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对面的乔眠似乎都听到什么咬碎的声音,抬眼看去。
只见,许宥景下颌紧绷着,一张脸沉得让人一寒。
“地址。”
切断电话,他丢下句“走了”便消失在楼梯口。
宽敞的二楼一时只剩下乔眠。
她招招手,候着的服务员走过来,她翻着菜单,道:“上一本儿!”
许宥景从餐厅出来就收到郗冠发来的地址,他打开手机导航丢在副驾,单手利落地调转方向,只留下一排尾气。
也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一路红灯。
等候期间,他看了眼距离电话结束已经过去十分钟。算起来,从她出门应该就是去酒吧,到现在竟然在那里待了快一个小时?
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电话不接。
许宥景忽地有些挫败。
他想不通,明明出差前好好的,怎么现在又是吃饭又是点男模?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颤,他想到乔眠在餐厅说的话。
他不想再耽误,在红灯几乎变成绿灯的刹那,那辆灰头土脸的连号车已经冲出路口,扬长而去
忐忑的郗冠打完电话才了解情况,在得知温淮只是点了没让人进屋,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给许宥景这么大一个绿帽子的错误提醒,他再不走就是傻的。
吩咐人把包厢里那位看好了,他匆忙下楼,在快要到达一楼转弯的位置,郗冠看到来势汹汹的人,咽了口口水。
“景哥。”
“走开!”
厉色的怒音让他脚下一绊,可郗冠还是拦住他。
“你先等会儿,有误会!”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压低声音凑到许宥景面前,“我这儿的人想要业绩,说得不清不楚的,嫂子无意点了后发现是男模就压根儿没让人进屋。”
许宥景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差很多。
他近乎平静道:“说完了?”
郗冠傻愣愣点头:“说完了啊。”
垂眼看向他抱着自己的滑稽姿势,许宥景最后一点耐心消失。
“那还不松手。”
“哦哦哦。”
郗冠后知后觉,连忙退开,但没让开位置。
他自是知道许宥景对喜爱的东西占有欲有多强,更别提自己的老婆趁自己出差来酒吧点男模买醉。他不把那男模杀了都是好的!
虽然是个误会,但气头上的男人还是智商下线,他得劝着点:
“景哥,你跟嫂子是不是吵架了?有啥事你们好好说,嫂子也是心里委屈才想着喝酒,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许宥景的脸色又黑三分,“你让她喝酒了?”
郗冠无辜:“怎么是我让她喝,客人点自然就——诶景哥!嫂子在2501啊!”
长腿一跨,许宥景踩上三层台阶轻
松上楼。
他听清了房间号,正寻着,也不忘后睨郗冠一眼,暗骂:你才250。
包厢里。
温淮做了个梦。
她梦见她从家里搬出去,萍姨舍不得她,哭着出来挽留。温淮和她抱在一起,两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萍姨问她要不要吃了午饭再走,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一声异响,将她的神志从梦境里抽离出来。
她意识模糊,感觉面前闪过一阵凉风,将将睁开眼,却毫无防备地撞进那双冷淡的双眸。
“醒了?”他叹气,“难不难受?”
心口一颤,温淮来不及分清梦境还是现实,脱口而出:“许许总?”
许宥景冷冽的眸子一沉。
还真是连醉酒都牢记他们不是夫妻。
又或者,她打心眼里,就没把他当丈夫。
一抹自嘲的笑浮上薄凉的唇角,他抬手碰到空瓶,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空酒瓶在地板随意滚动着,直至停在他的鞋边。许宥景拾起来放好,转而看向满桌子的酒水,额前一跳。
这是不要命了?
目光从那些瓶身扫过,他松了口气。
好在只有三瓶开了口,其他的没动。
他看向显然意识不清醒的人,“长能耐了。”
又想起那声“许总”,胸口压制的那抹邪火惹得他非常不快。
凑近了些,他压着声,不耐提醒:“现在是下班时间,温淮。”
温淮本就是被人吵醒,又混着酒劲儿,她难得将坏脾气外露,拧着眉瞪他。
可瞪着瞪着,她的瞳孔里映着同样蹙着眉心的男人,回过神,重影逐渐贴合、聚集在她眼前。
那抹被打扰的怒意消失。
她见到了想见的人。
忽而鼻尖有些酸楚,温淮抿着唇,一双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无辜望向他。
她点了下头,“我知道。”
包厢内酒气不重,隔音也很好,一声软糯又十分乖巧的嗓音异常清晰,消磨了许宥景大半燥意。
他对上那双眼眸,喉结一滚。
视线往下,那张泛着粉的唇瓣微微张开,明明只是在呼吸,许宥景却觉得,她吸走的是自己的空气。
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呼吸困难?
奈何当事人还不知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仿佛空气里有催化剂,将某种情绪暗自推上顶峰,然后到达临界点后,倾盆而下。
许宥景收紧扣着纤细腰肢的手,将人拉近,任由她的手臂搭在肩头,他鼻息落在她的脖颈。
感受到热气,怀里的人并不安分,挣扎起来。
许宥景知她不愿,可他更不愿放开。
手掌钳制住她的腰身,他倾身往前,直到张开嘴,在那只饱满白润的耳垂一咬。
“唔。”
一声轻咛让他收了力道,退开来。
感受到怀里的轻颤,他缓了声线,仍有不甘:
“所以,许太太,安排老公和别的女人烛光晚餐是什么意思?”
温淮撇嘴,抬手抚上被咬过的地方,瞪他。
“疼。”
许宥景:“”
她控诉:“你怎么能咬人?”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委屈,倒叫许宥景无措起来。
“我”
温淮忽然正了神色,“你吃午饭了吗?”
他摇头。
她却松了口气,质问他:“那你就咬我!”
看着皱巴巴的小脸,许宥景叹了口气,无奈妥协,从地上起来。
“三杯就醉了,醒来又忘了。”他指尖擦过唇瓣沾染的气息,伸手给她,“和那天吻完我一样。”
“走吧。”
温淮没懂:“去哪儿?”
“回家。”
见人没有要走的意思,许宥景压着眉,“你还想去哪儿?”
他低声警告:“今天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哪儿也别想去。”
温淮点头又摇头,努努嘴没出声。
不等许宥景问,她已经站起身要往外走。突然脚下发麻,她身子歪向许宥景怀里。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伸手圈着他的腰,喃喃道:“那走吧。”
“”
任由她抱着,许宥景俯身去拿她的手机和包,顺带将那枚丢在角落的戒指放在口袋。
握着手机的手不小心按下按键,他看到屏幕左上角的勿扰模式标识,也明白了为什么电话微信没人回。
他垂眸看向怀里闭上眼睛的人,“温淮,你是不是后悔了?”
“嗯?”
温淮用力睁了睁眼,没睁开。最后意识消散前,她听到一声比风还轻的呢喃:
“和我结婚,后悔了吗?”
郗冠在一楼等着,听到楼梯口传来动静,转头看去,瞧见许宥景抱着人下来,挑眉。
这是和好了?
他过去接了温淮的包,撑着伞和他往外走,“嫂子又喝醉了?”
感受到身侧冰冷的眼刀,郗冠咳了声,“那晚上迟哥组了局,你还去不。”
许宥景垂眼。
看向被掉落下来雨水打湿的手臂,眼底那层郁色更浓。
下了一整夜的雨又开始下,没完了?
他不耐:“下着雨,去什么去。”
“那我跟迟哥说一声。”郗冠拉开门,等他往主驾走才道,“下着雨,路上开车慢点景哥。”
主驾的人抬眼看来,那目光终是在他湿了半身的衣衫上停留,最后妥协道:“今天的事辛苦你了,晚上我就不去了。开了一夜车,累。”
最后这句算是解释。
“回去吧,雨大了。”
“嗯。”
郗冠懵懵的,应了声目送车子离开。
景哥这是,吵个架变温柔了?
“咦,肉麻。”-
将歇的雨水又有了加大的趋势,不过片刻,势如破竹般的雨珠在树叶上打下轰鸣。
整座北城都被厚重的乌云笼罩着,不见一丝光亮。
仿佛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磅礴。
北纬路的别墅里,小陈推开房间的门。他先是被屋子里的摆设惊讶到,随后也来不及多想,挡住行李箱让后面的人进来。
房间没开灯,许宥景顾着怀里的人也没多注意屋内。快步把人放到床上,他嘱咐萍姨拿毛巾给她擦擦。
对上小陈的欲言又止,他目光偏移,看到了他身后护着的行李箱。
他认出来,那是温淮的。
许宥景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关她带来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就连床头那盏香熏,也一并消失。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要走。
她后悔了。
她要离婚。
“许总,是不是和太太有误会?”好好一个人,早上还说和朋友出去玩,回来就一身酒气,这萍姨也没和他说呀。
许宥景摇头,他找到手机,在列表里滑动着,只道:“你先帮我打盆水来,她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
小陈脚步一绊。
他知道两人并非真正的夫妻,别墅里现在唯一的女性萍姨不在,所以打完水谁来换?
许宥景像是看穿他的心声,哑声道:“去打,我换。”
时钟的指针在转盘挪动一小格,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均匀的呼吸声,便是断断续续的水声。
许宥景拧干毛巾,擦拭着温淮露出的手臂。直到暴露在外的所有皮肤都擦拭干净,坐在窗边的人,眼底是难掩的踌躇。
他望向平和睡颜的人。
就连在睡梦中也是蹙着眉心,是有多不愿?
他也是可笑,此刻才发觉。
呼吸一换,许宥景像是怕惊扰着睡梦中的人,又怕她没听见,怪他耍赖。
轻声问:“再不醒,我就脱你衣服了。”
无人应答,几十秒后,床边的人抬手将人扶起来,还没触上衣料,便和睁开眼的温淮对视上。
“你”
“许宥景。”她看清人,握住要离开的大手,眸光闪动,“你没吃午饭吗?”
许宥景笑,“没有。”
虽然在酒吧她问过一次,他也回答了一遍,可这次她再问,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你吃——”
“我想亲你。”
他错愕,“你说什么?”
温淮握着他的手用力,像是生怕他会走,也懒得回答,凑近在他唇瓣一亲。
短暂的温热像是不留痕迹的风,却勾起一些记忆和燥热。
许宥景掌心贴上她,喉间沙哑。
“闭眼。”
她乖乖照做,那副听话的模样落在他眼底,仿佛一根刺,扎得他生疼。
落在她腰后的手掌一按,她被带进怀
里。他就这样近距离地用眼睛记下她的寸寸肌肤,直到视线落在那张唇瓣上。
“这次醒了,你别想不作数。”
浓密的睫毛一颤,温淮还来不及睁眼,唇瓣被柔软覆上。
第42章 心跳四十二下满足你
奇异的触感让她下意识想要睁眼,可脑中不知怎么想起那句低沉,又闭上眼。
唇上,稍触即离。
就在温淮以为结束而失落时,他的唇又贴上来,试探似的又碰了碰,直到见她抬起下巴,一抹笑意浮上许宥景的唇角。
他不再犹豫,完全贴过去,衔着她的唇瓣,辗转,描摹。
静谧中,响起的一声声响,犹如一颗颗烟花在无人的夜空绽放。
也照亮了烟花之下,羞红的脸。
温淮没了视觉,其他感官都变得敏感,身上的,唇瓣的,一切都被放大。
她的腰感受着那只手掌透过衣料,灼烧着她的温度。
明明许宥景没用多少力,可温淮莫名能感觉到属于男人的力量和气势,逼迫地她不得不紧张起来。
她感觉整个人都是热的,甚至还出了些汗。
唇瓣被他吃进嘴里,温淮不知该如何做,只是笨拙的,学着他的样子,轻轻衔着他的唇瓣,认真亲吻。
感觉到许宥景一停,随后似是低低笑了声。
也不等她思考他在笑什么,腿边一重,下一秒,她感觉原本在床边的人彻底上来,跪在她的腿边,膝盖压着被子,让她动弹不得。
被一打岔,温淮本就凌乱的呼吸彻底没了章法,许宥景也适时撤开,却是揽着她往后带。
躺在床上,温淮终于睁开眼。
她这才稍稍看清他,看清他眼中的自己。
发丝随意散乱,微红的脸颊气息不稳,就连那双眼睛都点上水光。
好狼狈。
温淮不想亲了,却不舍得刚刚的感觉。
原来和喜欢的人接吻,是这样好的事。
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许宥景撑着身子,没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手指替她撩开额前的碎发,见她还盯着自己,知她没尽兴,挽唇。
他问她:“还亲?”
鬼使神差的,温淮点了下头,落在唇瓣的视线也往上。
她抬眼,盯住他怔愣的眼瞳,眸底清明:“还想——唔。”
“满足你。”
重重一吮,他的鼻尖擦过她的鼻梁,温热稍离。就在温淮以为就此结束时,他在左侧重新落下,掌心握着她的脖颈,带着她一起。
“呼吸。”
漫长的亲吻不知何时结束。
等许宥景离开时,温淮感觉自己的嘴唇都是麻的。她有些困,可又不愿闭眼,更不想这个美好的梦就此消失。
梦里很好,她赌赢了。
他去了餐厅没有吃午饭就来找她,还准许她的要求
就怕现实和梦境是相反的。
她扬了扬唇角,觉得这样也够了,告诉自己别奢望太多。眼皮发沉,意识即将涣散之余,她听到他的声音落在耳边。
“先别睡。”
温淮掀开眼皮,迷茫地看向他。
她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把这个先喝了。”
许宥景拉她起来,将那杯温热的牛奶递到她手边。
见她还迷糊着,手指抓了几次没抓到吸管,他眼底的耐心缱绻,伸手握住那根,送到她的唇边。
“谢谢。”
温淮不清不楚地说着,张口含住。
食指指外擦过微肿的唇瓣时,彷如电流一般穿透许宥景的身体。他收回手,注视着低头喝牛奶的人,忽然道:“你说的那个赌,是什么?”
“”
无人应答。
许宥景暗叹自己也是急了,竟然企图和一个醉酒的人聊天。
还是等她醒了再和她算账。
思绪被吸管吸空气的声音打断,他拿回空杯,安抚她躺下,柔声道:“睡吧,睡醒了我们好好聊聊。”
床上的人拧着眉,嘟囔着:“爸,下次牛奶加点蜂蜜,好苦。”
许宥景看向空杯。
苦还都喝了。
“我去给你找块糖。”
“不要。”床上的人别开脸,“晚饭不吃糖。”
“你想吃什么?”
“”
许宥景给出选择:“锅包肉还是宫保鸡丁?”
温淮“嗯”了声,是拒绝的意思。
也在撒娇。
床边安静下来,许宥景垂着眸,被鸦羽遮掩的瞳孔里闪过心疼。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温淮在工作上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和专业性,还有她私下的内敛柔和他都见识过。所以见她难得显露的情感诧然的同时,也明白了,这或许才是她和温老师相处中的模样,也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梦见温老师也很好。
不想惊扰她的梦,许宥景尽量学着温老师说话的状态,让她多和父亲说两句话。
“葱油焖鸡还是水煮肉片?”
她摇头。
“牛肉丸还是酸辣鸡?”
她还摇头。
许宥景不禁迟疑。
这些菜都是她平日喜欢的,为什么都不选?
他最后试道:“糖醋小排还是糖醋鱼?”
“”
摇头的人没了动作,掀了掀眼皮,盯着他许久,最后闭上眼,唇瓣微张。
许宥景刚开始没懂,片刻后恍然大悟。
温淮这是在——
索吻?
他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到,转而见她的唇瓣努了努
“温淮,你醒着么?”
她的睫毛一颤,在即将睁开眼之际,许宥景吻了上去。
退开后,他又问:“糖醋小排还是糖醋鱼?”
这回,温淮终于回答:“糖醋鱼。”
许宥景眸色微动,又在她唇瓣亲了下,尝试开口:“喜不喜欢喝中药?”
“不喜欢。”
这次倒是回答的快。
他出差了几天,温淮就喝了几天中药。虽然她没直说,可每次拍来的照片旁要么摆着水果,要么摆着蜜饯。又结合她刚刚说牛奶没加蜂蜜苦,他猜到她不喜欢中药的味。
所以现在,是有问必答时间?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他又俯身亲了下,问:“七加一等于几?”
温淮开始不耐烦,蹙着眉嘟囔道:“笨!”
许宥景:“”
他果然想多了。
不等他再问,床上的人睁开眼,四下找着什么,却没找到。
“找什么?”
“手机。”她带着哭腔,“我要给爸爸发消息,我同桌上课和我说话。”
“”
许宥景无奈,将手机拿给她。
怕屋里太黑伤眼睛,他把壁灯调整好后才收回手。
也不知道温淮拿了手机说了什么,等他做好一切后,要手机的人已经重新躺回去,手机还在掌心。
许宥景以为她折腾累了,正要把手机拿过去放好,才发现她手指抓得很紧,她在看他。
唇瓣一碰,他没听清。
凑近了些,才看到她涣散的瞳孔。
还有那很容易被忽视的音量:“从我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想告诉你可我无从下口,总是忍不住回想我们相遇的场景,就这样,我失言、失礼地、妄自想了你许久。”
这是——
情诗?
许宥景想到那晚。
床上的人却看向他的方向:
“或许我把爱意藏匿地太深,以至于谁也看不出来”
耳边寂然,许宥景抬眸她对视。
这一刹那,他一恍惚,逐渐加速的心跳也随着温淮最后吐露出的话语凝固。
就像,时间、空气、屋檐上的雨滴一般。
在这一刻,静止。
“我喜欢你。”
她的瞳孔聚焦在他的脸,“许宥景,你听到了吗?”
“什么?”
“我在和你表白,你听到了吗?”
“阿景。”
她换口气,“今天,我赌赢了吗?”
赌你会来找我。
喉结一滚,许宥景想说的话都堆积在唇边,竟一时没说得出话。
“你你喜欢我?那你说喜欢的类型是?”
“啪!”温淮拍了他的手背,有些幽怨,“不那样说被大家怀疑怎么办。”
话音刚落,房间里又传来温淮的声音,不过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压着。
“爸爸,周五我就要搬去和许宥景一起住了。奶奶说,日久生
情,多相处就会产生感情。您说许宥景,他会喜欢我吗?不会的话,那我就拿了他的钱,和他离婚,您说好不好?”
寻着声音,许宥景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竟是压在被子下的手机。
他拿过来,也听到了这条语音剩下的话:“可我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好久了。”
昏暗灯光下,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均匀。
一个人躺着,意识模糊,一个人坐着,脑中凌乱。
床头的光打在许宥景的侧脸,他半晌才有了动作,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险些锁屏的屏幕,聊天记录瞬间滑动到最下,他看到了她五分钟前发送过去的话。
[爸爸,我准备和许宥景表白了,祝我成功吧。]
抬眼看向床上已然熟睡的人,许宥景忽而觉得很闷,起身到洗手间去洗脸,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时,他才瞧见自己的双颊、耳朵竟都是红的。
红到近乎熟透的颜色。
视线停留在微微肿胀的唇上,他抬手去碰,脑中不仅闪过她上次喝醉的那次视频。
她喊他老公。
对他念情诗。
他原本只当这是醉酒后的人的正常习惯,在陆渺渺说她醉酒后的习惯,他就应该有所在意,她是不是不是对谁都念情诗。
所以——
不是。
只对他。
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唇角,许宥景看到红晕下的那层青涩的欣喜。
也只喜欢他。
昏暗中,他跪在床边,小心地望着熟睡中人的睡颜,和往日一般的白皙容颜,唯一不同的,却是和他有关。
同样的,嘴唇微肿着。
无声地扬起唇角,许宥景从未有一刻如此开怀。他像是发现巨大宝藏的探索者,却因为宝藏的珍重,让他不敢大声的宣告,怕惊扰了宝藏。
探出指尖,他轻轻又笨拙地将她把垂在眼前的秀发别至脑后,倾身,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眸底温柔的,轻声唤她,“阿淮,你赢了。”
第43章 心跳四十三下需要你
翌日一早,温淮在床上睁开眼。
在用零点零一秒看清自己所处在哪儿时,她的心死了大半。
她梦见,昨天许宥景来酒吧接自己,说了什么她不记得,只知道后来她问能不能亲
把被子往上一拉,狭小的空间将那点腼腆羞涩的情绪放道最大。温淮的指尖去碰嘴唇,不敢相信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她头一次觉得,醉酒后断片还不如不记事来得干脆。
掀开被子,温淮呼吸着,想到昨天他说没吃午饭的事——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现在不喜欢乔眠了?
所以亲了她,就是喜欢她?
“叮!”
床头的手机闹铃响起,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她现在要纠结的,是等下怎么面对许宥景
十五分钟后。
温淮比平常还早几分钟下楼,走到客厅,她听到厨房的响动还以为是萍姨。正要打招呼,却瞧见许宥景两只手端着餐盘转过来。
毫无防备的对视,在清醒状态下,温淮终于看见了三日未见的人。
脸型的线条分明,甚至比那日婚礼见到的还要消瘦,那双深邃眼睛下淡淡的乌青虽然疲惫,却仍是俊朗钻目,让人移不开眼。
“早。”她主动道。
“早。”许宥景将两盘放在桌垫,“坐下吃吧。”
“好。”
她注意到,他的喉咙今天有些哑。
注意到面前的咖啡,温淮不免讶然:“咖啡是你做的?”
“嗯。”
“抱歉,答应你每天一杯手冲的,没做到。”
许宥景闻言,视线扫过平和的眉眼,没动。
温淮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下一虚,正要说话,又听他说:“没事,昨天你喝醉了,今天就算了。”
喝醉
她抬眼看他,尬笑着:“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许宥景收回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将咖啡放下。
“你不记得了?”
“嗯我喝醉之后就有这个毛病,不记事的。”
视线交换着,温淮从未觉得如此心虚过,甚至握着咖啡杯的掌心都出了细汗。
在她还没弄明白许宥景心意的前提,她不能“有记忆”。酒后亲人是她不对,可他也亲她了,难道还要将公道分说个明白么。
他现在这样问,她除了装傻还能怎么办。
“哦。”许宥景点了下手表,“快迟到了,先吃饭。”
“好。”温淮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送到底,许宥景接上:“等会儿坐我的车走。”
“为什么?”
许是她太过讶然,他看向她,隐隐察觉出她今天的异样。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上班——”
“我送自己老婆上班,违法?”
“”温淮一噎,“不违法。”
“那我送你。”
“好。”
“吃吧。”
温淮应着,把裁切整齐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心里想着事,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上车前,温淮才发现今天少了萍姨的身影,遂坐在车里问他,“怎么没看到萍姨?”
“昨天大雨,我就没让她回来。”许宥景启动车子,“今天回来。”
“哦,好。”
所以——
今早的早晨,是许宥景做的?
她张了张唇,没把那句“昨天你回来下雨了吗”问出口。她总觉得两人之间关系微妙,许宥景也似乎再生自己的气。
他没有计较她为什么会约他和乔眠见面,也没问她为什么去酒吧喝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的行李箱,或者看到了,也没问。
不问,是想就此揭过,还是要她主动说?
正胡思乱想着,包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温淮拿过来,看到蒋函发来的邮箱。
里面是他整理好此次会前会的大致内容和会议主旨。
他以为是许宥景让他同步给她的,说了句“我会仔细看完的”,把开车的人搞得一懵。
去公司的路上,温淮都在低头看会议内容,许宥景想和她说话也没找到时机。
终于,在地下停车场,他看向收起手机的人。
“温淮,今晚下班,我们聊聊。”
她自知躲不过,说了声“好”-
周一例会照常进行,温淮代替蒋函在会上简单扼要地概括会前会主旨,重新在新品“羽翼”的产品推广上调整附和政府理念的宣传用语,也对即将结束的发布会流程进行整改。
在最后,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大家看去,竟是佟震源背着手站在那里。
他一身深蓝色格子衬衣,下身是宽许多的黑色长裤,一双布鞋早被磨得发亮,可白边却干干净净。
这一身衣服他时常穿着出现在大众眼中,大家有时还会猜测,佟老为什么买好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佟老怎么来了。”
他婉拒了让座的李启成,对许宥景开门见山:“我想将‘羽翼’的L2改成L3。”
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新品即将上市,这时候突然撤回去会损失一大笔钱不说,之前预热和宣传方案都要重新做啊!”
“这根本不可能!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舍弃盈利的肥肉,转道选一个高回报低盈利的东西,消费者也不一定买账啊!”
“已经花了一大笔代言费,再回炉重造不是白白拿钱打水漂?”
“”
会议室内拒绝的答案显而易见,许宥景没说话,佟震源也在旁等着管理人给出回复。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启成打圆场,“辅助驾驶固然安全,但隋董就自动驾驶投入过多心血。如果L3最终实验数据好看,实际运用也不是不行。”
隋见闻见状反对:“前期投入多少你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要改,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点?李启成,佟震源老糊涂了,你也老糊涂了?”
他转而看向许宥景:“许总,你该不会也头脑发热吧?”
许宥景正
转着温淮的笔,闻言才掀起眼皮。
他问佟震源:“有实验数据么。”
佟震源:“现在没有,但我敢保证——”
“那就保持原计划。”
不容置疑的威压打断年迈的话语,众人鸦雀无声。
温淮抬眼去看佟震源,他的表情虽有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许宥景反问:“佟老还要要说的吗?”
“你不信我?”
年迈的嗓音带了些颤抖,就连温淮心口也是一揪,不由得看向没有表情的许宥景。
“信也得要白纸黑字的凭证。”他的音量不高不低,“你没有。”
“我现在是没有,可再给我几天时间一定会让你们眼前一亮。”
“几天?”
“最快一天半!”
思索后,许宥景摇头。
“东阳已经快我们一步,这时临阵撤回,巅峰上下几千名员工靠什么吃饭。”
佟震源不愿放弃:“但自动驾驶技术必然会是羽翼的一大亮点,一经上市销量定然创下新高。”
他指尖飞速转动着笔,最后停下,“可你拿不出说服我的数据。”
“现在虽然拿不出,但不出两天——”
许宥景仍然摇头,切断他的话:“我还是那句话,L3运用必然延期,到时的损失和回报都是未知数,且连市场评估的基础都没有。”
“这期间,几千名员工靠什么吃饭,你佟老画的饼么。”
“”
一语中的。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神交流,满是震惊。
在座的谁不知道,巅峰最不好惹的就是技术一部的首席工程师佟震源。
资历深、脾气臭、性子倔,更固执己见。
他不感兴趣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但如果和他坚持做的事背道而驰,他一定会不依不饶,嘴皮子比谁都溜。
现下,他竟然被许宥景堵的哑口无言,大家实属震惊之余,也多了些心疼老人家的心思。
这么大岁数还要当牛马,也不容易啊。
许总也太嘴毒了点,好可怕。
禁止虐待老人啊啊!
“我知道了。”
佟震源离开,许宥景面上不见半分愧疚,凝视着。
“继续。”
“”
散会前,市场营销部的人将方案投屏,温淮和匆匆赶来的蒋函,还有董晨正在审核流程。
进行到一半,营销部经理将一份问题大纲放在许宥景手边:“营销部拟了几个问题,准备在发布会结束后,以两三分钟的时间对许总做一个访谈,不知道许总有没有时间?”
温淮和蒋函对视一眼。
这个流程事先并没有和秘书部沟通过,他们也不知道问题会是什么内容,实在唐突。
“不好意思。”蒋函抬手拦住营销部的人,“请先交给我过目,再和许总——”
“没事。”许宥景淡淡血色的嘴唇有些干裂,“现在问。”
经理这时开口打圆场:“是呀,和许总对的过程中要是有问题冒犯了,咱们就直接删掉,直接一步到位好吧。”
他示意开始,温淮和蒋函在旁边对后面的流程。
双方虽隔得不近,但因着老板在场,还有佟老的事,大家都自觉压低音量,不敢造次。
以至于,温淮也能将心在曹营心在汉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一个问题,想问许总,有关‘羽翼’的理念”
她边听着,边指出某处的异样,“这里时间不对,需要再和策划确认一下。”
蒋函圈了个圈,“好。”
“‘羽翼’很受当代年轻人的喜欢,这个问题也是网友留言最多点赞的一个,许总要是不喜欢可以划掉。”
“嗯。”
“百度显示,许总您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便成为北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如此事业有成,大家想知道您在上学时期是不是是那种从不逃课,从不早恋的好学生?”
温淮刚点上行程某个位置便一顿,蒋函看来,却没听到她说话。
正要提醒,又听身后传来话语:“网友们比较好奇,您这么优秀的人,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不知有意无意,温淮感觉周围的声音都放轻了,大家都跟她一样,扬着耳朵听他的答案。
不过她别别人消息灵通些,知道许宥景曾喜欢——
“没有早恋过。”
隽冷低沉的嗓音传来,惹得温淮指尖用力,在表格上留下划痕。
正巧这时,有人在身后拍了下温淮的肩膀。她回身,对上了白色沙发上,男人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她听到他说:
“我二十八岁前,没喜欢过任何人。”
骗子。
温淮忽然很想哭。
这人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对佟老那么凶,还是个骗子!
温淮眼底毫不掩饰的怨怼看得许宥景一愣。
刚刚叫温淮的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说自己的事:“温秘,场地有几处我们定不下,可以请你帮当看看吗?”
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她别开眼。
他给没给人写过情书,她计较什么。
遂点头:“走吧。”
正好可以借此,暂时先看不到许宥景。
坐在沙发的人见她要走,也顾不得什么有人,高声道:“温淮。”
可能太急,尾音有些撕裂。
到底不能装没听见。
身量纤纤的背影一顿,看来。
不止她,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就连蒋函也提老板捏了把汗,不确定他要干什么。
许宥景本人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眼下尴尬,他干咳了声,嗓音更哑:“晚上在满香阁包了场,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
一瞬沉默后,便是哄抬而起的欢呼。
“满香阁欸!那可是北城口碑最好的私家菜!预定都要提前好几天呢,许总竟然直接包场了?”
“啊啊!我听说过,但是看装修很豪很贵的样子,都没敢进去过。”
“虽然许总早上凶凶的,但是他为我包场耶!”
“”
也有人小声蛐蛐,“所以许总叫温秘书是”
“刚刚餐厅老板打电话询问菜品,我正准备让温秘书统计口味。”他一抬下巴,直戳了当,“就从温秘书开始吧,你喜欢吃糖醋鱼还是糖醋小排?”
蒋函石化:这话题是不是转的太生硬了?
温淮却听懂了。
这是他昨晚问过的问题。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再次呼吸,她已经整理好情绪,微笑:“抱歉许总,晚上我有事不能去了。我这就去询问其他同事的口味,一个小时内送到您办公室。”
“”
望着合上的门,许宥景久久没能回神。
真生气了?-
一小时后,蒋函敲响办公室的门,还带着那份员工口味名单。
许宥景简单翻了下,“温淮呢?”
“温秘书正在忙着发布会流程的审核,让我把名单送过来。”
蒋函瞧见,许总蹙着的眉心又紧了几分,脸色也不太好。
“许总,您没事吧?”
蒋函是真的担心。
他在临港应付那些老狐狸本就费心劳神,百忙之中还抽空回了趟北城,凌晨才落地,没睡几个小时又参加长达七八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了又连开
十一个小时的车程,脸色能好就怪了。
许宥景摇头,抬手按压着太阳穴。
“让孟汀把数据A带给佟”
蒋函一顿:“什么?”
“算了。”他眼皮有些沉,“帮我拿个口罩进来吧。”
蒋函应着,瞧着许宥景的脸色实在不好,“许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用不用我拿个体温计过来?”
一阵咳嗽,蒋函准备上前却被许宥景摆手拒绝。
他的声音更哑了:“刚刚量过了,不算高。”
那就是在发烧!
蒋函将今早他的不适联想起来,心里后怕:“许总,要不要告诉太太,送您去医院?”
“不是最后的流程还没定?没那么严重。”顿了顿,他垂下眼皮,“也不用告诉她。”
“好,我知道了。”
想起刚刚的欲言又止,蒋函再次确认:“数据A先不让佟老知道吗?”
许宥景揉着眉心,“是不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今天我看佟老似是很受挫,如果让他早点知道您没有放弃L3的数据运营,他是不是会”
对上那抹凌厉的目光,蒋函止住话头。
“抱歉,许总。”
“我这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他赶人,“出去。”
出了办公室,蒋函受伤的心灵一秒治愈。思索再三,觉得还是要和温淮说一声。
他取了口罩去营销部没找到她人,问了才知道她刚往楼下走。于是又乘电梯下楼,终于在一楼大门外看到她。
“温秘书!”
连叫两声,前面的人终于看到他。
“蒋特助?怎么了吗?”
蒋函跑过来,问道:“您这是”
温淮看了眼不远处的药店,说话也不太自然:“刚刚开会注意到许总嗓子不太舒服,想去买盒龙角散,等会儿辛苦你帮我给他吧。”
蒋函欲言又止,又听她道:“今早例会你怎么没在?”
蒋函也是一愣,“许总没和您说吗?这两天临港大雨,所有交通工具暂停通行,我是交通恢复后,今早的飞机刚落地,已经和许总报备过了的。”
轮到温淮发懵,“所有交通工具暂停?那许他是怎么回来的?”
“许总——”
知他匆忙回来目的的蒋函拧眉,索性也不替他瞒着,和盘托出:“许总冒雨开车十一个小时,连夜从临港赶回北城,说是想早点见到你,有话和你说。”
“他”
“我刚刚给许总测体温,三十八度三。”
他瞧见了温淮眼底闪过的心疼,缓了语气,“太太,你不应该买龙角散,应该买退烧药。”
车鸣声划过,蒋函看向不远处的药店:
“或许比起药,许总现在更需要你。”
第44章 心跳四十四下“温小姐掌握主动权”……
电梯运行得无比慢,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连三个电梯都停滞不动。
她转而去看专用梯,竟然显示到达二层。
还来不及思考,数字二变成一,电梯门打开了。
她和里面的人对上眼。
许宥景看到温淮也很意外,但这点情绪终究被他的不适覆盖。他咳了几下,也看到她手里的口罩。
“这是给我的?”
嗓子像是含了沙砾。
温淮别开眼,把那袋口罩交给他,“蒋特助让我给你的。”
“嗯。”他接过来撕开,戴上,“谢谢。”
“”
温淮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里面的人也没有要关门的意图。两人就这么一个在电梯里,一个在电梯外,仗着能使用专属电梯的没几个。
触及他脸上异样的红晕,温淮终是忍不住开口:“听蒋特助说许总发烧了。”
“嗯,所以要了口罩。”
“现在好点了吗?”
许宥景凝视她片刻,忽然道:“要不要跟我一起下班。”
温淮:“?”
她顿了顿,走进去,“好。”
她给自己找理由,“老板不舒服,我陪老板去医院,理所应当。”
许宥景藏在口罩下的唇瓣勾了勾。
“那老公呢。”
温淮诧然,在他的注视下转移话题:“不是说要聊聊吗,就现在吧。”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门打开,温淮先出去,许宥景跟在她身后。
温淮前往主驾,朝后来的人伸手要钥匙。
许宥景给她。
指尖的短暂触碰也让她感受到他的体温,眉心一敛。
坐进车里,承载两人的大空间终于缩小到一间车厢这样小,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温淮觉得自己这时候再和一个病人计较实在心急,索性道:“先去医院吧,有什么事等你退烧再说。”
她准备插入钥匙,手腕却一沉。
转头看去,许宥景正在看着她。
昏暗里,那双眸子恍如黑曜,摄人心魄般将她禁锢在原地,哑了喉。
“我现在很清醒。”比适才似乎更低沉的嗓音响起,“温淮,就现在说。”
他放软的语气格外清晰,“可不可以?”
温淮没去看他,深吸口气。
“今天营销部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人的时候,你为什么撒谎?”
许宥景:谁?
“你明明给乔眠写过情书,为什么说你没喜欢过人?”
“情书?”
见他还想狡辩,温淮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就想问他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撒谎。
“你是不是以为——”
他立刻反应:“那天你在办公室?”
四目相对,许宥景已经确认:“我和乔眠被带到办公室那天,你也在,是不是?”
她别开脸,默认。
“那天我刚到门口就听到你们的事,碍于当时的气氛我就没进去。”
他有些急:“然后呢?”
“所以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乔眠,知道你们有误会才安排——”
“那你知不知道那封情书不是我写的。”
许宥景打断她,直截了当:“她自己写给自己的。”
温淮错愕地看来。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犹如闷雷,沉闷地压在她的心头。
“从小乔眠就喜欢和谢颂白对着干,那次也是见他收到情书自己没有,于是专门找人写好情书再装作追求者的身份送给她,不想在中途便被主任发现。她怕事情被戳穿被家人责骂,所以拜托我帮忙,承认那封情书是我写给她的。”
万万没料到会是如此,温淮错愕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信的话我这里还有当年她录的视频。”顿了下,许宥景才道,“这个手机没有,在我高中用过的那部手机里,回去找出来给你看。”
“”
所以那段时间,她的黯然神伤都源自于一场误会?
可谁会想到,这会是一场误会?
原以为,属于少女时代的暗恋就结束在这封情书中。所以从那以后,她规避和许宥景再见面,甚至连有关他的消息也不再去打听。
直到高三毕业,许宥景离校,温淮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想念代替了心痛,她也逐渐从初恋的悲伤中走出来。慢慢的,留在她记忆里的,只剩许宥景的张扬肆意和那张让人忘不掉的脸。
从高中到大学,她再也遇不到能让她心动的人。
直到许多年后,在父亲安排的相亲中见到了他。
那个只一眼,就让她心跳加速,呼吸紊乱的人。
“你”
试探着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到头来,眼泪却先一步抵达。
她酸着鼻头,不知是该为青春的暗恋祭奠,还是先庆幸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人。
“她有别人喜欢。”许宥景认真道,“我喜欢的,更不是她。”
尾音漫漫,似是蕴含了许多情绪。
温淮倏地转过去,强忍着的那滴泪也顺势夺眶。
“你喜欢谁?”
指尖一缩,许宥景看向手背的那滴泪,刚要回答。
“你先别说。”
她刚刚只是下意识那么问,眼下马上要知道答案了,又怂了。
受原生家庭的影响,温淮对感情从来都是笨拙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也不知道两个聊得好好的人,怎么就忽然在一起了。
大学的时候,舍友同学都谈恋爱,只有她永远单身。被她们调侃榆木脑袋的时候,温淮脑子里想的都是许宥景。
那个明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却成为阻碍她以后每次心动的岩石。
“先别说”她呢喃着,视线聚集在某一处,缓了口气才道,“许宥景,其实我一直——”
突如其来的力道和举动,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后颈被发热的大手箍着,他稍稍用力,温淮便被他拉过去,堵住唇。
他隔着口罩吻她。
在她清醒的时候。
在她没有主动要求的时候。
他在吻她。
睫毛轻颤,甚至忘了呼吸。
虽然很短暂,但足以让温淮脑袋空白。
许宥景瞧着那双还懵着的眼睛,忽而弯了眼眸。
温淮回神,想撤开却撤不走,只能老实待在他的手掌心。
“你!”她堆积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你怎么又亲我!”
“又?”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许宥景眯起眸子,“说说吧,记得哪次。”
哪次?
不是就那一次?
温淮没被他牵着鼻子走,企图转移话题,“你发烧了,先去医院。”
手上力道一重,她被拉着,对上他的眼睛。
他说:“我喜欢你。”
“”
这人,做什么都这么直接的么。
“你”
他太过直白,太猝不及防,温淮束手无策。
她要怎么做?
要说什么?
还是直接答应?
狭小的空间里被热气熏得面颊发热,温淮感觉她也发烧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许宥景的眼睛比星空顶还亮,他一说话,她就大脑宕机?
颈后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软肉,他让她看着自己。
“阿淮,我先向你表白的。”口罩上的那双眼睛无比炽热,“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她眼睛乱看,就是不敢迎上视线,低低道:“听到了。”
“嗯。”他说,“听到了就好。”
没有下文的语气。
温淮不懂了,抬眼问道:“然后呢?”
这一对视,她也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才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那么说,让她看他。
“然后。”许宥景接上她的话,“温小姐掌握了主动权,可以随意处置我的喜欢。”
她问:“包括拒绝吗?”
前一秒还放松的眉眼紧蹙起来,许宥景低声道:“不行。”
温淮有些无辜:“可你刚刚还说随意处置。”
“我的意思是,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
许宥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其实他另一只手的手掌早就出了薄汗。
他似哄般,对她说:“好不好,阿淮?”
好不好
怎么不好。
“其实我很早就——”
“!”
唇瓣再次被堵住,温淮瞪大眼睛。奈何后颈的手落到她的后腰,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再次分开,温淮看到那张口罩上的口红印,双颊更红。
“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想谢谢你。”他忽然这么说。
“谢我什么?”
后颈的手离开,许宥景转而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谢你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温淮一脸懵,“什么机会。”
手腕处一凉,她垂眼看去,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听他清磁的嗓音落在耳廓。
“向你告白的机会。”
许宥景轻轻笑着:“我们之间,是我先向你告白的。”
她恍然。
原来许宥景两次隔着口罩亲她,是知道她想说什么。
想起早晨匆匆瞥过的那条消息,温淮赶忙去看手机,看到了和父亲最新一条信息发送的内容,哑了。
她还以为是做梦,没想到她昨晚就和他表白了?
天呐温淮,你真是喝醉了什么都敢做。
“阿嚏!”
许宥景捂着嘴转过去,尽管戴着口罩,他还是怕传染温淮。
“先送你去医院吧。”
“让蒋函来吧。”
温淮不放心,但嘴上不承认,“蒋特助早班机才回来就投入工作,他累了。”
许宥景一怔。
“要不是蒋特助告诉我你是连夜冒雨赶回来的,你是不是不会和我说?”
“说什么。”他的眼神没离开过她。
“是为了我自己。”
“生怕你晚一天知道我的心意的私心。”
“怕你被人拐走。”
压低的声线深情又真挚。
温淮面颊一烫,飞快移开视线。
拧开钥匙,才发觉手腕戴着什么,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只表。
是许宥景刚刚给她戴上的。
“你”
“早就买好了的,一直没来得及送,现在终于送出去了。”他伸手替她摆正,“喜欢吗?”
温淮看向左手腕。
银光色的腕表就连光泽都闪烁着锋芒,表盘之下镶嵌的碎钻正好落在每一个时间之上,恰到好处的融合也不显得夸张。
就连表盘和表带的尺寸都很贴合她的手腕。
她点头,话还未出口,又听旁边几声喷嚏。
“抱歉。”
“没关系。”
车子行驶出车库,温淮朝着医院开去。
一路上,车内安静,温淮看向副驾已经熟睡的人,正要调整空调温度,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也惊醒了许宥景。
“我帮你接。”他嗓音哑到不行。
接了电话按下免提,送到温淮耳边。
这一瞬,温淮突然想到他就任的第一天那个晚上。
他送她回家时也有一通电话,她就是这样帮他接听的。
好巧。
董晨的声音出现在车内:“温姐,你在哪儿?看见许总了吗?”
温淮从后视镜看到许宥景蹙眉,明白他的意思,道了句“没有”。
下一秒,蹙眉的人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温淮:“”
那边沉默一瞬:“是许总的声音吗?”
第45章 心跳四十五下撬他墙角
这是怎么听出来的?
此刻无暇顾及其他,正巧遇到路口绿灯,温淮起步的同时,耳边的手机也被拿走。
许宥景鼻音厚重:“她在开车,有事?”
“有的有的。”董晨意外许宥景会亲自接电话,马上交代,“东阳集团的明总秘书打电话来想约您见面,说明总有些话要和您解释。”
“拒了就行。”许宥景顿了顿,忽然道,“佟老还在实验室?”
董晨:“这”
温淮道:“还在。听说例会后他便把自己锁在实验室,一整个上午都没出来。”
“嗯。”像是一件不相干的事,他对董晨道,“让隋总和李总下午三点到我办公室。”
“好的。”
手机放回包里,许宥景眉心不展:“东阳是今天召开新品发布会吧。”
“对,下午三点。”
抬手看表,还有五个小时-
医院点滴室,许宥景靠在沙发上,已然熟睡。
温淮碰了碰他的额头,温度有所下降,但还是有些高。
可能因为难受,许宥景连睡着都蹙着眉头,他还戴着口罩,半张脸泛着比平常肤色更深的红。
这还是温淮第一次见熟睡中的许宥景,似乎睡着的他比平日凌锐的模样更惹人注目。
倒不像今天在会上那么咄咄逼人了。
其实她可以理解许宥景的做法,也能明白佟震源的苦衷。
她跟在隋岑山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他有多想突破自动驾驶技术。佟震源也是个技术狂,遇到难题会钻研到几天都不吃饭。
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也是合情合理,有共同的目标。
正因如此,她知道向来稳重的佟震源今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例会。
哪怕没有带来证明的资料,可他还是来了。
许宥景身为公司CEO,不能在没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偏听偏信,放任全体员工的心血付诸东流。
他的话虽然不留情面了点,但是对的。
他得为其他人负责。
他们两个站在各自的出发点,都没有
错。
叹了口气,温淮收回目光,继续处理手头的邮件。
期间,董晨发来消息问她和许宥景去哪了,还说焦晓琳来过,见她不在又走了。
温淮将后面那句忽略,[我和许总在医院,他发烧了。]
董晨:[怪不得早上我就看许总脸色不好,现在怎么样,严重吗?]
她刚打了个字,屏幕弹出的弹窗显示邮件名称:有关L2(辅助驾驶)和L3(有条件自动驾驶)的实验数据检测。
竟然比计划的还要快。
温淮也顾不上董晨,点开邮件看到详细的实验数据和结果,甚至还有红字标注的优缺点。
邮件的最后,是姜泉羽留下的批注:L3在3564场实验中只存在0.01的偏差,我建议,可正式运用于“羽翼”。
温淮欣喜着按下截屏想要发给隋岑山,可却在发送页面,她却犹豫了。
如果正式运用,那将意味着产品上市后将面临许多审视和批判,同样也提高了意外和危险发生的概率。
还有,势必会延缓正式发布时间,扩大了资金损失。
挺起的腰稍稍卸了力,她看向身旁的人,不禁去猜许宥景会在技术突破和保守前进选择哪一方。
没了工作的心思,温淮收起手机,看向还有大半的吊瓶。
估算着时间,起码还要半个小时才能滴完。
她轻轻起身,调慢了点滴速度,正要撤身之际,余光瞥见身下的人的眼瞳,浑身一僵。
下一秒,她撑着沙发的膝盖一滑,整个人趴在许宥景的胸膛。
一声闷哼,温淮想站起来却有心无力。
“别起来了。”许宥景虚扶着她的腰,“这样挺好的。”
温淮涨红了脸,又不敢把手放在他身上,直至窘迫,他那只没打点滴的手伸过来,让她被他扶稳。
站直身子,温淮感觉脸上的热劲还没下去。
“怎么不说话的?”
尽管下半张脸藏在口罩下,许宥景也难掩笑意。
温淮不自在地咳了声:“我想给你把点滴速度调一调。”
“嗯。”
他嘴角难压,好在有口罩挡着。
看了眼时间,他正了神色,“抱歉,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让蒋函带吃的来。”
“我不饿。”温淮把手机解锁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为首的标题清晰醒目,许宥景敛神,接过文件自己看。
几分钟后,他看完了内容,也明白佟震源的意思,“他还是想把新技术融入到羽翼当中。”
温淮知道他在为难,也没说话,给他思考的时间。
低头思索的人没听到回答,抬眼看她,“你觉得呢?”
“我?”她意外他会问她。
“嗯,如果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一边是有可能获得暴利和更高口碑的新技术,一边是稳操胜券,虽不及暴利但可盈利的保守派,你会选哪个?”
选哪个
他只是问选哪个而已。
既没有当前已经准备上市的前提,也没有其他同行竞争的情况下。
“我会选第一个。”
许宥景挑眉:“受隋董的影响?”
“有,但不全是。”
“说说看。”
“我调查过全自动驾驶的事故率长期低于人类驾驶,也有很多个企业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胜诉,维护了公司的权益。这就证明,全自动驾驶技术是可推行的,受法律保护的。”
“L2技术现已成熟,再如何优化、精简成本,天花板就在那里,无法突破。可如果一直在限制中挖坑埋土,那块肥沃土地的土壤早晚会被消耗殆尽。”
“相较于低成本的L2,L3固然需要更多的财力人力,但技术优化的同时,也提高了安全性,更容易被大众接受,前景还是十分可观的。”
许宥景听着,没作声。
温淮有些不自信:“是我说得不对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他自嘲,“说得我都想延迟‘羽翼’上线。”
她笑笑:“你不会的。”
如此笃定的语气倒是叫许宥景都愣了半晌才想起接话。
“这么信我?”
“嗯。”
他不太确定,“因为我在例会把员工饭碗护得好好的?”
温淮摇头,声音有点小:“因为你怼佟老怼太狠了,现在换口风不像你的作风。”
这是在揶揄他?替佟老打抱不平?
许宥景气笑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
温淮的脸颊有一颗酒窝,白瓷色的肌肤泛着粉色的红晕,此刻,弯弯的眉眼灵动又温和,用那样的眼光望着他,叫他本就干涩的喉更觉得痒。
指尖蜷缩,他想抬手,又怕她觉得突兀。
踌躇之际,温淮手机的震动让他不得不收起心思。
按灭闹钟,温淮看了眼正好快要滴完的点滴,起身,“我去叫护士。”
“好。”-
下午四点,会议室的大门依然紧闭。
隋见闻和李启成进去一个小时,到现在也没有结束的架势。
如此架势,董晨几人纷纷猜测许总要坐不住了。
“东阳这次的新品一上,五分钟销量过百万,我觉得许总有压力了。”
“有啥压力,咱们的性能和电池还有配置,哪一个不比东阳好?杞人忧天。”
“就是啊!上线直接秒没好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温淮没参与话题,认真看着电脑屏幕。
也没注意何时走到身后的董晨。
“温姐,你要换工作啊?”
温淮一愣,飞速转身,“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把接好的咖啡放在她手边,“刚过来就看到了,你要辞职吗?为什么?”
温淮让他小点声,“只是有这个打算,先看看。”
“是工作做得不开心吗?还是有客户为难你了?温姐,出什么事了吗?”董晨是真的没想到温淮会辞职。
“都不是。”
不说这份工作她做了多久,腻没腻。
但只要是秘书这份工作,她永远都不能和许宥景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所以她想辞职。
但具体换什么工作她还没想好。
“这份工作本也不是我的初衷,后来的被迫接受竟然也被我干到现在。隋董是当初领我进来的人,等峰会关于能源开发票选有了结果后,我就离开。”
董晨几次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温淮被他这样逗笑。
“先帮我保密,公司里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
“并没有多开心好吧。”他拉开凳子在旁边坐下,“是不是你老公不让你上班了?”
温淮想了想。
如果许宥景知道她要辞职,应该也是同意的吧。
她还没说话,董晨又问:“上次你说他有白月光的事怎么样了,解决了吗?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温淮理不直气不壮:“都说了那是我朋友了”
“你就别骗我了温姐。”
董晨一副很懂的模样,甚至站起来,在没有总裁的总裁办办公室中央的地板砖上义愤填膺,抬手拍着她的桌子,道:“这种夫妻之间相看两厌,忍受不住诱惑出轨的剧情我最懂了!”
“不过温姐你放心,要是那个男的真出轨了你也不用为了他流眼泪,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恋!”
电梯间传来一声响,温淮下意识看去,对上口罩上的那双眼睛,等到她再去阻止,已经晚了。
董晨的声音震耳欲聋:
“到那时,我可以当你的新欢,去刺激那个渣男,让他看看什么叫下一个更好!”
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微小的声音。
倏地,董晨感觉身后一道凉意直冲他而来。
他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许宥景,魂都飞了:“许许总!”
“嗯。”
许宥景信步越过他,看得却是温淮。
他挑着眉,咬文嚼字:
“下一个,更好?”
第46章 心跳四十六下[我老婆给我煮的]
总裁办公室内。
温淮落后一步进来,关上门。
“小隋总和李总觉得如何?”
她自动忽略了适才在门外的对话,开始下一个话题:“隋董发来消息,说你是巅峰的总裁,怎样决断你说了算。”
温淮在医院就把邮箱转发给了隋岑山,但没收到回复。
就在两分钟前,隋岑山来信,让许宥景去做就好,他无条件支持。
她把蓝色文件夹递过去,“这是关于两个选择的优缺点和资金损耗,还有后续可能会面临的问题。”
许宥景接过来,有些意外。
文件内容很详细,条理清晰,文字不繁杂冗长,可谓是简单扼要,直击要害。
他抬眼,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刚刚。”温淮向来不质疑自己的成果,以为他有什么顾虑。
许宥景摇头,伸手让她过来。
温淮提步过去,刚准备停下就被他拉着手腕。许宥景稍一用力,她便和他一样,坐在办公桌前。
“这”
她下意识去看外面。
“不会有人进来的,坐吧。”他起身走到咖啡机前,边和她说话,“现在巅峰上下都忙着后天羽翼的上市官宣,没人会来我这里。”
她讶然:“官宣时间定下了?”
“刚定。”许宥景抽空瞥了眼时间,“五点发内部通知。”
咖啡机工作的噪音短暂响起,许宥景握着勺子的手一顿,转过来,“加糖吗。”
温淮还在想佟老知道是什么心情,没太注意,“是煮给我的?”
“嗯。”
“不加了。”她走过来,在柜子里找了个和他手里一样的杯子,“和你一样。”
“好。”
知道她要做什么,许宥景没推拒,让开位置给她。
而他,则带着那杯煮好的咖啡在旁边等着。
天边的太阳已经在西方候场,半晕染开的橙黄色光辉洒满白云,也映在他身后这面玻璃窗上。
他半坐着柜子,只觉得溢进来的光晃眼。
晃得他都看不清温淮。
正要换个位置,余光瞥见一抹光亮,引得他朝温淮无名指的戒指看去。
纤细修长的手指根被素戒圈住,骨感流畅的线条延伸,他看到了温淮手腕之上的那块表。
机械金属完美咬合着彼此,直至全部包裹在能有心脏跳动的脉搏处。
紧紧贴合、感受跳动。
上次也是在办公室,他握着她的手腕帮她上药。
许宥景觉得喉间干涩,他眯起眼,指尖摩挲着杯壁。
他想。
如果哪天她看腻了,他再给她换喜欢的。
总之,她戴着他送的东西,才好。
“给你。”
温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把做好的咖啡放在旁边,转而去拿自己的。
拿不动。
圈着杯环的手指用着力。
“你想喝这杯吗?”
她松了手,以为他不想喝她做的那杯。去拿桌上那杯,却被他的大手盖住。
两杯都霸占着。
疑惑抬头,发现许宥景一直在看她。
“你看我做什么?”
“想一件事。”
“什么?”
许宥景凑近些,哪怕戴着口罩,也依然挡不住他的清隽面容。
他是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一见到,温淮大脑自动宕机,想不来一点其他的事。
好看到
她视线下移,落到他被口罩挡住的嘴巴。
那个印着口红印的口罩还是她帮忙扔进垃圾桶的。
温淮意识到自己走神,对上他的视线时,脸上一烫。
许宥景捕捉到她双颊的藕粉,弯了眼睛,问她:“温淮,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吗。”
真要追吗
温淮没忘他在车里说的话,她以为他就是说说的。可现在这样,他确实是很认真地在询问她的意见。
是不是她说可以,许宥景真的会认真追她?
但被追求期间,是不是就不能她视线从口罩掠过。
她拧眉,“要不,我追你吧?”
许宥景先愣了下,随即不太确定道:“比谁先追到?”
“噗。”
这成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领证了,这样追人是不是太麻烦?”
注意到他上挑的眉,温淮赶忙找补,“我是说你会追人吗?”
眉骨一抬,他的笑意到底是藏不住。
不过笑意之后,是侵略性的眸子。
“质疑我?”许宥景想起刚刚在外面的事,“还是担心我追不到,后来者居上?”
温淮炸舌。
果然逃不掉。
她本能垂眼回避实现,可转念一想,她抬头对上他戏谑的目光。
“许总的意思是,你追人很有一套?”
许宥景一顿。
不待他解释,温淮反守为攻,“既然主动权在我,那我得好好考虑下了。”
她端过他手中的杯子就往外走,许宥景在后面喊她。
到底没装腔作势到底,温淮停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许总还有事?”
“有。”他笑意不减,叉着腰道,“晚上一起吃饭?”
温淮弯头:“以老板的身份?”
“追求者的身份。”
她很为难的模样,“那我考虑下。”
门被关上,办公室只剩许宥景还望着门的方向。
他兀自站在那里笑着,半晌终于收回目光,端起那杯咖啡喝了口。
桌前的手机响起震动,他走过去,看到是南迪的语音,点开。
南迪:“怎么办阿景,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她,我好想她啊。”
南迪:“她为什么见了本少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为什么啊啊啊!”
南迪:“你也在忙嘛,为什么郗冠不回我你也不回我!你们怎么一天天都这么忙!”
静谧的空间残留着聒噪的哀嚎,许宥景不耐地按出键盘,刚点了一个键,想了想,指尖一点,退出键盘。
他对着右手的咖啡拍照,发送。
南迪:[?]
南迪发了语音过来,更不耐烦:“咖啡有什么好拍的。”
一连两条二十多秒的语音,许宥景不紧不慢地单手打字。
那边,正在发送第三条语音的南迪看到信息一愣,再看第二眼,他彻底无语。
J:[我老婆给我煮的。]
J:[哦。]
J:[忘了你没有。]
南迪气急,指尖往右一划。
取消发送!
温淮从办公室出来就被大大小小的工作困住,她也顾不得安慰还在自责的董晨。
这时,工作群弹出工作信息,李启成发布了群待办,让各位员工在下班前提交代言人海报的投票选择。
Emily道:“这种事不应该是乔眠团队选吗,或者是领导层做决定,怎么李总这次让全公司票选呀,这么把员工当回事么。”
董晨摇头:“或许是因为代言人是票选出来的吧,宣传图也让我们选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多有参与感。”
Emily点头,“也是。之前传出乔眠和万延时be的热搜我还以为是负面新闻,吓了我一跳呢。最近又是技术调整又是顺延上市的,好不容易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可别代言人再出什么事。就希望‘羽翼’能顺顺利利的,这样我的奖金也就有着落了。”
几人忙中偷闲,而温淮,看着电脑的右眼皮却抽了一下。
她当是没休息好,也没多想。
18:00
巅峰准时下班。
大家都兴冲冲收拾东西结伴离开,谁也不想缺席今晚在满香阁的席面。
何况是同事之间的聚餐,没有领导,没有压力,还能吃到平常不舍得花费的美食,有什么理由能拒绝!
何绪文和Emily在等董晨,董晨则看向温淮,“温姐,你真不去吗?”
“不去了。”她将最后那点文档收尾,“你们去吧,吃得开心。”
董晨还想说什么,却被何绪文和Emily催促离开。等到其他同事陆续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只剩温淮。
她四下确认无人
后,往紧闭大门的办公室看了眼。
被百叶窗遮挡,她什么也看不见。
手边的手机一亮,许宥景的消息出现在最顶。
J:[进来。]
她犹豫下,掌心又是一阵。
J:[都走了。]
温淮还是觉得不好,打字:[我去停车场等你吧。]
百叶窗边的许宥景收回手,看到她的消息有些无奈。
还是很胆小。
不过,也更可爱。
刚刚他扒着百叶窗看得分明。
刚开始的温淮,送走董晨他们还在专心工作。可能是后面工作做完了,她终于想起他,四下张望着,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等同事离开。
无人的座位上,本就是他眼中焦点的温淮,一举一动都被放大。
他看到温淮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探着脑袋。
那模样,像是一只未达百天的小猫。怯生生的,又带着无辜的审视。
就算和某位背起包离开的同事对上眼,对方也不会往别的地方去想。
因为温淮本身就是纯粹的人。
指尖一弹,他妥协。
回复“好”后,抚开肩膀的灰尘,正预起身,却听到外面的动静。
随后,手机震动,他看去。
A:[先别下来,我遇到焦晓琳了。]
发完消息温淮就把手机锁屏,对上焦晓琳的微笑,她也同样回以微笑。
两人等着电梯,焦晓琳扣着手里的文件夹,给自己再次解释:“你看我忙得都忘了时间,都没注意已经六点一刻了,许总早就走了吧?”
“许总今天低烧,和小隋总李总开完会就走了。”
温淮留意着焦晓琳的表情,故意缓了口气才接上:“许总走的时候还特意让蒋特助锁了门,后面来签字的部门经理都白跑了。”
“这样啊。”焦晓琳不经意地往办公室一瞥,“许总身体没事吧?”
“不清楚。蒋特助是许总的特别助理,工作之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哦哦,对哦,我忘了。”
“没关系。”
电梯还有五层,温淮看得专注,并不想再搭话。
焦晓琳却没话找话,“对了温秘,上次住院,身体恢复好了吧?”
“谢谢,已经痊愈了。”
温淮笑容得体,面上不见半分不耐烦。温温柔柔的,切断了她还想继续的话。
“你怎么没去满香阁?”
焦晓琳一哑,“我去呀,我就准备去呢,这不被文件耽搁了,我现在就去。”
“好呀。”
电梯到达,两人一起进去。
到达焦晓琳办公室这层时,她进去放了文件拿东西离开,却没想又和温淮相遇。
她竟然一直在等她!
温淮看着呆滞的焦晓琳,反问:“焦秘书不一起走吗?”
“走呀走呀。”她讪笑着进来,“不好意思啊温秘,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没关系。我老公发消息说还要一会儿到,我也想着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安全,就留下了。”
焦晓琳点头,“谢谢你呀温秘。”
“小事。”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
走出公司大门,焦晓琳打的车先来,温淮目送她离开才重新往大厦走。
她嘱咐保安巡逻后再关上门,才给许宥景发消息。
J:[好,我马上下来。]
车库,温淮才知道,许宥景今天没有和李启成隋岑山说佟老的L3实验取得成功的事。
她能理解:“这样也好,以防有心人再向东阳告密。只是我担心佟老那边”
“他的脾气我了解,顶多在屋里扎我小人,扎完也就不气了。”
头一次听这么清新脱俗的说法,温淮笑问:“你和佟老关系很好?”
“不好。”他很无奈,“所以才扎我小人。”
“我想起件事。”也是刚刚碰到焦晓琳,才提醒了她,“或许你有没有试过加强公司防火墙?只要在公司联网时浏览文件,电脑自动捕捉痕迹。”
“这样谁看过,什么时候看过,看过多久,浏览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一清二楚。”
这个想法确实新颖,不过公司已经有了这样的技术,显然防不住隋见闻这样的人。
温淮也想到这点:“之学哥之前在国外的IT公司曾做过这类的防火墙,或许能有点用呢?”
听到关键人,许宥景不似适才悠闲。
腰背不自主挺直了些。
温淮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未曾察觉。
“我也是之前听他随口提过,刚刚焦晓琳突然出现在顶楼说你找你,但是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她听我说你走前门已经锁死才跟我离开,我怕她是想做什么,就想到了之学哥之前的这个办法。”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他的意思,“许总觉得呢?”
许宥景“嗯”了声,从后视镜瞧她一眼,倒是没计较称呼。
“你很信任他?”
“当然。”
她不假思索,怕许宥景再有疑虑,她后退一步,“我只是忽然想到,只是一个提议。”
“知道了。”他真的放在心上,“明天开个会。”
“嗯!”
温淮手机亮了,她低头摆弄手机。
许宥景看过来,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
算了。
她是为了公司好。
顶多他醋点,没关系。
第47章 心跳四十七下想抱他
公司一个陆之学就够他防备的,今天又冒出来个董晨。
他到底没发现,他们眼光这么好的。
许宥景在十字路口停下,“巅峰往年有没有给员工安排什么福利?”
温淮想了想,“涨工资年终奖算吗?”
他更具体些:“对单身员工的。”
“有的,对单身员工租房出行都有补贴。”
他摇头,只觉得难以两全。
不过比起他们,他现在更应该思考晚上吃什么。
车子马上驶出中山路,许宥景问她,“想吃什么?”
“嗯”温淮有点为难。
这算是两人知道对方彼此心意后的第一次晚饭,她很期待。但手机那边的陆渺渺,她不忍心拒绝。
只得先道:“我好朋友刚和我说她遇到前男友了。”
许宥景想到南迪下午,问:“也放不下?”
温淮没注意那个“也”,“你记得上次南迪和郗冠来家里那次吗?”
“嗯。”他补充,“说喝三罐就三罐那次,记得。”
温淮:“”
“南迪当时问我认不认识他女朋友,我说不认识,其实我骗了他。”
许宥景意识到什么。
温淮的声音响起:“我不仅认识,她还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好朋友。”
她在南迪追问时隐瞒真实情况,也是为了保护朋友。当时南迪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叫温淮无法认为他是一个理智的人。
许宥景可以理解。
话落,温淮的手机振动起来。
看到备注,她道:“是渺渺。”
随后接起来,那边的声音也清晰落在车内。
“这个时间你在加班吗,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呢。”
温淮如实道:“我刚下班,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们家东北口那条街的西餐厅。老地方,你懂的。”
正要询问许宥景,温淮转头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导航点了下,最终目的地显示的就是那家西餐厅。
见温淮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许宥景冲她挑眉,小声道:“我都OK。”
可能因为他嗓子还是哑着,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突兀的男声清楚地落在听筒对面,陆渺渺的耳朵里。
她先是愣了下,才恍然:“你那个暴发户老公在你旁边啊!”随后情绪down下去,“那你是不是不能来了?”
“你等我。”导航显示十二分钟,温淮同步过去。
“呜呜,艾宝还得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见色忘友的那种人!虽然无意打扰了你们二人世界,但由此能看出你老公人还是不错滴!你回去可以
给予奖励,闺蜜批了!”
“咳咳!”温淮手忙脚乱地已读乱回,“好的好的,那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
切断电话,温淮也不知道许宥景听没听到。秉持着她不说就能蒙混过关,她很自然地道歉。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放鸽子了。”
“没关系。”他车速很慢,“地址对吗。”
“对。”
“嗯。”
感受到车速明显的提升,温淮望着窗外夜景,心中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许宥景想的是另一件事:“你朋友对南迪还不放不下?”
“放下了。”她很肯定。
许宥景不懂:“那”
温淮知道他想问什么。
既然陆渺渺已经放下前男友,此刻也不是因重逢前任往事重提、心里难过,为什么还要找她这个闺蜜求安慰。
温淮言简意赅、简明扼要地概括:“刚分的时候渺渺难过了很久,但两人之间的问题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伤心难过就改变什么。渺渺性格洒脱,拿得起放得下,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次想谈恋爱了,或者在共同好友那里听说他的消息,都会拉着我去这家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有什么故事?”
“算有吧。可能渺渺觉得这是她家附近唯一有腔调的,进去了莫名让人不自觉端着体态言辞。每当有想哭的冲动时,想想周围人的目光,就能忍住了,也不那么难过了。”
许宥景片刻才道:“是比南迪洒脱。”
他将下午的事一并说给她听,“下次见到也不用说。”
他说的,是陆渺渺是她闺蜜的事不用告诉南迪。
温淮点点头,但有想到婚礼,双方终归还是要见面的,到时候——
意识到自己思绪跑偏,她慌乱地移开眼,却在玻璃反光瞧见许宥景。
口罩遮去他一半的脸,侧面看,高挺的鼻梁被半截遮挡,其他埋在口罩之下。
尽管如此,那线条流畅挺拔,普通的口罩也裹不住立体的五官,轮廓分明。
触及他的消瘦,温淮垂下眼。
他前些日子工作连轴转都没时间休息,上午还发烧接近四十度,去医院吊水的间隙才堪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下午又开了那么久的会,现在就连晚饭都没吃上,还要折返送她。
静谧中,她忽然开口:“要不我打车去吧。你先回家吃饭,把药吃了,别又反复。”
许宥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温淮心里没底,正要再解释,身旁传来闷闷的一声疑问。
“不是说奖励吗。”
她一愣。
车子缓缓停下,开车的人看过来,眸底透亮:“我不想要这个奖励。”
“”
正值晚高峰。
络绎不绝的车从身旁驶过,过路的行人自行接班,挽手笑语的微笑声音从车窗外挤进来。
毫无防备触及他眼底暴露出的柔软,温淮一时头脑发热,忽然就很想抱抱他。
“许宥景”
“逗你的。”他及时收住话题,车锁落下,他帮温淮解开安全带,“别喝酒。”
“嗯。”温淮拉门的手没用力,转过去看他。
许宥景还保持着看来的姿势:“怎么了?”
她到底没把“不用等我”说出来,只道:“路上小心。”
说完也不等许宥景说话,手上用力,推开门,下车。
一气呵成。
似逃般,她甚至都没有回头再看那辆黑色的车子一眼。
温淮知道,她在害怕。
害怕他说好。
她私心希望许宥景能等她,可转念一想,她什么时候结束还是个未知数,何况他还生着病。
所以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她扼杀。许宥景又不傻,自然不会这么做,那句“不用等我”也成了她自作多情的玩笑。
兴许是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滑稽的一面,又不愿面对这样自私的自己,温淮仓皇离开。直到西餐厅的门合上,她才意识到这一路的独角戏有多么可笑。
单方面的暗恋变成双向奔赴,处于被动的她占据主动权,温淮的心态还没有转变,反而陷入两难。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实在糟糕。
服务员在前引领,温淮看到了陆渺渺。
“渺渺。”
陆渺渺本在走神,闻言看来,眸子里的悲伤还没来得及收回。
“好快。”她笑了笑,面色恢复如常,“看看想吃啥。”
温淮接过菜单,“还点之前那些?”
“行呀。”陆渺渺来的时间就把菜单看了遍,没上什么新菜品,“再点份甜品吧,你要吗?”
“好。”
把菜单交给服务员,陆渺渺拿过手机给她看。
温淮看着屏幕上的,还没往下翻:“这是你做的?”
“你看这张。”
她放大那张合影,屏幕中央的女人的脸左右非常不对称。
观着温淮的脸色,陆渺渺道:“我最近把之前荒废的重新拿出来了。刚登上,就看梅院长的福利院周一发的拉到投资商的文章。本来不想点进去的,但我也想看看她现在什么样,这一看,你瞧她的脸。”
“左脸比右脸肿这么多,她是得罪什么人了被人打了吗,还是上火啊?”
梅院长是陆渺渺对温淮母亲的称呼。
“不知道。”
温淮回想起上次见面还好好的。
陆渺渺看她没什么反应,把手机拿回来,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管她呢,总之她肯定很难受,自作孽不可活!”
“怎么样,和你老公相处。”她指着温淮手腕的表,坏笑,“哥们儿又爆金币了。”
“要我说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又结婚了,老公也舍得给你花钱,还经常出差不在家。虽然陪伴少了点,但好在舍得给你花钱呀,我——”
“渺渺。”温淮不忍打断她。
“嗯?”
她抿着唇。
两人多年闺蜜,温淮自然知道陆渺渺开心难过是什么模样。从她坐下开始,她说的都不是自己的事,分明是在刻意回避某个话题。
温淮叹了口气,“实在难受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陆渺渺总是收起笑来,腰背也塌下去,“也不是难受,就是”
说不出来是怎么样的感觉,总之她胸口闷闷的,也没有兴致,老是走神,想了很多和他之前的事。
就像——
“就像曾经丢了很喜欢的某个东西,突然找回来了。你下意识欢喜之后,又发现不需要了,但舍不得曾经的喜欢。”
陆渺渺小声惊呼,“你别说,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不了解你吗。之前很喜欢的一个手机壳碎了,想再买一个,结果店铺都下架了。换了好几个都和第一个手感不一样,到现在裸机。”
陆渺渺心一虚,“我不是不用你买的那个,是我用了两天,还是喜欢裸机。”
温淮倒是没纠结这点小事,只问她:“你还喜欢南迪吗?”
对面的人一顿,认真想了想,摇头。
“这或许就像你说的,我舍不得的是我曾经付出的爱,对他这个人,我没有任何想法了。”陆渺渺回想着今天见到他后的第一感觉,再次摇头,“许久不见,他还是那个样子,肯定又吃家里花家里,没劲。”
温淮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发现南迪似乎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郗冠是珠宝设计师,现在又开了一家酒吧。但反观南迪,他留给她的印象只是个放不下的纨绔子弟,到处在可能认识陆渺渺的人面前道出两人曾经的关系,很不体面。
“我
们组有个同事姐姐很好,她还想给我介绍对象,我觉得我是时候找个人谈谈恋爱了。”她撑着下巴问,“艾宝你觉得呢?”
温淮只有一个要求:“找你喜欢的。”
“那肯定呀。”她笑起来。
饭菜上齐,两个人边聊着边吃。
话题从小时候的玩伴到哪个朋友的朋友圈,到最后,甜品见底,陆渺渺补上那句:“反正我是不会生孩子的。你呢,你生吗?”
温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陆渺渺看出端倪。
“你跟你老公一直避孕啊?”
温淮被奶油呛了下。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对。
她捂着嘴,一双眼睛憋得通红。
“好了不逗你了。马上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不等温淮说话,陆渺渺有了主意,冲她坏笑:“这次的生日礼物肯定包你满意的!”
温淮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渺渺还惦记着温淮晚上回去不安全,两人没聊太晚。
九月的晚上气温有些低,一出西餐厅就被冷气灌了一身。陆渺渺今天穿得少,温淮怕她感冒,没让她陪自己打车。
和她招手告别,温淮走到马路边。还不等她去看有没有司机接单,面前光线一压,她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下,整条手臂都被撞得发麻,差点握不住手机。
“不好意思。”
脱口而出的话也让温淮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瞳孔一震。
她想走,却被挡住去路。
男人浑浊的眼睛眯起来,粗糙的声音仿佛要把她拉回当初的黑暗回忆中:
“好久不见啊,小实习生。”
第48章 心跳四十八下宣示主权
那张横肉堆积的丑陋面容,因为不怀好意的笑更加让人不适。
“不会忘了我吧?用不用我帮你回忆回忆啊?”
温淮后背沁出的冷汗被风吹过,她的身体犹如坠入冰窖之中。
哪怕再害怕,她还是近乎冷静道:“你再往前我就报警了!”
“报警?报啊,我又没做什么,看看警察来——我艹!”
被巨大的力道撞得踉跄,那人哪还顾得上温淮,揉着发麻的手臂半天才找到人。
“你怎么来了?”
温淮看到许宥景下意识就要走过去,却被他躲开手。
“脏。”
他气息有些不稳,嫌弃地脱下外套丢在垃圾桶上,边卷着袖子边上下检查,“你有没有事?”
温淮声音闷闷的,“没。”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没看清许宥景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只看到唐连峰被撞开,变成一道虚影。
“呦,英雄救美啊。”唐连峰疼得龇牙咧嘴的,见状嗤笑。
许宥景似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问温淮:“他碰没碰你?”
“没。”温淮拉住他的袖子,“我们快走吧。”
“走?既然他逞英雄就让他来啊,老子还怕他啊!”
话落,他瞪大眼睛。
许宥景挽起的袖子露出他有力强壮的手臂,饱满的肌肉几乎要把单薄的灰色衬衣撑爆,那体型也比他高出许多。
手臂还很疼,唐连峰开始发怵。
许宥景正在摘手表,狠厉的眸子如刀子划过,语气森森:
“你说的。”
“等等等!”唐连峰迅速后退几步,捂着头,“我喝醉了哎呀哎呀,看不到路了,哎呦哎呦我得回家了,回家回家”
走远几步,他跑起来,很快不见了踪影。
许宥景拿出手机,温淮拦住他,“别报警。”
“这种人不报还留着。”
可能是真动了气,尽管收着,但语气还是冲。
“可是报了顶多就是批评教育就放出来了。”温淮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她没松开握着他手臂的手,轻晃道,“阿景,别报警了。”
拿手机的人果然停下动作看来。
其实适才温淮说第一句的时候他就没再有动作,他此时看来只是没料到,她会因为不把那个男的抓起来这样唤他。
心里不舒服的同时,他缓了口气才彻底放软语气。
“你认识他?”
很不想承认,温淮点头,企图用老方法:“你怎么会正好出现?”
她四下没看到车子,“你一直没走吗?”
“走了你怎么办。”他戴好手表,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回家。”
被他领着,温淮也看到了停在大面包车后的劳斯莱斯。猜到他一直在车里,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结果看到唐连峰,才从车里跑过来的吧。
回身打量起来往车辆,没注意许宥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好在。
这条路的车不算多。
准备开门,才发现他停在驾驶位看她。
“怎么了?”
“上车。”
车内氛围有些压抑。
温淮在副驾偷瞄许宥景好几眼,最后在车子离开前,看向垃圾桶上面被丢掉的西装。
她暗自想。
那上面的胸针有没有拿下来。
不过幸亏他没走,不然被唐连峰堵着,四下行人又少,温淮就算能呼救,也怕是免不了和他触碰。
毕竟他身上的酒味和汗味,在不算高的温度里依然刺鼻。
她都嫌弃地不想接触,许宥景却为了她,尽管厌恶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撞回去。
“谢谢你。”
温淮相握的手指节泛了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说出来。
她咳了声,“刚刚幸亏有你。”
许宥景没什么反应。
意料之中。
温淮也不觉得尴尬,小心翼翼地露出笑,似讨好般放低语气:“你就在车里等嘛,有没有去街上找家餐厅吃晚饭?”
一声鼻息后,许宥景紧绷的下颚有所松懈,但还是目视前方。
“温淮,先别和我说话。”
她一顿,“怎怎么了吗?”
“我现在有点生气。”
温淮垂下眼,“你先别生气。”
许宥景:“”
车内沉默,温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曾经也知道受了委屈要和父母诉说,找他们撑腰。但仅有的一次告状,在梅霖眼里却成了小题大做。被说教指责一顿后便没了后文。
后来,事情严重后闹到老师那里,温父才知道她一直被同桌霸凌,心痛和自责温淮都看在眼里。
从那之后,她便和家里报喜不报忧,所有好与不好的事都自己消化。
也包括她作为实习生,曾在唐连峰手下任职期间所遭受的所有。
这事她甚至都没有和陆渺渺说,现在告诉许宥景也没意义,何必让他从前的她有多没用呢。
许宥景见旁边的人颇为无奈地叹气,转过去没了继续的意思,眼底的愠色转而化开。
他被气笑了。
“温淮,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许宥景把车子停在路边,他打开双闪,解开安全带,看着她。
“敷衍都没你这样的。”
温淮无辜道:“我没想敷衍你。”
“换位思考,你看到我被人欺负,知我和他认识,到头来我却一句解释没有,你怎么想?”
温淮理亏。
她确实没有站在他的角度。
“抱歉。”
“该道歉的是他。”
许宥景缓了口气,不想给她压力:“你对我有顾虑吗。”
温淮摇头。
夜里的灯光不太分明,甚至把人的声音都压下去不少。
两人说的这几句话里,许宥景对温淮第三句的卑微语气记忆犹新。
他想不通明明是温淮被欺负,更需要安慰,而她却反过来,让他不要生气。
许宥景想起在临港那次,蒋函调查梅霖的行程,一并将她对温淮如何都打听清楚。
其中又一条就是:梅霖对她家女儿非常不好,像个后妈。轻则动辄打骂不问原因,就连吃饭也要上手,骂她没家教,不懂得吃饭先吃菜。
一点小事都看不惯,更别提其他。
也怪不得,温淮总是先夹蔬菜
现在回想,怕不是她这样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首先要做的就是道歉服软,还不愿多说的情况,就是被梅霖从小打压下形成的。
那他现在的逼迫,和梅霖有什么区别?
逼她做不想做的事,还把他的情绪强加给她。
实在不该。
许宥景,你脑子呢?
窗外厚重的夜色掩盖了变得柔软的眼眸,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面上的微诧收进眼里。
他包裹着骨感分明的手腕,轻轻道:“不想说就不说了,我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浴室里,水雾弥漫。
热意裹挟着水汽,将整面玻璃门都铺上一张虚化的纸。
水流声停止,虚晃的人影靠近,直到门被推开,冷热交替,那张纸瞬间消失,幻化透明。
温淮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还在想回来车上的事。
浴巾被放回架子,她看着镜子里面容发白的脸,许久,才将衣服拿过来穿好,出了卫生间。
一楼餐厅没人。
温淮又去了楼下和二楼,都没看到他。
看了眼时间,她才洗了十五分钟,许宥景吃饭会这么快吗。
思索间,她下意识回到三楼。正要转身往楼下走,她才瞥见书房的灯是亮的。
刚迈出一步,那扇门被推开,她看到说好要在楼下煮面的人站在那里。
“洗完了?”
“你吃好了吗?”
两道不同的音色叠加在一起,两人都怔了下,去答对方的话。
“我洗好了。”
“没。”
温淮道:“不饿吗?”
许宥景合上门,“处理点事,现在去吃。”
“嗯。”
他在温淮旁边停下,主动问:“要不要陪我?”
“好。”
两人下楼,许宥景落后她半个肩。
视线从她垂在身侧的手扫过,最后双手插兜,跟着她进电梯。
厨房里,许宥景正在洗菜,锅里的水还没沸腾。温淮则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把玩手机。
闲来无事,她返回主页面,余光不自觉地往厨房瞟。
最后点开相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在左下角点亮小红心,温淮把手机收好,抬头才发现许宥景在看她。
“过来。”
温淮走过去,看到那袋黑漆漆的中药,拉下脸。
许宥景见状勾唇,“有那么难喝?”
她抬眼,“你要不尝尝?”
“你的。”他戳破她的小心思,义正词严,“良药苦口。”
温淮:“”
两人面对面坐着,温淮面前一碗中药,许宥景面前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丝面。
“喝吧。”
“太烫了。”
知道她在找借口,许宥景问她:“要不要吃点面。”
“不用了。”她真的吃不下了。
“嗯。”
温淮拧开药袋盖子,那股中药味迅速蔓延在桌面,许宥景不由得肯定她的话。
“是挺苦的。”
温淮已经不指望他帮自己喝一点了,垂眼盯着那碗药,自顾自道:“接下来我想跟你说一件,除了我只有一个人知道的事。”
许宥景停下来。
她也抬眼:“你想听吗?”
“我想。”
客厅无人,唯一的声音,便只有温淮平静的语气。
“我们大学规定大四实习,年纪前三十可以优先被学校向好的公司推荐。”
许宥景接上:“所以你被推荐到了东阳?”
“嗯。”
被隋见闻和焦晓琳污蔑她泄露机密的那次,孟汀和许宥景通着电话,他自然也听到了她在东阳实习的事,还有他们口中,苏暨帮她的人情。
“我们几个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门,大约一个部门有两个我们学校的实习生。而我去的综合部,只有我一人。综合部工作量很大,刚去的时候我不太适应,带我的人也不尽心,几次挑我的刺,在部长面前直言带不了我。有此一事,大家便都避之不及,所以当时部门的部长就担下这事。”
温淮提起之前语气还算平缓,可到了最后,虽然有所克制,但许宥景还是听出她话语里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把话说完:“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个人,他叫唐连峰。”
许宥景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但没插嘴。
“他起初对我挺好的,纠正了我的一些不规则手法,还教我怎么更快地与各部门协商,甚至还把一些重要活动交到我手里。后面我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让大家彻底孤立我,误会和他的关系。”
“有的时候,他会在我吃饭或者休息的时候,明里暗里让我利用午休时间用功,或者怕别人知道,干脆不要吃,直接去他办公室工作。那时候还是学生思维的我觉得他真的是为我好,按照他说的,快速吃完饭去办公室。”
“渐渐的,我发现背后总是有人在看我,可当我转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是我累到出现幻觉,也多想。直到有次出差,唐连峰安排我还有几个女同事一起。当天夜里,我起床上卫生间,结果转身却发现卫生间的门缝里有双眼睛”
“当时闹得很大,唐连峰只说自己喝醉了走错房间就不了了之。也是那次,我才发现偷看我的人,一直都是他,就开始躲着他。这个行为让他很不满,他便有意让大家霸凌我,等到我难过的时候出现,提出条件。”
至于是什么条件,自然不用明说。
尸位素餐、色令智昏的无能之辈,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许宥景注意到温淮两只手紧握成拳,指节用力到失去血色,她都浑然不觉。
他碗边的手动了动,到底没有下一步。
他怕打扰她,怕她会不舒服。
“我拒绝后他恼羞成怒,也是正巧,被听到声音的苏暨听到,才解了围。唐连峰被他警告后也不敢明面上做什么,直到我的实习证明需要管理人签字,他迟迟扣着不签,我没了办法,才回去找苏暨。”
“苏暨是渺渺的哥哥,他们向来不和,我实在无路可走。苏暨素来不与人结交,但他看在渺渺的面子上还是同意帮我,让唐连峰签了字。至于后面唐连峰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
“温淮。”
他的声音轻轻落在她耳边。
温淮像是个做了噩梦的孩子,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整个人汗津津的,犹如被从水里捞出来般。
还没回过神的眼睛注视着许宥景,好像上万根银针,狠狠扎进他的心头。
他把纸巾递给她,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不是忽然变成这样,是一直都是这样。”
“之前还有张光鲜亮丽的皮遮盖他丑陋的嘴脸,现在一无所有,自然外貌也变得和内心一样肮脏。”
想起今晚他的样子和眼神,温淮捂着嘴,快速跑到厨房干呕起来。
一杯清水出现在视野里,温淮抬起头。
“吐吧,吐干净就好了。”
“”
温淮接过纸巾道了谢,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报警:“职场霸凌公司不给监控,无人证,没人会信我。性骚扰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警局无法立案,公司大事化小,所以——”
“所以就对这种人渣高抬贵手?”
她摇头:“其实”
她有些难以启齿。
“嗯?”
温淮终于抬眼和他对视,“我在学校表白墙匿名避雷过他,当时好多同学点赞评论,学校为了舆论也减少向东阳推广学生了。”
许宥景眉梢一挑。
他不意外温淮会反击,只是这反击太轻。
却对她来说是十足的宣泄。
他勾唇:“这么厉害吗。”
“你觉得我厉害?”
“当然。”
温淮不敢相信,“你不觉得这是背后捅刀子的行为吗?”
“坏人不是人。”他理直气壮。
“而且,你在无路可解的前提下,还是凭一己之力曝光了他,让更多的同学免受其害,怎么不厉害?”
“温淮,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他说得认真,以至于温淮也溺在那双真挚的双眸中。
她垂下眼,听到左侧胸膛传来剧烈的心跳。
她知道,她的答案从未变过。
望着面前的男人
,某个早就萌生的想法再次冒头。
温淮往前一步,凑近他:“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说到做到,翌日,许宥景果真叫了技术部开会,商讨关于如何加强安全墙,避免技术泄露。
温淮正在处理邮件,她算着时间差不多,带着几份重要文件下楼,交给许宥景签字。
在茶水间,她看到江雪朝,过去打招呼。
“温秘书!感觉好久没见你了。”江雪朝顺势把手里的几瓶香薰推到她面前,“正好,你帮我闻闻哪个舒适。”
温淮下意识接过一个,问她,“这是”
“我准备向许总推荐车载香薰,放在‘羽翼’新品里。我发现香薰有缓解晕车的功效,咱们还是新能源自动挡,更容易晕车,有了这款香薰可以提高家里有晕车,但是不喜欢坐电车的购买率,你说好不好?”
“确实不错。”
江雪朝还要再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也顾不上跟温淮继续说,交代一句“你帮我看着这些香薰,我去找个人哈!”
“诶。”
温淮那句“你不是找许总么”咽了回去。
她看向桌前的香薰,随手拿过两瓶闻着,奈何,她的鼻炎只能闻到丝丝微弱的。
“这什么?”
背后倏地传来的声音让她回头。
看到许宥景,温淮把香薰的来历说清楚,顺势递过去一瓶,“你闻闻看。”
“温淮。”
陆之学进来,看到这一幕一愣。
他听江雪朝说温淮在茶水间就来了,没曾想还有别人。
他走过来,温淮也看到他。
正要收回手,手腕一紧,她转而看向微微俯身的男人。
许宥景竟然握着她的手腕,去闻她手里的香薰。
温淮有些僵硬的同时,瞧见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身后,声线清冷。
“这款,不行。”
第49章 心跳四十九下终是燎原,蔓延。
温淮下意识去看,还没看清香薰的名字,脖子一抽,电流感让她动作一顿。
另一侧传来陆之学由远及近的声音。
他扫过温淮的手腕,略带警告:“许总和温秘书在忙吗。”
温淮话到嘴边,被许宥景截胡:“嗯,忙着选品。”
他把手收回,离开前还在温淮的手腕不轻不重捏了下,温淮心下一惊,扫过许宥景冷若寒霜的面容却瞪不起来。
陆之学自然看见了,一张脸黑下来。
“你!”
“这个提议不错。”许宥景似是没听见,自顾自和温淮说话,“让市场部着重入手吧。”
温淮应着,顺便提醒是江雪朝的想法。
“不说我还忘了。和人事说一声,给予奖励。”
“好。”
许宥景才转向陆之学:“陆经理还有事?”
陆之学语气不善:“我找温秘书。”
温淮:“我——”
许宥景替她回绝:“上班时间,温秘书还有工作。”
岛台的视角盲区,许宥景轻勾了她身侧的手指。趁温淮看去的同时,他睨着眸子,“如果陆经理要闲聊的话,可以等午休或者下班。”
“可是”陆之学一时找不到理由。
许宥景坦然收回目光,转身,迈出一步后察觉有人未动,特意停下来。
“走吗,温秘书。”
“稍等。”
温淮在那些香薰和手里的文件中选择后者,她对陆之学道:“陆经理,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香薰带回去交给江雪朝,和她说她的提议许总通过了,稍后我去找她。”
她抱着文件追上有意放慢脚步的许宥景,和他一前一后离开茶水间,独留陆之学和一堆香薰。
岛台旁,陆之学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论握手腕,还是两人并肩前行时、许宥景落后的半个肩膀回想起上次他到办公室询问温淮的情况,许宥景的种种反应都说明,他——
禽兽!
陆之学没收住力,撞到了一瓶香薰,掉到地上,很快四分五裂,香味熏天
电梯间。
许宥景拿过一份文件在看,正巧专用电梯先到,温淮没有进去的意思。
“你先去吧,我要去市场部,我们不顺”路。
剩下的话因电梯里的人伸手把她拉进去,被关在电梯外。
他按下市场部的对应楼层,“顺路。”
温淮:“”
她正要说这几份文件都是急要的,就见许宥景单手抵着文件,在落款处签好名字,还顺势都拿在手里,没让她拿。
心下一软,她正要接过来,掌心的手机止住动作。
解锁看到陆之学的消息,温淮拧眉。
陆之学:[你得小心许宥景,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见她迟疑的视线投来,许宥景转头:“怎么了?”
温淮把屏幕上的内容给他看。
“我觉得我晚点得和他说一声我们的关系。”
本不是有意隐瞒,只是碍于工作环境。如果陆之学没有在巅峰任职,温淮会和他说的。
她叹了口气,脖子有些酸想去揉,“你刚刚确实太明显了。”
许宥景看过来,一语道破:“他喜欢你。”
温淮稍愣:“你听说的?”
“还用说么。”他郁闷道,“那眼神和我看你的一样。”
“”她脸上发热,“别胡说。”
把手机锁屏放进口袋,许宥景收回视线:“不和他说我们的关系了?”
温淮摇头,“说肯定是要说的,但我还没告诉渺渺你的真实身份,我得让她第一个知道。”
怕他误会,她忙解释:“昨天那个场合,我也不好说你,毕竟你是南迪的朋友嘛。”
“嗯。”
电梯开门前,温淮终于把那沓文件要回来抱在怀里。等许宥景先走,她才落后一步跟上。
在市场部那扇玻璃门前,不等温淮腾出手,身后的人握住门把,拉开。
她震惊之余首先去看四周,没人注意才闪身先过,等许宥景跟进来,那颗剧烈跳动的现在还没有停歇的余地。
对上他上挑的眉,温淮凝眸警告。
因为避着人,她索性先别开眼,站在原地等他先走。
许宥景没说什么,果真没再越界,老实走在前面。
市场部的部门眼尖地迎过来。
倒不是没见过什么事是许总带着秘书亲自光临,只是临近上市,前两天刚传言“羽翼”推翻重做的消息,他怕又有什么临门一脚,实在不能不上心。
“许总,您今天亲自过来,是有什么指点吗?”
许宥景环顾一圈,温淮适时出声,“经理办公室在左手边第一个。”
他一点头,提不要走,被部长出声拦住。
充满压迫性的视线投来,部长心一虚,面上笑意盈盈:“是这样的许总,财务部的谭部长正在经理办公室,我这就让他们——”
“不用,不差这两步。”
许宥景长腿一迈,在部长迟疑的一瞬便走出去两步,等他抬头只能快跟上。
“许总许总!”
办公室的门被反锁,温淮侧身让开位置,许宥景等在后面。
部长咳了声,解释:“前两天这个办公室的门坏了,一直忘了上报。”
“不知道电话还是不知道找谁。”
“是是是,是我的疏忽,等——”
门被打开,王华田皱着眉刚要发作,见到来人立马换上变脸。
“许总,您怎么来了?”
许宥景言简意赅:“找你。”
“是是,瞧我问了句废话。”他让开位置,“请进。”
经过门框时,许宥景冷不丁道:“门修好了?”
王华田一头雾水,部长额头却出了汗,赔着笑。
办公桌对面的男人听到声音才站起身,“许总。”
“谭部长也在。”
“是,来找王经理说点事,不过我们聊完了,我现在就走。”
“别走了。”
谭明都走出去半步,又停下来。
许宥景随手一指,“坐下一起听听吧。”
“好
,好的。”
将车载香薰改成可以缓解晕车的香囊的想法和他们一说,王华田沉思着没给想法,谭明却是有些为难。
“许总,这样先不说市场如何,如果真的要做,这时间和财力难免而且最后的效果也怕是微乎其微啊。”
许宥景转动着手里的中性笔,头也没抬,“王经理觉得呢?”
王华田和谭明交换了视线,挠挠脸:“我觉得许总这个提议非常好啊!而且很新颖,市场前景很大。现在市面上流行的车载香薰大多是用户自行购买,买回来的味道还容易让晕车的人更加难受,如果我们推行一款可以降低晕车的熏香,确实是一大卖点。”
“啧!”
谭明一急,弄出声响来。见众人都看来,捂着嘴朝向一边,“哎呀,我这个坏牙真疼啊。”
许宥景忽然笑了下,“和那门一样?”
王华田:?
谭明:?
部长:
王华田话锋一转:“刚刚谭部长的忧虑也并不妥。‘羽翼’还有不到十二天的时间就要上线售卖,十二天内调配出一款能缓解晕车的香薰实在是太紧张了。”
“啪。”
除了温淮外的三人一阵,不约而同地看向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模样悠闲的男人。
他们倒不是和许宥景对着干,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本就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还要额外花一笔钱,在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东西上浪费时间,未免太过家家了。
在许宥景上任巅峰的第一时间,他们几个部门经理、部长就讨论过这尊大佛。
知他手段狠厉、眼光毒辣、处事果决,也知许宥景向来在圈子里嘴甜的跟抹蜜似的,就连亲近之人怼起来丝毫不留情面,不是个好相处的。
他们在上次定代言人的那次会议就领教过,私下里也说好能让就让,千万别正面硬刚。
谁曾想,今天这位大佛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竟然自个儿跑到市场部来,还提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不过提都提了,他们拿人钱财,还能怎么办。
王华田当即道:“我觉得时间紧任务重,更能体现咱们两个部门的重要性,你说是吧,老谭?”
谭明还在犹豫。
王华田笑呵呵的:“您看许总,谭明都说没问题,肯定没问题。”
谭明:“我——”
“行。”
许宥景起身,将掉落在桌上的笔插进笔筒,不经意道:“刚刚没拿住。”
“”
送走他们,谭明算账:“你知道你这么应下来我又要拿出多大一笔的开销吗?”
“稍安勿躁啊老谭。”王华田让他坐下,“这事你就让人去做,到时候做不出来就说时间太短了,做出来不就万事大吉?怎么样都落不了埋怨,是不是?”
谭明顿时茅塞顿开:“哎呦我去?”
电梯间,许宥景思衬着什么,直到电梯到达顶层也没说话。
电梯门打开,他不用温淮提醒,和她走出去。
“谭明在巅峰干了多久了?”
温淮粗略计算才道:“十五年左右。”
“王华田呢。”
“十五六年。”
她将曾看过的人事档案说给他听:“他们是同一批进公司的,都是工作十年后升任部门经理和部长职位。因为财务部经理职位一直空缺,谭部长虽头衔不是经理,但其他标准都是按照同等级来的。”
“嗯。”
没了下文,温淮避着周围有人也不再多问。
在办公室门口,她想先把文件放下,却被许宥景叫住。
“进来。”
温淮以为还有工作:“怎么了?”
许宥景接过她手里的门,关上,反锁。
温淮一顿:“我文件还没送呢。”
“蒋函送。”
说着,他拿过手机按下语音键,简洁明了六个字:“桌上文件送了。”
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他指着沙发:“来这儿坐。”
温淮照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等她坐好,许宥景拿过抱枕放在她腰后的空隙,转而走到她身后。
“你要做什么?”
“别动。”
温淮感觉他的手搭在肩膀,随后酸痛的位置被手指按揉。
“是这里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倒吸一口气,“轻点。”
“我轻点。”他的手指有条理的按揉着,“这样呢?”
“可以。”
调整好力度,许宥景才回答她的问题:“在茶水间的时候注意到了,被陆之学吓的?”
温淮无声勾唇:“没有,是我昨晚没睡好。”
许宥景声音一紧:“因为那个人渣?”
“不是咳。”她垂眸。
昨晚——
她脑袋一热,问许宥景能不能抱他。还不等他回答就抱了上去,等他回神时,她已经跑开,中药都没喝。
后来,许宥景怕她尴尬,没亲自去送,麻烦萍姨看着她喝完中药才走。
后夜,她闻着香薰,睁眼到两点多才有了困意。
睡前的三个小时,温淮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精瘦的腰。
明明看着那么细,抱起来也是,可触碰到,却意外的感觉到强劲的肌肉和力道。
许宥景很有耐心:“嗯?”
温淮不好意思说,又不想转移话题避开他,只道:“你别问了。”
头顶没了声音,温淮以为他真的不问了。下一秒,某人暗藏引诱的蛊惑悄然落在耳畔:
“那现在还想抱吗?”
“你咳咳咳——”
温淮被口水呛地说不出话,一张脸憋得通红。许宥景赶忙蹲下来拍她的后背,关切询问:“呛到了?好点了吗?”
“走开。”
有气无力的推拒,更像是被戳破心事后的羞涩。
许宥景勾勾唇:“怎么胆子这么小的。”
温淮试了下推开他的手,没推掉。
“别说了。”
“不说了,好点了吗?”
“嗯。”
他在沙发前蹲前,“你——”
桌上突然传来的震动打断了未道出口的话,许宥景去拿,回来坐在温淮身边的那块沙发,按下免提。
“阿景,你跟小艾在忙吗?”
“您找我还是找”许宥景侧眸,“小艾?”
温淮眉眼轻蹙,嗔着他却不是真的生气。
“你不是老总么,能力大的都给我孙媳妇安排出差的,我有事肯定先问您忙不忙呐,是吧?”
李长樱的揶揄让听手机的人羞红了面颊,不敢看许宥景的眼睛,温淮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许宥景举着手机,看到这一幕很想捏捏她的脸。可现在他叹息口气,才道:“我错了,奶奶您有事直说,现在不忙。”
“不忙哦,那我打电话和小艾说。”
温淮握着许宥景的手腕,“奶奶,我在的。”
“小艾?”李长樱话语一滞,随后反应过来,语气都变得不一样,“你和阿景在一处哒,那这小子刚开始怎么不说的,跟我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温淮解释说自己落枕,他正在帮自己按摩。
话落,对面没了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屏幕。
电话没挂断。
“奶奶?”温淮试探地唤了声。
“在的在的。”笑意是掩盖不住的,“奶奶没别的事,马上不是你生日嘛,到时候来家里吃,好不好?”
“好呀。”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李长樱才不舍挂断。
温淮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进来快十分钟,也不再耽搁,把手机还给他就要出去。
手按下门把手,身后的人提醒:“下午和恒源的见面提前到十一点半出发吧。”
离十一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她道了声好,开门出去。
门刚关上,蒋函推门进来。
许宥景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温淮,笑着转过来,却在看到是谁笑意凝固。
“干嘛。”他没好气。
“”蒋函面色无恙,“您让我调查唐连峰的事有眉目了。他不仅性骚扰女员工,当初从东阳离职的原因也因为贪污项目资金,甚至还利用职务之便谋取暴利、推人上位。这些均已找到证据,许总,要交给警方吗?”
许宥景粗略扫过后带给他,冷冽的眉眼尽是寒霜。
他转身往窗边走,说得很轻:“找人揍一顿再报警。”
“好的。”-
和恒源集
团周之源的见面只一顿午饭的时间变结束,结束后,许宥景开车,没回公司,转道前往郊外。
温淮认得,这是前往巅峰技术一部试验场地的路。
在实验室,他们被工作人员引着参观了全自动驾驶的一些列操作实验。
大屏幕的数字显示的正是实验次数,竟高达三千次,失败只有两次。
直到实验结束,温淮都没有看到佟震源,问过许宥景才知道,老头不想见他们,躲起来了。
“佟老赶在上市时间前研制出来已是极限,结果却也不怪他老人家生气。”
许宥景启动车子,声音随着引擎响起。
“L3没有运用在‘羽翼’上不代表巅峰就此割舍,而是要用在下一辆推出的新能源汽车。”
温淮心道不妥:“所以我们刚刚看的是巅峰接下来最至关重要的技术?”
“嗯。”
车子驶过大门,许宥景没注意她的异样:“目前巅峰隋见闻不可靠,李启成立场不坚定,王华田谭明这样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突破。佟老呢,身体跟不上,就算在试验场,也试验不了几年。长此以往,巅峰没有新鲜血液的融入,没有真正了解它的人带领,靠传统这条路走不远。”
她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可你不是在巅峰吗?”
“我在没用。”他丝毫不怯短,“我到底是临时任命,针对的也是目前巅峰所面临问题的最终决案,大的方向还是不妥。”
“虽说东阳此次数据和我们起初的数据相似,可一部在第一时间购买过车辆,实验数据和安全系数直逼全自动化。”
“L2固然大众稳妥,再次基础想要突破,只有数据上的突破。”许宥景想起会上众人推拒全自动化的局面,摇头,“巅峰少的就是胆子大的人。”
话落无言,却给温淮的心口留下重重的痕迹。
她许久都没说话,认真在想他的话。
在巅峰任职这么久,她是清楚巅峰的利弊在何处,现下听许宥景如此不加遮掩地全盘皆示,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的。
但她知道,他说得没错。
起初,公司有隋岑山在,他有能力、也有长远眼光,有心突破,奈何技术能力跟不上。
现在,佟震源终于将L3失误降低在0.015%以下,可领头人却离开了。
温淮觉得压抑,抬眼看向车前。
夜晚的颜色将橙红色的天空替换,整个蓝调忧郁又清冷。
似是悬浮在远处的一盅清泉,泥潭之中的人无人敢向前,去触及那抹遥不可及的救命源泉。
不知是不是刚升上车窗的缘故,温淮才觉得有些冷意。她抬手抚摸着手臂,碰到腕表才想起件事。
看着快接近回家的路程,她便忍下,直到进了家门才问他:“你最近没有在房间睡觉吗?”
许宥景正在换鞋,闻言道:“在的。”
“那你没有看到什么吗?”
“什么?”
见他真的不知情,温淮心道不会是萍姨收拾房间的时候扔了吧。
也顾不上许宥景马上忍不住笑的唇角,转身就往楼上跑。
“你等等。”
温淮没停,许宥景只得跟上。
听到声响的萍姨走出来,见到的就是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跑。
这是干嘛?
随即想到什么,萍姨“害”了声,擦手往回走。
现在的小年轻,还是太心急了些
“你慢点。”
温淮没管许宥景的话,也顾不上什么擅闯房间。她推开客卧的门,果然没在门边的柜子看到那一方盒。
正急着往外走,被追来的许宥景撞个正着。
“我得去问问萍姨。”
许宥景拦住她,“没丢。”
“你——”
“抱歉,刚刚以为你问我睡哪里是”许宥景咳了声,“没反应过来。”
他握着她的手腕往里走,“你送我的袖扣,我放在这里了。”
衣帽间的灯被打开,一整排亮晶晶的抽屉被拉出来。规避整齐的方盒紧卡在边框,里面全是各款样式袖扣,温淮一眼就看到了最显眼的那枚。
因为它高于其他一层,盒子正压在某玫透明袖扣的盒子之上。
“没找到机会和你道谢。”
许宥景握着她的手腕出了些热意,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叫他也变得别扭起来。
“还有,我很喜欢。”
温淮声音闷闷的:“你怎么把它放在最上面?它和你的这些比很便宜的,你——”
“那只是它们的标价而已,无足轻重。”
“这枚,才是无价。”
温淮没敢看他,强忍着情绪:“你傻不傻。”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屋内安静,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她跃动的心口,砸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许宥景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往下,他注视着温淮的侧脸,试探着的,把手塞进她的掌心。
“阿淮。”
“虽然你知道了,但我还想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强撑着不眨眼的睫毛,终是被窗外想起的树叶沙沙声惊地,一颤。
一滴泪珠,顺势落下。
清磁的嗓音,有些自嘲:“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有些笨,不太会追——”
“你不用追我。”
温淮终于转过来,抱住他的腰身。
他要动,她不让。
不想让他看到她在哭,温淮双臂一收,抱的很紧。
她就这样靠在他的胸口,听着许宥景胸腔强烈的轰鸣,只觉得那侧耳朵很烫很烫。
“我本来就在终点了。”
沉默一瞬,随即感受耳边震动。
许宥景在笑。
“现在不是终点了。”他道。
“嗯?”
她抬起脸。
“是起点。”
许宥景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拭去泪痕,言语轻柔。
“因为我来了。”
目光相接,克制的火焰在迅速燃烧。
终是燎原,蔓延。
他俯身,吮上分离的红唇,口齿不清:
“现在。”
“是我们的起点。”
第50章 心跳五十下为她撑腰
温热的,柔软的,又有些陌生的触感,夹带着独属于许宥景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的唇瓣被他吃进嘴里,一些声响落下,在悄然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
她赧然地捏紧他腰侧的衣衫,感受到许宥景的攻势,内心忐忑,却不愿撤离。
本就是在做她早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温淮只感觉此刻头脑发热,不自主地靠他更近,笨拙又生涩地回应
一个不知持续多久的吻结束,温淮坐在玻璃柜上,双眼还不聚焦。
她第一次感受到双腿发软站不住,险些摔倒在地,许宥景将她抱坐在这儿,揽着她的腰与她亲吻。
想起那个吻,温淮不自觉地咳了声,才发现自己坐在这里不合适,想下去。
“腿不软了?”
开灯的人回来,怕她掉下去,扣着纤细的腰肢往后一送,温淮老老实实坐在上面。
“我怕压坏了。”
看到她的拘谨,许宥景将她抱下来,却没松手。
边往外走,边和她玩笑,“这点重量,能把什么压坏?”
坐在小沙发,温淮的双脚点地,也有了实感。
许宥景跪在她身前,没记着起来,仰头看她。
“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嗯。”温淮有些不敢看他,“亲都亲了。”
“之前亲也不见你给我身份。”
她当说的他来酒吧接她那次,咳了下,“当时我以为你喜欢别人。”
许宥景正了神色,转身拉开床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手机,开机。
他注视着:“现在知道了?”
温淮觉得难为情,“嗯”了声。
许宥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摆弄着旧款iPhone,随后转给她。
“证据。”
温淮接过来,点开视频,随后是熟悉的乔眠少年时期的脸出现在眼前。
少年乔眠举着手机,对着摄像头一板一眼:
“今天我让许宥景许哥顶替我追求者的名号实属无奈之举,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我许哥大义!今日恩情我乔眠永不会忘!特此录下视频为证,以后只要许哥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乔眠定当万所不辞!”
声音消失,屏幕也变黑,温淮正要把手机还给他,又听听筒传来少年乔眠的画外音:“这事你可不能告诉谢颂白,求你了哥!”
话音刚落,又有旋转屏幕的杂音,混合着少女的娇柔闯进来:“小白白!”
她一顿,许宥景解释:“当时谢颂白来了。”
她应着。
“被他发现了?”
“没。”许宥景说得坦然,“等她离开,当场就给老谢看了。”
温淮无言,“你不怕乔眠怪你。”
“她哪儿顾得上我。”
把手机仍在一边,许宥景俯身,“现在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
意图明显。
温淮睫毛一颤,“你说的时候我就信了。”
唇瓣一热,他迅速离开。
温淮诧然。
“奖励你的。”许宥景舔舔嘴唇。
温淮整个人都在发烫,尤其被他这样盯着,实在吃不消。
“萍姨饭做好了吧,我们快下去——”
“别急。”他伸手拉住她,让她顺势坐在腿上,“送我的袖扣,我还没有回礼。”
“不用回礼。”温淮挣扎了下,没挣开。
“要回。”
圈着她手的手臂收紧,许宥景意不在此,盯着她的唇瓣。
温淮明白他的意思,她也很喜欢刚才的感觉。此刻喉咙发干,就算咽下口水也无济于事。
下意识地靠近。
似是失了神智,她抬手揽着他的脖颈,在触碰到颈间的皮肤才晃神。
在许宥景即将靠近时,抵着他的胸口。
“先等一下。”
“嗯?”
“拟一份保密协议吧。”
他拉开距离,温淮和他坦白:“我打算等政策在峰会通过施行后就辞职。”
许宥景半晌才道:“想好了?”
“嗯。”温淮将梅霖当初改自己志愿的事和他说了,“本来进入这行也不是我本意,在实习的时候我也想过不干了,但又对不起大学四年的努力,就”
“那你研究生学的什么?”
温淮本科是管理学,研究生也在京大金融系。
她知许宥景为何这样问,笑着解释:“本科已经学了,不能中途放弃,有学习的机会还是想往前更进一步嘛。”
察觉他的沉默,温淮主动握住他的手,“你不想我走吗?”
“我尊重你的决定。”
许宥景不知现在说隋岑山的打算,合不合时宜。
似乎并不是绝佳。
而且,说出口,便会成为她犹豫的要素。
他不想把他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
“想好去哪里了?”
“还没,不过我想转行。”
“不急。峰会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等到结束再找工作,也可以趁着年假好好休息。”
“嗯。”她问,“婚礼要不安排在这期间?”
许宥景目光在她面上停留,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想起来离开巅峰。
“看我做什么。”
“你是因为我在巅峰,才想离开吗?”
她一顿,没想着瞒他,承认下来,“但我没骗你,不管你是不是巅峰的CEO,等到峰会结束我都会离开。”
许宥景还未说话,虎口处被她捏了下,抬眼看去。
温淮眼眸弯弯,双颊还留有淡淡的粉黛,她的手心很热,握着他时,就像一只凑过来的小猫,惹得许宥景心下一动。
“我这样说,你不要多想,没有因为你继续留下来。”
“不会。”五指收拢,许宥景握住她,“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老公挺你。”
温淮笑意难掩,垂下眼去,有些小声地回应:
“嗯,我知道了。”
想起偏了题,她又把话题引回去:“今天去实验室看到了接下来的机密,我将来要走,不利于巅峰,所以还是要签一份保密协议安全。”
许宥景摇头:“保密协议没有你安全。”
温淮还在捋他的思路,又听他道:“不过是有一份协议要重新拟。”
“什么?”
“婚前协议。”
温家和许家家世差距大,从两人相亲到领证,李长樱都没说过婚前协议的事,也未给温淮定过规矩。
婚前协议是温父的建议。
既可以保护温淮,也同样保护了许宥景。
所以等律师拿着文件到达后,许宥景翻找着,停在一页,推过去。
“请把这份文件的绝对受益人改成我太太。”
律师震惊地看向温淮,温淮也认为不妥。
许宥景回握着她的手,任由掌心的温度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婚前协议拟定前,只有法律保护你。现在,不只有法律。”
“还有我。”-
靠近月末,气温也急剧下降。
今早出门时,温淮没扛得住冷风,连打了四五个喷嚏。许宥景见状要回去拿围巾,被她阻止。
“我从小就不喜欢戴那个。”
许宥景一语道破:“所以得了鼻炎。”
温淮:“”
最后她还是裹着围巾和许宥景上车,不过围的不是自己的。
这几天,两人确认心意后,许宥景说什么都要亲自开车送温淮上班。
包括今天。
快到公司楼下,温淮把围巾摘下来准备还给他,却在车库前撞上李启成。
他听到引擎声,回头看过来,认出是谁的车。
许宥景借着柱子的遮挡把车子停在阴影里,把钥匙交给她。
“先坐会儿,等下给你发消息。”
“好。”
目送他和李启成汇合,两人消失在路口,温淮也顾不得围巾,把它叠好放在车座上。
没等多久,她收到消息,观察前后没人才开门下车,小跑着往电梯方向。
到达办公室,异常冷清,甚至没有人员走动。
她步子加快,在拐过拐角时,看到董晨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隐隐觉得不妙,正要询问,董晨听到声响转过来,略带哭腔:“出事了温姐!”
来不急细说,温淮余光瞥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下意识看过去,和许宥景对上眼。
只一眼,他便移开视线,“联系法务和乔眠经纪人,四十分钟后,各部门开会。”
“影帝万延时的老婆徐某,在今上午八点五十八分发布一则五千字的文章。其大致内容是说三年前,和万延时进入婚宴后,男方便理由徐某的人脉和资源,在一年后斩获影帝荣誉。婚后第二年,他利用在娱乐圈的地位,和多位女星因戏生情,多次婚内出轨,其中知名女星乔眠甚至多次发消息、留口红,引起徐某的注意。经她查实,乔眠更是直接和万延时回到他们夫妻的婚房”
法务部江凯念到这里,财务部的谭明愤怒地一拍桌子,引得目光聚焦。
“实在不好意思各位,我真是“新品还有几天就上线了,这时候代言人出了问题算什么?算我们倒霉吗?你们没看往上已经有人把咱们‘羽翼’代言人的事拿出来说,如果被对家从中作梗,那欸!”
“谭部长,你先稍安勿躁。”李启成出言缓和,“新品上线,代言人深陷言论风波,是对产品有弊,但如果处理妥当,说不准可以幻化成一把利剑,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吗?”
“不是我浮躁李总,你问问法务,给乔眠经理人的电话打了多久了,现在
连个信儿都没有。工作室是发了声明,但热度一点也没下去啊,没看往上都传出来他们合作的后台视频了,你们看了没啊?啊?”
隋见闻放下手机,出声:“什么视频?”
谭明一张脸黑的不行,说也说不清,索性拿过投影电脑自己打字。
随着几个文字的输入,视频被打开,乔眠的声音出现在会议室。
“那款式那么丑,颜色也不好看,就这样晶姐你都给我接,也不看我是什么咖位,配得上我么。”
随后的女声便是乔眠经纪人戴维晶的:“是是是,别骂了祖宗,这可是万影帝特意给你找的门路,您就将就将就吧,行吗?”
“哼,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算喽。”
女声的厌恶终于得到舒缓,矫揉造作的声线让在场的人无疑一阵恶寒。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温淮却觉得不对。
就算乔眠私下和经纪人撒娇,也绝弄不出这么恶心的声线。
尤其最后那句,甚至扭曲到不像她本人的声音。
沉默之后,便是小声的议论。
许宥景开口:“再给戴维晶打电话。”
法务部应下,忙音在桌面回荡。
一声声相似的声音循环播放,浪费的不止是时间,还有耐心。
直到机械女声的出现,电话自动挂断,法务部提议:“现在最好的应急手段是解除乔眠代言人的身份。”
“不行!”
几人循声看去,没料到温淮会在此时当出头鸟。
“温秘书,你似乎没有立场发表看法吧?”
温淮笑意不改,丝毫没有因为谭明的为难而脸色难看,言语循循善诱:“站在专业角度,我是不如各部部长、经理,但我有个小小提议,希望各位能听我说下去。”
李启成递来台阶:“温秘书,你说就行,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谢谢李总。”
温淮没有被解围的窘迫和感激,反倒从容到像是件很平常的事,不卑不亢。
许宥景平淡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唇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刚才李总说得对,这件事如果错在乔眠,我们解约后,也可以借机推出新品颜色和款式。其难看与否,大众自有评判,怎么会是乔眠一句话能左右的?等到大家发现颜色款式超出预期,自然会带来一波潜在流量。”
谭明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那你是支持解聘?”
温淮没有被打断的恼意,“请听我说完谭部长。”
谭明吃瘪般,“你继续。”
李启成附耳靠近许宥景:“许总,温秘书这”
许宥景言简意赅,“听。”
李启成:“好的。”
肃静中,温淮平和的语调缓缓落在每个人耳中。
“但如果乔眠是无辜的,在新品上市的紧要关头,我们巅峰在未知全貌就予置评、单方面解雇了乔小姐代言人的身份,将来乔小姐的粉丝和反应过来误会错人的大众,又会怎么看待我们的品牌?再被对家抓住话头,巅峰每每推出新品,怕是都会有‘巅峰曾解聘乔眠’的词条登上热搜。巅峰这个品牌也会被乔眠粉丝、还有对乔眠有好感的路人抵触,得不偿失。”
“隋董一手打造‘给予每位用户极致的体验’的承诺,首先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连自己的代言人都不信任,又如何能让购买的用户信任巅峰?”
“谭部长和法务部的担忧我自然清楚,只是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和乔小姐解约,巅峰便会成为那只出头鸟。”
一语中的。
五分钟,温淮便简单的,将两种所面临的后果摊开来和众人分析,就连起初过渡担心的谭明都不禁看向这位总裁办的秘书。
她挺直的腰背和无意流露的气场,还有适才不徐不燥的言语均,给人一种愿意听下去的耐心和亲近感。
谭明垂着眼思索着,没再挑刺。
其他人,也在内心权衡利弊,甚至隐隐偏向于温淮说的。
董晨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谭明一眼,被许宥景尽收眼底。
这时,许宥景手机弹出消息。
他看到后截图发给温淮,放下手机正要说话,又听隋见闻道:
“温秘书说得有道理,但风险也大,我们巅峰求稳,不能把赌注下在外人身上。”
“以我的经验来看,还是解约为好,率先表明立场,和这种三观不正的明星偶像划清界限,也能将巅峰的形象立住。如果将来事情没有反转,咱们巅峰也不会成为被一同抵制的对象,更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什么。”
“咱们且不说乔眠方想怎么处理,能不能澄清,有没有能力澄清。现在网络,因为舆论将导致一个艺人失去工作的事例还少吗?就算,她乔眠真有本是反转,那咱们解约也是在规避风险,何错之有?粉丝闹大了,大不了再多花点钱把她聘回来,法务部好好美化下声明,自然两全其美。”
“与其把几率交给那50%,还不如把已知的50%握在手里。李总,您觉得呢?”
李启成还在犹豫,他又看向许宥景,“许总?”
闻言,目光聚集在许宥景身上。
只见他下颚一点,唇瓣轻启:“我同意。”
谭明众人都很意外,没料到许宥景会如此冒进。王华田贺谭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流露出的无奈。
不等隋见闻扯出嘴角,又听许宥景后面那句:
“温秘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