卿靠近,说起悄悄话。
“师父,他们好假。”
叶将军无奈的瞥她一眼,让她安分些。
自家小徒弟是习武奇才,上了沙场骁勇善战,缕缕立功,叶绾卿比谁都要自豪。只是她到底年少,还有几分孩子气,尚需多多磨练。
顾熹炎坐直身体,闭紧嘴巴。
哼,皇宫一点都不好玩。
她低头喝茶,又抓起一把瓜子,边嗑边侧耳倾听旁边的朝臣们都在说什么。
无聊,全都是场面话。
“公主,您跑慢些!”
侍女们在后面追一位妙龄女子,女子身着莲花纹桃夭广袖裙,头上戴着桃花金簪,流苏坠在两侧,面若桃花,眸如秋水。许是跑得太急,她停在殿外,粉唇轻启,微微喘/息。
顾熹炎的目光落在那名粉衣女子的身上,只见她双手提起裙摆,身姿端正,入殿时步子变得稳重许多。
“参见公主!”
公主?
远在沙城时,她就听闻当今圣上膝下有三子,其中唯一的小公主名容月。传言小公主天生丽质,才气纵横,顾熹炎不免好奇。
她就是容月公主啊。
东方容月入席后,暗暗松口气。
差点就晚了。
太子和太子妃双双回头,眼含笑意的望过来。尤其是太子,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打趣。
东方容月轻哼一声,皇兄真是的,她不就是差点睡过头吗。
视线短暂交汇,两个人皆怔住了。
偷看被发现的顾熹熹略显尴尬,干笑两声,却没移开视线。
既然发现了,那就大大方方的看。
而东方容月对眼前的红衣少年颇感兴趣,悄悄询问身后的侍女。
“她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惜荷摇头,“奴婢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听闻今日叶将军带着两位爱徒回洛阳,那人应是其中之一。”
叶将军的徒弟?
东方容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熹炎,这人和平时见到的宫中女子完全不同。有几分叶将军的影子,却也不一样,她身上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圣上摆驾宝泰殿,众臣行礼,宴席正式开始。封赏的圣旨早已拟好,只待昭告天下。
顾熹炎和沈时菲本已身居副将,此次再立战功,分别晋封为定远将军、宁远将军。
二人上前听封时,东方容月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她就是叶将军的小徒弟顾熹炎。
宫宴结束后,师徒三人返回叶府。叶府中只有一些叶绾卿身边的旧人,负责打理府中事物。
顾熹炎在宫宴上饱餐一顿,能记在心里的只有那碟单笼金乳酥,还有总盯着她瞧的小公主。
“将军!宫里来人送信。”
叶将军闻言,以为是找自己的,接过信件一瞧,信封上却写着“顾将军亲起”。
顾熹炎茫然道,“给我的?”
信中寥寥数语,皆是表达对方想要结交之意,并邀约她午后入宫。
“公主让我进*宫陪她饮茶?”
旁边的沈时菲听后,微微蹙眉。
“公主为何只请你?”
“我也不知道啊。”
顾熹炎一头雾水,回想起宴席上的场景。
“可能是想和我交朋友吧。”
沈时菲神色晦暗不明,“到底是金枝玉叶,你要注意分寸。”
顾熹炎挠挠头,笑容纯粹,“我记住了。”
她按照公主约下的时间入宫,在偌大的宫殿中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东方容月才珊珊来迟。
“让顾将军久等。”
东方容月回首示意,紧接着,惜荷端上两碟糕点以及一壶清茶。
顾熹炎不由自主的瞥见那道单笼金乳酥。
东方容月笑道,“昨日宴席上,本宫瞧见顾将军尤其青睐这道点心,故而命御厨多做些送过来。”
“谢公主。”
顾熹炎憨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将军请随意。”
趁着她吃得香,东方容月旁敲侧击,与她聊起边关见闻。
两碟糕点全都进了顾熹炎的肚子,她后知后觉的看向东方容月,耳廓莫名透红。
“那什么,我一不小心就都吃了。”
东方容月却并不介意,“顾将军喜欢吃,本宫让人再送些去府上。”
顾熹炎低下头,“那多不好意思,连吃带拿的。”
和她想象中的金枝玉叶不同,东方容月非但没有半点公主架子,还十分的平易近人。
顾熹炎渐渐把师姐的叮嘱抛诸脑后,与容月公主变得愈发熟络。
简单用过膳食,顾熹炎原想提出宫之事,奈何公主热情相邀,请她一同游湖。
清风和煦,湖上风光独盛。侍女们抬上古琴,东方容月于湖畔抚弄琴弦,弹上一曲高山流水。
“听闻顾将军武艺超群,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见?”
公主今日以曲会友,她不会弹琴,便以武会友。
“借剑一用。”
顾熹炎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剑,轻巧的挽了个剑花,衣袂翻飞,湖边柳枝亦随剑气摇曳。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却出奇的默契。
一曲终了,顾熹炎收招还剑。
东方容月起身,眸光盈盈,犹带着一分试探。
“不知本宫能否有幸成为顾将军的知己好友?”
顾熹炎爽朗的笑道,“我与公主已经是朋友了。”
当晚,顾熹炎回到叶府,还从皇宫带出来一盒糕点。
“师姐!你瞧。”
她兴冲冲的把点心分给师父和师姐。
叶将军倒是没说旁的,沈时菲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
“公主似乎对你另眼相待。”
顾熹炎抱着一包糕点,在廊下吃得津津有味。
“我和公主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
沈时菲冷哼一声,“才见过几次,就能是朋友?”
闻言,顾熹炎不解的看向她,“师父不是说过,朋友只在意气相投。有的人相处十年亦不能成为朋友,但有的人便可一见如故。”
沈时菲敛去不悦之色,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呀,太单纯,我是怕你受骗。”
“不会的,师姐,公主很好的。”
说着,顾熹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公主长的好看,喜欢对她笑,弹琴好听,还送给她许多好吃的,一定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时光荏苒,许多画面只能在回忆里翻涌。
顾熹炎站在叶绾卿的墓碑前,送上师父最喜欢的兰花。她在墓前静立许久,忽然有人搭上她的肩头。
“怎么自己来了?”
东方容月走到她身边,柔声细语。
顾熹炎回眸,顺势将那只手握在掌心中。
“突然想来看看,现在看过了,我们回家。”
东方容月莞尔道,“好,回家。”
两人相携离去,夕阳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拖长,渐渐重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