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凌觉得自己似乎因为薑稚月的那个眼神,而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但薑稚月一说她饿了,他又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打开门招呼锦葵进来伺候薑稚月歇息,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风尘仆仆的衣裳,头也不抬地就扎进了灶房。
其实宋知凌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里会正经做饭。
不过是来时路上,薑稚月怀有身孕胃口刁钻,挑来挑去,眼看她越来越瘦,宋知凌急得没办法,只好自己親自学着下厨。
不成想,他做的饭菜竟意外地符合姜稚月的口味。
于是这一路上,姜稚月的膳食就基本都是由宋知凌来负责了。
锦葵伺候姜稚月沐浴更衣后,坐在榻邊休息了没一会儿,宋知凌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全是姜稚月爱吃的。
现在宋知凌的厨艺,就连乳酿鱼都能做得很好吃。
“眼下刚进府,府中一应事务还未置办完全,你且将就着吃,赶明儿我带你上街去置办家当去!”
宋知凌剔了一块鱼肉夹到姜稚月碗中,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姜稚月执着筷子的手一顿,神色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不过好在宋知凌正在低头剔鱼刺,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他一邊剔一邊道:
“禹州同你们姜国毗邻,风土人情都和你们那里很像,想必你也能住得惯,阿月——”
宋知凌停了停。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虽然壓抑着粗重的呼吸,但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緒。
姜稚月被他这巨大的停顿唤回了神志。
她下意识看向他。
半晌,就听见他嗓音隱隱带着顫哑,似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看向她道:
“我们如今来了禹州重新生活,阿月,你……可不可以重新嫁给我一次。”
他盯着她的眼睛,青年人的眼里有灼灼真诚的光:
“我们不做谁的驸马谁的王妃,你只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丈夫,我们带着既宣,你腹中的孩子我也会视若己出,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姜稚月抿唇不语,眼睫輕輕顫了颤。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宋知凌会同自己说这番话。
一路上他总是在同她说,到了禹州要带她去哪里,到了禹州要怎么按照从前雪竹苑的布局布置禹王府,又说今后要为既宣寻几个夫子,要为她建一座梅园。
他所说的一切关于今后的规划中都有她。
所以当姜稚月听见宋知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并无多少意外。
其实这份感情中,她与宋知凌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最为纯粹,倘若没有她现下腹中那个人的孩子,也许宋知凌开口的时候,她便已经毫不猶豫地答应了。
可眼下……
姜稚月抿了抿唇,斟酌着用语,缓缓道:
“云笙,人生在世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圆满。”
她二姐与那梁邵是,她与他亦是如此。
“有些人是一世夫妻,有些人却只能做一段夫……”
“阿月!”
宋知凌蹙眉,打断她的话,将她的手握进手中,“我不信这些!我只知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还在我身边,我们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她尚在猶豫,宋知凌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往她的小腹上看了一眼,忽然沉声道:
“你不答应我,不会是因为你还想着他吧,你……”
“没有!”
姜稚月抢白。
她的一双美眸朝他輕輕瞪过去,宋知凌立刻噤了声,所有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
姜稚月垂眸,略一思索,轻声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我想三日后去一趟慈恩寺。”
慈恩寺是禹州有名的寺庙,其中以占卜姻缘签最为有名。
宋知凌一听这话,眼神立刻亮了,唇角壓都压不住,一口答应了下来。
姜稚月想了想,又道:
“我到时带着锦葵和琉璃去,你不许去!也不许叫人跟着!”
宋知凌本想拒绝,毕竟他们几人初来乍到,他担心她独自出行不安全。
可对上她水灵灵的杏眸,和那眼底微不可察地娇羞和犹豫,他又怕将她逼急了再适得其反。
想了想,最后终是答应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也不知宋知凌是转了性还是什么,极守规矩。
出了京城后,别说是同她親吻,就连手都很少与她牵。
有
时候离得近了,他还会刻意与她离开些距离。
一开始姜稚月还诧异宋知凌的反常,后来直到有一次,听闻他夜里总是洗冷水澡,她便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从此以后,他小心避着她,她也开始有意无意逼着他。
所以今夜两人一起用完膳后,谁都没有说要留下的话,宋知凌自觉地收拾了东西去了隔壁院子。
此后的三天,宋知凌每日都在应付来府中拜访的地方官员,姜稚月很少有能见到他的机会。
明日就是去慈恩寺的日子了。
姜稚月想了想,带了壶酒去了宋知凌院中。
宋知凌院中的小厮说他还在前院待客,替姜稚月掌了灯,倒了热茶,便去了一旁侯着。
姜稚月本以为宋知凌要像这两天的每一次一样,都到亥时末才能回来,她都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等他的准备。
却不想未出半刻钟,宋知凌就脚步匆匆地从前院回来了。
“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如今身子重,等这么久定是累了。”
宋知凌一进来,先脱了大氅站在暖炉边驱了驱寒气,才靠近姜稚月,手背靠了靠她手边的杯盏,重新换了杯热茶。
“你也喝口热茶去去寒气。”姜稚月抬头看他,“怎么今日这么早回来?前院应酬完了?”
她察觉他身上的酒味不是很重。
宋知凌闻言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
“都是些来探虚实的罢了,地头蛇做久了,我这初来乍到,他们定要探探我的性子,同他们说话都嫌费功夫,恰好你找我,我就顺理成章推了他们。”
“那怎么样?那些人可好对付?”
其实对于这些,姜稚月从前也是知道的。
她太子哥哥有一年南下办案,也是因为他们当地那些官员和豪绅相互庇护,从而对太子哥哥生了轻慢之心。
后来太子哥哥回来后,用了三年的时间,将那些一众官员从地方清剿到朝廷。
很多时候,地方勾连不可怕,可怕的是和朝中通着气儿。
尤其是像宋国这种,先皇不作为,默认权臣当道,可想这些年地方上会有多嚣张。
宋知凌不想让姜稚月太过担心,只随意捡了几件不太重要的事情同她講了講,也算是逗她一乐。
言罢,他才想起来什么,问道:
“阿月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找我了?明日你要去慈恩寺,今夜应当早些歇息才是。”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方桌,宋知凌侧身面对着她。
面如冠玉的青年,看向她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关切与赤诚。
即便他从这次死里逃生回来后,在外人面前变得沉稳了不少,可面对她的时候,他仍是她年少时候与她经常拌嘴又互相关心的玩伴。
姜稚月的心像是被谁不经意地攥了一下,酸涩得紧。
她匆匆低下头去遮住眸中的神色,紧绞着手指酝酿片刻,才重新笑着抬头。
“没什么,不过就是想着这几日没怎么看到你,见你忙着应酬,过来问问你。”
自打宋知凌重新回来后,姜稚月难得对他流露出主动的关心。
宋知凌闻言先是一阵讶异,随后又想到,定是明日她要去求那签,心中忐忑,才来找他的。
宋知凌眸光一软,眸底的温柔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下意识起身走到姜稚月身边,低头看了她好半天,最后终是忍不住轻轻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阿月,其实明日的签……不论是什么结果,你心中已经有了结果不是么?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是我孩子的母亲。”
男人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颤动。
姜稚月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见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知道他想岔了,但如此最好。
她安静地被他抱了半晌,直到感觉男人身躯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灼热,她才从他的怀中挣扎了出来。
宋知凌喉结重重滚了几下,压抑住自己的情緒。
“宋知凌。”
姜稚月唤他。
宋知凌长舒一口气,低头。
娇滴滴的小姑娘白嫩的手指间,托着一个水蓝色香囊。
宋知凌只消扫一眼,便知那香囊上的图案是姜稚月亲手所绣,因为她的绣工实在……称不上好。
即便如此,这个香囊也让他受宠若惊。
“给我的?!”
“唔……”
姜稚月扬了扬眉,“不要算了……”
“要!要!怎么能不要?!”
宋知凌从她即将合拢的手心里抢过那枚香囊,左右看了看,放在鼻尖嗅了嗅,蹙眉道:
“这香的味道别致,是什么香?怎么我从未闻过?”
姜稚月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佯装生气嗔道:
“这是从前阿姐给我的配方,说是能安神养气,怎么了?你若是嫌弃,便还给我!”
宋知凌到手的东西,哪肯再还回去。
趁着姜稚月伸手的功夫,他已经飞快将香囊挂在了自己床头。
末了,还倚在床栏上,双手环胸向她挑了挑眉。
宋知凌的眉眼清隽英挺,挑眉时候露出不经意的肆意,张扬得灼人。
姜稚月的心头像是被他这笑意烫了一下般,她本都打算离开了,忽然停住脚步,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宋知凌起身朝门口她身边走来,本来她不叫他,他也是打算送她的。
谁料刚走到门边,那少女忽然一把环住了他的腰,然后扯着他的前襟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第72章 第72章出城
湿湿软软的触感令宋知淩浑身猛地一僵,一股滚烫的热意自小腹腾空而起。
他的呼吸蓦地一重,掌住姜稚月的腰,正打算回吻回去,却被怀中的姑娘偏头躲开了。
“明日还要出门……”
姜稚月的眼睫微垂,说出口的声音软糯娇怯,听得宋知淩心都跟着软了一截。
他重重吞咽了一下,强行压下自己的意动,哑着嗓子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一动,却发现衣角被人扯住了。
宋知淩低头朝攥着衣角那白生生的小手看了一眼,诧异地对上姜稚月的目光:
“怎么了?可是难受?我抱你回去?”
姜稚月摇了摇头,小臉上生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继而美眸一瞪,又是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表情:
“我改变主意了,今夜我不走了……”
话未说完,果然见宋知淩的眼神一变,她立刻又道: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宋知凌笑了声,故意道:
“哟,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姜稚月故意用力拧了他一下:
“你这脑子就不能装点正常东西!”
宋知凌故意龇牙咧嘴在她手底下讨饶,末了,往她隆起的肚子上看了一眼,担忧道:
“你有身子,应当早睡,留下来说话……可以么?”
“少说一会儿又没什么。”
姜稚月指了指床,“你去睡床上,我睡这张软榻。”
宋知凌想都不想就拒绝,姜稚月反驳道:
“我如今身子重,睡那软床腰疼,这榻软硬刚好,且在窗边,我睡着舒服。”
宋知凌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半天,再三确认她说的是真话,这才安置着看她上了榻,自己吹熄灯盏躺回了床上。
姜稚月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跟宋知凌聊天会很尴尬。
但显然她低估了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数不胜数,随便捡一两件出来都能聊好久。
不知不觉便到了丑时,宋知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口中不知迷迷瞪瞪说了句什么,彻底睡了过去。
姜稚月在榻上等了半天,再未听到动静,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到床边,用手推了推宋知凌。
“宋知凌……”
“小凌子?”
“睡着了么?”
等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姜稚月长舒一口气,飞快将他床边的香囊卸了下来,重新换了个一模一样的上去。
只是这次的香囊,香气却和方才的略有不同。
天不亮的时候,姜稚月从宋知凌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常康正在门边打盹,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了过去。
姜稚月自是看出了常康看向屋内时眼底的暧昧,她故意露出一抹娇羞,低声吩咐常康道:
“王爷让我来通知你,今早不用叫他起身,他要多歇歇。”
常康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刻连连应是,恭順退了下去。
姜稚月一走出正院,立刻加快了步子,锦葵和琉璃早就在府门口等着她。
白蒙蒙的晨雾还未彻底散去,檐上结着少许白霜,街道上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
姜稚月主仆三人一同坐上馬車,朝着出城的方向驶去。
刚出了城没多久,馬車在一处宅院旁停了下来,姜稚月被扶着走进院子。
刚进了房间,姜稚月就呆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太子哥哥派出的接应自己的人,是此前她同宋砚辞出宫时碰到的那个姓韩的男人。
她瞧着眼前酷似宋知凌的男人,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韩玉对她恭敬行了一礼,正色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
公主随我前来。”
姜稚月视線扫过屋中其余众人,在看到太子哥哥身边那几个她见过的暗衛后,这才放下心来,跟着韩玉走进了内室。
韩玉打开内室的密道,锦葵扶着姜稚月慢慢走了进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道亮光,众人出去后,姜稚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禹州与姜国随州的边界。
韩玉摸出三个户籍册和通关文牒,瞧了瞧天色,道:
“此时应当尚且安全,城门口也暂时没有下令严加盘查,想必是禹王还未发现公主離开,公主便直接领着你的婢女过去吧,过去后,自有太子殿下的人在等着你们。”
姜稚月看了看韩玉,“你不回去?”
韩玉笑了下,对姜稚月躬身行了一礼,复又转身消失在人海中。
姜稚月盯着韩玉消失的地方,蹙了蹙眉,也不敢多加耽搁,转身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宋知凌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迷糊间唤了声“常康”。
房门响起,紧接着常康的声音传来,“主子醒了?可要传午膳?”
午膳?
宋知凌抬手按眉的动作一僵,放下手臂侧头看他,“你说午膳?”
“是啊,眼下都午时三刻了,殿下是想现在用膳,还是再晚些……”
常康的话未说完,就见宋知凌猛地从床上翻身下来,推开窗户看了看天色,臉色有些阴沉。
若非前一日醉了酒,他已经许多年没睡到这个时辰醒来过了。
他的视線往天边黑沉沉的乌云扫了一眼,沉声问:
“阿月何时離开的?去了多久了?”
常康算了下时辰,“约莫辰时不到就离开了,现下……想来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慈恩寺在出了城不遠的地方,且离官道不遠,来回方便,这也是宋知凌敢放她们三人自己去的原因。
再不济,阿月身边也有太子给的二十个暗衛。
可一想到姜稚月的太子哥哥,宋知凌的心里没来由窜起一阵慌乱。
“备馬!”
宋知凌飞快更衣洗漱完,接过常康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馬,一扬马鞭便飞奔了出去。
到了慈恩寺的时候,果然未见到禹王府的马車。
宋知凌下马去问,寺中之人也都说未见到姜稚月来过,恰在此时,宋知凌手下的侍卫来报。
说是姜稚月的马車曾在一处莊子前停留过,有人见一个孕妇从马车中出来进了莊子,但没一会儿又出来了。
而后那辆马车又在路边的树林旁停过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有另一辆马车与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过了不久,两辆马车同时启程,往两个不同方向驶去。
宋知凌眉头紧锁,攥着缰绳的手都泛了白。
他沉默了片刻,“给我查,那个庄子,还有那辆马车,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说罢,他神情中闪过一抹黯色,一扬马鞭朝城里飞奔而去。
回了王府,他脚步匆匆地回到正院。
一路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宋知凌像是一个杀神。
“哐”的一脚踹开门,他的视線正正落在床边的那个香囊上。
他本不应怀疑她的。
但昨日她的一切举动都太过反常,再加之今早他意外地睡到了中午,这些种种让他不由不怀疑起她。
宋知凌将手中的香囊越攥越紧,最后冷声吩咐:
“叫李茂过来!”
李茂是禹王府的大夫,未出片刻便提着药箱急匆匆赶了过来。
宋知凌将香囊往他手中一丢:
“查查可有问题。”
宋知凌的眼神太过灼热,以至于李茂拆香囊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个不停。
等到好不容易将香囊中的所有香料都倒出来,挨个闻过后,李茂回道:
“回殿下,此香囊并无问题,皆是一些安神养气的常用配方。”
宋知凌暗暗掐住的手心猛地一松,双肩微不可察地落了下来,摆了摆手,嗓音里都透着紧绷的沙哑:
“知道了,你下去吧。”
房间里的阳光斜斜洒进来,不知不觉已到了酉时。
宋知凌在屋中沉默地坐了会儿,抬手给宋砚辞写了一封信。
信送出后,他又重新出府接着寻找姜稚月的消息。
倘若被宋砚辞接走都是小事,他唯一害怕的是她真的遇到了危险-
姜稚月城门出得异常順利。
刚一出去,就见不远处的树下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旁边的男人明明看着相貌很普通,但姜稚月就是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之感。
果然,那男人看到她后,朝她走了过来。
他在她身前站定,视线扫过她的小腹,落在她脸上,眼底满是心疼。
“阿月……”
男人一开口,姜稚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太子哥哥的声音,她太熟悉了。
太子见她伤心,也叹了声气,低低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上马车。”
姜稚月上到马车上的时候,这才发现薛凝也在。
薛凝一见她眼圈就红了。
太子握了握薛凝的手,薛凝吸了吸鼻子,扯着唇角笑道:
“好久没见阿月,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饿了么?你哥早就命厨子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
姜稚月点点头。
太子瞧着她如今这幅模样,眸中暗暗闪过一抹狠戾,揉了揉她的发:
“累么?累了就先靠你薛姐姐身上睡一会儿,咱们等会儿就到。”
“好。”
姜稚月乖顺地靠到薛凝肩上,闭上眼睛假寐。
乍一见到亲人的欣喜过后,便涌上来无尽的尴尬。
尤其自己如今还身怀六甲,隆起的小腹足以见证她在宋国那几个月的经历。
太子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处庄子。
“此处距离前线较远,尚且安全,如今前线战事未平,等过几日彻底平息了战乱,哥哥便带你一同回京。”
姜稚月扫了眼眼前的庄子,乖顺颔首:
“哥哥先去忙你的,我有锦葵和琉璃,薛姐姐也陪着我呢。”
太子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薛凝,薛凝对他点了点头。
太子下了马车,连庄子大门都未进,换了马匹直奔前线而去。
第73章 第73章追来
薛凝陪着姜稚月回去,替她安顿好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緊接着,石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公主可歇下了?老奴带韩大人来给公主请个脉。”
一听石嬷嬷的声音,姜稚月心中欣喜,忙对外面说,“进来吧。”
石嬷嬷领着韩云进来。
姜稚月将手腕伸出去,視线一一扫过眼前一屋子熟悉的故人,眼圈没忍住又泛了红。
韩云请过脉后,说她身子调理得很好,没什么大碍,也无需再额外用药 。
几人又说了几句,石嬷嬷便和韩云退了下去。
薛凝替姜稚月掖了掖被角,“睡吧,我陪着你。”
瞧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薛凝轻笑:“怎么了,不瞌睡么?”
姜稚月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半天,才问:
“薛姐姐何时来的隨州,煜哥儿呢?薛姐姐可将他带来了?”
薛凝一愣,笑道:
“我也是半月前刚到,煜哥儿在京城,等回了京城就能见到了,煜哥儿现在已经会叫姑姑了呢。”
姜稚月的眼底染上一抹笑意,手指下意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摩挲,不自覺道:
“真好……”
薛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公主先休息会儿吧,等会儿饭热好了我叫你。”
她如何能不知道姜稚月这么问是为什么。
若是这般一走,姜稚月怕是再也见不到她和宋知淩的孩子,即便打出生就与他疏遠,但到底是她的骨肉-
姜稚月在太子安排的宅子里一连住了好几日。
原本她还忐忑,倘若宋知淩和宋硯辭知道后追过来会怎么办,可隨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两人像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般安静,反倒让姜稚月有些坐立难安。
一则,她是覺得这样的安静十分反常。
这么多天他们无论如何应当也查到她回了姜国,哪怕宋硯辭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但依着宋知淩的性子,就冲她算计他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一条,他也早就将姜国边境掀了闯进来同她对峙了。
可这两人却都安静得像是从未出过这样的事一般。
另一方面,则是姜稚月自己内心的纠结。
明明在宋国的时候,身處在那两人之间,铁了心想要逃离,然而等到真正离开他们的时候,她心里反倒又生出了自己都从未意识到的不舍。
毕竟从年幼时,三人就一直在一處,她喜欢了宋硯辭许多年,腹中又有了他的孩子。
而宋知淩……
姜稚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也有他。
她喜欢他的赤诚,喜欢他对自己的照顾和退让,也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三人早就像是绑在了一处。
如今她在这宅子里多待一日,对他们不舍的念头反倒加深一分。
这是姜稚月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薛凝也察觉出了姜稚月情绪的变化,这日趁着天晴,邀她去街上逛逛。
“总是闷在宅子里有什么意思,这隨州的风土人情,我都还没领略过呢,不如阿月陪我一起如何?”
虽说前线战乱,但并未波及到随州城太多,一般的商铺酒楼也还是在正常营业。
姜稚月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先去逛了几家随州有名的珠宝铺子,买了些当地用贝壳和珊瑚做的首饰,逛累了后寻了家专供随州当地特色美食的酒楼。
“这里的口味偏酸甜,阿月应当爱吃。”
薛凝扶着姜稚月坐下,将酒店写着菜名的木牌递到她跟前,“瞧瞧爱吃什么,今日你哥说了,他买单,让你想吃什么尽情点。”
姜稚月闻言微微抿唇,忍俊不禁,“嫂嫂也看看,可别替我哥省钱。”
薛凝被她这句嫂嫂唤得脸颊一红,嗔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忽听旁边一桌人中有一人大声嚷嚷道:
“你说的是,宋皇打算选秀广纳后宫了?”
另一人应道,“那可不是,我那兄弟最近就在宋国做生意,这消息可是真真的!不仅如此,听说宋皇还打算从这些秀女中,给新封的那位禹王,也物色王妃和侧妃呢!”
“真的假的?你别不是编的吧?我不是听说……我们姜国那位昭华公主不是嫁给了禹王么?怎么……”
“嗨!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如今那位昭华公主指不定是不是已经被禹王厌弃了……”
“还有这等事?那可真是……”
那边的声音还在七嘴八舌地继续。
薛凝蹙眉看着姜稚月,面前的小姑娘死死攥住筷子,几乎将指甲都陷进了手心的肉里。
她看她脸色不好,小声道: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姜稚月无力地点点头,起身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回去,幸而薛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另一边,金钉耀目的朱红漆门外,不遠处的墙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偶尔被人从里面掀起来,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只是那面孔的主人神情焦躁,眉头緊拧,不时往远处看两眼。
宋知凌一把放下车帘,回头蹙眉看着宋硯辭,语气不善:
“我真不知道,你让人散播那些谣言做什么?!到时惹得阿月伤心了怎么办?而且你分明早就已经查到阿月是回了姜国,为何现在才让我找来?!”
宋砚辞眉眼淡然,轻扫了眼对面青年怀中的孩子,语气不紧不慢道:
“你若是声音再大一些,这次吵醒了宋既宣,就自己哄。”
宋知凌被他说的一噎,脸色不善地闭了嘴。
毕竟他可没哄孩子的本事,这一路上,他这个好儿子每次哭闹、甚至换尿布喂奶什么的,都是宋砚辞经手的。
那人动作熟练的,甚至让他怀疑宋砚辞是不是和谁偷偷生过孩子。
前几天知道阿月不见了那日,他刚给宋砚辞去了信,没想到夜里宋砚辞就敲开了禹王府的大门。
宋知凌推算了一下时间,飞鸽传书应当都没到宫里。
他不禁蹙眉,“你来做什么?”
宋砚辞往他身上风尘仆仆的衣衫上扫了一眼,便开门见山道:
“阿月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
宋知凌霎那间警惕了起来,唯恐是宋砚辞将人藏起来了。
宋砚辞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侧身从他的身边走进了王府,“一路奔波至此,朕连晚膳都未用,让你府上的厨子弄两个小菜清粥来。”
“宋砚辞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阿月不见了?!”
宋知凌有些抓狂,圍着桌子转了几圈。
他这里都火烧眉毛了,宋砚辞还能不紧不慢地用着膳。
偏生宋砚辞用膳时最是慢条斯理,急得宋知凌恨不得抓起桌上的白粥掐着他给他灌下去。
等到宋砚辞行止矜贵地用完膳,喝了口茶,他才好心般对宋知凌开了口:
“阿月可能被太子接回随州了。”
宋知凌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闻言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你怎么知道?”
宋砚辞扫了他一眼,没回答,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觉得呢?”
宋知凌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来,不过他没心思同他瞎扯,当即唤了常康过来,就要让备马。
宋砚辞语气不高不低地开口:
“你若是信我,先等上几日再去,总之她在太子跟前,不会有危险。”
宋知凌才懒得听他故弄玄虚,嗤笑一声,换了衣裳就要出去,宋砚辞在他身后道:
“你若现在去,便是不想要阿月回来了。”
宋知凌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看了好久,终是重新走回来,耐着性子坐到桌旁:
“你什么意思?”
……
一想到那日宋砚辞那副模样,宋知凌就来气。
这一路走来,跟这个男人一个车厢他已经受够了。
宋知凌气冲冲地冷笑一声,抱着宋既宣下了马车。
刚在马车边站稳,忽然瞧见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等候的府门口。
他的心猛地跟着揪了起来。
那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薛凝先从里面下来。
宋知凌紧盯着那从马车中递出来的手,一点一点,視线跟着她出来的身影上移,直到定在自己这几日朝思暮想的那张面容上。
他一激动,手底下用了力气,宋既宣被箍得一疼,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婴孩的哭声立刻吸引了那边两人的注意。
姜稚月的视线下意识顺着看过来,在瞧见马车边的宋知凌和从马车上下来的宋砚辞后,彻底呆在了原地。
流云蔼蔼,夕阳余晖斜斜洒下来,给周圍的一切笼了一层橙黄色柔纱。
疏斜的竹影婆娑,投在马车后面朱红色的墙面上。
马车旁的两个男人并排而立,同样的玉树临风,鹤骨松姿,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姜稚月的心猛地一紧,一阵悸动牵引着心脏在胸腔内狂乱跳动。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更多的是什么心情。
但只觉得见到他们,这几日那种彷徨纠结的心情,仿佛一瞬间得到了纾解。
宋知凌怀中的那个小家伙嚎了几嗓子,见没人理他,伸出手朝着姜稚月的方向抓了抓,哭声从大声哭嚎转成了委屈巴巴的啜泣。
姜稚月心一
软,再顾不得旁的,上前走到宋知凌身边,轻轻拍了拍宋既宣。
那小家伙也趁机一把攥住了姜稚月的手指。
好似怕她再度跑了一般,小婴孩的手指又小又软,却攥得她根本抽不开手。
姜稚月无奈,抿了抿唇,“要不,先进去吧。”
这宅子周围都是民房,人多眼杂太过容易惹人注目。
宋砚辞和宋知凌两人自是没什么意见,一齐跟着进了大门。
第74章 第74章“明日我会跟着太子哥哥……
四人才刚一踏进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稚月还来不及回头,忽感身后一阵冷风窜起,离她最近的宋知淩下意識将她护进了怀中。
然而下一瞬,那把泛着冷光的利刃便一左一右架在了宋知淩和宋硯辭的颈侧。
姜稚月倒吸一口凉气,顺着剑身回头看去,小臉霎时一白。
“太子哥哥……”
太子的眉目冷峻,眼底还有从战场上下来时未卸去的杀意。
见姜稚月看过来,他稍微和缓了表情,对她安抚笑道:
“阿月,你先同你薛姐姐回去,哥哥有话和他们两个说。”
姜稚月臉上的白渐渐被羞窘的潮紅所代替,她的十个脚趾在绣鞋中都蜷在了一起,听闻太子的话,连忙颔首,头也不抬地往回走去。
然而才刚走了没几步,她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小姑娘娇細的手指在身侧緊緊捏着裙摆,片刻后,回头,视线飞快略过宋硯辭和宋知淩,鼓起勇气定在太子的视线中,嫣紅的小嘴轻启,語气又低又软:
“哥哥,他们……”
见她这幅模样,太子的眸光倏忽一闪,继而提了提唇角,略有些无奈道:
“你去吧,哥哥有分寸。”
太子说完,姜稚月的脸再一红,小小嗯了一声,转身和薛凝一道离开了。
瞧着她的背影,宋硯辭的眼底漾出一抹温柔之色,全然不顾架在颈侧的匕首,語气十分诚恳地对太子道:
“所有之错皆在于我,是我对阿月生了妄念,不论太子让我如何补偿都不为过。”
作为一国皇帝,他能对别国太子自称我,语气又十分谦逊已是难得,只是他话音一转,又道:
“但有一事,让我放弃阿月,绝不可能。”
一旁的宋知淩闻言,急道:
“我也是!阿月本就是我的妻子!”
宋知凌说完,宋硯辭眼神轻飘飘地朝他掠过去,宋知凌察觉他的视线,也沉着眼看回去。
太子视线扫过对面两人,忽然冷笑一声收了剑:
“你二人在这件事上倒是统一,不过你们想要带阿月走,阿月却未必想跟你们走。”
其实太子之所以这次没有太同他二人计较,一则是因为,他从不觉得他的妹妹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夫婿。
阿月明艳动人,便是被诸多男子喜欢与疼爱都不为过,况且他也相信,倘若他们三人真一起生活,以宋砚辞的本事,也定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另一则,他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
倘若她心里没有宋砚辞,在之后,即便是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宋砚辞近自己的身,更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所以一切症结,还是在阿月自身。
太子视线往他二人身上一扫,先一步朝正厅走去:
“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明日一早,孤就会班师回朝,届时阿月是走是留,全凭她心意,孤不勉强,你们也休想勉强。”
说罢,太子对身边的管家挥了挥手:
“让人备些热菜,顺便将西厢房的两间寝居收拾出来,暂容他二人过一夜。”
另一边,薛凝陪着姜稚月在房间里。
她看出她的坐立不安,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温柔抚慰:
“别担心了,他二人怎么说也是宋国的皇帝和王爷,你哥哥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听薛凝这般说,姜稚月矢口否认:
“我并没有担心他们,我只是……只是……”
姜稚月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阿月,可能你自己都不没看清自己的心意。”
姜稚月一愣,“薛姐姐什么意思?”
薛凝伸手在她皱着的眉头上轻轻抚了抚,笑道:
“其实从前,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们两个人。”
“为什么?”
“虽然你嘴上说着喜欢宋砚辞,但是你得到了什么好东西,若是只有一件,又总会下意識想,倘若给了宋砚辞,那宋知凌该怎么办。”
薛凝的手轻轻摸了摸姜稚月的肚子:
“你总是想对他们两个人一样好。”
“可我分明……”
她分明只对宋砚辞有过那种悸动。
薛凝笑道:
“宋砚辞成熟温柔,对于那个时候还是小姑娘的你来说,确实有着不一样的诱惑,可宋知凌与你打闹拌嘴,你们一个眼神就能合拍的默契,又何尝不是一种細水长流的感情。”
姜稚月不说话了。
薛凝说的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不就像是现在的她和太子哥哥么?
而且这几日,若说她心里还纠结得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那么今日在酒楼听见他们二人要娶妻之后,那种伤心和痛苦让她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
再加之原本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又在门口看到了那两个男人,那一瞬间,姜稚月觉得自己心中就已有了决断。
见她沉默,薛凝又说:
“不过你现下,也不急于答应他们回去,我们可以先回京城,看看你二姐姐,听煜儿唤声姑姑,待到日后哪一日,你想通了,想要回宋国,也可以让你太子哥哥派人送你去。”
“这些端看阿月你自己的意思,明日我们开拔,你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晚上的时候,姜稚月在房间里纠结了好久,到底是推门走出房间,趁着月色,去了西厢房。
那两个男人似是知道她会来一般,皆穿戴整齐地坐在屋中。
两人的手边放着一壶茶,但看样子,杯中的茶水都已凉透,也未喝一口。
听见门响,他们二人一齐看过来,宋知凌猛地起身,三两步跨到门口,拉住姜稚月的手腕:
“阿月!”
这一声阿月,所有的担忧和思念,全都饱含在内。
姜稚月的眼神一晃,下意识往他身后的宋砚辞身上看过去。
那个男人如画的眉眼依旧同往日一样温柔,莹莹烛火在他琥珀色眸底映出点点星光,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得一眼便能让人沉溺进去。
“还好么?你和孩子?”
宋砚辞的语气低低的,似一汪流泻的清泉。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在她面前,所有的眼神和注意力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姜稚月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陡然加快了跳动。
她掐紧掌心,犹豫良久,微微点了点头。
宋知凌见她将他忽略得彻底,焦躁不安道:
“阿月你看看我!”
他往她跟前凑了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知不知道那日得知你不见了,我有多着急?!唯恐怕你出了什么闪失,还有,那个香囊,你……”
“宋知凌!”
宋砚辞蹙眉打断他,“你安静些!”
宋知凌闻声,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阿月……”
宋砚辞上前一步,视线拂过她的小腹,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
“同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会再拘着你,也不会让你为难,你若喜欢禹州,便和宋知凌留在禹州,只要你还在我们身边,怎样都依你。”
“对啊阿月……”
宋知凌也攥着她另一只细嫩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当真忍心抛下我么?还有既宣,你不知道他看见旁的孩子有母亲抱,有多羡慕,咿咿呀呀地要自己的母亲。”
一说起孩子,姜稚月的心就跟着软了半截。
她默不作声地垂眸,好半晌,才狠了狠心道:
“明日我会跟着太子哥哥回京,你们……回去吧。”
“阿月!”
宋知凌手底下不由用了力,姜稚月低呼一声,他飞快放开。
宋砚辞视线扫过她的脸,默了默,低声道:
“你想好了?”
“哥你……”
宋知凌回头看宋砚辞。
“想好了。”
姜稚月打断宋知凌的话。
小姑娘的语气低低的,还是同从前一样软软糯糯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决。
宋砚辞盯着她,眸光微微闪烁,良久,轻轻放开她的手腕。
“也好,倘若回到京城你能自在,那便……”
“我不许! ”
宋知凌一把攥住姜稚月的肩膀,眼眶都红了,低吼道:
“我不许你回去!你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我不许你回去!倘若你铁了心要回去,那我就带着孩子入赘到姜国!”
“宋知凌!”
宋砚辞眼神一黯,一把将宋知凌拉了回来,低低道:
“让阿月走。”
对面小姑娘默默流泪,巴掌大的小脸上煞白一片,明显状态很不好受。
宋知凌被宋砚辞狠狠一攥,这才像是回了心智,察觉到姜稚月的不对劲儿。
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怕再刺激到有孕的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双肩一搭,颓唐道:
“我和哥送你回去。”
翌日一早,馬车就停在了府门口。
姜稚月在薛凝的陪同下来到门外的时候,太子已经骑在了馬上等着。
在他身后,宋砚辞和宋知凌也等在另一辆马车边。
姜稚月瞧见他们,脚步一顿。
“想跟他们再说句话么?”
薛凝在她耳畔低声问。
姜稚月摇了摇头,要说的话,昨夜在他们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都已经说了。
薛凝扶着她的手臂,“也好,那咱们上车吧。”
马车辚辚压过青石板的长街。
想要回京,最方便的路是先从南门出城,而后向东驶去。
而宋砚辞和宋知凌若想回国,也是从南门出城,却是在出城后向北驶去。
所以在出城前,他们的马车一直跟在姜稚月身后。
然而出了城门后,姜稚月却并未听到身后的马车声停下来。
薛凝放下车帘,同她道:
“他们好像跟上来了,许是……想送你一程。”
姜稚月闻言,掀帘的手一顿,默了默又放了下来。
倘若他们真是想送这一程,那便由他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