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赫惟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她站在岸边,光着脚。
细软的沙子从她的趾缝中溢出,风吹动细浪,打湿她的脚心。
痒痒的,凉凉的。
似乎是一个早上,空气微微浑浊,她转身看了眼四周,没见到纪柏煊的人影。
空荡的海面,只有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睡梦中的赫惟下意识往另外半边床上靠去。
霎那间,天空变成暗灰色,风忽然从远方卷着浪而来,赫惟无所依附,被海浪卷进深海里。
呼吸顷刻间变得困难。
她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纪柏娅坐在床边,抽了两张纸给她擦汗。
赫惟惊魂未定,双手牢牢抓住纪柏娅的胳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转身看了眼身后的被褥,纪柏煊果然不在。
纪柏娅起身去拉开窗帘,“今天长白山下雪了,你看,这山景多美啊。”
赫惟转过身去看了眼,一片白茫茫映入眼帘。
“几点了?”她起身准备去洗漱。
总不能小姑子都来了她还一直赖在床上不起吧,毕竟她们其实也不算熟。
纪柏娅看了眼时间,“我来的时候纪总叮嘱我十点钟叫醒你,现在才九点一刻。”
“我饿了……”赫惟裹紧睡袍站到落地窗前,伸手摸着肚子,“每天醒来就是吃,睡前还是吃,你看我脸都胖了一圈了。”
她和纪柏娅没什么能聊的话题,除却纪柏煊,大概只有孩子,毕竟她是孩子的表姑。
纪柏娅也伸手摸了摸,小心翼翼地,“怀孕可不就这样么,你这才三个多月,路还长着呢。”
纪柏娅陪着赫惟去洗漱,换完衣服,两人往餐厅去。
赫惟又问一遍纪柏煊,纪柏娅才答:“过来的时候包车的司机说今天不错,也没什么风,雪岭上可漂亮了。我说等你起床咱们和团队一起过去玩玩,不然你这一整个假期都待在酒店里,多无聊啊。”
“是挺无聊的。”赫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第n次被孟昭那小妮子放了鸽子。
“我来的时候和我哥说了这个提议,他没意见,就是要提前去和景区沟通一下,怎么样将安全系数拉到最高,可不能让我的小侄子小侄女受惊。”纪柏娅瞎话张口就来,在赫惟的注视下大口喝着她的咖啡。
“呕…”赫惟闻一口她的美式,差点没吐出来。
“你现在反应还这么大呢?”纪柏娅将咖啡端远一点,“不是说三个月以后基本就没有什么反应了么?”
“谁说的?”赫惟喝了口牛奶,“苦味儿太重的东西我闻着就是想吐,这美式看着和中药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咽下去的。”
“听谁说的?当然是听我大娘说的。”纪柏娅说起方琼,“我大爷走得早,大娘一个人在老爷子跟前唯唯诺诺了一辈子,所以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好相处,但人心眼儿绝对不坏。”
“大娘听说你怀孕以后啊,高兴的一整宿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打电话约着我妈一起去逛家具城,已经给东厢两间房都布置成婴儿房了,虽然嘴上说着以后你们愿意住哪就住哪,但她心里那个盼的呀。”
纪柏娅眉眼里都是真的高兴,“我哥也是,孤孤单单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个温暖的家了,不敢想等孩子出生你们这家里得多热闹。”
“大娘说了,这双胞胎呀,起码要三个人带,月子中心、月嫂这些我哥不让她操心她非得现在就开始张罗,老人家太闲了就是这样。”
赫惟点点头,“我知道阿姨对我没意见,以前年纪小,那点事儿早都不放在心上了。”
纪柏娅第一个任务完成,高高兴兴继续喝起了咖啡。
纪柏娅认真看着她,又道:“其实之前刚进纪念家居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
赫惟愣了下,“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吧?”
“你的确没见过我,但我以前就看过你的照片。”纪柏娅回忆起那时候,“我哥在新加坡分公司的那几年,我去过两回,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你的照片,好像是生日照,我看到照片里面有蛋糕。”
赫惟闷声低下了头,心里莫名酸涩。
那的确是她曾经最最快乐的瞬间,虽然紧接着就是失去。
“我哥这个比较含蓄,从小就不会表达感情。”纪柏娅替哥说话。
赫惟轻轻抚摸着肚子,冲宝宝说道:“两个小家伙,你们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哦,爸爸嘴笨,但绝对不是不爱你们。”
也是对她自己说。
……
“那一会儿出去玩儿,我是不是要花个妆啊,反正穿上羽绒服也看不出来我是孕妇。”吃完饭,赫惟回到房间,对着入门处的镜子犯起了难。
“你这样,白色羽绒服里面你穿一件蓝毛衣,下面再搭一条白色的裙子,小帽子一戴,我保证今天给你拍成挪威大片。”
纪柏娅起身,找了个角度,蹲下去给赫惟来了一张。
“或者让我哥给你拍,我教他找准角度,今天绝对让你出片。”
“我好像……没有你说的这种衣服。”
“没事儿,我之前买了好几件类似的,一股脑儿全带来了,有两件都还没穿过呢,我去拿给你。”
纪柏娅回房间去拿衣服,顺便拿来自己的化妆包,胸有成竹说要给她画成公主艾莎。
赫惟一颗心暖暖的,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融入进纪柏煊的社会关系里,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以他的家人为家人,分走他或者复制他那略显稀薄的亲情。
或许这就是婚姻的意义。
赫惟心里很清楚,她和纪柏煊即将走入一场婚姻。
她十几岁时就梦想过的场景很快就会照进现实。
她们的未来也许会像早上的那场梦一样,前途是茫茫的未知,也许有风、有浪、有电闪雷鸣。也许会下雨,也许会阴天,但总会有天晴的时候。
当她睁开眼,看见纪柏煊的时候,一切阴霾都会烟消云散。
她会牢牢抓住他的手。
而这一次,不是梦-
上车以后,赫惟问姚叔去雪岭要多长时间,姚叔反应了片刻,才终于看到纪柏娅使的眼色。
“两个小时左右吧,咱们开得慢点儿,差不多到那儿一点多钟吧。”
纪柏娅看了眼窗外的雪景,拿着手机不断按着快门,抱怨道:“我哥这个人也真是,明明知道我们要出去玩儿,还临时给自己揽这种活儿。你说工地那边现在一片荒凉的,下个雪而已,有什么好去看的,他一个老总,又不是工地包工头,还要让我们绕路去接他。”
赫惟出发前吃饱喝足,这会儿耐心极好。
“你要是想早点儿去,不如我们就别管他了直接过去,让他坐简总的车过来。”
纪柏娅话卡在嘴里,好半天才自己给自己解围。
“哎呀,来长白山这么多天,我们纪氏的项目,我一次也没去工地看过呢,顺路看它一眼吧。”
车子往纪氏集团和简氏集团共同投资的酒店选址处开。
那里现在只有孤孤零零的一座小木屋,是临时搭建起来供考察人员参观、休息的地方。
车子就停在木屋外,赫惟坐了会儿车有些困,纪柏娅从包里拿出她的眼罩,“带上这个,雪的折射对眼睛不好。”
赫惟欣然戴上,听见纪柏娅打电话催促纪柏煊。
没几分钟,车门被拉开,赫惟终于听见了纪柏煊的声音。
“困了?”他上车,冰冷的手凑到空调出风口暖了暖,不敢直接去抱她。
赫惟舔了舔唇,“早上做了个梦,没睡好,上车确实有点困。”
纪柏煊将手贴在脸上试了试温度,确认ok以后才去握她的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赫惟彻底醒过来,“不是要去雪岭么,刚才大巴车已经先我们出发了,别让她们等太久吧。”
“这里比雪岭漂亮,你看一眼。”他不由分说将赫惟拉到靠近车门的座位上,下车,抱她下来。
赫惟下意识伸手要摘眼罩,被纪柏煊拦下。
“先别摘,我抱你过去。”
赫惟不要,“你放我下来,我现在很重!”
“重了七斤也叫重?”他轻轻掂了掂,“和以前一样没差别。”
“老纪你……”赫惟隐隐觉察出不对,呼吸倏然急促了起来。
下雪了。
他不会是要求婚吧?
同淋雪,共白头。
这样的誓言实在浪漫至极。
赫惟伸手去摸索纪柏煊衣服口袋,手伸进去,假意取暖,实则是想摸摸有没有戒指盒。
结果摸了个空。
赫惟失落一瞬,人终于被放在了平地上。
赫惟感觉到前面的人影一闪而过,再次伸手去摘眼罩。
这一次,没有人拦着她。
面前是一片雪白的空地,积雪覆盖荒芜,是她们来时的路。
“惟惟,回头。”
身后,纪柏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赫惟回头看他,一眼万年。
两人距离咫尺,赫惟无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脸。
她站在台阶上,他站在台阶下,所以从赫惟的角度看过去,纪柏煊的海拔要远低于她。
而他的身旁,是一片挖掘到一半的山壁。
山壁安全被积雪覆盖,表面几乎形成了冰面。
可就在这冰雪里,竟然盛放出了一支又一支玫瑰。
艳丽的,鲜活的,玫瑰。
“赫惟!”左边传来洪亮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赫惟偏头看过去,竟然看见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地毯上的木制梯台坐满了人。
骗她来不了的孟昭,正举着手机给她拍照。
刚才大声叫她名字的人便是她。
她身边坐着叶雪扬、叶松青、还有秦雨和赫远征。
从前公司里熟悉的同事、方琼、程似锦……
呜呜叫了一声,也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赫惟眼里闪过泪花,一瞬间,视线便模糊起来。
“惟惟,看我。”
纪柏煊伸手,将她的视线扭回来。
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睛,里面只有她…以及对她的爱意。
“还记得十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是我代你父亲去学校门口接你放学。那时候的你瘦瘦高高的,扎着马尾辫,怯生生地叫我叔叔。”
“后来有段时间我借住在你家里,你同我并不算亲近,我们偶尔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你害怕我。”
“直到你父亲出事,我受托将你带回去,那时候我拿你当作小妹妹、甚至当成我自己的女儿。”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爱上你,更没有想过我们会相爱。”
“可是事实上,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爱你。”
“或许一开始那并不是爱情,或者换一种方式来表达,你不单单是我的爱情。”
“惟惟,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
“Thismeansthatyouaremylife.”
“惟惟,我爱你。”
“Iloveyousomuch.Iloveyoumorethananythingintheworld.”
赫惟在模糊的泪水里,看见纪柏煊几度哽咽,低头掩饰情绪的动作。
可他的表白仍在继续。
“所以……我不会在乎世人用何种异常的眼光看待我,如何评价我,我再也不会忌惮,也不会退缩。”
“我必须坚不可摧,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孩子。我必须要给你看到我具备这样的能力,这样我才有资格成为你的爱人,成为你的丈夫。”
“我会让你看见……时间并不会消耗爱、磨灭爱,它反而可以提纯爱、凝固爱。
我给你看……往后几十年,我都会像今天这样,仰慕你、欣赏你、深爱你。
这是很漫长的一生,我给你看……就算漫天飞雪,我这份心动不会结冰。”
第112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0一生太短,一瞬好……
纪柏煊从来不是这样高调的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这么长、大段大段的情话。
昨晚他辗转反侧,不会就是在准备求婚词吧?
赫惟试图将自己从这种煽情的情绪里拉出来。
孕妇是不可以哭的……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惟惟……”纪柏煊的长篇大论终于告一段落,他噙着泪水的眼睛深深望着她,终于很慢很慢地走上台阶,单膝跪了下去。
他手里凭空变出来一只戒指盒,墨绿色的丝绒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熠熠发光的紫色钻戒。
看大小,主钻克数应当有两位数。款式却很简约,天然紫钻在自然界原本就异常稀缺,戒壁上的碎钻只是点缀,四爪镶嵌经典,椭圆形的切工使得钻石火彩美到极致。
赫惟一时间被这枚戒指勾魂摄魄,伸出手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动作。
早知道他准备的戒指这么有分量,就是吃个饭顺便把婚求了,她也会点头。
这就是钻石的魔力。
“惟惟,你愿意嫁给我么?”纪柏煊拿戒指的手顿住,忽然抬头看向她。
尽管她的手已经伸出来,这个问题,他也非问不可。
求婚是一件很神圣很庄严的事情,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种剥夺,而非纯粹的给予。
这个世界上有七十亿人,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他永远无法拍着胸脯说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而她选择嫁给他,也就意味着,他剥夺了赫惟继续往麦田深处走、剥夺了她看见别人、选择别人的可能性。
爱可以是给予,但婚姻不是。
不是怀孕了就只能嫁给他,在这一点上,纪柏煊无时不刻不清楚明白:她永远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只是,他贪心地想要比过那个人。
“……我很愿意。”
良久的起哄声停下,赫惟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竟在发颤。
很多年前,赫惟被绑架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半地下室,当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交织在一起,绝望的关头,她听见了纪柏煊的声音。
那时候他让她快跑,可是跑向哪里她没有说。
于是她顺应本心,选择了向他跑去。
那时候她就在心里发过誓,这一辈子她都是他的。
她永远都是他的。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赫惟的肩膀小幅度耸动着,纪柏煊将戒指套到她的中指上,起身,低头吻住了她。
台下起哄声又起,赫惟闭上眼睛,感觉到面前的人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吻结束,赫惟被拉着回头去看。
刚才她被纪柏煊抱着走过来的一条雪路上,堆满了一个个圆桶形状的东西。
下一秒,有工作人员帮忙点燃,如同火箭发射,巨大的烟雾迅速腾空,然后在灰蓝色的天空中轰然炸开。
雪还在下。
粉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炸成一簇又一簇合欢花,第一次,人们注意到白天燃放的烟花竟然是这样。
接下来又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宛如人造彩虹。
赫惟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紧抱住她的烟花。
她心里的烟花早就盛放过了。
在那些年,在她兵荒马乱的少女时代。
噼里啪啦地,没个终了,一直绚烂。
“老纪,嫁给你……是我很多年前就许下过的愿望。”她轻声说,把泪珠全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我爱你,也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在做的一件事情。”
他深情回应着,不让任何一句话被风雪淹没-
国庆假期最后两天,赫惟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了趟北京。
纪柏煊急不可耐,为了尽快将她们的关系合法化,他坚持节后复工的第一天就去民政局办理婚姻登记,再多一天都等不了。
如果不是赫惟拦着,说请假一天也不影响课业进度,纪柏煊都已经准备动用老爷子生前的关系,让民政局的同志假期里来加个班,帮她们把章敲了。
赫惟喜欢仪式感,一生只去一次民政局,当然不能连这个懒都偷。
登记的前一天,纪柏煊拉赫惟一起去法源寺还愿,就她们两个人。
阳光正好,一丝雾霾都没有。
赫惟临时提议先去把登记照拍了,车子于是半路掉头去照相馆。
红底图配红本,两人在化妆师的建议下特地做了新中式的造型,穿的是男黑女红两件带有禅意元素的衣服。
出来的照片效果惊艳。
纪柏煊直接将衣服买下,两人就这样穿着情侣装,漫步在北京的初秋,不紧不慢往法源寺走。
“走着去心诚是怎么着?”赫惟笑笑,难得走了这么久还没叫累,和他手牵着手,步伐轻快。
“我这学期结束之后休学,到时候刚好到我妈的预产期,我们一起回来。”
“好。”
“我看网上说双胞胎孕晚期肚子会很大很大,我应该没法爬楼梯,你抱我也不会很轻松,所以到时候我们就先回四合院住吧,这样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妈妈也可以和我做个伴。”
“听你的。”
“我昨晚听你妈妈说,她找的那家月子中心月子餐特别好吃,我担心到时候长胖,所以坐月子的时候我吃什么你也要和我一起吃,要胖一起胖。”
“好……”
纪柏煊失笑,叫住她,蹲下身去帮她将松散开来的鞋带系紧。
“长白山的项目差不多三年才能完成,时间算下来刚好到你毕业以后,到时候我打算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作为集团的审计团队,我想让你来搭建这个公司。”
“啊?”
“以前老爷子还健在,对集团里许多老人、老员工都格外怜爱,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助长了不好的风气,我相信在集团内部,职务侵占并不只是我二叔一个人的个人行为。但要是都送进去,人心也要全都送走了。好在这两年因为二叔的事情,大家伙儿心里有发怵,近两年大概会消停下来,但时间久了恐怕……”
“所以你需要一个审计团队,公正无私地监督集团里这些公司的财务状况。”
赫惟了然,但她也有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一支全是女性的队伍,公司的一切事物我一个人说了算,任何人都不可以指手画脚。”
“集团董事长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公司自然也都随你心意来。”
“你就不怕我把事情搞砸?”
“我相信我老婆的能力……况且,搞砸了就搞砸了,老公给你善后。”
“还没领证呢,谁和你老公老婆。”
“提前预习,明天叫的时候才能顺口。”
……
路上她们买了鲜花和水果,行至红门前,便有庙里的工作人员前来指引。
疫情期间赶上假期,寺庙控制了每天接待的人流,并不算拥挤。
赫惟被纪柏煊牢牢牵着,沿着一年前他生日那天走过的轨迹,请香叩首。
赫惟将随身携带的现金放入功德箱,闭眼祈祷。
纪柏煊偏头看她。
如果还有什么愿望,他只希望六个月以后,她能少受一些痛苦,平安、健康。
她和孩子,就是他余生的所愿所想-
办理结婚登记的时候,接待她们的是位和程似锦年纪相仿的阿姨,嗓门挺大,看到她们的登记照后晃神了好一会儿,问她们是不是明星。
娱乐圈很多明星实际姓名与艺名差异很大,一时间对不上名字的情况也有,但照片做不了假。
纪柏煊咬唇,第一次被陌生人说红了脸。
“不是明星,但他经常上财经新闻,您眼熟很正常。”
赫惟帮着解围,从包包里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喜糖,让纪柏煊挨个窗口分发出去。
两人面对庄严的国旗、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因为有了求婚当天的情感铺垫,现在再念这些,情绪已然平静许多。
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天,她们以情侣的名义牵手走进去,再以夫妻的身份挽着手出来。
感情上没有变化,只是彼此之间多了一层责任。
纪柏煊是个高道德感的人,从前没有法律约束,他心理上背负的责任就那样重,重到差一点就因此错过她。
赫惟根本不担心以后。
她唯一担心的,是等会儿去程似锦家里吃饭碰上程茗。
长白山的求婚程茗没有到场,程似锦说他工作繁忙抽不开身,这话连赫惟肚子里两个胚胎都不信。
结婚前两家人一起吃饭是习俗,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将这事儿提上日程,今天恰好秦雨和赫远征也因为准备开庭留在北京,两家人齐全,机会难得,方琼张罗着大家正式坐在一起商量商量婚礼的事儿。
女方家不提不代表可以省略这一步骤。
另一方面,方琼和程似锦也想调和调和纪柏煊和程茗这对舅甥的关系。
毕竟是亲舅舅,以前赫惟和纪柏煊没登记,他愤愤不平还有人站在程茗那头,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人家两个结了婚领了证,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落地了,所以在旁人眼里,他再不释怀就过火了。
年少的爱盲目又执着,被勒令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
可是真正的爱,又怎么会想放下就能放下-
程茗进门前在屋外抽了支烟,低头看着烟盒,无端想起那一年,赫惟指着便利店橱柜里的一整排香烟,抱着胳膊用那种命令的语气让他教她抽烟。
程茗不敢,怕回头这事儿被纪柏煊发现,他要倒霉。
可他后来还是教了,因为拗不过赫惟的乞求。
她说抽烟能消愁。
那时候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只是一个能帮她消愁的人,如果当时他拒绝她,她大概率也会从别人那儿学会。
而纪柏煊……那个让她发愁的人,却无可取代。
该释怀吗?
程茗低头,再次看向朋友圈里刺目的两本结婚证。
配文是——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
庆幸余生有你相伴。
【正文完】
*正版阅读只在晋江*
第113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1秦一小朋友
2022年的春节在二月,年后初六,赫惟陪着秦雨和赫远征一起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算是提前演习。
纪柏煊担心得跟什么似的,年都没拜完就推掉一切事务陪着一起。
车子没开进医院,里头人多又没车位,纪柏煊让司机在医院门口将她们放下。
赫远征手里拿着待产包,一只手搀着妻子,走在前面。赫惟肚子里怀着两个,肚子比单胎足月的还要大,好在有托腹带托着,纪柏煊一只手揽着她腰,另一只手时不时帮她托着点,以防托腹带压力太大肩带会勒着她。
肚子太沉,肩带勒一会儿就不舒服。
赫惟走了没两步,累了,都还没走到住院大厅。
“这么大的肚子,别人还以为今天我生孩子呢!”戴着口罩,她的脸只露出一半,白皙的额头上皱起一条线,口罩下的小表情纪柏煊不用猜也知道。
纪柏煊松开她,轻声道:“抱我。”
说着就要将她抱起来。
赫惟怀孕前百斤冒头,孕期妊娠反应一直不严重,胃口从最初的不佳到后来见什么都想吃,中间体重一度突破一百三。
那天她盯着电子秤上的数字,直接泪洒当场。
后来,无需纪柏煊甜言蜜语哄着,她自己就知道到了时候拉纪柏煊出门去散步,两个人溜达着溜达着走到别墅,赫惟心情好的时候会陪着纪柏煊上楼游会儿泳。
纪柏煊游泳的时候赫惟就在边上做瑜伽,或者躺在瑜伽床上就那么看着他游。
纪柏煊好几次对上她滚烫的视线,整个人像过电一样。
以前只知道她身上的味道能让人身体发紧,没想到连眼神也可以。
“你这样看着我,我很难做一个好爸爸。”从前没尝过甜头,三十多年他也能忍,现在不过是一年,他就快憋疯了。
而且怀孕以后的赫惟整个人都
柔和起来,落在他眼里,柔弱也成了张力。
他总是幻想将她摁在那张瑜伽床上,像从前压她在地上时那样,有时候她的眼神也鼓励他那样,像很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她蛊惑他、牵引他、逼他就范。
好在他本就是个克制的人,永远留有一丝清醒,哪怕是在孕中期,也不曾侥幸过哪怕一次。
偶尔实在被撩得受不了,也只是握着她的手教一会儿,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去浴室解决。
他知道赫惟也是人菜瘾大,爱捉弄他,心里却笃定他那么爱宝宝,绝不会冒着可能伤害宝宝的风险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赫惟嘴上有理,看他的目光丝毫不收敛,“你会是一个好爸爸的,而且……你还是一个好看的爸爸。”
赫惟盯着他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不是有人说,怀孕期间多看看好看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好看么?我每天看你游泳,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生下来自带腹肌?”
“想法不错,但没可能。”纪柏煊直指身后的镜子,“想要宝宝生下来好看,你平时多照照镜子就可以了。”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柏煊变得爱说话、也会说话了。
他像是一只充电桩,又像是一座加油站,无数次,在赫惟感觉到疲惫和焦虑的时候,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抓住她,告诉她她真的很好很好。
“宝宝生下来一定会很漂亮,因为妈妈好看。”
“宝宝以后一定会很聪明,ta们的外公是可是大学教授。”
“宝宝个子不用担心,爸爸190,妈妈173,以后长大了想做模特都可以。”
……
赫惟最担心的,还是孩子们的性格。
她好几次睡前焦虑,在纪柏煊帮她抹妊娠油的时候耷拉个脸,问他:“如果以后我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们相处怎么办?我小时候没有和妈妈一起生活的经验,万一我的方式不得当……我好害怕以后ta们不喜欢我。”
“你看我小时候不也是自己长大,但是那时候我们一起生活,你不喜欢我么?”
“那不一样……”赫惟坦言:“你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我不喜欢你,对你来说只能算是一件事难办,你不会多么失落、难过,但如果对面是你的孩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会失落,也会难过。”既然是坦白局,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时候你很叛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我真的不明白我是哪里做的不好,但好在你不是那种什么都不说的孩子,你不高兴了会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就会反思,反思以后我就会改进。”
“那么我改进了,以前的事情,你还会耿耿于怀么?”他问赫惟。
赫惟想了想,“那只包……我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后来你再过生日,我都记得给你买包。”他语气里不乏委屈。
“那不一样,那是我闹过以后你才知道做的事情,而不是你自发自觉想要去做的。”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未必都能做到一百分,我们尽力就好了,比较幸运的是……我这个做爸爸的大概率比你这个妈妈要多一份经验,因为ta们的妈妈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我一个人都能养的这么好,你还担心我们两个人以后会养不好这两个小家伙么?况且现在家里人多,你爸妈,我妈,我姐,这么多人爱我们的孩子,ta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别钻牛角尖,你这是产前焦虑。”纪柏煊弯腰,对着她的肚皮给宝宝们讲故事。
没有人生来就会教育孩子,但只要有爱,父母也可以和孩子一起成长,共同进步。
纪柏煊抱起赫惟,在医院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脸皮早就被锤炼厚了,外界的目光算什么?
“哎哎哎……”赫惟身子腾空,害臊极了,“你放我下来啊,我开玩笑的,我能走!”
纪柏煊几步追上赫远征,放她下来,脸上笑意不浅,“自己的老婆如果都抱不动,难道等着让别人替我抱?”
“神经!”赫惟嘴上骂他,心里却知道他说这话的意图。
年前方琼过六十岁生日,没有操办,只是家里人一起吃了顿饭。当时程茗也在。
赫惟在房间里待到饭点才出去,她不好说是因为程茗,只说是最近身子沉,总要躺着,也不愿出来扰了大家的兴致。
程茗就是在这时候斜了纪柏煊一眼,平静道:“要是嫌外面吵,我陪你去小厅打会儿游戏吧,我看你最近都升段位了,你之前喜欢的那个英雄出了一款特别好看的皮肤你知道么……”
赫惟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向纪柏煊。
明明是求救的眼神,事后却被他描述成请求。
他以为她是想去的,只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毕竟,朝夕相伴,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开始打游戏了,不讨论孕妇能不能长时间打游戏的事情……只是,她为什么没拉他一起。
好吧,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也对这种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从那天起,纪柏煊说话就总这样,又酸又幼稚。
“老纪,你都快当爹的人了,心眼儿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小?”那天她和程茗就意思意思打了两把排位,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点儿都没逾矩。
况且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怎么可能再和他外甥有什么……
可纪柏煊非说:“程茗那小子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准他心里怎么盼着我……想要越俎代庖替我照顾老婆孩子。”
赫惟无法,由着他去。
大厅里人多,进了病房才算清净。
赫惟比秦雨还先一步坐下,看了眼这vip单间的环境,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同一家医院,她大概两个月之后也要住进来。暂时顺产还是刨腹还不能确定,但每次产检医生都是建议能顺就顺,毕竟各方面指标都符合顺产的标准,胎位也正。
秦雨的情况就要特殊一些,定下来后天上午剖腹产。
赫惟担心,坚持要在医院陪床。
“你这不是闹呢么?医院这什么条件,你在这里我是照顾你妈还是照顾你,乖乖跟柏煊回家去,明天白天再过来。”
赫远征和纪柏煊无奈对视一眼,让女婿赶紧把人拉回去。
结果纪柏煊刚起身,手里拿着赫惟的羽绒服还没帮她套上,那边秦雨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张口喊了句什么,赫远征便着急忙慌去找医生。
赫惟走过去查看妈妈的情况,没两分钟,危机解除。
“刚才是假性宫缩,小李你今晚留意一下,如果接下来频率增多,考虑提前剖。”医生叮嘱旁边的实习医生。
赫惟一听这话,更不愿意走了。
两个人在马路对面的酒店住了一晚,天一亮,赫惟就拉着纪柏煊起床,到医院来查看情况。
“你别太紧张了,爸没打电话过来,就说明没有什么事情。”他安抚赫惟,却被反问:“如果医生问你保大还是保小,你怎么选?”
终于来了……
纪柏煊闭眼,“选择保小的……还是人么?”
在中国,孩子出生之前是没有人权的,所以堕胎并不违法,但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妻子,分明就是谋杀。
赫惟拉着他,两个人在医院门口买了早饭带进病房,可人到了病房,床上却是空的。
赫惟外套脱了一半,看到门口经过一个小护士,忙拉着问病房里的人去哪了。
小护士看了眼病房号,又看了眼赫惟的肚子,心里疑惑:这病房的产妇不是刚进手术室么,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隔了会儿,纪柏煊接到赫远征的电话,说是夜里秦雨感觉不好,他怕妻子遭罪,
剖腹产之前再经历点别的,心里恐慌,求了医生半天终于将手术提前。
医生年纪大了,原本十点做第一台手术,临时加进去一台,确实有些难为人。
纪柏煊听着,皱眉。
“您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我让医院安排其他的医生来动手术也可以。”
赫惟咬着唇,在听清楚提前手术之后慌的一个没站住,差点要摔倒。
好在纪柏煊眼疾手快,人往下一摔给她垫上,将人完好无损抱在了怀里。
“你吓死我了……”他就那么躺在地上,好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好在有惊无险,两个小时以后,秦一小朋友被护士抱回病房,瞪着大眼睛冲卖萌。
“叫姐姐……”赫惟逗他,问为什么要临时给孩子改姓。
原本都说好的,孩子出生以后叫赫一。
赫远征心里震动还未平息,哽咽着说:“生孩子太辛苦、那么危险,孩子跟妈妈姓才是理所应当的。”
然后看了眼赫惟,难得做一回暖心父亲,“爸爸有惟惟就够了,让你弟和你妈姓,以后时刻记得孝顺妈妈。”
赫惟没说话,小秦一哇地一声,哭声震天响。
赫惟受不了这噪音,不再看秦一了,摇头道:“这几天我就不来病房添乱了,你们一家三口多熟悉熟悉吧,小崽子刚听到我爸说有我就够了,生气了,有的哄了。”
赫远征不信,“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纪柏煊摇摇头,“孩子在肚子里就能听懂话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有给秦一读法条,我估计他三岁会背的不是唐诗,没准就是法条。”
赫惟拉了拉他,小声道:“我不能再看秦一了,你让我爸给他抱里面去。”
纪柏煊不解。
赫惟瞪他一眼,“看多了男孩儿容易生儿子,我……”
纪柏煊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别偏心哦,宝宝听到晚上要和你闹了。”
赫惟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看他,心里几近咆哮:生女儿!生女儿!生女儿!
第114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2“老公……我肚子……
2022年四月初。
孕期熬到36周,还不见有动静,赫惟毅然决然选择剖腹产。
主要还是受秦雨上次的影响,赫惟潜意识里也害怕遇上幺蛾子,加之孕晚期刷到太多顺转剖的帖子,实在不想受两次罪,又面临各种危险。
干脆麻醉打下去肚子上拉一刀,醒来两个宝宝就出来了,多好。
确定下来,纪柏煊就联系医院给腾出一间病房,36周一满就收拾东西去住院了。
床头放着孟昭和叶雪扬拿来的鲜花和水果,赫惟手里握着孟昭帮她剥好的香蕉。
“我看网上都说双胞胎很少足月的,怎么你家这两个崽还不动身出来呀?”
病房里,孟昭抚上赫惟大得吓人的肚子,拿指关节敲了敲。
说是敲,实际碰没碰到都未可知。
“哎呀,疼……”赫惟故意讹她,眉头一皱,装起来。
“不是吧,不是我干的。”孟昭举手投降,向纪柏煊求救。
纪柏煊坐在旁边的家属床上,忍俊不禁,“对,不是你干的,是我干的。”
“老纪!”他怎么一点也不配合,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种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纪柏煊去开门,接过秘书送来的两只玻璃花瓶。
“养你那么多年,我如果连你真疼假疼都分不清,孩子出来岂不要笑我。”他一本正经的,面对赫惟嘟起的嘴,旁若无人地嘟嘴隔空和她亲亲。
“我的天,纪总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在孟昭的印象里,纪柏煊一直是一个情绪不甚外露的人,以前上学的时候见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张口闭口总有很多大道理要讲,可现在……
“爱情让人变得幼稚。”叶雪扬笑,提醒纪柏煊,“这花插到花瓶里之前要修剪,我去护士站借把剪刀过来吧。”
说完被孟昭一把拉住袖子,“你别去,我去吧。”
刚才她们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有个小护士一直仰着脖子看他,别以为她没察觉到!
医院里设施简陋,窗外风景也单一,赫惟要在这里住上十来天,纪柏煊思来想去,也只能在病房里下功夫。
刚巧孟昭她们买了花过来,插在花瓶里比就这样包扎着要活得久,纪柏煊当即让秘书去买两只花瓶送过来。
纪柏煊拿了花瓶去卫生间装水,孟昭出了病房,叶雪扬凑近孕妇,问她:“花喜欢么?”
“叶松青挑的吧?”
“他今天满课,来不了,花是他买的。”
“猜到了。”
兄弟之间,许多事情不用明说也猜得出大概。
叶雪扬说:“孩子年纪小,心里有些情结放不下也是正常的。”
赫惟坦言,“我拿他当弟弟,以后我打算让我孩子管他叫舅舅呢,让ta们都像你弟学习,一个考清华一个考北大。”
“舅舅?什么舅舅?”孟昭拿着剪刀回来,直接递上。
叶雪扬一个转身,差点血溅当场。
“你……”
孟昭直接越过他的话,“孩子舅舅,你不是在说程茗哥吧?”
说完望了眼卫生间的门,没听见水声了,纪柏煊竟然还没出来。
“差辈了,程茗叫老纪舅舅呢。”赫惟话音刚落,卫生间门被推开,纪柏煊捧着一只花瓶出来,接道:“正常来说,我们的孩子,应该叫程茗哥哥。”
“那不行,我是孩子干妈,我以后不能管程茗叫哥了,我现在辈分升了!”说着去拿来床头的花,自告奋勇去修枝。
异卵双胞胎,有可能性别一样,也有可能一男一女,三种可能性,两个j人竟然一个名字都没敲定。
生产如同拆盲盒,纪柏煊坚定孩子得等到见了面了,才知道ta应该叫什么名儿。
这会儿快上“刑场”了,取名迫在眉睫。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赫惟正好让孟昭帮忙拿拿主意。
赫惟上个月给宝宝买教辅的时候顺便买了本字典,这会儿从待产包里翻出来,临时抱佛脚。
赫惟叫来孟昭,两个人一阵讨论过后,否掉了好几个名字,最后还是孟昭提起:“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起过一个名字么?”
赫惟下意识看向纪柏煊。
“那是我编故事的时候起的,不是……”
“你少来,编什么故事只有一个人物,还非要姓纪?”
“那个名字不行,重新起。”赫惟伸手要喝水,纪柏煊弯腰去拿,装作不经意地问:“说出来听听,我还真有些好奇。”
“……纪倾一。”赫惟舔了舔唇,还真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哪个qing?”
“倾倒的倾。”
“这名字用不了,‘一’字我弟用了,我爸说惟一两个字平辈,我起的这个名字好听是好听,但是不建议用。”赫惟胡乱翻着字典,想起那时候在草稿纸上写过很多遍的名字。
纪倾一。
是倾覆一生也要爱的人。
纪柏煊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抬头,“叫倾零吧,纪倾零。”
“哪个ling?”
“零一二三的零。”
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他不需要她再付出那么多,他希望她就站在那儿,等他走过去。
一百级台阶,他都会自己一个人走完。
只要终点是去到她的身边。
赫惟一个颜控,起名也最在叫出来好不好听,张嘴念了两遍,被孟昭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好听是好听,就是万一是男孩儿,太娘了……”
赫惟瘪着嘴摇头,“不想生男孩儿,我们家现在已经有一个混世魔王了,我就想要一对儿乖巧的姑娘。”
“一男一女多好啊,凑个好字。”叶雪扬说。
“凑到了能兑奖是怎么着?两个女孩儿多好呀,她们生来就可以做彼此最好的朋友,一起看书一起读书,有人分享少女心事,孤单了还可以挤一张床……”
“也好。”叶雪扬笑笑,“就是以后嫁人的时候,纪总的心要滴血。”
起名起到一半,赫惟被窗外飘来的饭香吸引了视线,扒拉着纪柏煊的手,问他什么时候开饭。
纪柏煊将鲜花摆好,打电话问方琼那边进度。
“到医院门口了,最多十分钟。”难得有任务交给她,方琼走路比年轻人都快,生怕慢一点要饿着两个小的。
孟昭和叶雪扬去医院门口找吃的,留纪柏煊独自一人陪着。下午赫惟要做术前检查,她还想在产前洗个头,让孟昭她们回去,等孩子出来再来看。
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一点,方琼说这个时辰出生的孩子命好,她都提前给算过了,让纪柏煊无论如何将手术时间定下。
晚上自然是纪柏煊陪着,方琼除了来回送饭,和两个宝宝说几句话,让宝宝提前熟悉奶奶的声音之外,没再作打扰。
纪柏煊不是那种需要她叮嘱的孩子,他的性格本就周密,况且如今将
到不惑之年,一个人顶着多少人的天,遇事冷静是最基本的素质。
晚上纪柏煊陪床,睡在旁边那张陪护床上,小腿直接伸出床外。
纪柏煊带了盏落地灯来,夜里开着,让医院不至于变得那么阴森可怖。
可赫惟还是感到害怕。
人生中第一次生孩子,还是两个,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在人肚子上喇一条那么长的口子,想想都疼。
醒来以后指不定多难受呢。
她透着昏黄的灯光去看一旁的纪柏煊,默契的是,他正好也看了过来。
“你这样好睡么?”她盯着床尾,看他那样高大的人蜷缩着,面对着她撑起脑袋。
纪柏煊看了眼她身上的被子,摇头道:“你不用管我,和你即将承受的那些比起来,我这算什么?”
“你过来……”赫惟往身侧挪了挪,“我想让你挨着我睡。”
只有靠近他,她的害怕和担忧才能减轻些许。
可是产床才多宽,他肩宽多少,怎么可能躺的上去。
他于是将陪产床拖到她的床边,两人挨着,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轻声和她说着话。
说起各自的小时候。
这是纪柏煊第一次和赫惟说起他的童年,没什么色彩,也没太多故事,字里行间夹杂淡淡的释然。
赫惟想抱抱他,“很多人说自己是第一次当父母,不会,我其实觉得这句话不对。”
“嗯?”
“没当过父母,难道还没当过孩子么?所以其实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该明白,孩子究竟想要什么,为人父母应该怎么做。”赫惟闭上眼睛,伸手摸上肚皮,听见纪柏煊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只是对自己有点没有信心。
因为小时候,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比起纪柏煊想要的父母和睦,家人多一些陪伴,那时候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但好在无论她想不想要,纪柏煊都给了她。
他真的给了她太多。
多到……她那时候就心甘情愿,拿一生奉还。
一夜无梦,赫惟在老的时间醒来,简单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准备接下来几个小时的空腹等候。
病房里陆陆续续有医生护士进出询问,再一会儿,赫远征和秦雨推着孩子进来。
叶雪扬当天有事,况且孕妇生产这样的情况,除了亲属,其他无关的男性无须到场,孟昭带着给干儿子/干女儿买的两只小锁,在手术开始前赶到。
时间一到,赫惟被推进产房,纪柏煊陪在身边,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松。
纪柏煊可以作为丈夫全程陪产,是当初她们选择这家医院最重要的条件。
他的手掌捏的很紧,仔细感受,会发现他也紧张得手心出汗,可是有人陪着,无疑让赫惟吃下一颗定心丸,恐惧感顿时减少一半。
医生进来,插尿管、上麻药、赫惟像个机器人一样接收医生的指令,眼睛却一直望着纪柏煊,拼命感受他的存在。
主刀医生终于进来,几句安抚的话之后,她渐渐感觉到麻药的作用。
赫惟闭眼,听见身边纪柏煊替她说了没说出口的话。
他说:“麻烦医生一会儿给我太太缝得美观一些,她还年轻,以后想穿漂亮衣服。”
她可是要做辣妈的!
不穿露脐装算什么辣妈!
医生笑笑,“都是一样缝的,只要术后护理得当,疤痕会很淡很淡的。”
赫惟终于放心。
接下来的手术过程漫长,赫惟能感受到医生的每一步操作,开膛破肚,居然走向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有点神奇,赫惟意识游离,听见纪柏煊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
一个女儿。
两个女儿。
赫惟闭眼数数。
可她没来得及去确认宝宝性别,先一步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两个婴儿床。
赫惟身上的麻劲还未消散,动弹不得,伸手拉了拉身旁的人,只关心:“有女儿吗?”
“两个都是小公主!一个臭小子都没有,惊不惊喜?”孟昭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气色,直夸:“惟惟你好会生,两个宝宝长得可漂亮了你知不知道,我抱过来给你看哈。”
赫惟听到这一句,想起身去看,被纪柏煊眼疾手快按住,“别动,扯到伤口会很疼。”
谁知道赫惟哇地一声已经哭出来。
虽然声音不大,整张脸却都已经皱在了一起。
纪柏煊心疼得皱眉,听见她说:“老公……我肚子好痛!痛死了……”
说起来,领证这么久,孩子都出生了,他才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他伸手轻抚赫惟的后背,心里百感交集。
刚才在产房他就被吓到了,那样的场面,他的心被揪的紧紧的,他感觉他比赫惟还要恐惧。
他能不知道她痛么?那么长一道口子……他从那会儿就开始担心,他不知道她醒来会有多痛,他永远无法知道。
就凭这一点,他这一辈子都亏欠她。
第115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3纪倾零和纪迩惜。……
赫惟一个射手女,纪柏煊一个天蝎男,生了一对小白羊。
谁是白羊座呢?
程茗啊。
所以用孟昭的话来说,赫惟和纪柏煊这一结合,生了两个女版小程茗出来。
纪柏煊没接触过星座学,第一次听说,竟然莫名感起兴趣,见妹妹也睁着大眼睛笑,猜测她也想听,抱着她坐到床边,听赫惟和孟昭说话。
四月温度适宜,但老人说月子里不能吹风,故而门窗紧闭,将空调调成了换气模式。
孟昭和赫惟分坐在沙发两端,各自身上搭着条毛毯,颜色五彩斑斓。
妹妹喜欢鲜艳的东西,在纪柏煊怀里伸出小手手要抓,纪柏煊无奈看向赫惟,“妈妈能不能回床上躺一会儿,把毯子给妹妹玩一下?”
赫惟摇头,“妈妈躺太久了屁股都麻了,再躺下去四肢都要退化了,你让妈妈坐半个小时,等你干妈走了你玩儿她身上那条。”
“哎我说,你这是赶我走呢?”孟昭笑着假装要打她,起身掀开毯子,拿着递给了纪柏煊,“妹妹真可爱,你妈妈好狠的心,咱不和她好了,一会儿你跟干妈走吧,以后你喜欢什么干妈都给你变出来。”
“少来!”赫惟白她一眼,“我闺女随我,肯定喜欢香香、梵克雅宝这种,你让叶雪扬买一个试试,你俩六十岁才能领上证你信不信?”
孟昭不理她,伸手要去抱妹妹。
纪柏煊叫来月嫂,教孟昭正确抱孩子的手势,然后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孟昭抱得有模有样,笑说:“这小不点儿挺有意思,乐了这好半天都不累,倾零都睡了好半天了也不见醒,果然是异卵双胞胎,一点儿都不像。”
纪柏煊纠正她,“长得还是挺像
的,如果不靠衣服区分,还真容易认错。”
“不会这其实是倾零吧?”孟昭提出合理猜测,“是不是刚才月嫂放回去,你抱过来的时候抱错了?我不相信一个婴儿精力这么旺盛。”
赫惟笑了,“这小家伙天生的e人,通过性格也能分辨她们姐妹两个。”
“妹妹真可爱,看她这精神头,感觉小学没毕业就得早恋。”孟昭视线从妹妹身上移开,望向对面。
一眨眼的功夫,解放了双手的纪柏煊就闪现去了对面,靠着赫惟坐下,任由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别咒我。”纪柏煊听到这话,直接拧眉。
“这有什么的,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的思想得打开,当初如果不是你老古板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说不定孩子现在都会走路了。”孟昭一语毕,看见纪柏煊朝她幽幽看过来,那目光复杂又难猜。
“我说错什么了么?”孟昭又看向赫惟。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赫惟休学回来北京以后,孟昭唯恐赫惟和婆婆一起住在那深宅大院里被欺负,隔三差五就会过去看她,和纪柏煊的接触也因此多了起来。
久而久之,之前碍于年龄和备份对纪柏煊的那点害怕,很快便不复存在了。
等意识到以后,孟昭对纪柏煊已经是这种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态度了。
二十八天养成一个习惯,再难改了。
索性纪柏煊没说什么,孟昭也就这样没大没小下去了。
“好好好,我们妹妹是多余的,就这么着急撇给我。”孟昭瘪着嘴看妹妹。
“不是你自己要抱的么?还说让她一会儿跟你走。”赫惟受不了她在那里拱火,因为妹妹虽然才几天但她什么都懂!
赫惟刀口还疼,虽然已经可以自主上下床,但偶尔动作做大了拉扯到伤口还是会疼得她龇牙咧嘴。
每次这种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看向两个女儿。
倾零通常不会关注到,偶尔赫惟看过去的时候,会发现妹妹的大眼睛正望着她,这种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停止叫痛,勉强挤出个笑来。
有时候笑中还有泪,纪柏煊见了心疼坏了,让月嫂抱孩子去玩会儿,他自己抱着老婆回床上哄。
又是呼呼又是亲亲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哄孩子,赫惟每次都被他整笑。
“习惯了,一时间不好切换模式。”纪柏煊强词夺理,争分夺秒和老婆腻歪。
但在外人面前,他会收敛。
比如现在,纪柏煊伸手扯了赫惟的一半毯子搭在自己身上,毯子之下,他才好意思将她的手紧紧攥着,贴在胸口。
看到爸爸妈妈温馨地靠在一起,小公主手里的毯子瞬间不香了,小手一挥,松了,伸手朝着赫惟的方向够,要找妈妈了。
孟昭拍拍她小屁屁,“世上只有妈妈好是吧?你妈到现在都不给你起名字,由此可见她们更喜欢姐姐,你确定不跟干妈走吗?”
妹妹啊啊哦哦,“不要。”
“你别这么跟孩子说,她能听懂,回头从小就和姐姐争宠,我们家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赫惟在毯子下面捏捏纪柏煊的手,示意他赶紧去把女儿抱回来,三个人尽快头脑风暴一下把妹妹名字定下来。
纪柏煊起身,笑着重新去把妹妹抱回臂弯里,在床与沙发之间踱步,臂弯一摇一摇。
妹妹彻底忘记毯子,也忘了妈妈,开心得放声大笑。
“真有意思。”孟昭指着她们父女俩:“你看你们家老纪,人高马大的,胳膊那么粗那么长,抱孩子跟玩儿溜溜球似的,溜溜球你玩儿过吧,就那种……”
赫惟也笑,眉眼弯起来,小声提醒孟昭再聊起星座别扯程茗。
可是纪柏煊耳尖,好像听到了这句,抱着孩子过来,问了句:“刚才你们聊的星座,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孟昭重新躺回沙发,“说了你又不懂,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星座么就问?”
女孩子的话题,不想和男性分享的时候就说他们不懂,这好像是全天下女人的统一操作。
“我不懂,你们可以给我科普。”纪柏煊坐下,看着她们,“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白羊座,宝宝是白羊座是么?”
还是自家老婆给面子,赫惟回他:“星座是根据出生的日期来确定的,星盘上一共有十二个星座,但不是每一个自然月就对应一个星座,通常一个月的下半月和下个月的上半月连在一起,属于同一个星座。比如你的生日是十月底,那你就是天蝎座,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下旬,我对应的就是射手座。”
纪柏煊很快学以致用,“那宝宝是四月初出生的,所以是白羊座……”
然后很快的,他意识到不对。
“如果这样算的话,程茗是三月底的生日,那他也是白羊座?”
“……嗯。”反应这么快,果然是没生过孩子的脑子。
“所以星座可以用来分析性格?”
“可以参考。”
“那我知道妹妹这性格是随了谁了。”
纪柏煊得出结论,抱孩子的手顿时摇不动了。
纪柏煊叫来月嫂,让她带着妹妹去睡午觉,自己则折回到沙发边,突然沉默。
“不是吧,这种醋你都吃?”赫惟抬头看他,嘟起嘴来,企图将他的注意力从程茗的星座上拉回来。
“倾零也是白羊座,但你看她多乖呀,一看就像你。”赫惟哄他。
孟昭受不了这腻歪的场面,起身去桌子上拿了两瓶水过来,一瓶递给赫惟,一瓶自己开了盖子往嘴里倒。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给妹妹起什么名字,那我这个干妈可要发言了。”
孟昭叉腰,一副领导发言的架势。
孟伟最近升科室主任了,一把手,在家里说话的架势都变了。
孟昭近墨者黑,沾了点儿不好的风气在身上,对着叶雪扬的时候,他说他下了班还以为在跟领导开会。
其实也不是没有给妹妹起名,只是倾零的名字先定下来,再给妹妹起名,就总想着能和清零两个字有点儿关系,最好一听就让人知道这俩是亲姐妹的那种。
赫惟遗憾,“要是我弟不叫秦一就好了,把一字给我女儿用,一个叫倾零,一个叫倾一,岂不是刚好?”
纪柏煊却说:“没有必要中间的字非得一样,现在的人起名字没那么讲究,我妈也不插手管孩子名字的事儿。”
之前剖腹产,赫惟手术前禁食又禁水,麻醉过后醒来刚交完疼就叫饿。
纪柏煊去找医生,医生说剖腹产手术后还要禁食六个小时,在此之前饿了只能喝水。
纪柏煊拿手机查了一下,发现网友都建议将剖腹产手术安排在早上做,再不济也要在午饭之前,这样便于妈妈保存体力,也方便晚上睡前能过禁食时间,妈妈能在晚上吃上一点流食。
像赫惟这样下午手术的,醒来天都黑了,又
是要开奶,又是让宝宝练习吸吮,她原本就一天没吃东西,差点儿麻醉醒来即晕倒。
纪柏煊为此气了方琼好几天,孩子生下来好几天才让她进病房。
孟昭不明所以,以为纪柏煊这是替赫惟报当年方琼不让她进病房看纪柏煊的仇,实际只有她们母子两自己知道,纪柏煊这是气方琼信什么吉时,非要将手术时间定在下午,害得赫惟饿一整天。
纪柏煊气方琼眼里只有孩子,没有赫惟。
之前来医院送饭也是,只在意什么东西利于下奶,也不问问赫惟喜不喜欢。
“没生过女儿的人不知道心疼儿媳。”方琼自我辩解。
纪柏煊一句话将她怼回去,“我看您挺知道心疼我姐的,她也不是您亲女儿,您都能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怎么到惟惟这儿就不行了?”
人心难测,原本就难一碗水端平。
纪柏煊也不勉强,只是从那天开始就改了主意,决定等赫惟出月子以后还是住回三里河那套别墅里去。
刚好房子够大,房间也多,再多请一个月嫂也有地方住。
方琼要是想孙女,四合院走到别墅也不过二十分钟,权当散步了,还能强身健体。
或者她不愿意走路,打个电话,他派人去接也行,总之不能住在一起,他见不得赫惟受这样的委屈,哪怕她本人一无所知也不行。
所以不是方琼不想在孩子的名字上给建议,而是没资格。
原本可能有,赫惟也提过可以让方琼取几个名字,她们来选,但这资格现在被纪柏煊剥夺了。
后来在医院住院那几天,前两天都是赫远征送饭来的,一家三口抱着小秦一,坐在病房里,根本看不出来是两辈人。
赫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月子做的轻松极了。
出了院就进院子中心,纪柏煊一周里就去两天公司、其余时间都陪着她,月嫂也能干,一个人管两个都游刃有余。
一周过去,她所有的烦恼加起来都没有给妹妹起名字来得多。
“既然姐姐是零,舅舅是一,那我们妹妹干脆就叫二吧,零一二,一听就是一家人。”
赫惟眼珠子一转,话就脱口而出。
“啊?”孟昭呆住,“说不不爱妹妹你还真不爱啊,谁家好人给自己孩子起这种名儿啊,二?我看你才二吧!”
孟昭无语,“这一孕傻三年真有这么邪乎啊,那看来我以后还是不生孩子的好,做个丁克,智商和青春永驻。”
纪柏煊没立即否定她,而是借着她的提议思维发散了一下,问她:“发音相似是不是也可以?我觉得迩这个字不错,意思是近,远的反义词那个近。”
“是走之底的那个迩么?”赫惟问。
“这个好听!”孟昭立刻反水,投来肯定目光。
“叫迩惜怎么样?”赫惟说:“离得近也应该珍惜,和倾零的寓意刚好关联。”
“我觉得很好听诶!”孟昭跺脚,提议:“这样的话,小名儿都直接不用取了,姐姐叫70,舅舅叫71,妹妹叫2C,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