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灿霜雪 > 22-30
    第二十二章 失控


    云梨看到陆子忱时, 心里只觉蹊跷。昨晚她才在大理寺点了他的穴,今天竟又在这寒山寺遇见了他,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疑心陆子忱有备而来, 她默默变换位置,挡在世子和他中间,避免他对世子不利。


    昨晚点穴陆子忱时, 他虽然没有抵抗之力, 也没有丝毫内力在身, 但她总觉得他不简单。


    卫辞注意到她这一举动, 只当她是心虚,一时心中戾气更盛。


    但他越生气,就越冷静, 面不改色地向陆子忱颔首见礼后, 便带着云梨等人去上了几炷香。


    卫辞父母健在,也没什么去世的亲人值得他为他们祈福的,因而云梨等人上完香到旁边的蒲团上跪下祈福闭眼诵经时,他只站在殿中, 仰视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


    都说佛渡众生,可他为何要做芸芸众生?


    愚昧者等待神佛度化, 野心家凌驾众生之上, 圣贤士奉献于众生……


    而他只想自在肆意地过完这一生。


    在他的规划里, 毫无疑问, 云梨是要伴他终生的。


    可现在, 有别的男人要把她从他身边抢走了。


    好一个今科状元陆子忱, 先是在赏花宴上莫名对他有敌意, 昨晚又同云梨相约私会, 今日竟还追到了寒山寺来,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人!


    卫辞心下怒火滔天,面上却按捺不动。


    见云梨徐景声范锦茹三人祈完福要去殿后捐香油钱,而陆子忱也紧跟着起身准备跟过去,他拦住他的去路,试探道:“听闻大理寺近来又接了几桩大案,陆评事今日这么有空来寒山寺?”


    “昨夜亡父亡母托梦于我,今日才特意请了假来为他们上两炷香。”陆子忱不慌不忙地答。


    “陆大人如此孝顺,令尊令慈泉下有知,一定深感欣慰。”卫辞语含讽刺,他昨晚分明在和云梨私会,却扯什么父母托梦,真是可笑。


    “但愿吧。”陆子忱叹息一声,又问:“世子来寒山寺却不下跪祈福,难道是不信神佛?”


    “陆大人倒是下跪祈福了,只不知陆大人对神佛又有几分诚心?”卫辞反问。


    “诚心是藏在心里的,而非挂在嘴上。”陆子忱道。


    想着云梨她们应该快出来了,卫辞没再同他废话,直接问道:“不知陆大人用的是什么香,气味着实有些独特。”


    陆子忱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在下没有熏香的习惯,只是平日里当差少不了要去停尸房看仵作验尸,身上难免会沾上些尸臭味,便自己配了一方七莲散,沐浴时放进浴汤里,祛味颇有效果。”


    见卫辞听到‘沐浴’二字时,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陆子忱故作好心道:“世子若喜欢这七莲散的气味,我可以把方子抄给您。”


    其实这七莲散许多药铺都有卖的,但卫辞既然误会了,那他不妨让他误会得再深一点。


    “不必了。”卫辞冷声拒绝,等云梨等人出来,便不多停留,带着她们离开。


    然而,在云梨经过陆子忱身边时,陆子忱竟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卫辞没有当场发作,等出了寒山寺,上了马车,才问云梨:“陆子忱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云梨心下正疑惑,陆子忱竟邀她明日申时方颐茶楼见面,难道他知道昨晚夜闯大理寺的人是她?还是他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听到卫辞问话,她迟疑了下,隐瞒道:“陆大人只是同奴婢道了句别。”


    没办法,若她说实话,他必会一步步追问,直到问出昨晚之事不可。


    卫辞心下失望至极,他就知道,她不会同他说实话。


    他很想直接问她,她和陆子忱究竟是什么关系,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他心中实在憋闷,却又不能将火气撒在她身上,那就只能换个人撒气了,当即吩咐车夫:“去四皇子府。”


    云梨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要去四皇子府?四皇子本就在卧床养伤,又被卫穆禁足,现在看到他,只怕会恨得扑上来咬他一口。


    一个时辰后,四皇子身边伺候的太监罗彦听到门房来报,说是燕王世子来访,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王世子把四皇子害成这样,四皇子恨得天天在府里咒骂他,他竟还敢过来拜访?


    罗彦吃惊归吃惊,还是赶紧报给了四皇子。


    卫曙一听卫辞来了,当即怒道:“把他给我赶出去,不许他踏进府中一步!”


    罗彦听命下去,还没出门,就听四皇子反悔道:“等等,去,把人给我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想耍什么花样!”


    为了防止卫辞耍花样,卫曙特意让人传了几名门客过来帮着应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卫辞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他道歉。


    “六哥,九弟今日过来,是想跟你道声歉。”卫辞语气极其诚恳。


    卫曙正琢磨他这道歉是否诚心时,就听他继续道:“昨日在沁芳园,殷三娘让人在我酒水里下药,还让丫鬟引我过去的事,六哥应该听说了吧。”


    卫辞说着面露歉意:“我若早知道六哥对那殷三娘有意,就不把她和秦六娘放到一间房里了。不过,即便昨天我把她送来给六哥,以六哥现在的情况,怕也做不了什么。”


    卫辞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卫曙被马踩折的腿。


    卫曙这才明白,他压根不是来道歉,而是来找他炫耀的!


    “事关女子清誉,还请九弟慎言!”卫曙沉声道。


    “六哥说的对,我虽是好意,却一不小心毁了她的清誉,论理我该把她纳进府里做侧妃的。可她到底是六哥喜欢的女子,我也不好夺人所好不是?”卫辞为难道。


    卫曙脸都气青了,忍了又忍,才道:“我并未喜欢过殷三娘,九弟误会了。”


    “可我怎么听说六哥不止一次向殷三娘示爱,只不过都被拒绝了?难道六哥是被屡次拒绝因爱生恨,还是见她毁了清誉便嫌弃她了?”


    卫辞说到这儿,义正言辞道:“六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还是要守道德讲良心的。”


    卫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跟他讲道德良心?是谁把他害得躺在床上还要禁足的?又是谁毁了殷三娘秦六娘的清誉?


    “罢了罢了,这毕竟是你和殷三娘之间的私事,你若实在背信弃义不想娶她,我也不会像世人一样唾骂你,毕竟咱们是亲兄弟。”


    卫辞说完,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多说了句:“对了,上次骑射比试虽然没比完就结束了,但论结果应该是我赢了。六哥输给我的彩头,记得早些派人送过来,赖账可不是个好习惯。”


    见卫曙气得拿手指着他,张口要骂他,卫辞好心提醒道:“祸从口出,六哥千万要慎言,不然传到皇伯父耳朵里,六哥只怕又要多禁足几个月了。”


    见卫曙把要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一张脸憋得又青又红,卫辞心里终于畅快了些,带着云梨施施然离开。


    卫辞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口,卫曙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昏迷前,不忘咬牙交待下人,立刻把桓道子的孤本找出来给他送过去。


    这厢,卫辞刚带着云梨上了马车,四皇子府里的下人就拿着孤本追了出来,交到了云梨手上。


    云梨检查了下孤本,确定无毒无暗器,才转手交给卫辞。


    卫辞拿到手,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用内力震碎扔了出去。


    一册破孤本而已,他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才提出用它当彩头。


    在他心里,一千册孤本也比不上云梨一根头发丝。


    云梨见状没多想,只当他是厌恶四皇子,才不想收下四皇子的东西。


    回到王府后,卫辞一切照常,仿佛和云梨之间没有闹过别扭,也并未生她的气。


    只吩咐人去暗中调查陆子忱,又让人守好王府各个方向,一旦云梨私自出府立刻禀报给他。


    他有种预感,她和陆子忱很快会再度见面。


    云梨虽觉得他平静得有些反常,但没多想,只当他是对她失望透顶了,毕竟他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现下他对她失望了,把她也当成外人了,在她面前戴上一层虚伪的面具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届时她离开后,他便不会觉得难过了。


    翌日下午,云梨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方颐茶楼赴约。


    陆子忱既然敢向她发出邀约,说明他手上可能有什么证据。那么,哪怕他布下天罗地网,她也得过去探上一探。


    卫辞得知她出府后,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而后独自登上后院的藏书阁顶楼,眺望方颐茶楼所在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陆子忱在路上遭遇伏击的消息,和有刺客攻进王府要刺杀他的消息会同时送到她面前。


    以她的聪明,定会猜出陆子忱遭遇伏击是他所为,也会猜出他遭遇刺杀可能是假消息。


    但他还是想赌一赌,看她会选择谁。是选择即将无辜丧命的陆子忱,还是选择有一丝遇险可能的他?


    是救被他害的人,还是救害人的他?


    灿阳高悬,卫辞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周身却仍然布满寒入骨髓的阴霾,驱不散融不化,直要将他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短短半个时辰,竟漫长得仿佛度过了数月寒冬……


    方颐茶楼二楼包厢,云梨等了好一会儿,既不见天罗地网,也不见陆子忱的人影。


    难不成他是故意耍她?


    她正准备离开,就有人冲过来报信,说是陆评事在来的路上遭遇伏击,生死未卜。


    云梨第一反应是陆子忱设的套,正想过去探探究竟时,王府来人了,说是世子遭遇刺杀生死攸关。


    她心下一紧,当即快步往回赶,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怎会如此凑巧,先是陆子忱在来赴约的路上遭遇伏击,紧接着世子也遭遇刺杀了?


    王府守卫还算充足,又有密阁暗道,即便有刺客闯进府中刺杀,世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生死攸关。


    最大的可能是,世子将暗卫派出去伏击陆子忱,导致身边守卫空虚,这才被刺客钻了空子。


    亦或是,世子压根就没遇到危险,他只是猜到她来茶楼见的人是陆子忱,才派人伏击他,又故意让人来传信,想看她作何选择。


    云梨只迟疑了一瞬,便继续往回赶,哪怕世子有一丝的可能遇险,她都不能置之不顾。


    回到王府,得知世子在藏书阁顶楼,她直接提气往树上一跃,借着树枝再飞上顶楼,果然看见世子立在栏杆后。


    虽然四下并无打斗痕迹,但他看起来有些失神,脸色比上次强行吹奏雪龙吟第五曲后还要苍白,神情脆弱又无助。


    云梨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世子,你没事……”


    她走上前,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猛地伸手抱进了怀里。


    他身体冰凉,竟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


    她很惊讶,正想推开他问问是怎么回事,脖间却突地泛起一片湿润。


    他哭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慌,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哭。


    “云梨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语气委屈极了。


    云梨这才明白,他为何会哭,又为何会脆弱又无助。


    原来这么多年,不止她心里害怕他有一日会暴露本性,他也在害怕,害怕哪一天她察觉他的本性后,会厌恶他抛弃他。


    所以他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得纯良无害,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努力得到他人的认同。


    他明明已经长大了,比她还要高上半个头,此刻抱着她,却依赖地枕在她颈窝,几乎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十足的孩子气。


    云梨想了想,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


    他在她脖间蹭了蹭,像是温顺的小狗被顺毛后最自然的反应。


    云梨虽被他蹭得脖子有些痒,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冰凉的身躯渐渐回暖,却还是没有松开她的迹象,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有暗卫负伤回来禀报:“陆子忱身边有高手护卫,属下等拼尽全力,还是让他逃了,请世子降罪!”


    卫辞这才松开她,却没有急着降罪于暗卫,而是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淡,忍不住问:“云梨姐姐,你不怪我吗?”


    无论他是出于试探,还是心里太没安全感,云梨都不想再让他感到不安了,以免他再做出比今日更疯狂的事。


    “陆评事是死是活,与奴婢无关。”她淡声道。


    “那昨天凌晨,云梨姐姐从外面回来,身上怎么会有陆子忱身上的七莲散气味?”卫辞不解。


    七莲散?云梨蹙了蹙眉,难怪世子会疑心她与陆子忱有私。


    “前天夜里,奴婢其实是奉王妃之令,去大理寺查件事,险些被陆评事发现,只好点了他的穴。应是那时候不小心沾染上的。”


    为了打消世子的疑心,她也只能假借王妃的名义了。


    卫辞恍然,母妃偶尔会交待云梨做些事情,他想着云梨或许能借此讨得母妃喜欢,便没有阻止。


    “母妃让你去大理寺查的是什么事?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卫辞问。


    “不必了,这件事,世子不宜牵扯其中。”云梨道。


    卫辞没再坚持,只道:“云梨姐姐一路赶回来,一定很辛苦,快下去歇歇吧。”


    云梨点点头,为了彻底安他的心,表忠心道:“奴婢一心只效忠世子。世子实在不必担心奴婢会背叛您。”


    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下楼去了。


    卫辞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她今日选择回来救他,是因为她心里有他,没想到只是因为忠诚。


    罢了,她今日能选择他,他已经很知足了。至于旁的,可以慢慢来。


    云梨下去后,暗卫问:“世子,要不要属下加派人手,追杀陆子忱?”


    “不必了。你下去疗伤吧。”卫辞摆摆手。


    既然云梨对陆子忱并无私情,甚至连他的死活都不在意,那杀陆子忱就没有意义了。


    暗卫遵命下去疗伤,卫辞眺望远处将要落山的夕阳,眼底的阴霾被绚丽的晚霞一点点驱散干净,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像是卸去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若今日她没回来,他真的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她回来了。


    云梨回到房间,去到桌前坐下,倒了几杯冷茶喝了,心里仍旧有几分后怕。


    其实她今日之所以没选择去救陆子忱,是因为觉得陆子忱不简单,不会轻易丧命。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倘若今日世子派人去伏击的是另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无辜之人,她未必会先回府‘救’世子。


    而如果她没回来,以世子今日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会失控,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或许就要发生了。


    所幸,阴差阳错之下,她回来了,世子也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了。


    这么看来,她还得感谢陆子忱不简单,感谢他有自保之力。


    原本她还想着等从扬州回去,就告诉世子自己将要离开的事,他或许一时难以接受,但应该会放她离开。


    但现在看来,他对她的占有欲似乎有些超乎寻常。若她告诉他她要离开,恐怕他非但不会放她走,还会再度失控。


    云梨仔细思索了下他今日差点失控的原因,大抵是她伴在他身边近十年,让他习惯了她的陪伴与守护,也习惯了依赖于她。


    一旦她有一丝不忠的迹象,他就会感到强烈的不安,继而导致失控。


    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让他别再这么依赖她了。


    翌日,太后六十大寿,云梨跟随卫辞进宫。


    寿宴上,卫辞代表父王献上一块从山上剥下来的石壁,石壁上天然形成了数十个文字,是为天书。


    虽不知这些文字是何意,但剥下石壁的那座山是幽州有名的佛山,因而,有大师推断,石壁上的天书想必是一篇佛经。


    卫辞讲解完这些,又道:“虽然连严华寺的大师都参不透这篇天书佛经究竟讲的是什么,但以太后娘娘的佛缘,定能参透这篇佛经的真义,让天书流传千世、造福万民!”


    太后听了这番话,脸上的慈爱明显真诚了许多。


    “好孩子,你和你父王都有心了。难为你父王远在幽州还记挂着哀家。只是这天书石壁理应留在山上受万民瞻仰,哀家一介俗人,能得一份拓本研习真义便足够了。”


    “太后娘娘怎么会是俗人,父王常说,太后娘娘您慈悲心肠,是菩萨转世呢。这天书石壁,理应归太后娘娘所有。”卫辞笑着奉承。


    太后这才‘勉为其难’收下了天书石壁,有了这份贺礼在,其他人送的寿礼便都不太能入眼了。只略坐了片刻,便摆驾回慈恩宫了。


    卫穆特意让孙献忠送太后回宫,以示尊崇。


    寿宴继续进行,一群又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进殿载歌载舞,云梨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下旨将镖局三十七人的尸体斩首的人,就坐在离她数丈远处。


    其实刚才那块石壁上的所谓天书,不过是曾经有高手在附近比剑,剑气划到石壁上,又经过漫长岁月的风吹雨淋,才形成如今的景象。


    卫穆身边的孙献忠乃是圣境高手,定能看出来石壁上的剑意,孙献忠应是告诉了卫穆,但卫穆见太后高兴,便没有说破。可见他对太后的孝顺。


    一个大孝子,同时却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也不知太后如此虔心礼佛,是否有为他削减罪孽的心思。


    可罪孽既已造成,绝不是念几句佛经便能削减得了的。


    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杀了卫穆时,突然,殿中的舞姬和乐师几乎同时抽出武器朝卫穆围攻而去。


    “有刺客!”有人大喊,众人纷纷逃命,殿中一时陷入混乱。


    云梨当即趁着混乱往卫穆所在的方向去,卫穆武功低微,只要她趁乱将毒针射到他身上,就能杀了他,还能将嫌疑转移到刺客身上。


    恰好孙献忠不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然而,当云梨去到卫穆近前,准备趁他身边守卫空虚下手时,突然有一个人挤到了她身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子忱。


    有陆子忱在旁盯着,她一旦下手,就会彻底暴露。


    一时间,她心里天人交战,是继续动手并杀了陆子忱灭口,还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脑海里浮现出镖局三十余人惨死的画面,以及乱葬岗那累累白骨,终究,刻骨铭心的仇恨战胜了残存不多的理智,她抬袖,准备向卫穆射出毒针,陆子忱却突地拽住她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


    她对上他的眼睛,他沉着的眼神里隐含几分担忧,似在提醒她什么。


    恰在这时,她察觉到有圣境高手在靠近,是孙献忠回来了。


    云梨当机立断,捡起死去侍卫的剑,刺向一名将要突破重围的刺客。


    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自己的嫌疑,不然,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在混乱中出现在卫穆身附近。


    果然,在她将刺客刺伤时,孙献忠出现了,他一甩拂尘,围攻卫穆的十余名刺客便全都倒射出去,当场毙命。


    云梨心下暗惊,若她刚才也在他的攻击范围内,只怕会被这一记佛尘打成重伤。


    幸而陆子忱及时阻止了他,不然被孙献忠发觉她要弑君,不但她自己难逃一死,还会牵连世子。


    想到世子,云梨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只顾着向卫穆复仇,在混乱中将他给丢下了。


    她忙扫了眼殿中,能逃的人都逃了,世子应该也随着人群逃了出去。刺客的目标是卫穆,世子应当不会有危险。


    她正想出殿寻找世子,就听见熟悉的竹哨声从远处传来,是世子,他遇到危险了!


    云梨心下一慌,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循声找了过去。


    当她赶到时,只见世子正被四名化境高手追杀。因为境界差距过大,即便他全力使出朔雪渡溟,也没办法拉开距离,只能勉强靠着身法左闪右避。


    眼见世子已经支撑不住要被追上了,云梨迅速提剑飞过去,接连砍杀三人后,见最后一人使出秘法功力大涨,一刀砍向世子,而世子功力耗尽无法再躲避,她来不及将手中剑从上一名刺客身体里拔出,只能丢开剑,飞快闪身挡在世子身前,同时朝这最后一名刺客胸口狠狠击出一掌。


    “留活口!”孙献忠急匆匆赶来。


    可惜,在他喊出这句话时,刺客已经被震断心脉瞬间毙命,而云梨也生生挨了刺客一刀,刀上淬了剧毒,导致她当场晕死过去。


    孙献忠赶到近前,见几名刺客都已毙命,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卫辞顾不上看他的脸色,见云梨受伤后昏迷,忙接住她喂了她几粒解毒丸,却见她非但没醒,气息还越来越微弱。


    他心下恐慌至极,不得不向孙献忠求助:“孙公公,快帮我救救她!”


    孙献忠念及这婢女刚才‘救驾’有功,又护住了燕王世子的性命,这才出手封住她几处穴道,避免毒性继续扩散,又让卫辞将她抱到附近的翠鹦殿,再派人去请擅长解毒的李御医过来给她医治。


    翠鹦殿地处偏僻,主殿没住人,只有一名不受宠的俞贵人住在偏殿。


    因而,孙献忠直接将卫辞主仆安置在了主殿,留下几名宫人照顾后,才回去向皇上禀报。


    今日寿宴上那些刺客,本是皇上故意让人放进宫的,还特意让他去送太后回宫,为的是试探寿宴上众人的反应,顺便钓出潜在的危险。


    可没想到,这其中竟混入了几名想要刺杀燕王世子的刺客!


    一旦燕王世子死在宫中,那么燕王势必不会罢休,甚至极有可能起兵谋反,而这正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可惜,没能抓住活口,逼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翠鹦殿,卫辞见李御医不过施针片刻,便逼出了云梨体内部分毒血,让她灰败的脸色好看许多,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擅长解毒。


    李御医拔了针,开了药方,让人熬了解毒汤送过来,说是喝了解毒汤,毒性便能清除大半,人也能脱离危险清醒过来。


    卫辞没有假手他人,亲自喂云梨喝解毒汤,可她陷入昏迷,用勺子怎么也喂不进去。


    没办法,他只能摒退宫人,先喝一口药,再渡进她嘴里。见这次药没再像之前那样流出来,忙用这种方法将剩下的药都渡进了她嘴中。


    一碗药喂完,他正准备拿帕子帮她擦擦嘴,但看到她樱红的唇瓣上氤氲的水珠时,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俯首下去,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吃掉了她唇瓣上的水珠。


    解毒汤极苦,他嘴里却泛起一丝甜,像是新制的梨糖,清香甘甜,还是越品越甜、却怎么也不会腻的那种。


    以至于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再好好品尝一次,不,是再帮她吃掉唇瓣上的水珠。


    虽然现在她唇瓣上的水珠都被他吃完了,但她刚喝完药,一定觉着苦,想喝点水。


    卫辞于是去桌上倒了杯水,回到床前,喝了一口,俯身准备喂给她,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她的唇瓣时,她突地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宫帐内,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织,空气一时有些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俩人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哈哈


    第二十三章 情根深种


    清风吹进殿内, 宫帐上挂着的铃铛轻轻摇动,卫辞回过神来,默默咽下口中的清水, 坐直了身子。


    云梨意识回笼,觉得世子方才的举动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世子刚才?”


    “我是看你脸上有脏东西, 想凑近点帮你擦干净。”卫辞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云梨虽有些疑惑, 但世子少年心性, 经常一时兴起做出些怪异举动, 便没多想,记起昏迷前的事,忙起身请罪道:“奴婢护卫不利, 请世子责罚!”


    出事时, 卫辞第一时间回头找云梨,却没有发现她的人影,本想去找她,却被人群挤向了殿外。


    出了殿, 又遭遇刺客,一路逃命至翠鹦殿附近, 差点被追上, 紧急之时, 吹响了她送给他的竹哨求救。


    遇险时, 他心里本是有些恼她的, 可她及时赶来救了他, 还为他受了伤中了毒险些性命垂危, 他心疼她都来不及, 哪儿还会责罚她?


    “那就罚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伤养好前不许下床。”卫辞说着将她按倒在床上,盖好被子,才出去唤人,请李御医进来。


    云梨见御医进来,重又坐起身来,伸出手让他把脉。


    李御医把着把着突然‘咦’了一声,卫辞瞬间有些心慌,难道云梨身上的毒没有解掉?


    云梨猜到御医发现她体内还有另一种毒了,忙递给御医一个眼神,请他帮忙隐瞒。


    李御医对她体内的另一种毒有所了解,名为‘夜无寐’,是世家大族用来控制死士的一种毒,内含七七四十九种毒,只不过每家的用药顺序不同,解药自然也就不同。


    这姑娘既是护卫燕王世子的燕王府死士,燕王世子怎会不知她体内种了毒?


    不过他在宫里当御医,最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这姑娘既让他帮忙隐瞒,他自然也不会多嘴。


    “姑娘的体质远胜于常人,毒素已经清除大半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定期泡药浴,最多三个月,便能将体内残存的毒素清除干净。”李御医写下药浴的方子,又留下几份药浴包,才告辞离开。


    卫辞让宫人准备了新衣裳,又让人抬了热水进来,将药浴包放进浴桶,试了试温度,才扶了云梨进浴室。


    云梨扶着浴桶准备宽衣,见世子还待在浴室,忍不住提醒道:“世子可以出去了。”


    卫辞本想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云梨没少伺候他沐浴,那她受伤时,他伺候她沐浴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听云梨这么说,才意识到男女有别,耳根霎时一红,丢下一句“那你有事叫我”便出去了。


    云梨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才脱了衣裳进浴桶泡澡。


    回想了遍今日发生的事,不难猜出寿宴上那些刺客是卫穆有意放进来的,若无陆子忱提醒,她险些就中了套。


    只是卫穆应该也没有料到,刺客里竟混入了想要刺杀世子的刺客,不然不会不安排人暗中保护世子。


    难怪来洛京的路上,除了最开始出现的潭州双煞,后面就没遇到什么厉害刺客,原来是留待今日。


    只要世子死在皇宫,就能最大限度地挑起皇上和燕王之间的战火,幕后之人才能从中得利。


    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究竟是出自敌国,还是……


    药浴包许是有安眠功效,云梨泡了半个时辰出来,已近傍晚,她实在犯困,勉强用了半碗饭,便回床上歇下了。


    卫辞在床前守了她一整晚,期间卫穆传召,他借口疲惫没去,只三皇子过来探望时,去外殿同他寒暄了几句。


    临走前,卫暄忍不住多说了句:“九弟,你这婢女对你这般情根深种,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情意啊。”


    卫辞一愣:“情根深种?”


    “若非对你爱得深沉,她怎会如此舍身救你?”卫暄理所当然道。


    “可她从未说过喜欢我。”卫辞有些疑惑。


    卫暄见他在男女之情上还没开窍,大方指点道:“女子总是矜持些的,何况你是主她是仆,怎会轻易开口说这些?所以,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卫辞恍然,云梨嘴上教导他不要作恶,可当他真的派人去杀陆子忱,她还是选择第一时间回来救他。


    她嘴上表着忠心,可今日看到他差点遇险时,她的担忧和心切他都看在眼里,不然她不会毫不犹豫舍身挡在他面前。


    ……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难道云梨真的早就喜欢上了他,还对他情根深种?


    想到卫暄府中姬妾众多,在男女之事上,应当比他懂得多,卫辞便信了几分,决定回头试探一下云梨,看她对他究竟是单纯的忠心还是忠诚里夹杂着喜欢。


    送走卫暄后,卫辞回到内殿,继续照顾云梨。


    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像是做了噩梦,在呓语些什么,他凑近了一听,才知道她喊的竟是“世子快跑”。


    原来她连做梦都还在担心他的安全,看来卫暄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云梨姐姐,我在这儿,我没事。”


    她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紧蹙的眉头也渐渐松开,只额头还浮着一层薄汗,他拧了帕子帮她擦了擦,见她面容有些苍白,不免有些心疼。


    自幼以来,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她总是第一时间挡在他身前,从未像现在这样,露出这般柔弱的一面。


    他暗自决定,以后一定勤练武功,尤其是朔雪渡溟,若能将朔雪渡溟练至第八层,今日那些化境刺客便追不上他,云梨也就不会因为他受伤了。


    翠鹦殿偏殿的俞贵人自进宫以来,从不主动争宠,向来偏安一隅,听说主殿住进来一位贵客,也没有按身边宫女撺掇的那样去拜见,只老老实实待在偏殿,不愿多事。


    平日里晚膳后,她总会去后院散会步消食,今日没出去散步,导致她夜里迟迟睡不着,到底还是穿了衣裳下床,没有惊动宫女,一个人去后院转了转。


    经过主殿后窗时,见里面还亮着光,想到宫女们说的燕王世子的种种事迹,以及他惊为天人的相貌,又想到之前看过的那本渊渟诗集,她到底没忍住,悄悄靠近后窗,想要一睹渊渟公子的真容。


    只见一名侧脸俊美如玉的少年坐在床前,一手帮床上的婢女擦汗,一手帮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动作极为轻柔,仿佛床上躺的不是一名身份低贱的婢女,而是一件极易碎的珍贵瓷品。


    他看她的眼神,深情又专注,甚至连扔帕子时都舍不得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似是生怕一错眼床上的人就不见了。


    俞梦瑶看得心跳一滞,原来男子看挚爱的女子是这样的眼神,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男子会深爱一名女子。


    她父亲妻妾成群,对母亲从来只有相敬如宾,还不顾母亲的反对把她送进了皇宫。皇上三宫六院,寡情凉薄,所以她宁愿缩在偏僻的翠鹦殿了却余生,也不愿意去媚上争宠。


    她从不信话本上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认为世上男子都是如父亲和皇上那样的,凉薄无情。


    今日见到渊渟公子,才知世上男子并非全都无情。


    她心里一时怅然若失,直到回了偏殿,都还在想,若她能早些遇到他,该多好!


    翌日一早,卫穆为了给卫辞一个交待,特意在早朝时传他过去,给他赐了座让他旁听,又命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等人将调查了一晚的结果呈上来。


    卫辞漫不经心地听他们分析案情,只在他们呈上昨日现场搜集到的证物时,指着其中一枚蝙蝠形状的黑色小箭问:“这是何物?”


    “这是飞蝠箭,江湖上一种常用的暗器。”大理寺卿林大人答。


    “听闻四皇子搜罗了许多江湖异士当门客,该不会是因为先前比试时,我不小心害得他坠马伤了腿,他才派了门客来刺杀我吧?”卫辞忧心忡忡地猜测。


    “这,还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才能推断。”林大人答得很谨慎。


    “不查怎么会有证据?莫非林大人心有忌惮,不敢查?”卫辞不满道。


    “世子,不是我不敢查,实在是这暗器在江湖上颇为常见,若因为这一枚暗器就去彻查四皇子府,不合规矩啊!”林大人面露为难道。


    “林大人,这次的刺客可不止是来刺杀我,还差点弑君了!别说是四皇子府,就是把整个洛京都翻过来,也不为过。”卫辞沉声提醒。


    林大人心头一跳,虽然这次皇上也遭遇了刺客,但昨天皇上交待他们查案时,只说让他们调查刺杀世子的那几名刺客,不然,他们定要请旨封锁城门,像卫辞所说把整个洛京翻过来查。


    龙椅上,卫穆听到这里,不得不下令道:“彻查四皇子府,尤其是他府里那些江湖异士,务必给燕王世子一个交待!”


    “臣领旨。”林大人连忙领命,不过这一查,可就不得了了,毕竟四皇子府那些江湖异士是些什么来历,大家都心知肚明。


    接下来,刑部尚书黄大人继续禀报调查结果,说到刺客体内都种了毒时,卫辞打断道:“听闻洛京的世家大族都以毒药控制死士,前两日我虽出于好心,却意外毁了殷三娘和秦六娘的清誉,殷家和秦家该不会因此记恨于我,特意派了死士来刺杀我吧?”


    殷家和秦家有在朝为官的,当场就要站出来反驳,却见皇上直接下令道:“在城中豢养死士的,查!”


    卫穆本以为这样算给足了卫辞面子,谁知他仍不满足。


    “昨日那些刺客能混进皇宫,是宫城守卫的失察,皇伯父,您看是不是要将宫城守卫全都清查一遍,以免再有刺客混进来威胁您的安全。”卫辞好心提议。


    卫穆眼角一抽,查那些江湖异士和世家死士也就罢了,这宫城守卫可是直接听命于他,昨日也是在他的暗许下才放了刺客进宫。


    现在卫辞咬着不放,他也只能做做表面功夫,推几个替罪羊出来了。


    “昨日当值的守卫,全部严查!”


    卫穆下完令,担心卫辞继续攀咬捣乱,便道:“贤侄昨日受惊了,朕让人送你回府好好休息,等调查结果出来,朕再派人告知于你。”


    卫辞从善如流地起身谢恩,带着一大批赏赐出宫去了。


    想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洛京都无法太平了。


    云梨跟着他一起出宫,刚回到王府,就得知田老来了。


    田老是合境高手,早些年被王妃请来教导世子武艺,虽没正式拜过师,但也算是世子的师父。


    田老教导世子武艺时,偶尔也会指点她两招,因而,也算是她的半个师父。


    田老爱喝酒,一年里总有大半时间去外面寻好酒喝,算算时间,他们也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田老这次过来,是收到王妃传书,请他来洛京保护世子。说是来洛京有几天了,只不过一直没露面,在城中找酒喝,听闻世子在宫中遇刺,才现了身。


    云梨对田老的说法心存怀疑,即便田老爱喝酒,也不至于来了后不露面,等世子遇刺才现身。


    最大的可能,是来洛京这一路,田老一直都暗中跟着。


    难怪王妃会放心让她护卫世子来洛京,原来真正护卫世子的,另有其人。


    卫辞刚和田老叙完旧,让人带田老去了客院休息,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扬州那边传来消息,郑老将军病重垂危。


    卫辞本是准备过些天再去扬州,替父王探望郑老将军。可现在郑老将军病危,他必须立刻启程,即便见不到郑老将军最后一面,也要及时赶去吊唁。


    但问题是,云梨刚刚受伤,不宜快马加鞭赶路,而且她身上毒素未清,每三天要泡一次药浴,若跟他去扬州,一路马不停蹄,怕是没有泡药浴的时间和条件。


    “世子安心去扬州吧,奴婢先留在洛京养伤,等伤养好了,再自行回幽州。”云梨主动道。


    既然有田老护卫,她便不必担忧世子的安全。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世子分开一段时间,让世子别再这么依赖她。


    卫辞有些犹豫:“要不,我还是先不去扬州了。”


    “不可,郑老将军一生戎马,守护了北境数十年安宁,又对王爷有大恩,现在他病危,于情于理,世子都必须尽快赶过去。”云梨劝道。


    卫辞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他实在舍不得与她分开这么久,即便真的要去,他也要先确认一件事。


    “云梨姐姐,昨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我听见你一直说梦话让我快跑。”卫辞问。


    云梨昨晚确实做了噩梦,因为愧疚和后怕,梦见自己没能及时赶去救世子,远远地看见刺客的刀朝世子砍去,只能大喊让世子快跑。


    “奴婢昨晚梦见世子遇到危险,才会说那样的梦话。”她如实答。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云梨姐姐夜里梦见我,是不是说明,你心里有我?”


    卫辞问出这句话,耳后红了一片,心口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她心里有我(*^ω^*)


    第二十四章 腻歪


    为免云梨发现端倪, 卫辞悄悄运转寒冰阑雪功平复心跳,好似只是开玩笑般问出这句话。


    云梨先是怔了下,见他看她的眼神里隐含期盼, 才明白,他这是要与她分离,心里又不安了。


    为了安抚他, 让他安心去扬州, 她点了点头:“奴婢心里自是念着世子的。”


    卫辞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 但真的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时, 喜悦和激动如浪潮般席卷了他,让他心里澎湃不已。


    他再度运转寒冰阑雪功,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认真承诺道:“我心里也会一直念着你的。”


    云梨没多想, 只以为他说的一直,是指去扬州与她分离期间,便道:“扬州地处江南,风土人情与幽州和洛京都大有不同, 世子去了可以好好游玩一下。”


    卫辞还沉浸在她喜欢他的巨大喜悦里,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云梨见他这副模样, 想到他昨晚守了她一整夜, 应是太困了才有些神思恍惚, 便道:“世子先休息一下, 奴婢去收拾行囊, 等收拾好了, 世子再启程。”


    从房中出来, 将世子出行所需一一安排下去, 又亲手收拾了世子的贴身衣物,给田老装了几壶好酒,叮嘱荣禄和侍卫们路上好好照顾世子,才唤了世子起床,送他们离开。


    临走前,卫辞坚持要将暗卫和侍卫都留下一半保护她,云梨拗不过他,只能依了他。有田老在,世子这一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上马前,他依依不舍地望着她,虽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抱她,却借着袖子的掩盖牵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云梨心下无奈:“世子快上马吧,田老还等着呢。”


    田老对这俩徒弟的腻歪劲儿早已习以为常,此刻正揣着袖子两眼望天,寻思要不要打一只过路的大雁当下酒菜。


    卫辞知道云梨面皮薄,没敢多牵惹她生气,最后叮嘱道:“你养好伤就回幽州等我,我会早些回去的。”


    说完松开她的手,翻身上了马。


    一行人前脚才出城门,后脚燕王世子离京的消息就传遍了洛京。


    许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燕王世子凭一己之力把洛京搅得一团糟,竟然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各大世家因为豢养死士的事儿对他恨得牙痒,四皇子卫曙得知他就这么走了,气得又喷了一口血。


    只有卫穆龙颜大悦,走了好啊,他再留在洛京,还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来。而且,离开了洛京,他就不用再为他的生命安全负责了。


    卫辞虽走了,洛京的争斗清查却还在继续,各大世家不得不将豢养的死士交一些出来应付清查,剩下的则派离洛京暂时隐藏起来。


    卫曙也不得不将府中的江湖异士交出去大半,这些江湖异士身上几乎都背着命案,为了确定他们的身份,翻查陈年旧案,大理寺和刑部上下官员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查,竟查出几桩骇人听闻的血腥惨案,民间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为了安抚民愤,卫穆下旨将凶犯全都处以极刑,还派人到四皇子府狠狠申饬了他一通,削了职,罚了三年俸禄,加了半年禁足,又把他府里剩下的那些江湖异士全都缉拿,交由大理寺挨个审查定罪。


    唯有陶放,被卫曙以贴身护卫的身份,强行留了下来。


    卫曙越想越觉得自己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全拜卫辞所赐!


    现在卫辞离开了洛京,他手里又无人可用,暂时对他做不了什么。


    但,他那个婢女还留在洛京养伤,他动不了他,还动不了他那个婢女么?


    云梨这些天一直在王府养伤,白天徐景声和范锦茹偶尔会过来看望他,说是她为世子受伤,他们理应代替世子照顾她。


    夜里,她去大理寺探了几次,可惜自从那次夜探大理寺后,大理寺夜里增加了防卫,没办法悄悄溜进去,除非硬闯,或是另想办法。


    这夜,云梨正准备换身夜行衣,再去趟大理寺,就听见窗外传来细微声响,她心里顿生警惕,抓住剑提气一跃,躲到了房梁上。


    陶放从窗户缝隙往里放了一根烟管,等迷烟放得差不多了,才打开窗户溜了进来,一路直奔床榻方向去,到了床前,一掀被子,却发现床上压根没人。


    他意识到不对,连忙后撤,脖子上却不知何时架上了一柄剑。


    他干脆地丢下刀,举起双手投降。


    “转过来!”云梨冷声道。


    陶放缓缓转过身,任由她抬手拂掉他的面罩,舔笑道:“姑娘息怒,是四皇子命我过来,请姑娘过府走一趟。”


    云梨心下冷笑,半夜三更放迷烟请人?这四皇子还真是死性不改!


    不过,他既然把陶放派了过来,也省得她另找时间去杀他了。


    只是,在杀陶放前,她有几个问题需要问清楚。


    “四皇子将其他的门客都交了出去,为何独独留下了你?”


    她有种直觉,四皇子保下他的原因,和王妃要她杀他的原因,或许是一样的。


    “四皇子留下我,是因为信重……”


    云梨不等他说完,手下直接用力,立时在他脖间划出一道血痕。


    陶放怕她真的下杀手,连忙求饶道:“好好好,我说实话,其实是因为我手里有一份藏宝图,四皇子还指望我帮他找到藏宝地,才留下我。”


    “什么藏宝图?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云梨逼问。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这藏宝图是我从一个檀木匣子上看到的,不过匣子上刻的应该只是藏宝图的一部分。所以这几年,四皇子一直希望找到相同样式的檀木匣子,好凑齐藏宝图。”陶放答。


    “这檀木匣子你是从何处看到的?你又怎知,上面刻的是藏宝图?”云梨质问。


    “这……”陶放面露迟疑,显然不太想说。


    云梨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将剑往他脖间血痕处狠狠一压。


    陶放吃痛之下,不得不说了实话:“大概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我在灵州一处坟地掘墓时,看见一名男子独自前来,启动机关打开一座空坟,空坟里有一个檀木匣子,他打开匣子机关,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再把一切复原,带着东西走了。”


    “他从匣子里拿出的是什么东西?”云梨问。


    陶放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后来呢?”云梨又问。


    “后来,等那人走了之后,我掘开那座空坟,拿出那个檀木匣子,摸索着打开机关,匣子里却是空的,只匣内刻着一幅图。”


    “我把那匣子拿去黑市上卖,竟有人出高价买下,还问我是从何处得来的,我讹了他一大笔银子,才告诉了他。怕那人回头后悔,就连夜离开了灵州。”


    “后来,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就听说,蒲州出了一桩灭门惨案……”


    云梨听到这儿,手下一颤:“你在灵州坟地看到的那名男子,是蒲州平顺镖局的人?”


    陶放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说:“没错,正是平顺镖局的总镖头乔三川。高价买下檀木匣子的人,应该是想从乔三川手里得到匣中那件宝物,才灭了镖局满门。你想想,匣子里的一件宝物都能引得镖局灭门,那匣子里刻的地图,不是藏宝图又是什么?”


    云梨心中大震,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情杀仇杀亦或是卷入了什么江湖纷争朝堂阴谋,却唯独没想到,镖局被灭门,竟然是因为一件所谓的‘宝物’!


    她从未听爹爹说过家里有什么宝物,爹爹当时走远镖回来,也没提到过什么匣子或是宝物。


    爹爹深夜去坟地取匣中之物,若非被眼前这个盗墓贼看见,便不会招来镖局灭门之祸。


    云梨心下恨极,到底还是按捺住将陶放碎尸万段的冲动,冷声问:“当年高价向你买下匣子的,是何人?”


    “不知道,他当时戴着斗笠,没有露脸。”陶放答。


    “那你是如何认出坟地上那人是乔三川的?难道他当时没有遮掩相貌身形?”云梨忍不住质问。


    “遮掩是遮掩了,可他不知道,我每次掘墓时,都会在附近洒上一层鬼麟粉用来警戒。他身上沾了鬼麟粉,我用鬼蝶很容易就能追踪到他。”陶放洋洋得意道。


    云梨心中怒意又添一层,忍了又忍,才道:“把匣子的样式和上面的图都画出来。”


    “这,过了这么久了,上面的藏宝图我有些记不太清了,要不,我回四皇子府把我之前画的藏宝图给你拿过来?”陶放商量道。


    “少废话,若画不出来,或是故意画错什么地方,我就先砍断你这双腿,再一片片割你的肉,让你千刀万剐而死!”云梨厉声威胁。


    “好,我画我画。”陶放立时妥协。


    云梨用剑挟持着他去到桌边,点了灯,拿出纸笔,看着他作画。


    他先画了匣子的样式,是个约一尺来长的长方形盒子,四角包了银,匣面上刻着一头神兽白泽,白泽嘴里还衔着一封书信。


    匣子样式画完,陶放把画好的图纸递给她,好继续画藏宝图。


    云梨伸手去接的一瞬间,他突然单手化爪,朝她腹部狠狠袭来。


    她下意识地侧开身体躲开袭击,同时一剑割开他的脖子。


    见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很快咽了气,云梨蹙了蹙眉,匣子里的所谓‘藏宝图’还没有画出来,看来,只能去四皇子府里取了。


    她换上夜行衣,趁夜潜入四皇子府,先去前院书房搜了搜,寻到一处暗格,暗格里只有些密信。


    她只好又去四皇子住处,刚靠近,就见院中抬出一具尸体来,看着像是名婢女,衣衫不整,身上有许多凌虐痕迹。


    尸体抬远后,守在门口的一名侍卫摇了摇头叹息:“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个了。”


    “嘘,你不要命了!”另一名侍卫警告。


    云梨才明白,那婢女竟是被卫曙生生凌虐致死的,她顿生杀意,卫曙被申饬禁足,竟还敢如此草菅人命!


    她潜到正房屋顶,掀开瓦片往下看,见之前见过的太监罗彦服侍卫曙躺下。


    “陶放怎么还没回来?”卫曙问。


    “那个叫云梨的婢女虽受了伤,但毕竟武功高强,要把她掳来,许是会费事些。”


    “哼,等把她抓来了,我定要把卫辞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还在她身上。还有卫辞,迟早有一日,我要把他做成人彘,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卫曙语气极为怨毒。


    罗彦对四皇子的咒骂已经习以为常,服侍他躺下后便退了出去。


    屋中,卫曙还在低声咒骂着,突然,一根细针斜飞进太阳穴,他立时双目圆瞪,气绝而亡。


    云梨悄声落到地上,去床前探了下他的鼻息,确定他已经死透了,才从床后摸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果然有一张地图。


    除了地图外,还有三张纸条,纸条上分别写着云州杜家,建州伍家和嘉州杨家。


    难道这三家和地图的事有什么关联?


    伍家和杨家她没听说过,云州离幽州不算远,杜家的事她倒是有所耳闻。


    杜家虽是豪商,但因为乐善好施,在云州当地颇有善名。七年前,杜家一大家子到庄上避暑,遭遇山匪劫掠,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惨案一出,云州百姓义愤填膺,万民请愿剿灭山匪。


    云州在燕王治下,燕王震怒之后,不但亲自带兵剿灭了云州那伙山匪,还巡查北境各州,将大大小小的山匪窝点全都拔除,为此近半年没有回府,世子当时没少抱怨。


    算算时间,世子现在应该已经到扬州了,也不知世子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危险,对扬州的气候可还适应……


    刚才听到卫曙咒骂要把世子做成人彘时,她对他三分的杀意立时变作十分,为了永绝后患,才果断射出毒针杀了他。


    扬州,卫辞一路日夜兼行赶到郑府,才得知只是虚惊一场,郑老将军已经转危为安了,只是年纪太大,变得有些痴呆,不怎么认得人了。


    他见到郑老将军,代替父王说了些关心之语,才被郑家人送到客院暂歇。


    晚上,郑家特意办了宴席为他接风洗尘,只不过这宴席与他往常所见大有不同。


    负责招待卫辞的,是郑家孙辈的几个年轻人,为了好好向他展示扬州的繁华,宴席上不但请了名伶作陪,还特意买了几名瘦马供他挑选,至于他们自己,则各自带了名貌美通房在旁伺候倒酒。


    卫辞本来以为席上这些女子都只是单纯来陪酒的,但见那几名通房陪着陪着便陪到了郑家几个公子的怀里,或是用嘴渡酒,或者是将樱桃放在胸前供人采撷,或是埋头到□□……场面一时变得十分淫.乱。


    卫辞在幽州时,有母妃管束和云梨教导,从未去过什么风月场所,也没有人敢邀他参加这种宴会。


    骤然见到眼前的场景,心里不免有些惊讶,面上却一派淡定,仿佛司空见惯。


    只是见郑二郎怀里搂的那名通房眉眼有两分像云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也不知云梨在洛京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可养好了,药浴有没有按时泡……


    郑二郎见卫辞不看那些名伶,也不让那些瘦马近身,反而盯着他怀里的卿儿看,忙拍了拍卿儿的翘臀,吩咐道:“去,好好服侍世子!”


    卿儿嗔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扭着腰起了身,朝燕王世子走去。


    卫辞见状,连忙婉拒道:“既是郑兄的通房,哪儿有服侍我的道理?”


    郑二郎闻言笑了:“一个通房而已,别说是服侍世子一次,便是赠予世子又有何妨?何况卿儿原也不是我的通房,是我与三弟换来的。”


    郑家其他几位公子纷纷淫.笑附和,附和完竟当场换起了通房,甚至还有让一名通房同时服侍三人的……


    卫辞看着有些不适,当即借口不胜酒力离席了。


    他心想,还好云梨没跟他来扬州,不然岂不是脏了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卫辞:脏了我的眼睛还能忍,脏了云梨的眼睛不能忍!!!


    (明晚十一点更新~)


    第二十五章 初生牛犊


    云梨回到王府后, 让人将陶放的尸体拖出去,等天亮后再将尸体送去京兆府报案。


    侍卫们把尸体送去京兆府没多久,大理寺就来人了, 说是怀疑她与四皇子的死有关,要抓她回去审问。


    恰巧今日徐景声和范锦茹过来看望她,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拦在陆子忱面前, 不让他带走她。


    “昨晚我一直和云梨姐姐在一起, 她怎么可能去刺杀四皇子?”范锦茹大声为她辩护。


    “没错, 我也可以作证, 昨晚我也跟她们在一起。”徐景声附和道。


    范锦茹:“……”


    她瞪了眼徐景声,叉腰看向陆子忱:“反正,今天不许你带走云梨!”


    陆子忱面无表情:“大理寺办案, 无故阻挠者, 杖十!”


    范锦茹发怵地后退一步,徐景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挺起胸脯道:“不就是十板子吗?要抓就抓我, 我皮厚抗揍!”


    云梨虽感激二人的义气,但她之所以杀四皇子, 除了为惨死婢女报仇, 为世子永绝后患, 还想借此机会, 进大理寺找案卷。


    “表小姐、小侯爷, 不必为奴婢担心, 等大理寺查清四皇子的死与奴婢无关, 自会放奴婢出来。”云梨说完, 自愿跟着陆子忱去了大理寺。


    进了审讯室, 她一口咬定自己昨晚杀了来偷袭的陶放之后,便一直待在王府。


    她不知陶放是受四皇子指使,自然也就不会因此去找四皇子寻仇。


    为了撇清嫌疑,她还表现出一副伤势加重的虚弱模样。


    大理寺的人见她嘴硬,想对她用刑,被陆子忱阻止了。


    “此女先前救驾有功,没有证据之前,切不可对她用刑。”


    不能上刑,威逼利诱也不起作用,审讯陷入僵局,云梨被押下去暂时看押起来。


    下午,云梨先后见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太子派来的,告诉她,只要她指认世子,说是世子命令她暗杀四皇子的,就可以保她一命。


    太子此举,多半是想以此拿住燕王的把柄,借机削减燕王的兵权。


    云梨自然不可能同意,别说区区一个大理寺奈何不了她,就算她真的性命旦夕,也不可能出卖对她有大恩的燕王府。


    太子派来的人失望离开后,三皇子卫暄亲自来了。


    “看在我和九弟的交情上,我可以救你出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卫暄开门见山道。


    “什么条件?”云梨淡声问。


    “你放心,我知道你对你家世子的忠心,不会让你背叛他。只要你回到他身边后,定期帮我传递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息就行。”卫暄说。


    云梨淡淡瞥了他一眼,如果说太子派说客来是想替卫穆分忧,那卫暄就是纯粹想钻空子赚取她的信任,因为他十分清楚,她‘不可能’是刺杀四皇子的真凶。


    在卫穆尚未做好准备和燕王撕破脸之前,即便是送上门的把柄,他也不会收。


    她之所以自愿进大理寺,就是笃定卫穆不会定她的罪。


    卫暄显然比太子更能揣测圣意,才想趁她还没被放出去,来空手套白狼。


    “用救命之恩来换区区几个不足轻重的消息,三皇子殿下果真和传闻中一样仁善。”云梨讽刺道。


    卫暄讶异地挑了挑眉,一个婢女竟能看穿他的意图,难怪深得卫辞信重。


    “若非你已经对九弟情根深种,我还真想把你从九弟手里抢过来。”


    卫暄丢下这一句,迤迤然离开。


    情根深种?云梨心里有些讶异,卫暄怎会误以为她对世子情根深种?


    不过,她更讶异的是,四皇子才死,太子和三皇子就迫不及待地利用他的死来谋取利益,可见天家没有丝毫兄弟情可言。


    卫暄也就罢了,太子往日和四皇子兄弟情深,竟也是虚情假意。


    湖阳长公主府,徐景声和范锦茹正一左一右拽着长公主的袖子,哀求她进宫帮云梨说情。


    湖阳长公主纵然在今上跟前有几分情面,也不可能用在区区一个婢女身上。


    两人被拒后,只好另想办法。


    徐景声找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让大家一起想办法,一众纨绔早已把卫辞引为知己,得知卫辞的婢女被抓了,纷纷表示要把人捞出来。


    可惜讨论来讨论去,出的全是馊主意。


    云梨不知道有一群人在外面为了救她而努力,夜深后,她悄悄潜出监牢,去了案籍室,找到镖局案卷所在的木架。


    上次她已经翻找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案卷,她在大理寺多待几日,总能翻完。


    就在她准备从上次翻过的地方继续翻找时,却见木架上有一册案卷凸了出来,像是才被人看过没有放好。


    她随手抽出那册案卷,没想到竟然就是当年镖局的案卷。


    她仔细看完整份案卷,才知道,原来当年平顺镖局之所以被卷进岐王通敌案,不过是因为岐王的一个姬妾娘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商队经常往返大晋和西羌,有一次商队护卫不够,雇了平顺镖局一路护送。


    就这么一次,竟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何其可笑?


    而更让她心如刀绞的,是仵作竟从爹娘他们体内验出了一种名为‘真言散’的毒,这毒名字听着寻常,实则会让人无比痛苦,以至于口吐真言。


    一想到爹娘他们临死前遭遇了巨大的痛苦,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究竟是什么‘宝物’,引得凶手对镖局众人下手如此之狠?竟连真言散都用出来了!


    真言散十分罕见,江湖上少有人用,这算是寻找真凶的一大线索。还有那个檀木匣子,也是一大线索。


    只要循着这两条线索,她定能查出真凶身份,为镖局众人报仇雪恨。


    扬州。


    昨晚安排的宴席没能让卫辞满意,郑二郎等人猜测或许是卫辞眼光高,今晚特意带他去了玉娇楼,见识一下扬州花魁柳黛娘的绝色。


    这柳黛娘仗着有靠山,平日里眼光颇高,挑选入幕之宾,不看身份高低,也不看钱财多少,只挑合自己眼缘的。


    若当晚来客没有合她眼缘的,便是给再多银子,也闭门谢客。


    所以,今日郑二郎等人只是带卫辞来见识一下柳黛娘的美貌,至于旁的,就不敢保证了。毕竟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被柳黛娘挑中过。


    谁知,今日柳黛娘竟一眼就挑中了卫辞,派了婢女引他去她的香闺小院。


    郑二郎等人只能艳羡地看着卫辞随婢女离去,可再艳羡也没用,谁让他们没有卫辞那副好皮囊呢。


    卫辞今日是头一次来妓馆这种地方,本来不过是随郑二郎他们来凑凑热闹,没想到被柳黛娘给挑中了。


    被带到小院后,他近距离看着柳黛娘,见她确实算得上风情万种,难怪能引得外头那么多人为她疯狂。


    不过他对皮相向来不怎么看重,因而只看了一眼便毫无兴趣地收回视线。


    柳黛娘阅男无数,自是看出来他对她没兴趣,不过这样绝品的少年,天下仅有,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见他腰间挂着一根玉笛,应是喜欢音律,她眼珠一转道:“奴家有一曲寒江碧,想请公子品鉴一二。”


    卫辞本欲起身告辞,听了这话才留了下来。


    柳黛娘于是一边抚琴一边不经意间展露自己傲人的身体曲线,时而抬头含情脉脉地看他一眼。


    谁知他竟然听着听着就闭上了眼睛,她的媚眼算是全都白抛了。


    一曲毕,卫辞睁开眼睛,指出琴音中两处不和谐的地方。


    柳黛娘有些不服气,她的琴技可是天下一绝,这一曲寒江碧乃是她从古籍中习来,演奏了不知多少次,哪一次不是满堂喝彩?


    可没想到,按照他所说做出更改后,曲音果然更顺畅悦耳了。


    原以为这燕王世子不过是有一张好皮囊,没想到在音律上如此有造诣,她一时见猎心喜,又抚了一曲请他品鉴,这一次,她把勾引他的事全然抛到了脑后……


    翌日一早,郑二郎见到从柳黛娘院里出来的卫辞,看他神色似乎有些疲倦,忍不住问:“世子昨夜几时安睡的?”


    卫辞打了个哈欠:“别提了,一夜都没睡。”


    郑二郎惊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能奋战一整夜,他顿时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卫辞虽不知他为何用这种目光看他,但这一晚与柳黛娘切磋音律,也给了他许多启发。


    他想,既然雪龙吟可以攻人心神用来对敌,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自创一种曲子,助长己方人的实力,这样以后他就可以在对战时帮云梨提升实力了。


    洛京,云梨本以为自己会在大理寺多待几日,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卫穆就吩咐大理寺把她给放了。


    出了大理寺,她才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快被放出来,是因为和徐景声交好的那群纨绔编了个故事让说书先生在城中大肆传扬。


    说是前朝有一名女子,前脚立下救驾之功,后脚就因为莫须有的原因被下了大狱,以致引起民愤,最后忘恩负义的前朝皇帝不得不将那女子给放了。


    卫穆本就没打算给云梨定罪,现在城中这个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干脆早早将她放了出来。


    云梨让徐景声代她转达了谢意,自己则收拾行囊启程回幽州了。


    线索既已拿到,又暂时杀不了卫穆,便不必在洛京久待了。


    一个月后,卫辞赶在自己十六岁生辰的前一晚回到了幽州燕王府。


    一进瑞雪轩,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后罩房方向跑去。


    临近云梨房间时,他刻意放轻脚步,想给她一个惊喜。


    谁知,推开门,绕过屏风,竟看到云梨靠在浴桶里睡着了。


    她匀称的肩骨,纤美的玉背,梨白的雪肤,猝不及防落入他眼里。


    他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


    第二十六章 梦


    卫辞之前在郑家的夜宴上见过那些女人袒胸露.乳赤身裸.体, 在玉娇楼见过柳黛娘身姿妖娆,心里都毫无波澜,和看地上的尘土没什么区别。


    此刻只是看到云梨湿发下的背颈, 他脑子里竟一片空白,生平头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明明是初夏,院里的梨花早已凋谢, 他心里却凭空生出一棵梨花树, 从幼苗瞬间长成巨树, 又瞬间绽开无数朵梨花, 将他心里塞得满满当当,让他无所适从的同时,下意识地想要向那片梨白的雪背靠近、再靠近……


    正当他一步步向浴桶靠近时, 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世子当真回来了?不是说要过两日才能回吗?”


    “当然, 我亲眼看见世子进了云梨姐的房间。”


    “嘘,小声点,别被世子听见了。”


    卫辞回过神来,见自己离浴桶竟只有三步之遥, 能看到她肩上痊愈不久的伤痕,后背微微突出的蝴蝶骨, 甚至连她背上一颗细小的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顿时面红耳赤, 转身施展朔雪渡溟, 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速度快到外面的两个丫鬟只看到了一道影子人就不见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不会是鬼影吧?咱们俩该不会撞鬼了吧?”


    “不、不知道啊, 我们赶快回屋去吧。”


    房中, 云梨被两人惊恐的声音和仓促的脚步声吵醒, 见门被推开了缝隙, 地上有明显的鞋印,便知有人来过了。


    结合刚才那两个小丫鬟的话,来的人应该是世子。这府里,也只有世子有这么快的轻功了,而且看样子,他又突破了。


    刚才世子误闯进来,应该是看到她正在沐浴,才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云梨心下暗恼,这药浴有助眠功效,世子又不在府中,她一时放松了警惕,才会在浴桶里睡着。


    她起身擦净身子,穿好衣裳,又用内力把湿发烘干,用玉簪随意一挽,便去了前头正房。


    正房里,卫辞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坐在靠窗的榻上发呆,脑子里全是浴桶里那一片梨白。


    听到云梨的脚步声,他连忙抓起一册书,假装看起书来。


    云梨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书拿倒了,可见他眼下只是在强装淡定。


    她没有揭穿他,先行了一礼,才问:“世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明明先前递回来的消息说是要过两日才到。


    卫辞不好说自己一路累趴了好几匹千里马,就是为了早些赶回来见她,和她一起过自己的十六岁生辰,只道:“运气好,走的水路顺风,就提前到了。”


    云梨点点头:“世子可饿了?要不要让小厨房送些膳食来?”


    “不用了,我不饿。”卫辞依旧假装看书。


    “那奴婢让人抬些热水来,世子沐浴完好早些歇息。”云梨说。


    听到‘沐浴’两个字,卫辞耳后根唰地一下红了,他把视线从书上挪开,却下意识地落在了她衣领下的玉颈上,许是因为才沐过浴,她雪白的颈子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淡粉色,看起来诱人极了。


    他一时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准备倒茶,偏偏茶壶是空的,一滴水也没能倒出来。


    “世子稍等,奴婢去给世子泡壶热茶来。”云梨从他手中接过茶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似受惊一般唰地收回手,茶壶险些摔到地上,她忙用另一只手接住茶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他的贴身婢女,类似这样的肌肤接触十分常见,今日他做这般反应,应是刚才不小心看到她沐浴,觉得有些尴尬吧。


    为免他继续尴尬,她提着茶壶下去泡茶,又吩咐燃犀等人准备热水伺候世子沐浴。


    云梨出去后,卫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方才明明只是和云梨的手轻微接触了下,竟仿佛有雷电击在手上。


    和幼时那次天雷拓脉不一样的是,这次被雷电击中,非但不疼,还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他,甚至想被多电几次。


    云梨泡完茶送进来,见他坐在榻上发呆,便没说话,只给他倒了杯茶便退了出去。


    两人情同姐弟,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世子既觉得尴尬,她便不在他跟前碍眼了。


    燃犀带着人抬了热水进浴室,正准备伺候世子沐浴,却被他摆摆手赶了出去。


    燃犀有些讶异,世子出门三个月回来,怎么好像变了许多,都不让她伺候沐浴了。


    卫辞独自沐浴完躺到床上,满心杂念,他不断运转寒冰阑雪功,才渐渐平复心神入了眠。


    今晚,他罕见地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扬州郑府的夜宴上,看着那个卿儿扭腰朝他走来,走着走着,她的脸突然化作云梨的脸。


    于是,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抱她入怀,喝了杯甜酒,渡进她嘴里,将她嘴中溢出的轻.吟声堵了回去。


    唇齿间充满甜意,不知是甜酒的滋味,还是她舌津的甜。


    她用玉手拈起一颗樱桃半含在嘴里,诱他去品,他咬破樱桃,红色的汁水迸溅在唇齿间,他一点点往下,像作画一般,用樱桃汁水在她白腻的胸前留下点点红痕……


    场景一转,玉娇楼里,云梨正坐在他对面抚琴,她素手轻抬,露出一截皓腕;她稍稍弯腰,领口薄纱滑落,露出胸口一片雪白;她抬眼看他,眼里含情脉脉,还带着几分媚态。


    他一时心神荡漾,放下手中与她合奏的玉笛,倾身朝她吻了过去……


    场景再度转换,是他和她出现在那片熟悉的梨花林,这一次,换他来追她。


    明明他已经将朔雪渡溟突破到第八层,梦里却怎么也追不上她,他‘哎哟’一声假装摔倒,诱得她停下脚步回转身来,才猛地提速上前将她扑倒在地。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脸庞,和微微翕合的樱唇,他不受控地低头吻了下去。


    她睫羽轻颤,抬手推了他两下,却没推动,干脆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


    他从浅浅品尝,到贪婪地撬开她的唇齿,攫取她的香甜,打上他的烙印。


    梨花雨下,两人衣衫凌乱,紧紧交缠在一起……


    梨花的芬芳,掩盖了空气里糜.乱的气味。


    山林里的簌簌风声,将一声声轻.喘带向远方……


    卫辞醒来时,天还未亮,摸到床下的一片湿润,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回想梦里种种,他有些懊恼,他怎能将云梨同卿儿和柳黛娘之流混淆?还梦到云梨像她们那样露出种种媚态!


    懊恼之余,又回味不已,原来,情.欲是这种滋味。


    仅仅发生在梦里,就让他神魂颠倒流连忘返。


    只不知现实里会是什么滋味?


    他摇了摇头,穿衣起身,将弄脏的亵裤震碎毁尸灭迹,吩咐值夜丫鬟将床上被褥换掉,自己则去了演武场练刀,发泄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欲.念。


    燃犀摸到床上那片湿润时惊了下,这还是世子头一回……


    她将换下的被褥拿下去给院里的粗使婆子浣洗,刘婆子一摸被褥,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表面没说什么,实则等燃犀一走,就悄摸摸去了正院求见王妃。


    云梨早起,照常去正房伺候世子起床。想到今天是世子十六岁生辰,便把自己前两日刻好的紫竹哨带上了,准备送给世子做生辰礼物。


    这是她和世子的约定,每年世子生辰,都要刻一个新竹哨送给他。


    到了正房,却见屋里没人,一问才知,世子竟一早就去了演武场。


    世子何时这般勤奋了?


    还是说,他在躲她?


    罢了,最近几天她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吧。


    正准备去用些早膳,正院里来了人,说是王妃要召见她和燃犀。


    往常王妃极少召见她,即便有什么任务,也多是通过萧弛转达。


    她从洛京回来也有些日子了,王妃一直没有召见她,仿佛并不关心她有没有完成杀陶放的任务。


    昨夜世子才回来,今日王妃就公然召见她,还连同燃犀一起。


    云梨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


    燃犀联想到早上世子被褥上的湿润,大概明白王妃召见她和云梨的原因,心里却并不激动,世子表面上再偏宠她,真让他在和云梨之间选,他选的人,一定会是云梨。


    两人见到王妃,跪倒在地,王妃却什么也没说,只打量了她们两眼,便让人布早膳。


    卫辞练完刀,来正院请安时,看见地上跪着的云梨和燃犀,心里虽讶异,却什么也没说,只淡定地陪母妃用了早膳。


    用完早膳,王妃才开口道:“辞儿,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也算是长大成人了。这两名婢女都是在你身边伺候久了的,你就挑一个收做通房吧。”


    这话落在云梨耳中,如一道惊天霹雳,虽然她和世子情同姐弟,但以世子对她的依赖,难保不会选她做通房。


    可她是要离开的人,不可能留下给世子做通房。


    王妃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仍然让世子从她和燃犀中间挑选,必有别的用意。


    察觉到王妃身上传来强大的压迫感,云梨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世子今日选了她,王妃很有可能会直接除掉她!


    第二十七章 怪物(大修)


    卫辞一听便知, 母妃是在试探他,看来,母妃已经知道, 他是去过云梨房间,撞见了云梨沐浴,夜里才……


    察觉到母妃对云梨的杀意, 他眼底划过一抹幽暗, 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他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两人, 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就燃犀吧。”


    云梨听到他的选择, 心下瞬间松了口气。还好,纵使他平日里依赖她,也还是把她当姐姐, 对她没有那种心思。


    燃犀先是惊愕, 随即满心狂喜,世子竟选择了她?难道世子对她其实也有几分喜欢?


    萧琼华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不喜不怒,只对卫辞道:“本来打算过几日再为你补办生辰宴, 既然你提前回来了,那便将生辰宴提前到今日吧。旁的宾客我派人去请, 书院那里, 你亲自去走一趟。”


    卫辞点点头, 告退离开, 经过地上跪着的两名婢女时, 目不斜视, 仿佛丝毫不关心两人接下来会是什么处境。


    实则一出正院, 就飞速去前院找到醉酒的田老, 拜托他盯着府中动静, 如果母妃要对云梨动手,请他务必出手护住云梨的性命。


    田老先是不以为意,认为王妃不会随意出手伤人,见他坚持,才勉强应了下来。


    卫辞虽不知母妃和田老的武功谁高谁低,但只要田老愿意出手阻拦一二,云梨自己便可以逃离王府。


    为免母妃疑心,他没多在府里停留,直接出门去了书院,只留了几名暗卫通传消息。


    这厢,卫辞离开正院后,萧琼华摆摆手让人将燃犀带下去,又摒退一众仆妇,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她虽低着头,却和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哪怕天塌地陷,也要将脊背挺得笔直。


    她在王府为婢近十年,竟仍未生出一丝奴性,表面再恭谨温顺,骨子里却还是这般桀骜难驯!


    云梨能感觉到王妃对她的杀意渐浓,她暗自提高防备,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可不知发生了什么,王妃对她的杀意升到极致后,竟骤然消失殆尽。


    良久之后,王妃才出声道:“你杀死陶放前,可从他口中问出了什么,亦或是得到什么消息?”


    云梨迟疑了下,还是将陶放画的那张匣子样式的图拿了出来,任由王妃隔空将图纸摄了过去,才道:“陶放说,他之所以能被四皇子重用,是因为他曾得到过一个檀木匣子,匣子里刻着一副藏宝图。”


    “奴婢让他将匣子样式和藏宝图画下来,可惜,他在画藏宝图之前突然对奴婢出手,奴婢一不小心割断了他的喉咙。只得了这张匣子样式的图纸。”


    云梨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王妃的反应,王妃让她去杀陶放,而陶放恰好是害得镖局灭门的源头,这件事情太过巧合,除非,王妃知道些什么。


    在洛京得到那两条线索后,她将所有能怀疑的真凶都怀疑了个遍,包括救了她性命的燕王妃。


    当年来幽州的路上,她遭遇过许多袭击,其中有想要杀她的,也有想要劫走她的。这说明,她手上可能有某些人想要的东西。


    而王妃当年派人救下她的性命,焉知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有所图谋?


    而她派她杀陶放,又会不会是想要销毁证据?


    如果王妃和镖局灭门案有关系,那么,她看到这张画着匣子样式的图纸,必然会有所反应。


    可王妃面上非但没有丝毫心虚,还有几分惊讶,似乎对她所说的匣子和藏宝图十分感兴趣。


    她仔细看了看手中图纸,又眼神锐利地望向她:“你当真没有拿到藏宝图?别告诉我,那晚杀了四皇子的人,不是你。”


    “四皇子的确是奴婢所杀,可奴婢那晚并没有从四皇子府里搜到那张藏宝图。”云梨肯定道。


    萧琼华拧了拧眉,到底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云梨出了正院,才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不仅是被王妃的杀意所迫,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王妃和镖局灭门案有关,害怕自己这么多年把仇敌当成恩人,活成了一场笑话。


    幸而,看王妃刚才的神情,她应该并不知道檀木匣子和藏宝图的存在。她要杀陶放,应是另有原因。


    回到瑞雪轩,记起王妃刚才让世子选通房的事,她心生犹豫,要不要劝世子不要收通房。


    想了想,还是罢了。


    她可以教导世子不要欺男霸女,不要在没有名分之前随意轻薄女子,却没有资格教导他守身如玉,对未来的妻子一心一意。


    世道如此,别说是收一个通房,便是世子日后三妻四妾,都轮不到她来多嘴。


    不过,她还是得先确认,燃犀是否自愿给世子做通房?若她不愿,她可以劝世子放她出府。


    正想着去找燃犀问清楚时,就见燃犀抱着一个匣子还有两匹颜色鲜妍的衣料回来了,应是王妃给她的赏赐。


    燃犀看见她,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趾高气昂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看来,她不用问了。


    因是临时为世子举办生辰宴,许多事都需要安排,云梨一日忙碌,一直没机会同世子单独说说话。


    傍晚,宾客散尽,王妃派了仆妇来瑞雪轩给燃犀绞脸上妆,燃犀早已沐浴焚香,上完妆,便被送到正房侍寝。


    今晚,轮到云梨值夜,鉴于今夜情况特殊,她没有去外间小塌上值夜,而是候在了正房外。


    束莲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提议道:“云梨姐姐,要不今晚我替你值夜吧?”


    她一直以为,世子其实更喜欢云梨,可没想到,世子竟选了燃犀做通房。这对云梨太残忍了!


    云梨摇摇头:“不必了,你去吩咐厨房,多备些热水。”


    束莲实在佩服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生气不伤心也就罢了,竟还能如此平静地留下来值夜?


    束莲离开后,云梨以内力封住耳孔,默念秋霜决心决,暗自修炼内力。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离开王府去寻找真凶,她每多增长一分内力,报仇雪恨的几率就越大。


    直到刺耳的铜铃声响,她才暂停修炼,让小丫鬟去厨房叫热水。


    自己则抬步走进房间,只见燃犀拢着衣裳低着头匆匆跑了出去,房中明显有几分靡.乱气味。


    见世子穿着松垮的寝衣下了床,她面色如常,让他先去浴室沐浴,自己则开了窗通风,换了新被褥,又从衣柜里取了套干净寝衣抱进浴室。


    卫辞靠坐在浴桶里,刚才他本想宠幸燃犀,好让母妃打消疑心,可燃犀即便宽衣解裳百般取悦,他也无半分欲.望。


    全然不像昨夜梦里……


    后来他干脆让燃犀独自模仿春.宫图,可他在旁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无趣,也不知这世间男子为何都沉迷于这种无聊的床榻之事。


    听到云梨的脚步声走进来,他忙转过身,趴在浴桶边缘,抬头问她:“云梨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选你做通房吗?”


    云梨正准备拿澡豆伺候他沐浴,听到这句话,她手下一顿,瞥了他一眼,问:“为何?”


    “因为,我想等成婚后,再娶你做侧妃。”卫辞笑着说。


    自打在扬州见识过郑府的夜宴后,他便不想让云梨和‘通房’这两个字沾边儿。


    即便今日母妃不是试探他,他也不会选云梨做通房。


    他知道,母妃这几年一直在寻一样宝物,他已经命人暗中去寻了,等寻到那件宝物,便可以同母妃摊牌,让她同意他娶云梨做侧妃。


    云梨心头大震,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是何时对她起的这种心思?


    她仔细看了他一眼,他眉眼含笑,眼神澄澈如洗,仿佛没有沾染过一丝情.欲。


    他对她说出这句话,竟像是在向她邀功?


    回想到之前在洛京,他问她心里是否有他,还有三皇子,说她对世子情根深种。


    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世子以为她喜欢他,才会想娶她做侧妃?


    不、不止如此,世子当时害羞地对她说,他心里也会一直念着她。


    她以为他是依赖她,以为他说的一直是指去扬州期间。


    可如果,他那句话,是在向她示爱,他说的一直,是指的一辈子呢?


    云梨一颗心直往下沉,无论他对她是依赖,还是真的有男女之情,他既说了要娶她做侧妃,就说明,他是认真的。


    而他一旦认真起来,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见他满目期盼地望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回复,她默了下,说:“水有些凉,奴婢再去提些热水来。”


    卫辞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屏风后,心想:她定是害羞了。


    云梨一路往小厨房方向去,经过西厢房时,听见房中传出低低的呜咽声。


    燃犀今日被抬作通房,便住进了西厢房。她为何会哭?还哭得这般伤心?


    难道是初为人妇,心有不安?


    云梨没有多作停留,去厨房提了桶热水回浴室,伺候完世子沐浴,犹豫了下,还是多嘴提了句:“世子既收了燃犀做通房,日后便要善待她。”


    他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翌日一早,燃犀喝完避子汤,便得了世子的吩咐,让她搬到西跨院去,还把束梅和两个小丫鬟拨给了她。


    束梅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恭喜她:“燃犀姐,世子不但多拨了个丫鬟伺候你,还让你搬到只有侍妾能住的跨院住,可见世子是真心宠爱你呢!”


    燃犀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下,什么真心宠爱,不过是嫌她住在西厢房碍眼,才把她赶到西跨院去。


    云梨得了消息,只当是世子听劝,没有多想。


    过了两日,束梅突然神情焦急地来找她,说是燃犀生病了,让她去瞧瞧。


    云梨去到西跨院,见到躺在床上的燃犀时,不免有些吃惊,才两日不见,她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不但脸色极为苍白,气色也灰败不已,乍一看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束梅。


    “搬来跨院的头一天,燃犀姐就病了,本以为是着了凉,去外头抓了药回来煎了吃,没想到才喝了两日,就病得起不来床了。”束梅一脸惊慌。


    “既生了病,为何不请府医?”云梨质问。


    “我想过要请的,是、是燃犀姐死活不让我去请,我实在没办法,才找云梨姐姐你过来瞧瞧。”束梅哭着辩解。


    云梨有些不解,燃犀既已是世子通房,便有资格请府医,她为何宁愿病成这样都不愿意请?


    难道是怕被王妃知道她染了疾,会被挪到庄子上去?


    “你拿我的牌子,去外面请个大夫进来。”


    将随身对牌交给束梅,才输了些内力到燃犀体内。


    燃犀悠悠醒转,看到她,非但没有露出以往的敌意,而是一脸的了无生志。


    难怪不愿意请府医,原来是她自己没了生志。


    “发生何事了?”云梨问。


    燃犀呆呆地躺在床上不说话,云梨正要再输些内力给她,她却突地开口了:“你知道那天晚上世子让我做了什么吗?”


    云梨蹙了蹙眉,她对她和世子那晚做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燃犀自嘲一笑:“我本来跟着嬷嬷学了好些房中之术,想要好好取悦他。可我怎么取悦他,他都无动于衷。后来,他扔给我一本春.宫图,让我、让我照着春.宫图自、自.渎!”


    云梨听了一惊,那晚她虽以内力封闭耳孔,但隐约也听到了些燃犀的吟.叫声,没想到竟是世子让她自.渎?


    “那世子?”她问。


    “他从头到尾,眼里一丝情.欲也无,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本春.宫图,不,连春.宫图都不如!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连春.宫图都不如的物件!哈哈哈,哈哈哈……”


    燃犀边笑边流泪,渐露癫狂之意。


    云梨正想着该怎么安抚她,她突地止住笑,语气极度惊恐道:“怪物,他就是个怪物……”


    见她心神不稳,她连忙点了她的穴让她昏睡过去。


    等大夫过来,把了脉开了药,她仔细叮嘱了束梅几句,才从西跨院出来,心里的震惊却仍未平复。


    其实,她早就知道,世子缺乏同理心,一般人在他眼里,和寻常物件没什么区别,只分价值高低,或是有趣无趣。


    当年她初进瑞雪轩时,他看她的眼神,和他床上那个老虎布偶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么多年相伴下来,又屡经生死,他待她才与旁人不同。


    只是,她没想到,他在男女之事上,竟也是如此!


    青楼妓馆里也有嫖.客让女子自.渎,但多是为了催情助兴,他竟全程没有情.欲波动。


    他若不喜欢燃犀,也不需要她侍寝,大可不收她做通房,为何要如此羞辱她,害得她大受刺激没了生志!


    明明她已经教导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处处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了,为何还会如此?


    难道,真如燃犀所说,他是个怪物?


    不,一定是功法的缘故。


    她当即去了藏经阁,找到了几个从前修炼寒冰阑雪功的人的相关记载,只说性情会冷淡些,没有一条提到会绝情禁欲的。


    她又找到天雷拓脉的相关记载,上面也只提到有人经脉受损导致脾气暴躁甚至变成疯子的。


    既不是因为寒冰阑雪功,也不是因为天雷拓脉,她在世子身边这些年,他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刺激。


    难道是在七岁前遭遇过什么刺激?


    可王爷王妃十分恩爱,对世子虽严苛却也还算宠爱,府里又妻妾和睦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世子在七岁前能遭遇什么刺激?


    还是说,世子天生就是个怪物?


    想到这儿,她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世上或许有人天生就是怪物。但她不相信,世子生来就是怪物。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第二十八章 卷梨云


    卫辞今日带着两壶好酒去前院见田老, 一是为前两日的事表达谢意,二是有两个问题想要向田老讨教。


    从前院回来,就见云梨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难道是田老又捉弄他在他脸上画了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脸, 问她:“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卫辞一时有些心虚,定是他做的什么事被她发现了, 惹她生气了。


    是他刚才陪田老多喝了杯酒身上沾了酒气, 还是燃犀背着他对她说了什么, 亦或是她知道他那晚是因为撞见她沐浴才……


    想到那晚的梦, 他愈发心虚,她性子清冷,若是知道他梦见她做出梦里种种媚举, 不知会有多恼!


    他眨眨眼睛, 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决定无论她怎么问,都不承认。


    反正梦里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云梨见他露出‘天真无辜’的眼神, 便知他心虚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做了错事, 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让她不忍责备他。


    今日, 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燃犀生病了。”她试探道。


    卫辞闻言心下骤松一口气, 原来她是嫌他对燃犀不够关心, 忙道:“我这就让人去请府医给她看病。”


    云梨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说:“我已经请大夫给她看过了。”


    “那我让荣禄给她送些药材补品过去。”卫辞随口道。


    云梨见他丝毫不关心燃犀生了什么病, 只是担心她不满, 才假意请府医送补品, 心里不禁有些泄气。


    无论他七岁前遭遇过什么刺激,但这些年下来,终归是她教导失职,才让他养成如今这副性子。


    想到燃犀现在的情况,如果让他亲自去安抚一二或许会有所好转,她尝试着开口道:“燃……”


    卫辞不想再听她说燃犀的事,抢先道:“云梨姐姐,我这次去扬州,自创了一首曲子,走去藏经阁,我吹给你听。”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后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中央种着一株冬青树,冬青树上攀着凌霄藤。


    正值六月,紫红的冬青花和橙红的凌霄花坠满枝头,绚丽极了。


    卫辞让云梨在树下练剑,自己则提气飞到藏经阁二楼窗栏处靠坐着,开始吹奏自己在扬州自创的曲子。


    云梨原本只是配合他胡闹,谁知,笛音一起,她体内内力竟隐隐有膨胀之势,连带着使出的剑招也凌厉了几分,才知这曲子竟能凭空增长她的内力。


    她配合笛音试了试,大约能增长一成内力。虽然笛声停下后,增长的这一成内力会消失,却也足够令她惊讶了。


    卫辞从二楼窗栏处跃下来,迫不及待地问:“云梨姐姐,怎么样,能增长多少内力?”


    “大约一成。”云梨答。


    “才一成啊。”卫辞有些失望。


    “一成不少了。”云梨说。


    真正对敌时,别说是增长一成内力,哪怕只是一丝内力,都有可能会增加胜算。


    “没事,这只是第一曲,等我研究出第二曲第三曲,肯定能增长更多。”卫辞说完,又道:“云梨姐姐,我把这曲子命名为‘卷梨云’,你觉得如何?”


    “这不妥吧?”云梨下意识反驳。


    他好不容易自创的曲子,怎能用她的名字命名?


    “有何不妥的?这首曲子就是我专为云梨姐姐你写的,以后也只为你一个人吹!”卫辞笑着辩驳。


    斑驳的阳光透过一树繁花洒落下来,少年一双含笑的凤眸灿若星辰,星辰上似乎刻满了她的名字。


    云梨心跳莫名一滞,但转瞬便冷静下来。


    ‘云梨’本就只是他赐予她的名字,很快就不会属于她,那么,他要将曲子命名为‘卷梨云’,也与她无关。


    “世子此次去扬州,怎么会想到写这样一首曲子?”云梨有些好奇,寻常音功都是用来大范围对敌的,极少有这样帮人提升内力的。


    “咳,就是在乐坊见到一位琴技高超的男乐师,同他切磋了几曲,偶然想到的。”卫辞解释。


    云梨见他刻意说‘男’乐师,便知道他在扬州,应是去了青楼妓馆,只是因为不通情.欲,才只顾着切磋音律,还自创了‘卷梨云’。


    “世子去扬州,除了去乐坊,可还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她问。


    “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游了游湖,逛了逛园子。”卫辞答。


    说是游湖逛园子,实则全是那点子勾当,所以他没待几日就启程回幽州了。


    “世子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去扬州这么远的地方吧。”云梨趁机问。


    “也不算第一次,小时候跟父王母妃去过一次鄂州。”卫辞说。


    鄂州?王妃的娘家萧何庄所在之地?


    “世子见过萧盟主?”云梨有些讶异。


    “见过。不过当时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辞随口说完,转移话题道:“云梨姐姐,我这次去扬州,不但自创了‘卷梨云’,还把朔雪渡溟突破到了第八层,以后再有化境高手追杀我,我就能轻松把他们甩掉!”


    “当真?”云梨惊喜地问。


    “骗你作甚?你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不过,这次换我来追你,若我追上你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卫辞趁机提条件。


    “行,但若世子没追上,也得答应奴婢一件事。”云梨顺势道。


    “放心,一炷香内,我若是追不上你,别说是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事一千件事,我都答应你!”卫辞颇有信心。


    云梨心想,朔雪渡溟练至第八层速度一定极快,在空地上比试她不占优势,于是她直接踏出游蝉步,朝藏经阁掠去。


    卫辞知道她的打算,但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藏经阁的布局。


    于是,他一路追着她进了藏经阁,陪着她在藏经阁一楼的书架迷宫里打转。


    云梨见他步态悠闲,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玩,便往楼梯方向跑,一路往藏经阁顶楼去。


    藏经阁共有九层,等到了顶楼,她再沿着墙壁往下躲到其中一层,隐匿气息,他一时半刻定然寻不到她。


    到了顶楼,她正要往窗栏方向去,就听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身,就见世子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云梨姐姐,我追到你了!”他压在她身上,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极为得意。


    云梨脸色一红:“世子这是耍赖!”


    卫辞见她脸颊粉润唇瓣樱红,不禁回想起那晚的梦,虽然这里是藏经阁不是梨花林,但他恍若置身梦中,于是,他缓缓低下头,朝那一抹樱色吻下去。


    云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不通情.欲么?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许是想确认下,他是否真的不通情.欲,她没有第一时间闪躲。


    卫辞见她没有躲闪,只当她同他一样,也渴望和他亲热,当即备受鼓舞,迫不及待地吻向她。


    然而,在离那双樱唇只剩一线之隔时,他突然动不了了,她竟点了他的穴!


    他讶异地望着她,见她脸颊比烟霞还红,才知她是害羞了。


    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给他解穴,用眼神保证,只要她给他解开穴道,他便不再乱来。


    云梨自不相信,因为她隐隐感觉到,他紧挨她的某处似是……


    她心下暗恼,正准备将他掀到一边,就听见一声轻咳响起。


    她越过他往后一看,竟是燕王!他什么时候回府的,又是什么时候来藏经阁的?


    云梨来不及多想,忙给世子解了穴,两人近乎同时站了起来。


    卫辞一站起来便下意识地挡在云梨身前,生怕父王和母妃一样,也对云梨产生杀意。


    母妃出手云梨还能有逃命的机会,父王一旦出手,只会一击毙命。


    卫轲只瞥了他一眼,说了句:“随我来!”便抬步离开。


    卫辞松了口气,回头安抚地看了云梨一眼,才抬脚跟了上去。


    不出意料,父王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沿着楼梯下楼,卫辞习以为常地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地下楼梯。


    云梨见他二人离开藏经阁,一路往前院方向去,才好奇地学他们刚才那样,一步一步下楼梯。


    走着走着便明白了,王爷这是在刻意磨世子的性子,想让世子沉稳一些。


    王爷虽然对世子严苛了些,但这番爱子之心却做不得假。


    想到王爷可能看到世子吹奏卷梨云帮她增长功力,甚至可能早就来了藏经阁,看到她翻找关于天雷拓脉和寒冰阑雪功的相关记载,云梨一时有些头大。


    但愿世子能应付过这一关。


    卫辞跟随父王去到前院书房,将自己此次去洛京如何搅局的事说了一遍,本以为会得到父王夸奖,却见他神色冷淡,似乎并不关心洛京的局势,他只好又讲了下郑老将军的事情。


    卫轲仔细问了问郑老将军如今的情形,得知郑老将军有些痴呆,不免皱了皱眉。


    “你在洛京做的那些事,终归是小道。把心思放到习武上,才是正道。”卫轲最后叮嘱了这一句,便让他退下了。


    卫辞从书房出来,心里仍有些不以为意,父王尚武,便认为习武才是正道。他却觉得,很多时候,脑子比武力来得有用。


    不过,父王没提刚才藏经阁的事,就说明他不反对他和云梨在一起,这倒是一件好事。


    为了争取父王的同意,他不是不可以多用些心思在习武上。


    第二十九章 贪恋


    鄂州, 萧何庄。


    庄内有一片竹林,竹林里埋葬着萧何庄的历任主人,包括上一届武林盟主萧淮落。


    三十多年前, 萧淮落率领群雄将为祸武林的幽冥教铲除,自己却身受重伤,将养了十多年, 还是在十六年前溘然长逝。


    萧淮落死后, 庄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萧何庄也日渐败落, 只有王妃的一个远房堂叔留下来看守庄子。


    一个月前,得到这个远房堂叔将死的消息,王妃才派了世子过来打理后事。


    世子前日抵达萧何庄, 将人下了葬, 安排了庄子后续事宜,明日便要离开。


    在离开前,云梨想替父亲拜祭一下萧盟主。这才趁夜来到竹林,找到萧盟主的墓碑, 上了三炷香,又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 刚准备起身, 就听见一声轻笑传来。


    “谁?”她猛地回头, 却见世子从一根青竹上飘了下来, 在她面前站定, 笑吟吟地望着她。


    云梨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深夜来竹林拜祭, 就听他道:“云梨姐姐, 这一路你都对我不冷不热的, 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我的气了, 没想到你竟然偷偷跑来拜祭外祖父,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不是……”云梨下意识想要辩解。


    “还说不是,我刚才都听见你喊外祖了。”卫辞打断她。


    虽然他只听到一个‘祖’字,但她和外祖父无亲无故,不是叫的外祖是叫什么。


    可见,她面上再生他的气,心里却早已把他当做夫君。不然怎么会跟着他叫外祖,还偷偷过来拜祭呢?


    云梨默了下,她刚才叫的其实是‘师祖’,但与其让他听到‘师祖’,还不如让他误以为她喊的是‘外祖’。


    卫辞见她没有反驳,更加确认她心里有他,他忙抓住她的手,讨好道:“云梨姐姐,你别再不理我了,我保证在娶你之前,绝不再像上次那样轻薄你,好不好?”


    云梨瞥了眼他抓着她的手,这叫不再轻薄?


    卫辞只好松开手,举起两指发誓:“若我再不经你同意就轻薄你,就让、就让外祖父从坟里爬出来……”


    云梨听到这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发誓就发誓,打扰先人安眠作甚!


    卫辞讪讪地放下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云梨心下叹了口气,这些天她之所以待他不冷不热,其实不是在生他的气,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一个她一直当亲弟弟看待的少年,突然对她起了这种心思,她却没能及时察觉,酿成今日这种结果,她心里其实十分自责。


    这一路,她都在想,他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想来想去,都觉得,他对她或许有几分男女之情,但应该只是因为日日相伴所致,而不是真爱。


    如果他真的爱她,就应该想要娶她为妻,而不是只想娶她做侧妃。


    只要他遇到真爱,就会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出于依赖,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她这般偏执了。


    想到他之前拒绝卫穆赐婚时说过,想要效仿他父王游历江湖,娶一位江湖美人为妻,她心下拿定了一个主意。


    她想了想,说:“奴婢可以原谅世子,不过世子要答应奴婢一个条件。”


    卫辞眼睛一亮:“什么条件,你说!”


    “以后无论人前人后,都只把奴婢当婢女看待,不能有任何亲密行为。”云梨道。


    “牵手也不行吗?”卫辞试探地问。


    “不行。”云梨摇头。


    卫辞苦着张脸,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


    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早日找到那件宝物,好和母妃摊牌。同时勤练武功,一旦母妃不同意,就从父王那边下手。


    “云梨姐姐,我答应你,不过得从明天算起,行吗?”卫辞眼巴巴地望着她。


    想到眼下已近子时,云梨点了点头同意。


    卫辞心下一喜,忙拉着她的手跪在了外祖父墓碑前,带着她一起给外祖父磕了个头,才又站了起来,笑道:“云梨姐姐,以后你再想拜祭外祖父,同我说一声便是,不必这样偷偷过来。”


    云梨点点头,下一瞬就被他拥入怀中,她想要推开他,但想到刚才答应他从明天算起,只能忍耐下来。


    幸而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别的亲密动作。


    卫辞贪恋地嗅着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一想到下次再要抱她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便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手下越抱越紧。


    云梨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忍不住问:“世子难道要一直这样抱到子时?”


    “你答应了我的,不能反悔。”卫辞埋在她颈窝瓮声道。


    云梨心下无奈,只能任由他去。


    夏夜的竹林,蝉鸣声不断,搅得人心烦意乱,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云梨被他紧紧抱着,身上隐隐沁出了薄汗,风一吹,便有些黏腻,只好运转秋霜决,让自己凉快一些,顺便也给他覆盖一层凉意。


    突然,周边出现无形的气旋,这是,世子要突破了?


    她忙推开他,果然见他闭着眼睛神色有些痛苦,她只好让他原地打坐,自己则在一旁为他护法。


    小半个时辰后,气旋消失,世子身上的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云梨心里既惊讶又感慨,来鄂州前世子才突破到地阶大圆满,这才一个月,竟然这么快就又突破到天阶!


    对常人难如登天的关隘,对世子而言,竟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过,他本就天资奇高,从前是在习武上不用心,现在稍稍勤奋些,自然进境飞速。


    云梨心感欣慰,她本就打算带他去游历江湖,既然他突破到了天阶,那接下来的路想必会更顺畅些。


    卫辞睁开眼睛后关心的头一件事却是:“可过子时了?”


    “已经过了。”云梨答。


    卫辞顿时满面懊恼,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突破,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抱她的机会就这么给浪费掉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别说抱她了,连牵手都不行了。


    云梨看了只觉好笑,旁人突破天阶不知得有多高兴,他倒好,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卫辞眼珠一转,试探道:“云梨姐姐,我突破到天阶,你可有什么奖励给我?”


    云梨微微一笑:“当然有。”


    言毕,她随手折了一根竹条,快如闪电地朝他击了过去。


    卫辞立时从地上窜起,慌不择路地开始‘逃命’,边逃边喊:“云梨姐姐,我不要奖励了还不行吗……”


    云梨却没有就此停手,他刚突破到天阶,境界还不够稳,须得她好好帮他磨砺一下才行。


    于是,萧何庄的仆从们,被迫听了一晚上的鬼哭狼嚎……


    翌日,卫辞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准备带着云梨启程回幽州。


    马车出了萧何庄,云梨才开口道:“飞星阁十年一度的摘星盛会即将开启,世子可想前去一观?”


    卫辞眼睛一亮,摘星盛会他听说过,是飞星阁每十年举办一次的比武盛会,只允许三十岁以下的人参加。


    说是比武盛会,实则不单纯是比试武功,还会同时考验智谋心性等方面。


    为了吸引武林中的青年豪杰前去参加,飞星阁会拿出一样宝物作为奖励,这宝物有时是珍贵秘籍,有时是稀世珍宝,有时是绝世武器等。


    便是不为了宝物,去见识一下这十年才举办一次的盛会也是好的。


    卫辞不禁有些心动:“云梨姐姐,你同意让我去?”


    她向来最守规矩,母妃这次只让她护送他来鄂州,办完事再护送他回去,她竟愿意自作主张带他去参加摘星盛会?


    “江州离鄂州不远,去一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等回去后,就说是路上耽搁了,想必王妃不会过于责怪。”云梨说。


    卫辞一想也是,即便到时候母妃知道了,他把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便是。


    他当即命令车夫掉头,往江州方向去。


    云梨看着他兴奋的侧脸,心想:既然他想游历江湖、娶一名江湖美人为妻。那她就在临走前,送他一场江湖梦,愿他抱得美人归!


    也算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分。


    只是,她既自作主张带他去参加盛会,便得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能出一分差错。


    可惜这次出来,田老另有要事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不然世子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些。


    傍晚,马车驶入江州境内,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不好继续行路,便停在了熊集镇上唯一的客栈门外。


    卫辞这次出行虽没有带普通侍卫,但带了二十名暗卫,扮作普通侍从跟随。


    见客栈不大,他直接让荣禄将整间客栈包下,而后带着云梨上楼换干净衣裳。


    这场雨来得太大太急,虽打了雨伞,但下马车时衣裳难免打湿了些。


    被云梨伺候着换了衣裳,便从屏风后出来,让云梨自己也换身干净衣裳。


    这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上往下扫了眼,见是一名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过来投宿,因着没有空房,她身边的婢女同店掌柜吵了起来。


    想到下午在马车上,云梨教他的许多行走江湖的道理,其中就有一条叫‘与人方便’。


    他朝还在楼下大堂的荣禄道:“荣禄,匀一间房出来给这位小姐。”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匀一间房给她们,省得她们继续吵闹,确实算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韩凌薇闻声抬头向二楼看去,却只看到一道侧影,但结合刚才那道温润的嗓音,不难推断出,这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大雨天,对方匀出一间房间给她,她理应当面表示感谢,但他既然说完那句话便回了房间,想来是不想被打扰,她自然也不好上门叨扰。


    只向他口中的荣禄道了谢,又让巢燕给足银子,以免占人便宜。


    荣禄得了世子吩咐,又有银子拿,自是干脆利落地腾了间上房出来。


    韩凌薇再次道了谢,正准备带着巢燕去二楼上房休息,就听身后吵了起来。


    回头一看,见一名彪形大汉抓着掌柜的衣领大骂:“那两个小娘们就在老子前脚进来,你他娘的还敢骗老子说客栈早就被人包了?”


    “客、客官,我真没骗您,刚才那位小姐的房间,是包下客栈的那位贵客特意匀出来的。”店掌柜战战兢兢道。


    彪形大汉这才松开他的衣领,往二楼方向喊道:“贵客在哪儿?快滚出来,给老子也匀几间房!”


    韩凌薇心想,二楼那位公子匀房本是为了帮她,却反而招来了麻烦。


    她正要上前解决这个麻烦,就听先前那道温润的嗓音再度从二楼传来。


    “若我不匀,你当如何?”


    她仰头望去,只见一名彷如谪仙的年轻公子姿态闲散地倚着二楼的栏杆,似笑非笑地往下看了过来。


    那一瞬,她心跳骤停,旋即,猛地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女二出场~


    第三十章 反常


    彭逵一看这贵客是个气度不凡的矜贵公子, 担心对方大有来头,不得不收敛了下脾气,指着那戴帷帽的女子道:“你能匀房间给她, 凭啥就不能匀几间房给我?”


    “凭她一看就是个美人儿,而你,怎么看都只是个粗鲁大汉。”卫辞笑着说。


    彭逵有些不服气:“她戴着帷帽, 你从哪儿看出来她是个美人儿的?万一她是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八怪呢?”


    “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位姑娘瓌姿艳逸, 仪静体闲, 定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卫辞笃定道。


    “老子不信。”彭逵转头看向韩凌薇,喝道:“你,把帷帽摘下来, 让老子看看, 你到底是个大美人儿还是个丑八怪!”


    韩凌薇岿然不动,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一旁巢燕则是愤怒道:“你算哪门子东西?我家小姐的相貌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不摘是吧,那老子就亲自来摘!”


    彭逵说着一个纵跃扑向韩凌薇,不曾想竟扑了个空, 险些摔了个狗吃屎,气得他一拳砸向她的头。


    甭管她是不是大美人, 这一拳下去, 都必然变成丑八怪。


    韩凌薇不慌不忙地使出轻功避开, 同时取下腰间配剑, 却没有拔出来, 只绕到彭逵身后, 用剑鞘朝他背后轻轻一拍, 便将他拍倒在地。


    同彭逵一道来的几人见状连忙围攻而上, 韩凌薇没有直接对敌, 而是施展轻功,在大堂中的十来张桌椅间四处穿梭。


    二楼,卫辞看着她的步伐,以及每次穿梭后桌椅的位置变化,便知她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利用桌椅设阵。


    果然,很快,追她的那几人便开始无头苍蝇般乱窜,而她莲步轻移,一人背后敲了一剑鞘,那几人便都趴在地上哎哟叫疼。


    巢燕见自家小姐轻轻松松就将这些恶徒打趴下,高兴地鼓起了掌:“小姐真厉害!”


    韩凌薇站定后,平复了下呼吸,才向二楼看去,正巧撞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见他眼里除了欣赏,还有好奇,他也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么?


    她犹豫了下,还是摘下帷帽,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云梨立在卫辞身后,见她摘下帷帽后,果然琼花玉貌妍姿艳质,如世子所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又见世子眼中满是欣赏,便知世子对她应是有所好感。


    “没想到姑娘不但人长得美,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卫辞笑着赞叹了句。


    韩凌薇脸色稍红:“雕虫小技,让公子见笑了。”


    这时,彭逵看到她的容貌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她跟前弯腰赔礼:“原来是清风门的韩姑娘,先前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韩姑娘,请韩姑娘见谅!”


    “你认识我?”韩凌薇有些讶异。


    “在下彭逵,曾经在我家小姐那里见过韩姑娘的画像。”彭逵说。


    “你家小姐是?”韩凌薇问。


    “我家小姐姓虞,跟韩姑娘您是金兰姐妹。”彭逵答。


    “悠悠?你是十绝门的人?”韩凌薇十分诧异。


    “正是。”彭逵头低得都快掉地上去了。


    实在是今日这一出太丢人了,不但丢小姐的人,还丢了十绝门的面子。回头小姐要是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他。


    闹了半天,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悠悠人呢?怎么没跟你们一道?”韩凌薇又问。


    “来的路上小姐看见一只箭毒蛙,非要自己去抓,便让我们先行一步,过两日她再追上来。”彭逵解释。


    以悠悠对毒物的喜爱,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见同彭逵一起的那几人还趴在地上哀嚎,而外面还下着大雨,韩凌薇犹豫了下,还是抬头望向二楼,请求道:“不知公子可否多匀两间房出来,给我这几位朋友暂歇养伤?”


    “既是姑娘的朋友,自无不可。”卫辞大方道,又喊荣禄多匀两间房给他们。


    韩凌薇诚恳道谢后,和彭逵巢燕一起,扶了地上的几人去房间休息。


    卫辞回到房间后,仍有些兴奋:“这江湖女子,果然和那些闺秀千金不太一样。”


    刚才的情景,若换做像范锦茹那样的闺秀千金,早吓晕了。


    那位韩姑娘却能不慌不忙地应对,等把人都打趴下后,再落落大方地摘下帷帽示人。


    得知彭逵等人是朋友的属下后,又不计前嫌帮他们讨要房间,送他们回房养伤,可见她心性豁达,不是个小心眼的。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他虽然对当大将军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能帮上父王,看过不少兵书,因着排兵列阵里暗含了不少奇门遁甲的知识,所以他对奇门遁甲之术也没少研究。


    可惜身边没有人喜欢这个,连云梨也只一心习武,他想找人交流切磋都找不着人。


    现在难得遇到一个跟他一样喜欢奇门遁甲之术的,让他怎么能不兴奋?


    云梨见他这般兴奋,只当他是对那位韩姑娘有些一见钟情了,便道:“那位韩姑娘,应是现任武林盟主、清风门掌门韩烨的独女韩凌薇,也是如今的江湖四大美人之一。”


    “四大美人?还有哪三个?”卫辞好奇地问。


    “一个是彭逵口中的小姐虞悠悠,一个是药王谷的阮鹿烟,还有一个是问心宗的楚凝。听彭逵的意思,虞悠悠应该也会去飞星阁参加摘星盛会,另外两个就不知道了。”云梨说。


    她自作主张带他去飞星阁,就是想着能让他邂逅一些江湖美人,寻到真爱。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飞星阁,就遇到了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而且看样子,两人对彼此都颇有好感。


    卫辞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去摘星盛会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一代的青年豪杰,又不是去看美人的。要看美人,我看你不就够了?”


    云梨:“……”


    卫辞见她眼神有些不善,才意识到这句话似有轻薄之嫌,忙举双手投降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论理,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云梨应当和他同宿一室,但想到他现在对韩凌薇有了好感,她再和他同宿一室,难免引人误会。


    于是,她让荣禄留下值夜,又安排暗卫夜里轮班守卫,自己则住进了隔壁房间。


    夜里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发觉。


    入睡前,她悄无声息登上客栈屋顶,准备亲自巡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


    经过韩凌薇所在房间时,凑巧听到韩凌薇和婢女巢燕的对话。


    巢燕:“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今日那位公子特别好看?还特别想要嫁给他?”


    韩凌薇:“休要胡说!”


    巢燕:“我可没胡说,小姐你向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露真容,今日却特意当着那位公子的面摘下帷帽,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韩凌薇默了下,说:“我已有婚约在身,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巢燕叹了口气,抱怨道:“掌门也真是的,把小姐许给谁不好,偏要许给一个生下来就只能坐轮椅的瘸子!”


    韩凌薇皱眉:“父亲为我和阮公子定下娃娃亲时,并不知阮公子生来便会不良于行。而且阮公子并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希望,以后不许你再用这种词羞辱他!”


    巢燕撇撇嘴:“话虽如此,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站起来啊。掌门就应该及早给小姐退婚,为小姐另择一门好婚事。奴婢看今日那位公子就很不错,他对小姐应该也很有好感呢!”


    韩凌薇沉默良久,说:“既已定亲,便不能轻易退婚,否则就是背信弃义。以后你若再说这种话,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巢燕这才住了口,不敢再多说。


    云梨没再多听,巡查完回了房间。


    若不是听到这番对话,她还不知道韩凌薇和药王谷的少谷主阮鹤弦定过娃娃亲。


    阮鹤弦和阮鹿烟是一对双胞兄妹,阮鹿烟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阮鹤弦的相貌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因为天生不足只能轮椅代行,极少在江湖上露面。


    许是因为阮鹤弦有腿疾,清风门和药王谷才没有对外宣扬这门亲事。


    听刚才韩凌薇话里的意思,对阮鹤弦应该并无感情,只是迫于婚约,才不得不接受要嫁给他的这一事实。


    这对她而言,多少有些不公平。


    难得世子和她互有好感,难道就要因为一桩娃娃亲而断了这桩缘分?


    接下来两日,卫辞等人继续往飞星阁所在的浔阳城行进。


    因为目的地一致,行路的速度又差不多,连着两晚,都恰巧和韩凌薇彭逵一行人住在了同一家客栈。


    韩凌薇因着有婚约在身,刻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在客栈见了面也只点头问声好。


    卫辞见她矜持,自然也不好主动找她交流奇门遁甲之术。


    这日一早,韩凌薇一行人先行从客栈出发。


    卫辞起床后,荣禄把早膳送进来,他简单用了一些,百无聊赖道:“这江湖也过于太平了,一路上别说山匪大盗了,连个小偷都没有。”


    和他想象中的游历江湖大不一样,太无趣了。


    荣禄心想,他们带了这么多暗卫,个个武功不俗,哪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招惹?


    何况世子乘坐的马车乃是特制,虽没带燕王府的徽标,但也是樊缨华盖,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寻常的山匪大盗见了只会躲得远远的。


    不过,他向来最会揣摩世子心思,既然世子嫌路上无聊,那他便出个有趣的主意。


    于是,他眼珠一转道:“世子不妨让人假扮山匪大盗,来一场英雄救美?”


    “救哪个美?”卫辞懒洋洋地问。


    “当然是那位韩姑娘。”荣禄答。他早看出来了,世子看那位韩姑娘的眼神不一般。


    卫辞瞬间起了兴致,若他‘救’了韩凌薇,不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和她交流奇门遁甲之术吗?


    这时,房门推开,云梨缓步走了进来。


    卫辞吓得立马辩解:“我没打算派人假装山匪,更没打算英雄救美,都是荣禄胡诌的。”


    说完狠狠训斥荣禄:“你再敢乱出主意,我就把你送回洛京再阉一遍!”


    荣禄:“……”


    再阉多少遍,他也还是个太监啊。


    云梨扫了二人一眼,淡声道:“我去。”


    “云梨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打算……”卫辞话还没说完,听到她这句‘我去’,不由‘啊’了一声,震惊地望着她。


    她不是向来不许他作恶吗?这派人假装山匪再英雄救美,应该算是作恶的范畴吧?


    她怎么非但不阻止他不责备他,还主动要求去假扮山匪大盗?


    这太反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巢燕:那位公子一定对我家小姐有好感。


    韩凌薇:他好像喜欢我,总是想接近我?


    荣禄:世子看韩姑娘的眼神不一般。


    云梨:世子对韩姑娘一见钟情。


    卫辞:我明明只是想和她交流奇门遁甲之术!!!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