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走下楼。
在客厅里等候已久的白凝霜便立刻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许是拍多了这种戏,夏橙下意识就接住了她挥过来的手。
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干什么?”
“你昨天做了什么?”白凝霜趾高气昂,一本正经反问:“哥哥昨天明显就不对劲,你却把我拦在门外不给进,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然后一个人在哥哥的房间里待到天亮,是什么意思?”
拍摄现场还有不少工作人员。
大家纷纷向这边看来。
夏橙佩服她倒打一耙的本事,但也丝毫不露怯。
有条不紊回:“既然这么担心,那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报警?”白凝霜冷笑“你不就想我把这件事闹大,然后借这个事上位吗?我告诉你做梦!还想帮我当枪使?呵——”
“你到现在都还只想着这种事吗?”从昨天温时年对她的态度,夏橙就知道她和他并不是想得那种关系,甚至更为恶劣,“头孢和酒加在一起都会害死人,你就没担心过你可能会要他的命?”
“我想要他的命?”白凝霜自是不服:“我——”
她想说那点剂量不足以要他的命。
但说了就真的完犊子了,只能闭上了嘴。
然而夏橙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继续逼问:“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这么言之凿凿的质问我干什么?就好像你知道我进去以后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夏橙顿了顿,“还有你说我让你不要多管闲事,那要不要我把手机里的录音放出来,让大家听一听里面到底是谁的声音?”
“你录音了?”白凝霜脱口而出。
“现在也录着呢。”
白凝霜自知失言。
脸色更是难看,正当想着要如何回怼,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保镖从外走了进来,那架势跟拍电影似的,让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
白凝霜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抓着中年男人的手:“爸爸,我找到了,她就是那个对时年哥哥——”
中年男人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白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我让你就在别墅里待着,你居然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爸爸你相信我,真的是这个女人——”白凝霜捂着脸哭:“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做的,昨天进到时年哥哥房间的人也是她,我是被冤枉的。”
中年男人不禁看了夏橙一眼。
夏橙漂亮年轻的脸上透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老成持重,眉眼平静,全然不为所动。
“那你就更不应该过问这件事——”中年男人见她还是拎不清:“更不需要你来和她对峙了,她……”
在这件事里根本不重要。
重要是她和温时年的婚约,这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知道她着什么急,搞这么一出,到嘴的鸭子也能让它飞了。
“可是她——”白凝霜还是不想放过夏橙。
“她的事以后再说!”中年男人气得又想打人,但还是忍了下来,向着保镖挥了挥手,迅速把白凝霜带走了。
夏橙起初以为,温时年明知那杯酒有问题,还要喝下的原因,是他有无法撕破脸的理由,只能在这件事取一个折中的方法。
而今看来,更像是计划的一部分。
明面上这是他和白凝霜的事,实则却是幕后双方博弈的结果。
没人和她计较。
因为她是这场博弈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除了白凝霜,根本无人在意她和温时年发生了什么,哪怕她和温时年真的有什么,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也撼动不了什么。
连盘菜都算不上。
夏橙深知这不是自己能沾染的事。
白凝霜做出这样的事,最多就是挨爸爸一巴掌,但凡换个人,不死也得脱成皮。
她回到片场。
导演和制片都来恭贺她杀青,只是没准备任何仪式,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夏橙没有为难任何人,大大方方和大家拍了杀青照。
而后才向着坐在监视器旁边的温时年走去。
他黑色的大衣外面套着一件同色调的羽绒服,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优雅漂亮的脸上透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深意。
“这么慢?”他托着头:“舍不得和你的小哥哥告别?”
他眉眼冷淡,看不出情绪。
夏橙也分不清他是在吃醋还是调侃她,但是以他们的关系,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一板一眼解释:“没有,刚才白小姐到拍摄现场找我,就多聊了几句。”
他不以为意:“是吗?那说了什么?”
“她问我昨天晚上对你做了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
“然后呢?你的回答?”
“我问她既然这么担心,那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报警。”
温时年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
挪开身下的椅子站起身:“行了,去吃饭吧。”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去得机场了。”
“去干什么?”
“去京市见两个导演和制片人。”
“不准去。”
“要去的。”她低垂着眉眼,温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鲜有的倔强。
“这部戏很重要?”
“恩。”
温时年想起她在刚才的那场戏的表演,无论重拍了几次,她的表演都没有任何变化,看似偶然的表演,也能精准无比的重现。
她这样的演技在这样的小剧组里,演这样无关轻重的小角色,的确挺浪费的。
可这也不是她能拒绝他的理由。
他也没有为难她,拿出手机:“你要见的导演和制片人叫什么名字?”
夏橙猜到他想干什么,略微沉吟:“我还是想自己去见一面。”
他不解的偏了偏头。
“为什么?”
“因为我觉
得这个事,我自己能解决。“夏橙沉默半晌,移开了视线。
她不是不接受他的好意,而是没有必要。
更不想在这种随时都会结束的关系里,被贴上他的标签。
她宁愿自己每一步走得慢一点儿,也好过一条看似扶摇直上,实则随时都会被反噬的坦途。
温时年信以为真:“你觉得以你的专业能力,拿下这个角色绰绰有余,可是这个圈子拼得是人气和资源,,你在里面这么久,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她岂止是懂。
甚至深受其害,但她依旧是一双坚定淡然的眉眼:“你说的我都懂,但我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争取一下。”
温时年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强人所难”过。
顿时脾气也上来了,“那我要是不准,你要如何争取?”
“要去的。”
她不急不恼,还是这句话。
温时年这才发现她看似温顺的外表,藏着一颗异常坚定的戏,她之前所有的妥协,都只是因为那些事还没有触及到她的根本,“哪怕得罪我也要去?”
“恩。”
“那就去吧。”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夏橙从片场出去,外面已经彻底找不到他的身影。
漆黑的天色已经大亮,不远处的松林覆盖着白雪皑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周围的雪原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她司空见惯的戴上墨镜。
不经意扫到门口离着的小黑板,上面有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写着:「夏橙小姐的男朋友,请全剧组喝咖啡,吃蛋糕」
后面还跟着一个Q版的小橙子。
她不禁笑了起来。
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跟着剧组安排送她去机场的车也来了。
马悦早早去酒店收拾了她和自己的行李,见她站在门口,径直打开了车门。
夏橙上车以后,先把戏里的衣服换了回去,然后才继续向着机场赶去。
马悦喝着温时年让人送得咖啡,小心翼翼打量着夏橙,夏橙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问:“咖啡好喝吗?”
马悦连连点头,借机开口:“你不是说,你和温先生已经结束了吗?”
夏橙若有所思,“别太把这件事当回事了,开始和结束都只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马悦想起安梦沅曾经在车里说过的话。
夏橙面试了无数次得到的角色,不过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对普通人无比重要的机遇,很多时候,就只是他们这样的人的一念之差罢了。
马悦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那你待会儿要去见得制片人和导演……”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措辞。
小心翼翼问:“靠谱吗?”
夏橙也不知道,脸上并没有多少期待:“但愿吧。”
到机场以后,两个人便分道扬镳了。
马悦往沪都,夏橙飞京市。
抵达京市,经纪人便来接她了。
经纪人只给了她三个小时的时间,她将行李放到酒店,便去了约定的餐厅。
经纪人平时和夏橙交集并不多,他们公司虽然不算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但是手下也有几个炙手可热的艺人。
不说爆,也是待爆。
她的大多数精力都在那边,这次会过来,完全是因为对方是大剧,属于公司挤破头都塞不进去人的大IP和大制作,而那边的导演居然主动要求和夏橙去见一面,说是想让她试试女主的角色。
这种天降大饼的好事,经纪人自是不会含糊。
特地抽出三个小时来陪夏橙谈。
相比之下,夏橙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
进到约定的餐厅包厢,导演和制片人还没有到,她和经纪人也只能等,经纪人借机教育起她,让她在外收敛锋芒,不要与人结怨。
夏橙只是听着。
等经纪人说的差不多了,制片人和导演终于进来了,两个人看到夏橙的第一句话便是:“霍起钧老师还没来吗?”
夏橙不由一愣。
经纪人也暗自拽了她一下:“霍起钧要来?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夏橙自然是不知道,但顿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大个剧组会主动要求见她了。
正准备解释,包厢刚刚合上的门又被推开了,霍起钧摘下墨镜,主动和大家解释自己为什么来晚了。
仿佛夏橙真的邀请了他一般。
夏橙五味杂陈,但是也没有说什么,看着他向自己身边走来,主动挪了挪身下的椅子。
霍起钧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便和导演、制片人寒暄起来。
原本有些尴尬的饭局,顿时变得热闹,大家推杯换盏,象征性问了夏橙几个问题,便没提过和面试相关的事,经纪人自认八面玲珑在旁边也插不上嘴,因为别人显然是奔着霍起钧的面子来的。
夏橙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到前台结账。
收银员却告诉他,已经有人结过了,她也只能作罢。
回到包厢,经纪人出去接电话了。
里面只有制片人、导演和霍起钧三个人,导演不知道她在门外,有些为难的看着霍起钧:“霍老师,不是夏老师不优秀,只是盯着这个角色的人太多了,要不……”
“没关系,这部戏我也不是非演不可,你们要塞资本的人进来让我带,我同意,但是和我演对手戏的演员,不行。”
“我们肯定也不会让纯塞进来的演员,和你演对手戏,但是……”导演支支吾吾。
霍起钧也是寸步不让的姿态。
双方僵持不下时,夏橙推开门,主动开口:“导演,你之前让副导演发给我的试戏片段,我看了,今天趁着你和制片人都在,我给你们演一遍吧?”
她眉眼平淡坚定,给人一种践踏实地的老成,并没有那种投机取巧的市侩。
得到导演和制片人的默许后,夏橙便立刻进入状态,霍起钧时隔三年没见过她,发现她灵气依旧,生活和现实都没有磨平她的棱角。
到第二段,他主动起身和她对戏。
导演诧异于夏橙现在还能接住霍起钧的戏,两个人自处女作以后再无合作,所走的道路也可谓是南辕北辙,但依旧能感觉到这三年,她从未懈怠过自己。
这一刻,导演忽然想到一句话,你觉得你在演戏方面有天赋,而这条路上困住的全是天才。
看完夏橙的表演,他不动声色低下头,擦了擦眼角。
旁边的制片人情不自禁哭了出来,向夏橙竖起大拇指。
可是也就这样了。
饭桌上谁都没有表态,夏橙也不知道这段表演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但是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经纪人回来见没什么好谈的。
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霍起钧喝得大醉,拉着夏橙的手腕,语重心长拍着她的肩:“我从看到剧本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角色非你莫属,这部戏对我来说拍不拍都无所谓,但是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小孩……”
说话间,他的脸越凑越近。
夏橙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去。
他的经纪人和助理见他越说越离谱,生怕狗仔又拍到什么断章取义,连忙将他拉走了。
他醉眼朦胧的望着夏橙笑:“你又躲我,小孩。”
夏橙眉眼平淡。
等着他上车以后,和他的经纪人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霍起钧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似醒似醉的玩弄着后视镜的吊坠:“这孩子还是小时候逗着好玩。”
“现在大了,连哥哥都不叫了。”
**
夏橙其实已经记不清和霍起钧在剧组的事了。
只记得她父亲来大闹剧组,是他给了五万块钱解决的,而她父亲收到钱后,对着霍起钧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是生是死都和我没关系了。”
临走之前,还装模作样教她要听霍起钧的话,并且让她“感恩”自己 ,给她找了一个“好人家”,以后过好日子,也不要忘了他。
把她彻头彻尾的恶心了一遍。
这件事霍起钧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导演和她三个人知道,但是她依旧觉得难堪,拿到片酬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钱还给他,从此再也没见过。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要想到他,就会回忆起那个气到只能靠伤害自己来发泄的少女。
那样无能为力的瞬间,她至死都不想经历第二遍。
而今时过境迁。
她以为一辈子都过不去的事,其实也不过如此,因为现在的她比谁都清楚,她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被人抓着头发拖出教室,还无法反抗的少女了。
她不仅能保护自己,也可以守护别人。
那些困住她的事,早就困不住她了。
她这次见到霍起钧也没有之前那种避之不及的感觉了,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平静。
霍起钧应该也猜到她在躲她,连这次推荐她的事都不敢和她提。
夏橙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机会来的时候,她不去抓是她的事情,她用尽全力还是抓不住,那就等待下一次机会,只要她一直在这条路上,总会有属于她的机会。
现在无非就是多走一些弯路。
迟与早的问题。
她回到落脚的酒店。
狭窄的窗户倒映着远处高级酒店投来的灯光,墙体的招牌角落有一个防伪标识般的“W”,温时年虽然从来没有提过,但是早些年就有媒体扒出这是京市某顶级豪门世家的产业。
她没去过,但是她听别人说过,站在这个酒店的可以俯瞰整个京市最繁华的地段,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都市就这样如星星般闪烁,在你的脚下。
她订酒店的时候,也刷到过那个酒店,最便宜的一间大床房也要两千多,而两千多足够她生活很久很久了。
二十五块一斤的排骨,够她一个月,每天给自己来三斤了。
她打开朋友圈,看到温时年在下午更新的视频。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同色调的护目镜,踩着单板滑板在厚重的雪地松林起跳,飞驰。
哪怕只是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的随心所欲和放荡不羁。
她在这条动态下面点了一个赞,而后就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看到导演和温时年同时给她消息。
导演让她明天再到自己的工作室去一趟。
温时年先给她发了一个问号,又问:「不是要得罪我?」
她先回了导演的消息,等发出去才发现回复错了人。
她给温时年发了一个「恩」。
温时年的电话跟着就打了过来。
他那边闹哄哄的,能听到男女谈笑的声音,他旁若无人般:“你今天面试顺利吗?”
夏橙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如实回答:“不知道。”
他轻笑出声,“这就是你宁愿得罪我,都要去试的镜?”
夏橙默不作声。
他又是一声嗤笑,径直挂断了电话。
仿佛就是专程打这个电话来嘲笑她的。
夏橙也没有任何反驳和辩解的意思,重新回着导演的消息。
后来的几天,她又接着面试了几次。
制作方才终于拍板,找人和她公司签合同,本来对这件事不抱希望的经纪人,顿时喜出望外,一个劲夸霍起钧就是牛逼。
夏橙也不解释。
经纪人伺机向导演推荐公司的其他演员,结果视频发过来,全部石沉大海,经纪人也只能作罢。
夏橙从工作室出来,直到晚上看到剧方官博宣布了她的名字,才对这件事有了一点儿实感。
她盯着官博上的领衔主演和自己的微博ID看了好久。
打开外卖软件,想给自己买一个小蛋糕,但最终因为价格作罢。
换上外套,正准备出门,忽然收到温时年的微信:「还在京市?」
她穿着鞋子,如实回答:「恩」
正准备告诉他自己准备出门去干什么,他冷不丁丢了一个楼盘的定位过来,「到这等我」
不等她回答,又发了楼牌号和入户密码,以及通行的二维码。
夏橙没有回复。
他又叮嘱:「里面的东西有任何损坏都不需要你赔」
夏橙想起在沪都等他的那次,短暂沉思片刻,回了一个「知道了」,便背着包出门了。
他给得地址不算远,坐地铁就能过去。
反倒是她专程出门买的小蛋糕成了累赘,她抓着扶手,看着自己手里摇摇晃晃的小蛋糕,轻轻扬起了唇角。
“你们看微博没有?霍起钧下凡演男频剧了,这班底看着不错,但是女主角居然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
“叫什么名字?夏橙?演过什么?我天,为了捧资本家的丑女儿,现在是演都不演了是吧?”
夏橙低头顺着小姑娘手里的屏幕看去。
从容不迫道:“演过《在大雪到来之前》、《早春》、《傻妞闯京》、《九姊妹》、《不要放过兔子小姐》、《王爷别跑》、《敬夏》等等,也不是资源咖,只是一个……普通人。”
刷着微博八卦的几个小姑娘抬起头,只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透着让人过目难忘的清冷澄澈,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明亮,结合着她流畅分明的骨相,浑身弥漫着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沉稳。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织在一起,让她在人群中有一种身处闹市的孤独感,让人叹为观止。
正是出神之际,只听宛若天仙的女孩温声解释:“你们好,我是夏橙。”
不等她们回过神,夏橙已经到站了。
向她们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我的天,她好漂亮!”
“我上车的时候就看到她了,没想到居然会是明星。”
“美成这样还演了那么多剧,居然还没火,娱乐圈到底是有多卷啊!”
……
夏橙知道那条官博已经开始发酵了,而那三个小姑娘的反应就是网友对她参演的真实反映。
她粗略看了一眼网上的评论。
识趣的关闭了。
微信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问她,有试探的,有恭喜的,她都统一回复感谢,一点儿都看不见骄躁。
马悦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她刚从兼职的密室下班,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差点跳起来,听到夏橙的声音,直接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但凡在现场,她能拉着夏橙蹦几个来回。
夏橙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雀跃,也不装了,跟着笑了。
“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怕又让你白高兴一场。”夏橙如实道。
“呜呜呜呜,不会的,姐,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马悦忍不住哭了,“一定是因为安梦沅抢了你那个角色,开始否极泰来了。”
“或许吧。”夏橙笑着安慰。
“对了,安梦沅已经搬出去了,你知道吗?”
夏橙上次回去就一直没见过安梦沅,还以为她早就搬走了。
不由一愣:“才走吗?”
“对啊,”马悦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但是也没有追究:“她找了一个新男朋友,她男朋友给她在沪金租了一套房。”
“那她男朋友条件还挺好的。”
“岂止啊,她男朋友年纪也不小了,不止有老婆,还有前妻,听说儿子都十几岁了。”
夏橙无心评判别人的私事。
马悦也识趣的点到为止,得知她明天就回沪都了,便等着见面再聊,挂断了电话。
夏橙不知不觉走到温时年给的地址。
临近了才知道是别墅区,进门之后便有摆渡车将她拉到门口,她反复确定温时年给得门牌号,才输入密码,进入。
她一进去,屋里的灯和窗帘便自动打开了,智能管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房间干净明亮,用一层不染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
忽然明白了大家为什么拼了命都想要出人头地,谁不想回
来就站在这样的房子里,不再为生活琐事发愁。
她以后一定也要挣很多的钱。
在这样的城市拥有这样的一席之地。
她把小蛋糕摆在茶几上,老式的奶油雕花,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质朴,但她丝毫不在意,仿若未闻的插上一根蜡烛。
打通了姐姐的视频电话。
想和小枝分享,然而姐姐迟迟没有接电话,她也只能作罢。
同时看到温时年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已经抵达机场。
于是她决定再等等他,哪怕他并不在意,但她也不介意和他分享。
他已经快到了,于是她决定再等他一下,然而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回来的迹象,时间一点点过去,夏橙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到哪里了,过了半个小时,才得到他的答复:「有点事,晚点回」
夏橙便不再强求。
点亮了蜡烛。
连着拍了十几张照片,以此纪念幸运的夏小姐的庆祝会。
等她把蛋糕吃完,准备上楼睡觉,又收到温时年的消息:「听说你和一个大帅哥在昊子的餐厅吃饭?」
「昊子是谁?」
「昊子给你免得单,你不知道昊子是谁?」
夏橙这才知道那天的饭钱是他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她免的。
这个“昊子”应该就是在沪都吃饭的其中一位。
「麻烦温先生帮我谢谢你的朋友,如果可以,还请帮我把那天的饭钱转给他」
跟着就把那条的清单和两千多的总金额转了过去。
温时年没有收。
意有所指:「这么舍得?」
「你的钱还真是都花在刀刃上」
「恩」夏橙仿佛没有听出他的嘲讽,认同的回道。
温时年每次想要说点儿什么激怒她,都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继续:「结果呢?|
夏橙没有回复。
他又说:「你要是花两千多请我吃个饭,肯定不是这个结果」
夏橙还是不说话。
他又补充:「但是我不吃你这顿饭」
夏橙知道他是故意在逗他。
仿若未闻的拍了一个淋浴开关的照片:「请问这个是怎么用的?」
温时年:“?”
「你要干什么?」
「我要睡了」夏橙老实回答。
「我都还没回去,你就要睡了?」
「恩」
这一刻,温时年的脑海中闪过她说喜欢他时的眉眼。
似笑非笑的转动着手机:「要把我得罪到底了?」
她没有否认。
「我去洗澡了」
「知道怎么用的了?」
「恩」
温时年甚至能想到她应答时波澜不惊的眉眼。
她还是真是一点儿都不怕他。
他意兴阑珊的把手机把茶几上一丢,桌边的红酒瓶被撞倒在地,发出剧烈的响声。
嘈杂的包厢陡然一静,一旁喝酒玩闹的众人脸色微变,面面相觑。
他慵懒的靠着椅背,似笑非笑问:“你们那位贵客到底什么来头?这个点都还没到?”
“时哥,你再等等,她马上就能……”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孩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组局的男生连忙起身打圆场,观察着温时年的脸色:“筱雪不是故意这么晚太来了,主要是她专门从美国飞回来的,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
因为温时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冷了下来,白筱雪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这几年就算鲜有来往,也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脸色。
白筱雪很清楚是因为白凝霜的原因。
可她作为白凝霜同父异母的姐姐,又不得不从大洋彼岸赶回来收拾烂摊子。
其他人不知内情,但也不想看白筱雪难堪。
主动打圆场:“时哥,白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这次就……”
温时年不等他们说完,轻轻摆了摆手,径直起了身。
他这个人虽然孤傲漠然,但是鲜有如此失礼,不留情面的时候,看出端倪的人,连忙拉了拉劝和的人,别去沾浑水。
白筱雪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拦住他:“我知道你因为凝霜的事不想见白家的人,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里面有误会。”
温时年本来不想讨论这件事。
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停下脚步:“你也觉得是误会?那你说里面有什么误会?”
“凝霜是被嫁祸的,”虽然她都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她也得维护家族的利益和颜面:“罪魁祸首其实是最后进入你房间的那个女生,所有的事都是她嫁祸给凝霜的,所有看起来巧合的事情,都是她刻意安排的。”
温时年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
白筱雪继续:“凝霜是发现了她的阴谋,但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孩看着很单纯,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她拿刀威胁凝霜,完全就是那种小……太妹的做派,凝霜没见过那种架势,被吓到了,后来缓过来了,想帮忙……却被她拦在了门外,嫁祸成了始作俑者。”
“她还警告凝霜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凝霜依旧在门口等了很久,生怕你出什么事。”
温时年若有所思垂下眼眸:“白筱雪,你真的觉得这件事……重要吗?”
白筱雪一怔。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温时年却觉得她在装傻,以她的脑子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
但也没有拆穿,换了一个说辞:“就你今天这番话,你自己信吗?”
白筱雪无法回答。
温时年又顺着她的说辞继续问:“那你又觉得那个女孩做这些,是图什么呢?”
“我听凝霜说,她和你短暂交往过,肯定也是不甘心就那样和你分手,才作出这种事,想逼你就范,你也知道,你的条件……在那些女孩的眼里……跟落入狼窝的大肥羊差不多。”
“可是,”温时年眼睑微抬:“那天晚上,不是她要上来,是我让她上来的。”
不止是白筱雪。
旁边的吃瓜群众也愣住了。
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温时年在这种事上投入精力。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都不过是他眼中的云烟。
“今天也不是她想要等我,是我非要让她留下来,”他神色淡然:“你们白家在编造这个谎言的时候,有一点想错了,她不是需要用那种手段逼我就范的人。”
周遭鸦雀无声。
温时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好了,我该走了,再晚点儿,她就得睡了。”
他走到门口,对着替白筱雪瞒着他,组局的男生说:“以后你们的局就不用叫我来了。”
男生脸色煞白,追出去想要解释,但是温时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走进电梯离开了。
其他人见他把温时年彻底得罪了,也默默拧着包离开了。
不动声色和他划清界线。
男生欲哭无泪:“白大小姐,我还以为你们是闹点儿小矛盾,时哥才不愿意见你,你这……我都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白筱雪心不在焉的道了声歉。
脑海中满是温时年提起那个女孩的眉眼,他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用这样的姿态庇护过那个无依无靠,小小的她。
可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忍着眼泪攥着袖口。
骤然解锁亮起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她在两个小时前点开的微信界面,未发出的聊天框:「你那样做,是不是因为不想和凝霜结婚?」
从知道他和白凝霜的事,这句话就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
以他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白凝霜在做什么,而他还一直在“纵容”她,无非就想借此达到和她解除婚约的目的。
白筱雪迟迟不敢问出口。
除了没有立场,更多是怕打破自己更深层次幻想和
期望——有没有可能,他不想和凝霜结婚的原因,是因为她呢。
而今她才知道,不是她。
她早已不是他眼中需要被庇护的少女了。
他们之间,到底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
温时年在路上才想起,夏橙把她和谁一起吃饭这件事,无声无息绕了过去。
回到别墅,她真的已经睡了。
楼梯上的踏步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
她得到了他的首肯,人也大胆了,不再问她自己该睡哪里,该做什么,该碰什么。
他依次推开房间的门,终于在自己的卧室看见了她。
她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丝绸的被毯下,他肆无忌惮的打开房间大灯,刺眼的光源陡然响起,她仿若没有任何感觉,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他走到床边,才发现她戴了眼罩。
小巧高挺的鼻梁发出均匀的呼吸。
全然不受他的情绪所困。
他神色冷淡的掀开她眼罩的一角。
她这才被惊醒,睡眼朦胧:“温先生?”
“睡得这么安稳?”
夏橙听出他话里有话,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外套,她的确显得有些无心无肺,缺乏诚意。
揉着眼睛坐起身:“因为房间里的温度很舒服,我一不留神就睡着了,你这是……”
然而他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面无表情取下领口的休闲领带,单膝跪在床边,捆住了她的手腕。
夏橙之前睡得太沉了,大脑还没转过来,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切。
等到他站起身,才后知后觉:“温先生?”
他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旁边的沙发。
漫不经心挽着衬衫的袖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他没说话,端起放在床头的酒杯,跪床,俯身,钳着她的脖子:“妹妹,张嘴。”
食指冰冷的指戒贴着她温热跳动的颈脖。
透明的冰球浸泡在深金色的液体里。
她咽了咽喉头,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张开嘴唇,含住了抵在唇边的酒杯。
出乎意料,不是那种辛辣的味道,甚至有种甜香的味道,仿佛包裹着奶油的太妃糖在口腔里打转,但是她喝得太急了,品不出其他味道,只尝到余韵辛香的回甘。
他冷冷注视着额她吞咽的颈脖。
不经意扫到她望着自己的眼睛,淡淡挑起唇角,弓着手腕,将酒杯抬得更高了,纵是夏橙拼命往下咽,还是从唇边溢出一些。
夏橙被进入体内的酒冻得发颤。
人也清醒了些。
她知道这个时候道歉是没有用的,从她决定得罪他,就意识到有这一天。
所以,哪怕她此刻看着狼狈,眼神也是镇定且从容的。
“不说点儿什么?”温时年抚摸着她的颈脖问。
“没什么好说的,”酒汁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她丝毫不露怯:“我做过的决定,我认。”
温时年再次发现她之前所有顺从和缺乏主见都是装的。
她比谁都有主见,也深知作出抉择之后的后果,尤其是这种没有外人的场合,可谓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他。
“小妹妹,服个软,这个事可能就过去了。”
夏橙将信将疑。
扫到他眼睛的促狭,“我服软,就真的过去了?”
他眼睑微垂,若有所思看着从她下颚跌落的酒汁,没有正面回答。
夏橙也不再心存幻想,“那我认。”
温时年被她骨子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硬气逗笑了。
收起跪在床边的腿,坐了下来,钳着她的手指有意无意收紧:“真认?”
夏橙感觉到威胁的意味。
但是也没有改口的意思,“恩,我做过的决定,我负责……唔——”
他冰冷的指腹掐着她的脸颊时,顺便擦去她滑落在下颚的酒汁。
而他温热的嘴唇,同时覆盖上她的唇瓣,把她满腔的硬气生生堵了回去。
第13章 同床“技术好像也就一般”
他态度那么强势,可是他的吻偏偏是温柔的。
比起之前毫无章法的亲吻,此刻明显有了一些技巧,两片唇瓣含着她一瓣嘴唇,有条不紊的吸吮,辗转,吻得缠绵,却又游刃有余。
夏橙也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偏过头,追着他的唇。
他却此时抬起头,透着一丝玩味的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宛如一片鸦羽覆下:“这不是挺会服软?”
夏橙没有辩解。
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还要不要?”他一改之前的强势,温声凑近她问。
“恩。”
她这个人要和不要都那么坦荡。
温时年唇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抱起她,向着门边正在放水的浴室走去。
椭圆形的浴缸里漂浮着成片的冰块,冰块随着水波晃动,恍惚间仿佛看到一片满是浮冰的海,寂静的,寒冷的,光是站在旁边都能感觉到逼人的凉气。
浴室里的暖气被关掉了。
夏橙冷得发颤。
他仿若未闻的坐在浴缸的边缘,关掉了正在放水的水龙头,
这是一个无比旖旎的姿势,可是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意,眉眼冷漠深邃,弥漫着淡淡的厌倦感。
夏橙坐在他的腿上,看着晃荡在浴缸里的波纹,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却轻轻拨开了她的手。
全然不复亲吻时的温柔。
夏橙此刻真的意识到他可以主宰她的生死。
这么一缸水,冻上一会儿,人不死也得残。
她不动声色放下坐在他腿上的腿,而还没碰到地面,就被他一把揽了回去。
明知故问:“干什么?”
“温先生。”
“恩?”
“我还有一个四岁的外甥女等着我挣钱回去救命,”她微微一顿:“我现在还不想死。”
他莞尔一笑,揽着她的后脑勺往浴缸里面看,“放心,死不了。”
她摇了摇头:“我这个人最怕冷了,你换个方式,行吗?”
“什么方式?”
“我给你……”她有些难以启齿的咽了咽喉头,唇色微微泛白:“口……行吗?”
那个字她说得很轻。
可他还是听明白了,脸上闪过一抹难掩的诧异,望着她脸上忍辱负重的表情,哑然失笑:“给我口这件事这么让你觉得屈辱?”
她太紧张了,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
硬着头皮回:“没有。”
温时年唇角微扬。
没想在这件事吓她,放松语气道:“小妹妹,接这种活也是需要技术的,你……敢提,我也不一定敢应,所以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温柔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
夏橙将信将疑:“那你要……”
“其实这个水没你想得那么冷,”他摁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无声无息往着身后的水面靠去:“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败给了自己的想象。”
夏橙认真的思索着,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抱着她坠入到冰冷的水面。
那一刻,夏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她身上只有很薄的一层睡衣,冰冷彻骨的水面将她彻底淹没,她被他牢牢钳制在怀里,挣脱不开分毫,可是他怀里的温度,竟成了她此刻唯一能依附的温暖,拼命往他怀里挤去。
温时年默不作声看着她浮出水面后煞白的脸。
他漂亮精致的脸上透着无知无觉的漠然,残留着水渍的嘴唇抵在她的耳边,温声说道:“记住这样感觉,下次拒绝我之前,先想清楚。”
夏橙意识到他在等自己回答。
颤抖着唇齿:“恩。”
他依旧没有动,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她。
似乎在好奇她忍耐的极限在哪里。
夏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这样比她好不了多少,甚至还有更糟糕。
她浑身都被冻得发疼,每一分都是煎熬,可他仿佛没有任何感觉,还有心情观察她的反应。
“你不……难受吗?”
温时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被她这么不问,才想了想,“还
好。”
可是他的皮肤和嘴唇同样看不出血色,苍白的像是一件漂亮易碎的艺术品。
“温时年,我和你投降,”她克制发颤的齿舌,尽量让每个字都清晰平静:“你别……连你自己一起惩罚。”
“我没有觉得这是惩罚。”
“可我觉得,”她有些生气,声音不自觉提了上来,但尚存的理智,又让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埋在他的肩上:“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心孤行,也不应该糊弄你,我应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渐渐生出困意。
“好好和你说。”
“你现在才想着和我服软,”他平视着她身后的墙面,揽着她的腰背问:“是不是太晚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为他完全不爱自己这件事感到生气。
如果他拥有这样的人生,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那夏橙拼尽全力想要过上他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爱我没关系,但是你别……不爱你自己。”她的手解不开,只能拼命去拉紧他的衬衫,想让他暖和一点儿。
他要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意义。
她才会觉得自己坚持是对的,那样她才会相信,在山的那头,就是有无尽的幸福和希望在等着她,以此来忍受眼前的苟且。
夏橙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完全是源于本能。
只是拉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小。
气若游丝:“温时年,你要好好活着,要热爱这个世界。”
温时年觉得好笑。
仰起头,看她的脸:“你好像忘了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夏橙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只是觉得她好像要死了。
身体的重量似乎越来越轻。
她快要飞起来了。
“哗——”
她猛的睁开眼睛。
温时年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清晰可见,从上淋下的水从他们脸前流过,又在胸口处汇聚。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浴缸里出来了。
她被捆在的手腕不知何时起,搭在了他的颈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完全依赖他的姿势。
浴室里的水温和气温都升了起来。
旁边的隔断玻璃升起雾气,透出模糊交叠的人影。
她的头缓缓向他肩头靠去。
他以为她想咬他,反客为主的搂过她的后脑勺,主动将肩膀递了上去。
可她只是想靠着他。
他眼底毫无笑意的挑起唇角:“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只要还想活着就好。”
温时年觉得这个回答稀奇。
眼睛泛起一丝笑意:“我为什么要不想活?”
她没有回答,靠在他肩头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抬起被枕着的肩:“恩?”
她睡意朦胧,全然不受意识所左右:“因为你好像一点儿都不爱自己。”
温时垂着眼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漂亮精致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她的呼吸也在此刻逐渐变得深沉:“还……没有……我喜欢你。”
他见不得她在这个时候睡着。
推开她的头,迫使她清醒过来,她满是茫然,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事,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恨意,只有温柔的询问。
“怎么了?”
温时年觉得好笑。
可还是对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直到她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才一把捂住她的眼睛,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适当的冰浴除了对肌肉有好处,对心理健康也有积极的影响,你别把我想得太坏。”
话是他在说。
好坏都不过他的一念之差,夏橙没有纠正,更没有辩解,仿佛默认了这个答案。
“还有,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我,”他低头凑近她的耳垂:“别太感动你自己了。”
“喜欢的。”夏橙很清楚,如果没有那点儿喜欢,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半推半就走到这一步。
只是她到底喜欢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少年。
还是如今真实的他。
就分不清了。
她失去视觉,只能感觉到到水流淌过的气息和他肌肤的温热,不知不觉生出困意,顺势枕在了他的肩头。
温时年自是不信。
但也没有较真,松开手,和她拉开距离:“知道了。”
将她从自己怀里放下,关上水,径直向着淋浴房外走去。
夏橙双眸失神的注视着流向下水道的废水,直到感觉到一丝寒意,才如梦初醒,推开了淋浴房的门。
门外,温时年已经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腰间系着一条浴巾,坐在门边的长凳上冷冷打量着。
她走到他面前,为难的咬了咬嘴唇,伸出手道:“温先生,可以麻烦你帮我解开一下吗?”
他扫过她被勒得发红的手腕,神色淡然的偏了偏头。
没有帮忙的意思。
夏橙也不求他,坐在他旁边,用牙齿开始咬腕上的领带。
温时年倚着墙,像是好奇,也像是等待。
所幸,真丝的领带并不难解,她旁若无人的撕咬片刻,便挣脱了出来。
温时年毫无罪恶感:“这不是挺有活力的吗?”
夏橙也不计较,捡起搭在另一侧的浴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回:“恩。”
除了她必须捍卫的东西,其余时候她都是任人揉圆揉扁都无所谓。
温时年觉得没劲,意兴阑珊的起身。
夏橙叫住他。
从浴巾下伸出手:“温先生,这件事过去了吗?”
“哪件事?”他俯视着她拽着自己的手。
“我得罪你这件事。”
温时年没想到她现在还惦记这茬,多少还点儿良心,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觉得呢?”
她摇摇头:“我觉得没用。”
得他觉得。
温时年被逗笑了,抬手托着她的下颚,微微勾着脖子:“现在觉得我觉得有用了?”
“有用的。”她低着头回。
“那你脱了衣服过来。”
“好。”
温时年不相信她真的会这么干脆利落,站着她面前,没有动。
她以为他真想看,解起了身前的纽扣,里面的内搭一览无余,吸足水的海绵,沉甸甸填在肋骨前。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轻笑,径直往外走去。
夏橙顺着他离开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
漂亮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只是明白了他不是要看,而是想借此羞辱她。
只是他现在拿这个来羞辱她有些为时过晚了。
他又不是没亲过。
她擦干头发走出。
他已经换上了真丝的黑色睡衣,身姿挺拔的站在窗前,冷白的指端握着透明圆润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见她出来,头也不回的将一摞装订好的A4纸丢到她怀里:“看看,觉得合适就把你的影视约签到禾牧文化,我会找人去和你们公司的人对接。”
夏橙起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看到自己手里近万字是的大纲梗概和立项书。
女主角那一栏的位置还空着,而其他已经写上名字的全是知名导演和老戏骨等,预计投资在八个亿左右。
他的确有不去让她面试的资本。
他随便丢过来的一个项目,都是她跑再多剧组,也跑不来的。
夏橙对着灯光,举起手里白色的立项书。
看着硬壳的书封在灯光下泛起的光泽,原来这就是通天坦途的感觉。
那些对她举步维艰的事,不过就是他的一句话。
她兀自笑了起来。
温时年没想过她会拒绝,几乎是丢给她就认定她会答应。
面无表情的眺望着窗外的夜色,俊美如神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温先生。”
“恩?”他回过头,但是扫到她的那一刻,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她真的图他所言,什么都没穿,坦荡又直白。
“知道我面试失败的时候,就准备好拿这个安慰我?”夏橙放下手里的立项书问。
“算不上安慰,”他淡淡回:“举手之劳而已。”
夏橙自是相信。
这些资源给谁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他愿意拿这个安慰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例外。
同时,也知道了这才是他让她留下来目的,他不算什么好人,但也没她想得那么坏,她暗自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站定,“谢谢你,温先生,但是我那天的试镜通过了。”
玻璃里倒映出她的影子,隐隐能看出轮廓。
他想都没想,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浴巾砸在她肩上,“裹好。”
夏橙不知道是什么又让他变卦了,也没有深究,取下浴巾,一边裹,一边补充:“今天我买了蛋糕,想要等你一起庆祝,但是你没回来,我就先点了蜡烛,在冰箱里给你留了一小块。”
他仿若未闻的凝视着窗外。
夏橙继续道:“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地方,给幸运的夏小姐开庆祝会。”
幸运的夏小姐。
等着她把浴袍从锁骨下裹好,他才回过头:“那幸运的夏小姐的意思是,就算没有我的帮忙,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夏橙摇了摇头。
“我是在感谢温先生您愿意为我托底。”
他轻笑出声。
她也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不识好歹,轻晃着酒杯饮了一口:“不客气。”
而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夏橙打了一个喷嚏,他才蓦然回神,放下渐空的酒杯:“行了,去睡吧。”
夏橙没有动。
犹豫着开口:“温先生。”
“恩?”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放酒杯的动作一顿。
微微沉吟:“不能。”
她便不再强求:“那我去睡了。”
“恩。”
她躺在床上,他依旧那样站在窗边。
冷漠失神的眼睛弥漫着所有欲望满足后的厌倦感,漂亮精致的脸上染着一层阴郁的影,勾勒出一触即碎的孤独感。
而她所以为的温时年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有所思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道:“温先生。”
“恩?”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在杂志上看到你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感觉吗?”
他回过身。
鲜有的追问道:“什么感觉?”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长得好看,又有才华,还是年少成名,别人求之一生的东西,不过是他人生寥寥的几笔,”她微微一顿:“我想不到他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以为……你会活得更恣意,更快乐幸福一些。”
“我活得还不够恣意,快乐幸福?”他轻笑出声:“小妹妹,别太假装了解我,我已经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没什么不快乐的。”
夏橙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那浴缸里的事应该也如他说的一样,只是适当的冰浴,对情绪和肌肉有帮助而已。
“倒是你,”他掀开床边的绒被,在她身旁坐下,“也太不快乐了。”
“快乐的。”现在的她比之前快乐太多了,只是怕乐极生悲,不敢太得意忘形。
温时年不了解她,但不评判她,冲她扬扬头:“往那边睡点儿。”
她没有任何怨言往旁边挪去。
温时年躺进她已经捂暖的被窝。
发现她这个人不止欺负起来没劲,还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冷不冷?”
她躺在冰凉的一侧,点了点头。
可是也就这样了。
没有任何向他靠近的意思。
他也不再多言,关掉了床头的灯。
房间一片漆黑。
寂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试探着喊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回答,才小心翼翼将手伸进了他的掌心。
温时年并没有睡着。
感受着手里的软腻,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有意无意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回应。
只是遵从本能转身向他靠近。
他佯作不知的躺了一会儿,可是她身上渡过来的温度,很难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过了几分钟,他猛的坐起身,脱下自己的睡衣丢给了她。
“穿上。”
夏橙直到这时才知道,他一直醒来,猛的收回了握着他的手,系上了他丢给自己的睡衣。
他背对着她,重新躺下:“别靠近我。”
夏橙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识趣的退回到之前的姿势。
可是她还是想和他说说话。
“温先生。”
“恩?”
“你谈过很多女朋友吗?”
温时年没有回应。
觉得她关心的太多了。
但是也没有明确的提醒她,只是沉默。
然而夏橙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只听她满是苦恼的问:“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接吻的技术,好像…也就…一般。”
并不像是谈过很多女朋友的样子。
温时年:“……”
夏橙以为他睡着了,也没有再问下去。
渐渐进入了梦乡。
温时年却一直没有睡着,脑海中全是那句无比诚恳的“一般”,所以她那天在片场的态度,多多少少也和他那天晚上的表现有关,
他辗转反侧,终是没忍住坐起身:“那你和我说说,不一般是什么样的?”
她睡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反正不应该是你这样。”
而后又背过了身,睡了过去。
温时年:“……”
第14章 吻技“除了你,还有谁能嫌弃我?“……
夏橙是被电话吵醒的。
自从剧方公布的演员名单出来以后,她一下就在圈内有了姓名,找她的本子一下多了起来,网上关于她的讨论也多了,因为这是大平台评级到S+的项目,从一开始就奔着“剧王”去做的,无论是宣传还是制作班底都堪称顶配。
网上关于她到底是“资源咖”还是“小透明熬出头”的讨论络绎不绝。
夏橙昨天出地铁扫了一眼,就再也没看过了。
而圈内的人都在赌她会火,原本没考虑过她的项目,现在纷纷抛来了橄榄枝,想趁着她没涨价之前多签几部。
经纪人也是这个意思。
哪怕这部剧没火,她也还能有几部作品傍身,能赚一点儿算一点儿。
之前只在群里让她转发宣传的在播剧制片人,也主动私聊她的经纪人,邀请她参加今天晚上的线上直播。
如今她的名字还挂在文娱榜热搜前十。
都在好奇夏橙到底是什么人。
就连营销号都开始吃起了流量。
夏橙没有决定权,经纪人安排什么,她做什么,而且她也不想得罪人了,接受了制片人的邀请,准备参加今天晚上的线上直播。
她洗漱以后下楼,温时年正穿着白色的衬衫,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黑色的领带夹着一枚银色的领夹,比起往日的休闲,今天更为正式。
见她下楼,意味深长的挑起唇角:“起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她打量着他的脸色,没说实话:“习惯了。”
他没有起疑,放下手里的平板,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准备什么时候回沪都?”
夏橙微微沉吟,只能如实道:“今天。”
他并不觉得意外,似笑非笑:“知道了。”
夏橙不知道他的意图,同时,厨房阿姨把早餐端了上来,她道了声谢,才继续看向他:“你要我留下来吗?”
“随你。”
夏橙不露声色打量着他。
他要她猜他的意思,偏偏又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拿起放在旁边的大衣和西装外套便离开了。
夏橙透过餐厅的玻璃,看着他上车的背影。
等到他完全离开,才继续吃自己的早餐,她今天不光要回沪都,还要去酒店拿寄存的行李。
去留的事纠结不出来,她决定先去酒店拿行李。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问厨房阿姨借了把雨伞,便准备出门,忽然收到温时年的微信消息:「决定好了吗?」
夏橙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道:「我把航班改到
明天了」
「一定要明天?」
「后天也可以」
「我周五回沪都,你和我一起走吧」
又是三天。
夏橙回了一个「恩」
他又问:「你现在要做什么?」
她如实回答。
「我让司机过来送你」
夏橙道了声谢。
在等司机来的过程中,他又发来消息:「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
「好」夏橙顿了顿:「要等你吃饭吗?」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他的邀请也发了过来:「一起吃饭?」
夏橙回:「好」
早上接他的车缓缓驶入了过来。
他也没有再回复。
她坐上后座,给司机报了地址。
望着窗外出神时,原本安静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起来。
她被制片人拉进了今天晚上的直播群。
里面都是杀青后许久没见的几位主演,正在按照脚本为今天晚上的直播做准备,得知她还没有直播设备,作为女主角的演员许惋希主动邀请她到自己正在化妆的酒店。
夏橙想了想,委婉的拒绝了。
许惋希算是当红小花,而她去了,不仅有蹭人流量的嫌疑,还可能为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的娱乐圈是只要想搞你,什么都能变成黑你的原因。
每个人都谨小慎微,唯恐被曲解抹黑。
夏橙倒是不介意,可不代表别人会无所谓。
许婉希听了她的顾虑也没有强求。
夏橙给经纪人发了消息,需求帮助。
经纪人也在京市,便准备直接带负责这一块的同事过来,让她发一个地址。
夏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直播,可以搞得这么麻烦。
她想了想,给温时年发去消息,「我今天有一个线上直播,我经纪人要带人过来弄设备,来你家的话方便吗?」
夏橙知道他八成不会同意。
但是这话轮不到她来说。
这些天的相处,让她慢慢摸出他的一些性格。
「可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三四点吧」夏橙顿了顿:「结束大概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恩」
夏橙又发现一点儿,脾气没上来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难怪会让人那么念念难忘。
夏橙把温时年家里的定位发了过去。
经纪人明显愣了一下,给她发来一个问号,因为这一片的别墅寸土寸金,连他们公司的大老板平时都只能看看,夏橙猝不及防发来一个定位。
任谁都缓不过来。
经纪人思前想后,「霍起钧这么挣钱?」
夏橙微微沉吟。
在经纪人眼里,她身边唯一有可能住起这种房子的只有霍起钧。
她如实回道:「没有,是另一个朋友」
经纪人也没有多言。
夏橙拿到行李回去不久,经纪人和负责运营的同事就坐着摆渡车来了。
经纪人率先下车,正准备和夏橙调侃一番,开门的却是一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男人,“你好,我是温先生的助理,罗森,夏小姐在楼上。”
“温先生?”经纪人顿时被遥远的记忆袭击了,“请问是温时年先生吗?”
罗森反问:“夏小姐没有告诉你?”
看经纪人的表情的确像不知情,他才补充道:“是的。”
经纪人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都不敢放肆,毕恭毕敬换上一次性拖鞋,跟着他上楼。
夏橙刚刚洗过头,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主动向着门外走去。
经纪人看到她,顿时松了口气。
那股不知所措的局促感松了一些。
罗森仿若未闻:“请问大家要喝什么?咖啡可以吗?”
经纪人哪里敢麻烦温时年的助理,拿出手机:“我请你吧,你要喝什么?”
“不用,温先生让我照顾好大家,还是我来吧,”罗森毫无情感的笑道:“请问你们要喝什么?”
“我们三个要冰美式,小夏要黑咖啡。”
“好。”
趁着罗森点外卖的空档,经纪人连忙拉着夏橙说悄悄话,“你和他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夏橙点了点头。
“在北疆的时候和好的,但是也有可能明天就分手了。”
“啊,”经纪人心领神会,毕竟温时年处事的态度,大家都有目共睹,谁都猜不透他下一秒想做什么,但凡和他打交道都会提心吊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他对你还算不错。”
“他对谁都不错。”
“这倒也是,”他除了女朋友换得勤了点儿,几乎听不到对他的负面评价,甚至有些妄想把他当冤大头,被他狠狠摆了一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是别像安梦沅……影响到工作。”
夏橙自然清楚。
罗森也过来了,两个人便不再继续讨论下去。
晚上七点,直播正式开始。
大家一团和气在屏幕里打招呼,夏橙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抢镜,但是有问有答,光是坐在那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许多慕名而来的网友在直播间认出了她。
纷纷直呼:「李玫」、「原来是她啊!」
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连忙询问。
知情的网友科普道:「霍哥第一部电影《在大雪到来之前》的女主角,她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叫李玫,是霍哥扮演的角色的远古白月光,霍哥现在微博挂着的代表作里面,这部电影一直在第一位。本来是想看谁能和我们霍哥演对手戏,但看到是玫子,我放心了。」
夏橙知道这不是她和霍起钧的主场。
看到了也当没看见。
哪怕后面霍起钧的名字刷屏了,她也是一张事不关己的脸。
等到直播结束,经纪人立刻看穿了霍起钧找她做女主角的目的,“这霍影帝确实不一般,知道他和你二搭会有讨论度,还能营销一波重情重义人设,而且以他的演技,哪怕这部剧口碑崩了,也崩不到他身上,他还能继续回去演他的电影。”
“可是他真的给了我一个机会。”夏橙知道能在这个圈子崭露头角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但她也不想别人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他。
他不是一个纯善之辈,但也是一个好人。
经纪人懂了。
没有再继续下去。
罗森不动声色站起身,走到楼下,看到温时年已经回来了。
开始一五一十向他汇报。
夏橙神色如此,经纪人却觉得罗森不像是来帮忙的,更像是来替温时年盯着她们的,但又觉得情有可原,人家和他们非亲非故,能让她们进来就算不错了。
经纪人强打起精神和他寒暄。
他交叠在双腿坐在皮质暗色的红色沙发里,窗外漆黑寒冷的夜色和他看不出情绪的脸庞交织。
饶是如经纪人这么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禁有些抗拒和他打交道。
找了一个借口便准备离开。
不料温时年却主动起身叫住她:“大家今天辛苦了,我已经在沈园订好了餐,吃过饭再走吧。”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拘谨,他淡淡看向罗森:“你把人照顾好,我就不过去了。”
经纪人受宠若惊,知道自己这是占夏橙的光了。
连着说了几声“谢谢”,才跟着罗森一起离开。
夏橙没想到温时年还有这一面。
不由有些吃惊,等人走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温时年重新坐回沙发:“怎么了?”
见她站着不动,又招了招手:“过来。”
夏橙上前:“我以为,你不屑于这种人情世故的。”
他不喜欢她的慢慢吞吞,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那得看对谁。”
夏橙打心眼相信自己得罪他这件事彻底过去了,佯作不知,满是天真的问:“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还想吃饭?”
“?”
“你和霍起钧这么熟?”
夏橙不认为他是真的对自己的事感兴趣。
只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网上炒得那么沸沸扬扬,他不闻不问好像也不太好。
试探着问:“直播你看了?”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她也没有太较真的回答:“只是合作过的男同事而已。”
温时年若有所思的点着食指。
夏橙看出他并不满意,又继续解释:“网上的回答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和他也很久没见了,大家也早就不是一个咖位了。”
潜台词便是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哪怕这次有短暂的交集,最终也会桥归桥,路归路,回到各自人生的轨道。
他弯下腰的低点,是她踮足脚尖才能够到的顶点。
温时年眼睑微垂。
点着自己的太阳穴:“你想去他那个位置吗?我可以帮你。”
夏橙一怔。
轻轻摇了摇头。
温时年也没有强求,松开她站起身:“依你。”
见她还在琢磨的意思,顿了顿:“吃饭了。”
夏橙这才注意到餐桌上已经备好了饭菜。
她在餐桌的边缘坐下。
他递过一个白色的长方盒递给她,“杀青快乐。”
夏橙一怔。
想起下午回来时,打扫卫生的阿姨拿着一个装着绿色玫瑰的长礼盒问她,这个要怎么处理。
她以为是他前女友的。
没有过度关心,只是让阿姨放回原位。
而今看来,这个礼盒和下午那个有八分相似,只是外面的颜色有些不同。
不由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也同样不解:“怎么了?”
夏橙指着放回冰箱保鲜层的长礼盒:“那……”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昨天买的,也是想要祝你杀青快乐,但是看你睡了,就算了。”
所以,今天又买了一束。
夏橙将信将疑,他昨天那态度可不像不想打扰她的意思,明显就是为她的错不自知而不爽。
她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束包装精美的卡布奇诺玫瑰。
“谢谢。”
“这个也打开看看。”
她接过一个方形的礼盒。
里面是一串闪闪发亮的钻石项链,她面露不解,他解释:“感觉穿晚礼服的时候会很衬你。”
夏橙想起初见他的晚礼服。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
合上盖子,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夏橙一直打量着他,他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抬眸:“干什么?”
“温先生,谢谢你。”她又郑重的说了一遍。
“你已经说过了。”他并不在意。
夏橙便不再言语。
两个人无声的吃完这顿饭。
吃过饭后,温时年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夏橙以为他在忙工作,没有打扰他,无意中起身扫过,才发现他在看影视剧的吻戏集锦。
夏橙虽然诧异,但是也没有多问。
等她走了一圈回来,发现他的进度条完全没有走动的迹象,长的超乎她的想象,不禁好奇道:“温先生,请问你们公司对演员的吻戏要求很严格吗?”
温时年按下暂停键。
摘下耳机,喝了一口水:“为什么这么问?”
夏橙欲言又止,盯着他手里的平板。
意有所指:“那你在看什么?”
温时年见她忘了自己说过的醉话。
重新戴上耳机:“随便看看。”
夏橙信以为真。
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温时年时年无声的盯着她坐在地毯上的背影,她用粉色的荧光笔勾勒着剧本,空白的地方用便笺纸贴着她自己的注解。
没有打扰她。
直到她合上剧本,才淡淡开口询问:“你拍吻戏的时候,都是怎么练的?”
“我没拍过吻戏。”夏橙回过头。
温时年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那你练过吗?”
“还没到练得这个时候。”
夏橙察觉到他另有所指,起身坐到他旁边:“需要我陪你练练吗?”
温时年:“……”
她明亮干净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欲望,只有对他的关切和询问。
温时年收回视线:“不用。”
夏橙以为他是难为情,想了想,主动追问道:“怎么?是有女生嫌你吻技不好吗?”
温时年很好奇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怎么会在她是自己女朋友的情况下,问出是不是有别的女孩嫌弃他。
“除了你,还有谁能嫌弃我?”他歪过头问。
第15章 不敢“摸到里面装着谁了吗?”……
夏橙不知道自己何时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强作镇定:“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
温时年自是不信。
放下平板,向她靠近:“夏橙,你要是实话实说,我还敬你是个人物。”
夏橙不需要他敬她,他不为难她就好了。
如实回答:“不用。”
温时年没忍住抓住了她低着的后颈脖。
他宽厚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的肌肤,她有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回过神,为了方便他似的,将头低得更厉害了。
她就是这样。
看似怕他,其实只是在迎合他。
“温先生,下雪了。”
哪怕此时,她依旧有心思关心窗外发生了什么。
他也没有计较,顺着她的视线抬起头:“恩。”
窗外寒风肆虐。
像光条一样的雪在昏暗的夜色里飞舞穿梭。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注视着同一场雪。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拿起看了一眼,那张脸便不知不觉冷了下来,依旧是那双所有欲望满足以后,透着厌倦的眼睛。
“喂?”他接通电话的同时,松开了握在她后颈的手。
夏橙识趣的站起了身。
往楼上走的过程,依旧能听到他和对方谈话的内容。
他的声音始终平静淡然。
“——我知道了,但这终归到底,只是他们白家的家事,不是吗?”
“——我也可以去,但是,后果,我不负责。”
声音渐渐小了。
夏橙知道他要出门了,佯作无事的继续往前,只听他向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声“等一下”,随即提高声量:“夏橙。”
她脚步一顿。
“我出去一下。”
夏橙回过头。
他穿着外套,眼睛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仿佛她在这件事上有决定权。
微微一愣,“恩。”
可他冷淡的眉眼看着不像那么在意她的回答。
但偏偏他又是得到她的回答才出的门。
夏橙透过窗户看着他驶去的车。
握着手机,犹豫了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如往常一样在这个时间点拨通了和小枝视频电话,然而还是和昨天一样,没有人接。
夏橙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
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然而依旧没有人接。
可是她并不在乎,没有接,她就一直打,打到有人接为止。
大概有十几遍。
姐姐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里传来了,夏橙都没问,说了一句“接视频”,便挂断电话,再度颇通了视频。
姐姐接了视频。
笑着问:“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夏橙看出她是在室外,说话呼气都有成团的白雾。
姐姐不善于说谎。
半天没说出所以然,夏橙也没有为难她,放缓语气问:“小枝呢?”
“小枝在医院,”提到小枝,姐姐的眼神立刻坚定了许多,“我请了护工,和她奶奶一起在医院里照顾她,我,我回来看看孩子。”
“恩,”夏橙轻轻应了一声:“也好,你也可以休息一下,我电话也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以后小枝治病的钱,我就不打给你了,我这边直接从微信上面支付。”
“这怎么行?”话音刚落,一个男人便从旁边传了出来。
夏橙仿若未闻:“外面冷,你也别一直在外面待着,
早点回去休息,恩?”
姐姐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被吹得还是其他原因,“好,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太辛苦。”
“恩。”
视频挂断以后,夏橙拨打了小枝所在病区医生办公室的电话。
确定小枝的确还在医院由衷松了口气,而今天值班的医生正是小枝的主管医生,沟通过小枝的病情以后,又让小枝来接了电话。
听到小枝天真无邪的声音,夏橙再度松了口气,接着在网上购买了一个电话手表和电话卡,填了小枝所在病区的地址,让医生和护士帮忙收一下。
夏橙太了解那些人了。
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因为那里太穷了,种不出庄稼,也没有工业区,大多数年轻人的命运都是离开家乡去沿海打工。
夏橙沉默了一会儿。
又给姐姐在微信上发了两百块。
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姐姐会懂。
夏橙比谁都清楚姐姐的难处,夏橙可以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管,但是姐姐不行。
她还要和丈夫一家人相处。
他们什么都捞不到的,会为难她的。
而夏橙也不会做这个冤大头。
钱发得少了没用,发得多了被当血包。
只能这样了。
她平复了心绪,又给温时年发了消息:「温先生,你今天还回来吗?」
「不确定,怎么了?」
「我要等你吗?」
温时年犹豫了会儿:「不用」
夏橙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暗自松了口气,向着卫生间走去。
她卸掉脸上的妆,简单的梳洗以后,便回到床边躺下了。
马悦却发来消息,问她今天怎么没回来。
夏橙不想引发马悦不必要的担忧,只说有点事耽误了。
马悦自知今时不同往日,她忙也是正常的,生怕耽误到她的正事:「好的好的,你忙,有事给我打电话」
「恩」
窗外雪下得正盛,
夏橙拉上窗帘,关灯睡下,
半睡半醒间,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整个房间都被屏幕的光照亮开来。
还是温时年。
「睡了?」
夏橙坐起身:「还没,怎么了?」
「等我回来」
「好」
她漂亮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被惊扰的戾气,放下手机便开始穿衣服,
又过了半个小时。
依旧不见温时年回来,她便走到窗边张望,远远的看着有灯光从道路尽头照进来,短暂的思索后,便披着外套往楼下走去,在门外等她。
可是看了好几次都不是。
她渐渐放弃的时候,在路边停放许久的轿车骤然亮起车灯,只见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推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了下来。
他苍白的脸色在呼啸的北风里看不出一丝血色,清瘦挺拔的身形在漫天的白雪里透着一丝形单影只的单薄,被吹起的衣摆猎猎作响,漂亮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依旧是那双漠然到极致的眼睛,在零下的深夜里宛如一尊行走的雕塑。
夏橙愣了一下。
意识到他是到了以后才给她发得消息。
来不及多想。
撑着伞向着他走去。
“温先生。”
她的手和脸都被冻得发红,但她尽量使得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自然而然将伞面向着他的头顶倾斜。
“恩。”温时年扫过她裙摆下裸露的脚踝,仿若未闻的往前走去。
“你到了怎么不下车呢?”夏橙跟在身后问。
温时年微微沉吟:“接了个电话。”
夏橙将信将疑,“哦。”
“你以后不用到特意到门外等我,在屋里待着就行了。”
夏橙起初只是担心他找茬,才专门到外面等他。
没想到被他看了一个全程,更没想到得到是这样一个回答。
“恩。”
温时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但是终是什么都没说,径直向着屋里走去。
进到客厅,他走到酒柜前面蹲下,轻车熟路的找出一瓶威士忌,走到餐厅,倒入装着冰球的酒杯里,喝了一口:“你先去睡吧,我晚点儿上来。”
“好。”夏橙从头到尾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好,不对他的任何行为提出质疑和制止,将伞放回收纳架,便准备上楼。
他却在她转身的刹那,叫住她道:“没什么想问我的?”
夏橙停下脚步,中规中矩将手合在身前问:“你想我问什么?”
他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
而他还妄图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单手撑在吧台,喝了一口酒:“没什么,去睡吧。”
“恩。”
夏橙转身上楼。
走到转角处,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温先生,我感觉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还是不要喝得冰得东西比较好。”
“那你觉得,我应该喝什么会比较好?”
夏橙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他又要找茬。
可她早在开口之前,就知道她这是在没事给自己找事。
“喝点温水吧。”夏橙又折返回来,到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没有接。
就着吧台暖黄的吊灯,神色漠然的俯视着她。
“恩?”夏橙佯作不解。
他唇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接过她手里的水杯:“你学乖了。”
知道如何尽可能的不去激怒他。
夏橙知道这不是褒义。
但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他唇角笑意更甚。
微微俯下身:“我没有在夸奖你。”
他不喜欢她眼睛里宛如古井一般的平淡,肆无忌惮的试图刺痛她:“我的意思是,你和其他人一样无趣。”
“那这三天要提前结束吗?”她没有任何留念和不舍的回道。
“这么想结束?”他挑着一侧的眉宇,举杯喝着水问:“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我的确喜欢你,”她直白平静的凝视着他,“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我对你的喜欢。”
“什么叫践踏?”他放下水杯,双臂撑着她身后的吧台,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她丝毫不惧,食指点着他心脏的位置:“这里装着别人,还来招惹一个你明知道喜欢你的女孩,就是践踏。”
她说错了。
但是他没有向她解释的义务,缓缓俯下身:“就只是我在践踏你?那我和霍起钧,你更喜欢谁?”
他温柔的声音听不出醋意。
只是逗弄。
可她还是如实回道:“我和霍起钧只是同事关系,不存在你和他之间我更喜欢谁,但是非要比的话,你。”
“这里没装着别人?”他宽厚的掌心隔着睡衣,自下而上托着她心脏前的起伏问。
微微歪着的头,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
她眸光坦荡,反握着他的手腕,让他的掌心在自己心脏上压得更紧实一些。
柔软的肌肤下,她的心跳结实有力,透着与她平静面容截然不同的急促。
他淡漠的眼底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邃。
玩味的挑起唇角,“跳这么快?”
夏橙不喜欢这种被人摸透的感觉。
这样他就会知道她所有的淡定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故作镇定的松开他的手:“我可以让你看我的心,你敢让我看吗?”
他一瞬不瞬的和她对视。
沉吟片刻,气定神闲开口:“不敢。”
“那……”
他就是践踏别人心意的那个人。
未等她盖棺定论,他已经出声打断:“但是我可以让你摸。”
夏橙:“?”
他握着她的手腕,越过自己针织衫下的白色衬衫,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不同于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的心跳
铿锵有力,透着与他眉眼全然不同的生命力。
他撑在她腰后的手臂微微弯曲,整个人离她又近了一些。
“摸到里面装着谁了吗?”
第16章 达成“那你今天要给我睡吗?”……
夏橙的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将手往外抽。
他不依不饶摁着她的手:“恩?”
夏橙不自觉避开他的视线:“摸不到的。”
“怎么会呢?”他握着她的指节微微收紧:“再摸仔细一点儿。”
夏橙不自觉想起在北疆的那个夜晚。
整张脸越发的红。
温时年隐隐猜到了一些,轻轻在她平展垂下的睫毛吹了一下。
“小妹妹,是让你摸我心里是谁,不是让你……回味,摸我是什么感觉。”
不止脸。
她的脖子和耳朵也跟着红了。
她眨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你好像瘦了一点儿。”
温时年没想到还真让她摸出些许不一样。
沉吟片刻,放柔语调问:“我是今天才瘦的?”
仿佛在责怪她今天才发现。
夏橙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可她对什么都很诚实,一板一眼回:“在北疆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为什么今天才说?”
“之前没这个机会。”
温时年若有所思:“那是怪我给你摸晚了?”
夏橙没有否认。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山野间才能看到的星辰。
温时年轻笑出声。
“那不好奇我怎么瘦了?”
夏橙之所以不问,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多多少少有些越界了。
而今见他主动问起,才顺着开口:“那你怎么瘦了?”
“想你想的吧。”
夏橙:“……”
以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夏橙很难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也没有质疑他的意思,只是出于礼貌回道:“哦。”
温时年眉梢一跳:“哦?”
夏橙手握成拳,递到他的唇边,一副假装记者采访他的姿态:“温先生,请问你自己信吗?”
“为什么不信?”他不明所以的转动着瞳仁:“和你分手以后,我又没谈过别人。”
“撒谎。”
温时年一惊,不知不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我为什么要撒谎?”
他发现她对自己有误解。
“我既然敢和你说没结束,那对我而言,就是从来,都没有结束过。”
“为什么?”夏橙很有自知之明,不认为她有什么让浪子回头的本事,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是他这样的人的最后一个。
“没为什么,”他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慵懒随意的端起旁边的水杯:“谢谢你的水,去睡觉吧。”
夏橙没有动。
在她心里,他并不是一个道德底线很高的人,甚至比大多数正常的普通人还要低。
尤其是在这个圈子。
无论是性取向还是道德观,一切都为名利资源服务,完全无法以常人的想法去揣摩。
难以置信道:“温先生,你难道还是那种上段恋情没结束,就不会开展新恋情的男人?”
“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直以为……像你这种无缝衔接的人……”
温时年:“?”
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却又没向她解释什么,放下的手里的水杯:“好了,去睡觉吧。”
夏橙往楼梯上走了几步。
忽然转过头看向他,“所以,你染头发是……”
温时年不解的抬起眉:“恩?”
夏橙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没什么,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恩。”
在演员的圈子里,大家杀青一部戏以后,出不了角色就会换发型和发色,把自己从角色身上剥离。
这套显然对他并不适用。
她对他没那么难忘。
回到卧室,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
夏橙很快就睡着了,等到身旁有人躺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微弱的白光,这个人的作息真是一塌糊涂。
夏橙望着他的脸,很难定义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可无论什么样的关系都轮不到她来操心,只要他想要结束,他们之间应该就不会再见了。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着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她换上运动鞋出门跑步,回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没等她看清楚脸,女孩已经向着管家打开的门走去。
夏橙识趣的没有进去。
转身找了一个便宜的咖啡店待着。
她一直待到傍晚,直到温时年打来电话,才从咖啡店离开。
温时年似乎刚睡醒,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淡的沙哑:“去哪儿了?”
夏橙想了想,“我看有人找你,我就没回来。”
“所以在哪儿?”
夏橙看了一下店名,如实回答。
“回来。”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好。”夏橙挂断电话,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往小区走去。
冬天的京市昼短夜长。
不到六点,天已经全黑了。
沿途都亮起了灯。
她不确定那个女孩走了没有,也不想成为他们之间的工具人,走得格外的慢,原本十分钟的路程,走了三十分钟还不到路程的一半。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温时年居然来找她了。
他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冷冷的盯着她。
夏橙瞬间有一丝摸鱼被抓包的紧张。
故作镇定上前:“温先生。”
“恩。”
夏橙不安的偷瞧了他一眼。
“你怎么出来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怎么走这么慢?”
夏橙短暂的沉默了两秒,“我怕那位小姐还没走。”
“哪位小姐?”
夏橙一怔。
分不清他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在为难她。
如实比划道:“就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扎着一个丸子头,背着……”
“没看到,“他抓住她比划的手,带着她往前:“我快要饿死了,走快点儿。”
夏橙判断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也不去深究,顺着他的话接道:“我还以为你不需要吃东西。”
“我成仙了?”
夏橙看似被怼得无话可说,其实在心里默认了他的答案。
他那阴间作息,说是修仙也一定没人反对。
暗暗打量着他:“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关心我?”
“恩。”夏橙点头。
温时年也判断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底线,几乎很难看出她真实的情绪。
“那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夏橙再次体会到他这个人有多难搞。
如实回道:“就算我来找你,你也只会让我走吧?”
“我让你走是一回事,你来找了又是另一回事。”
夏橙眼睑微垂,思索片刻:“明白了。”
温时年也不在意她是真明白了,还是再装明白,回去以后,径直在餐桌前坐下,夏橙下意识在客厅环视了一圈,才向着餐厅走去。
他说着饿,但也没吃什么。
夏橙一个要准备进组的人,都比他吃得多,主动向他碗里夹了菜:“饿了就要多吃点儿。”
他垂眸盯着她的筷子,“这个我不爱吃。”
夏橙不知道他是挑食还是嫌弃自己的筷
子。
重新那夹菜收回,吃了下去。
他把那盘菜特意往她面前推了推。
“喜欢就多吃点儿。”
夏橙:“……”
顿了顿:“温先生。”
“恩?”
“你对谁都这样吗?”
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不。”
又抬眸靠近她,“我只对你这样。”
“那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夏橙也觉得他和其他人相处应该不是这样,不然她真的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让人念念不忘的。
“没有,”他温柔的扬起唇角:“我是喜欢你。”
“可是据我所知,只有小学生才会这样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夏橙丝毫不为他所动,就事论事的反驳。
温时年被她逗笑了。
倚着后面的椅背:“那你就当我是小学生。”
夏橙哑然。
低头吃着盘子里的菜,不再搭理他。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经纪人提醒她,导演那边让她提前一周进组,夏橙心里有数,回了一个“恩”,便挂断了电话。
温时年眯着眼睛问:“谁打的?”
夏橙如实回:“经纪人,提醒我进组的事。”
“什么时候进组?”
“下周一。”
“这么快?”
夏橙点了点头。
望着餐盘里的剩菜,站起身问:“温先生,你还吃吗?”
温时年感觉她在转移话题,抓着她的手腕问:“没什么要特别和我说的吗?”
有的。
夏橙想了想,“明天回沪都以后,是不是就都结束了?”
温时年再次感受到她的迫切,用尾指有意厮磨着她手掌的厚肉:“这个身份耽误到你什么事了吗?”
“不耽误。”
“那就挂着吧。”他眸光深邃的凝视着她。
“知道了。”
夏橙试图收回手,却又不知哪里激怒了他,反被他扣着手腕,拽坐在他的腿上。
他双臂从后钳制着她,不轻不重的将她困在自己怀里:“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迫不及待甩开我的。”
他微微偏了偏头:“不要点儿别的什么吗?别人说喜欢我,都是为了拿到更好的资源,你就只要那三十万?”
还由着他这么折腾。
“胃口未必太小了吧?”
夏橙扫到厨房门后忙碌的身影,下意识想要挣脱出来,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从后贴近她的耳垂:“恩?”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要你这个人。”碍于门后的人,那个睡字,夏橙迟迟没说出口。
“那你还没睡到呢,就要和我分手?”他轻声细语,“岂不是亏大了。”
夏橙非常认同他说的这句话。
可是她能耗费在他身上的时间并不多,他对她而言就像是读书时的那课间十分钟,她还要很多的事没有做,不可能浪费在他身上。
对她这样的人,她能给他十分钟来浪费,也已经是一种奢侈了。
这何尝不是对他的喜欢呢。
“那你今天要给我睡吗?”夏橙没听出他的揶揄,无比诚实的问道。
温时年一时不知该笑她天真还是愚钝。
她都明摆着图他这么点东西了,他要是同意了,就是蠢了。
可他嘴上不说,一副尚有余地的姿态:“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达成这项成就。”
夏橙自是不信。
他虽然技术不怎样,但是实绩摆在那,谈了那么多,还是处儿,谁信。
她也没有拆穿他。
只是眯着眼睛打量他。
她至今为止有限的阅历还不足以解读他。
他有时候就像是在故意激怒她,而目的她并不清楚。
“可是这对我而言不是成就,只是……年少时的一个执念而已。”
“你的执念就是睡我?”
夏橙摇了摇头。
“以前不是。”
见他没有打断,她才继续道:“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很普通,很落后的小山村,每天要走十几公里的路去上学,学校里加上老师都不超过一百个人,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早早结婚生子的生活,是在陈老师带来的杂志上。”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本杂志为小小的她带来的震撼。
那时候她就只有一个想法,好好读书,走出大山,去看看那个闪耀在聚光灯之下的世界。
而那时的他,就像一盏灯指引着她。
在望不到头的重重大山之中,照亮了一条为她通往山外的路。
“在见到你之前,我觉得我能看到你就很好,再幸运一点儿,就是可以和你讲讲我费了多大的劲才站在你面前,”可是这一切在她爹众目睽睽把她拖出来时,就成了泡影,她还没能成为她最想成为的人,也没有任何和他倾诉自己来时路的资格,“我现在觉得,睡到你就行了。”
“不给。”他丝毫没有成全她的意思,甚至还准备借此钓着她。
夏橙丝毫不觉得意外。
和他这样的人交换真心,并不会得到真心,只会获得拿捏她的筹码。
“明白了。”夏橙准备起身。
“但是你可以努力。”他摁着她的手腕建议道。
夏橙:“……”
不给她睡,还指望她使出浑身解数去取悦他。
不愧是资本家。
“明白了。”夏橙再次重复,这次她是真的明白了。
他这才松开手,由着她站起了身。
“那你今天晚上可以早点回房间睡觉吗?”夏橙很认真的问。
他眉梢微挑,颇为满意的扬起唇角:“看你的本事。”
第17章 得逞“温先生,是你先吻上来的”……
夏橙没什么本事,只是到点就去关了画室的灯,他捧着调色盘,坐在两米长的巨幅画布前侧身看向她。
他单薄清瘦的身形在黑暗中只剩下衬衫透出的白。
与他身后画布中,浑身污浊,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夏橙仿若未闻走上前。
摊开手道:“睡觉了。”
“还没到我休息的时间。”他温声回道,丝毫没有被她打断的恼怒。
“但是到我休息的时间了。”
温时年轻轻歪了歪头。
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温情,仿佛在问,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画室里一片漆黑。
厚重的窗帘完全遮盖窗外的夜色,只剩下从门外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夏橙的喉头不动声色的舔了一下,深邃的眉眼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坚定,显然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没等温时年参透。
她已经作出行动,撑着他托着调色盘的肩膀,单膝跪在了他大腿的一侧。
温时年神色从容的看着她陡然挺近的胸口。
高挺的鼻梁不经意抬起:“干什么?”
他脸上的温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骇人的漠然。
夏橙不为所动。
从她决定回应他的挑衅,他所有的警告就没有用了。
尤其是那句还没人能达成这项成就。
她知道他很厉害,在他的专业领取,几乎是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可这并不是他傲慢轻视一切的理由。
“勾引你。”夏橙如他所愿的回道。
温时年没见过如如此生硬的引诱。
她看似在勾引他,实则根本没碰到他。
温时年微眯着眼睛,联想到她在北疆的谨言慎行。
放下手里的调色盘问:“是不会还是不敢?”
“不会。”夏橙丝毫不理会他的嘲弄,诚实的回道。
“那还不下来?”他认定了她不敢做什么,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又恢复到之前的漫不经心。
但是勾引他不需要技术。
只需要……
她豁出一些脸皮。
夏橙沉下气,反正以后就不会再见了。
无所谓他这么看她。
她不声不响的朝着她,慢条斯理的解开睡衣上的纽扣。
跪在他身侧的腿,微微弯曲,原本抵在他鼻尖的弧度,落到了他的唇瓣。
他垂眸注视着她。
这个女人连内衫都朴素的要命,纯棉的,浅灰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
可他偏偏就是移不开眼。
看着廉价塑料的纽扣一点点在她手里散落。
直到解无可解。
他才骤然清醒,一脸肃色的正视着她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勾引你。”她全然不介意他的明知故问,一板一眼回道。
“穿上,我不需要。”
夏橙不反驳也不辩解。
甚至不靠近他。
只是那样安静深邃的看着他。
他忽然想起了电影里李玫的眼睛,稚嫩又坚定,透着能让一切新生的坚毅,他情不自禁抬起手,覆上她的眼睛。
夏橙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翘起的鼻尖和微张的嘴唇,透着一丝思索的迟疑。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嘴唇。
静静感受着她眨动的睫毛,扫过掌心的酥痒。
夏橙全然不知,缓缓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面色深沉的注视着她。
“温先生。”
“恩?”
“你不需要应该是扣上我的衣服,而不是捂着我的眼睛。”
温时年无法否认。
他的确没有帮她扣上衣服还能全身而退的魄力。
他深邃漠然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没有一丝缝隙的沟壑。
脑海中浮现出她和他告别时,身无寸缕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揽过她睡衣下的脊背,亲吻在近在咫尺的肌肤。
朴素的内衫弥漫着皂液的清香和她肌肤本身的香甜,情不自禁的收拢掌心,迫使她挺腰向自己靠近的时候,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高挺的鼻梁抵在肌肤之间的沟壑。
启唇含住拨开的一角。
夏橙下意识想要拨开他的手。
他反而在揽过她大腿的同时,将她的眼睛捂得更紧了。
夏橙不明所以。
另一侧的海绵已经被带了下来。
修长冷白的指节贴着支撑。
轻轻的托揉。
夏橙并不意外,但脸微微发红。
但她立刻克服了这种情绪,把手从他的手腕移开,落在自己身后的背扣。
瞬时散开了来。
他的指尖微微收拢,透着一丝嘲弄的挑起唇角:“这么主动?”
“温先生,是你先吻上来的。”夏橙纠正道。
“那不是你先坐上来的?”
“不是你先让我试试看的?”
温时年现在没心情和她争论。
只觉得手感很好,把玩的身心愉悦。
难得纵容她,主动败下阵来:“恩。”
夏橙却不再纵容他。
主动搂抱着他的颈脖,寻着记忆中的方向,低头向他嘴唇的吻去。
他躲闪不及。
她的唇已经落了下来。
他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可是心里和身体都没有任何不适感,甚至渴望她能索取更多。
温时年不知道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只是自己觉得从一个极端,来到了另一个极端。
而这样究竟是对是错,他也说不清楚。
他嘴唇微微张开。
她便含着他的唇瓣,将舌探入了他的齿间。
他分明的喉结随着她舌尖的缠绕深入,微微滚动。
她也不知不觉贴着他的腰腹坐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少了一些较劲。
多了一丝尊崇于本心的真诚。
他松开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掌。
揽过她的大腿,主动回应着她的亲吻。
周遭一片寂静。
只有唇齿缠绕发出的啵啵声。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而夏橙还没有亲够,垂着眼眸,在他伸手的同时,率先摁断了电话。
温时年由着她将自己推到在凌乱的桌面上。
由着画笔和调色盘掉落。
然而他的电话却在孜孜不倦的响起。
夏橙无意参与他的人生,她只是想安心的享受课间的十分钟,直接将他的手机关机了。
温时年见她是要动真格的。
揽起她垂落在自己眼前的长发:“小妹妹,你要是真的睡我,可是要负责的。”
夏橙被迷花了眼。
手指不停解着他的衬衫,一边吻着他的颈脖,一边回道:“不负。”
“那就不让。”他掐着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里透着浅淡温柔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仿佛有些悲伤,那张精致如艺术品的脸,越发的漂亮清绝。
夏橙看得晃神。
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会让你让的。”
温时年自是不信。
正想出言嘲弄,她却主动握着他的手,带到了自己衬衫下的起伏。
温时年被逗笑了。
一边顺从的托揉着一边毫不领情的调侃:“小妹妹……”
话音未落,他的喉结被轻轻舔了一下。
他调侃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仿若未闻的含吮着他的喉结,见他没有拒绝,更是肆无忌惮用舌尖逗弄。
他的喉结咽了又咽。
终是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的指尖捏着他衬衫下的峭丽。
贴着他的腰腹。
轻轻的厮磨。
发出刻意又本能的低语。
温时年感觉到她的手指落到自己的腰带。
妥协般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放在书房里的另一部手机也响了起来。
透过幽静的走廊孜孜不倦的响起。
温时年不得不睁开眼睛。
唇边泛起一抹深长的笑意,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幸灾乐祸,满是惋惜的开口道:“妹妹,看到今天是真的不行了。”
夏橙不甘心的咬着嘴唇。
由着铃声响起,都没有从他身上起来的意思。
他向着半敞的门扫了一眼:“应该是真的有急事。”
夏橙不得不直起腰,主动退了下来。
他看着她那张情绪外露的脸。
又是意外又是好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系着自己散开的衬衫往外走去。
夏橙很少有情绪起伏这么明显的时候。
他那样的人阴晴不定,下一次想让他像这样妥协,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但她还是很快平复下来。
用力吹了一下落在眼前的头发,重新扣上自己的衣衫,捡起了掉落在管装颜料和调色油,她不懂画,但是光从她捡起的东西,就觉得这些东西一定很费钱。
而他就那样肆无忌惮的丢在桌上。
全然不觉得心疼。
她把颜料的瓶盖一一拧紧,所有物品摆放整齐以后才向着卧室里走去。
她坐在床边,他也正好握着酒杯,打着电话从外走进。
他径直在她对面的实木背椅坐下。
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爬山?现在?你们是不是闲得找不着事干了?”
夏橙听出他是在打电话,也从他的眼神中明白,电话那头费尽心思找他,就是为了约他去爬山。
他明显是在挑衅她。
夏橙不想搭理他,掀开绒被准备睡下,只听他淡淡道:“等会儿,我问一下。”
随即向着她扬了扬下颚:“爬山,看日出,去吗?”
夏橙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忽然猛的起身,抓着他的领口,“你就是为了躲我。”
温时年由衷的笑了起来。
自然上扬的眼睛里满是温柔,“我又不是不行,我躲你干什么?”
夏橙立刻向着他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看去。
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他眼底笑意更甚,温声问道:“去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颇为不解道:“阿年,你和谁说话呢?”
语气还怪温柔的。
温时年没有回答,等着夏橙开口。
电话那头再度催促道:“去不去,给个准话。”
温时年也催她,“睡我还是看日出,选一个?”
“看日出。”夏橙顿时给出了答案。
“行,”他点着头,再度拿起
电话回道:“去,恩,过来吧。”
电话挂断。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望着对方。
他的眼睛里满是鲜有的温柔和笑意。
夏橙看出他在取笑她,没好气提了一下他的脚尖:“笑什么。”
他顺势站起身,脱下身上的衬衫逼近她:“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把刚才没办完的事办完。”
“你这么快的?”夏橙没好气的躲开。
他认真的想了想,“反正肯定不久。”
夏橙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已经到了可以谈论这种事的关系。
又羞又恼的瞪着他。
他得逞般的挑起唇角,直起身道:“我去洗澡。”
夏橙才不要这么急促的第一次,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毫不客气道:“不要。”
他径直进了浴室,
夏橙平复着情绪上前,敲着浴室外面的门,“温先生。”
“恩?”
“我说我不要。”
“那就去换衣服,”他刚刚脱下身上的衬衫,打开门道:“把你最厚的衣服穿上,山上很冷的。”
夏橙这才知道,他一直都是在逗她。
认栽的点了点头,合上了浴室的门。
温时年的朋友来得很快。
他刚把羽绒服穿上,楼下便有车灯闪烁。
他和夏橙一前一后下了楼。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缓缓放下车窗,难以置信打量着他身后包得严严实实的夏橙,确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后,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从不留人过夜的吗?”
温时年不想搭理他。
假装没有听见,打开后座的车门,侧过身,示意夏橙先上车。
副驾驶的男人一直紧紧追随着她。
直到她坐进车厢,摘下头上的帽子和脖子上的围巾,男人都没有移开目光。
温时年探过头,挡在夏橙身前和他对视:“看什么?”
“她不是……明星吧?”副驾驶的男人连连称奇:“我以为你非女明星不谈呢。”
“闭嘴。”温时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冷冷制止道。
男人很快回过神。
向着夏橙伸出手:“你好,我是年的发小,徐言川,你可以和他一样叫我川儿。”
夏橙虚握了一下。
“你好,夏橙,是一个演员。”
“演过什么?”
夏橙说出几个剧名,他都没有看过,但还是很有礼貌回:“我回去看看。”
夏橙礼貌的点了点头。
温时年拉着羽绒服的领口,淡淡扫了她一眼。
身上除了徐言川,还有两个男生。
一个负责开车,一个坐在夏橙的右边,见到温时年便一口一个“时哥”,对上夏橙便心虚的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夏橙也识趣的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温时年不动声色的揽过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夏橙顺从的往他身边靠去。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眼睛都快惊了下来,识趣的和夏橙保持着距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车厢里安静非常。
夏橙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注视着昏黄寂静的街道。
徐言川率先打破沉默:“你和白筱雪闹那样呢?听说她今天在你家客厅等了你一天,都没见到你。”
“你也来给他们白家当说客呢?”
“不不不,我只是单纯好奇发生了什么,以你的性格,不是除了很严重的事,应该不会让人吃闭门羹,而且对方还是白筱雪。”徐言川着重强调道。
“和她没关系,是她妹妹。”
“白凝霜?她不是绞尽脑汁想嫁给你吗?她做什么吗?”
“她在我酒里下药。”
“下什么药?”徐言川下意识问道,随即反应过来,猛的转过身道:“真的假的?那女的疯了吧?”
温时年眉梢微挑,气定神闲回道:“白筱雪还来给她当说客,说和白凝霜没关系,是我女朋友要对我下药。”
不止徐言川看了夏橙一眼。
夏橙也十分的诧异向他看去。
显然也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本来这件事说了也就算了,昨天白凝霜的一个朋友——你弟弟小飞也认识,算是大家共同的一个朋友吧,”温时年扫过夏橙旁边的男生,“哭着求我去白家帮帮白筱雪,因为她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她爸对她下了死手。”
“卧槽,这关你什么事?完全就是他妈的道德绑架——”
温时年并不否认。
神色淡然的托着脸:“我和他说了,我不参与这件事就是最好的,他还是一个劲求我,结果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什么局面?”整车人只有夏橙不知道,脱口而出问。
温时年唇角微挑,揽过她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口:“小朋友别听。”
第18章 日出“不爬山,然后爬我?”……
夏橙意识到这是他的私事。
他在和朋友阐述,并不是在向她解释,轻轻应了一声。
然而坐在前面的徐言川注意到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他第一次看到温时年对一个人这么没有防备心。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众星拱月,却总是远离人群,冷漠孤傲的少年,他对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感,和谁都保持着距离。
那时候,开朗好动的徐言川算是温时年,年少时唯一的朋友。
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直到近几年才算热络起来。
一晃眼十年都快过去了。
一边感叹时间过去的真快,一边对夏橙刮目相看。
对她的态度也越发客气。
继续之前的话题回道:“难怪你不见白筱雪呢,不过你也算帮她把她爸解决了,至少没人——”
温时年轻轻摇了摇头:“她倒是未必会那么想。”
徐言川不知想到什么,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也是可怜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温时年并不接受他的辩解。
“你和白筱雪到底怎么了?以前你可是……”
“以前是以前,”温时年毫不留情打断:“难道你会觉得,现在的你和十年前的你,还是同一个人吗?”
徐言川一愣,登时陷入了沉默。
不止他变了。
温时年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了。
曾经冷漠孤傲的少年,成为了名利场的中心,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不再对这个世界提出任何质疑。
相反他这个年少时的拥有无数朋友的人,远离名利场,常年游走在人迹罕至的森林秘境,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只剩下温时年一个。
他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是啊。”
温时年也不再这件事上多言,换了一个话题道:“你这次准备在这边待多久?”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车上的另外两个男生始终没说过话。
夏橙也识趣的没有再参与,
只是无意中扫到另一侧的车窗,不由一愣。
上面倒映着旁边男生的微信界面。
男生浑然不知,还手指飞快的和微信群里的朋友八卦着。
夏橙很清楚她成为了对方的话题。
但是她并没有横加干预,因为她显然不是话题的中心,而话题中心还在肆无忌惮的闲聊。
她收回视线。
若无其事的平视着前方。
入夜后的郊区,看不到一个行人,就连车辆也是寥寥。
临近景区,山野间泛起雾气,周遭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
搂在夏橙腰上的手紧了紧。
她不动声色的直起身,和揽在她腰上的手拉开了距离。
温时年见状也不强求,收回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朝着窗外看去。
抵达景区的停车场,
夏橙一下车被感觉到一股呼啸的冷风,拉起外套后面的帽子,盖在了脑袋上的另一顶冷帽上面。
看起来格外滑稽。
温时年不禁扬唇笑了出来。
夏橙
不愿搭理他,仿若未闻的往前走去。
她穿得是一双普通的平底雪地靴,走得却比穿着登山设备的徐言川还走得快,徐言川以为她不懂爬山技巧,在旁劝说她走慢一点儿,免得后面体力跟不上,而且现在距离日出还早,慢慢走也没关系。
殊不知夏橙已经有意减缓了速度。
比起西北群山的辽阔和陡峭,京市的这点儿坡度,与她而言,如履平地。
夏橙也不为难其他人,淡淡回道:“没事,你们慢慢走,我在前面等你们。”
“那不行,你一个女孩子走前面多危险啊,”徐言川回过头道:“阿年……”
只见温时年远远的落在人群后面。
连衣的帽檐拉得极低,结合着拉高的冲锋衣领口,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些许的眉眼。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似乎并不在意夏橙的去向。
徐言川只能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夏橙看着他手里拍摄的设备:“你是……户外旅游博主?”
“差不多。”徐言川因为长期户外徒步的缘故,哪怕手里举着设备,也能跟上夏橙的速度,但是他要拍摄素材,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也慢慢和夏橙拉开了距离。
至此,夏橙已经完全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只有远处城市零零点点的灯火。
她在一块儿岩石坐下来。
给温时年发了一条消息:「你到哪儿了?」
他没有回复。
夏橙这会儿也冷静下来,起身回去找他。
他掉得太远了。
夏橙途中碰到了两拨人,一是专心致志拍着设备的徐言川,二是全神贯注拿手机聊着八卦的另外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临近山脚,才看见温时年慢慢悠悠走来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手机,也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夏橙现在相信,他是真的不行。
但是她也没有出言嘲讽,上前道:“温先生。”
温时年对她的到来丝毫不觉得意外。
从手机后面探出脸:“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拉你上去。”夏橙认真的问。
“不用,我对看日出没什么兴趣,你自己去吧。”他收回视线道。
夏橙欲言又止。
沉吟片刻,“那你……还说不是躲我。”
温时年被她充满幽怨的声音逗笑了。
放下手里,拉下领口的链条道:“小妹妹,是你选得日出,和我躲你有什么关系?”
“可你这也太不行了——”
“哪不行了?”温时年气定神闲打断道:“这不是爬着吗?”
夏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乌龟都比你快。”
“好像是,”爬了这么久,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停车场,但他并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抬起眉道:“那你背我。”
夏橙看着他将近一米八六的个头。
亏他说得出口。
可是夏橙还是当真了,伸出手道:“背不了,但我可以牵你。”
他并没有接。
答非所问道:“在车上的时候,在不高兴什么?”
夏橙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不由一怔“没有。”
“我那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夏橙没有否认。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的那些事都太复杂了,没必要让她知道,“小朋友,只要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就好了。”
夏橙将信将疑。
因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把她当成小朋友了。
故而也没有去深究。
此刻她的情绪也平复下来,气定神闲回:“知道了。”
“那就走吧。“温时年顺势握着她的手道。
夏橙犹豫了下,终是没有再挣开。
默不作声和他往前走去。
他漫不经心的张望着四周。
冷不丁开口道:“后悔吗?”
“什么?”夏橙抬起头。
“是不是感觉还不如在家睡我。”他打量着脚下的石阶问。
夏橙“……”
毫不留情拆穿道:“是你觉得,这还不如在家给我睡呢?”
“确实。“他盯着自己鞋底的泥泞,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夏橙知道他在逗她。
不想搭理他,加快步伐道:“走快点儿。”
他却顺势将手环在她的脖子上。
脸贴着她头顶斜落的连衣帽檐,微微弯着腰道:“走不了了,你背我吧。”
“骗人。”他走到现在,连汗都没有出一点儿,哪里算走不了了,夏橙挣脱道。
“怎么就骗人了?”他顺着她滑落的帽檐,将脸枕在她的肩上道:“而且我看天气预报,后半夜可能还要下雪。”
他显然是在打退堂鼓了。
夏橙难得计较,松开拨开他的手,加快步伐往前走去,谁知他话锋一转,“所以,让我抱一会儿,恩?”
夏橙:“……”
他环在她脖子的上,不动声色搂住了她的腰。
夏橙佯作不知,继续往前走,只是不经意碰到他环在自己身上的手,伺机问道:“你的手不冷吗?”
他垂眸扫过她因为发热拉低的外套领口。
“有点儿。”
“那你还不……”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外套下的心口一沉。
他一本正经的拢了拢手指:“这样好点儿。”
“温——”
“恩?”
“温先生,”夏橙克制着情绪:“你如果不想爬山,我们可以回去。”
“然后爬我?”
“温时年——”夏橙忍无可忍。猛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扬手就要打他,温时年仰身躲开,一个漂亮的侧身走到了她面前,双手插兜的俯视着她。
优雅漂亮的脸上尽是挑衅。
夏橙气急败坏,拉开羽绒服长及脚踝的拉链,一副不打他绝不罢休的姿态。
他也不复之前的慵懒。
挑衅般的向她勾勾食指,便快步向着山上走去。
夏橙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在后面追他。
走在前面的另外两个男生,以为他们蛐蛐温时年的事,被他知道了,吓得脸都白了,结果温时年看都没看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夏橙紧随其后。
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对他,他们之间也不是这样的关系,可她此刻完全忍不了,肆无忌惮叫着他的名字。
眼瞅着要追上了。
温时年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台阶上,转身向她看来。
夏橙避之不及。
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温时年早有准备,一只腿往后退了半步,便稳稳接住了她。
夏橙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反而冷静了下来,企图从他怀里怀里退出来:“温先生。”
他却摁着她的腰,不容她退却分毫。
“恩?”
夏橙发现好好他说话没用。
他就是在故意激怒她。
那股压下去的恼怒又浮现了出来,“希望你下次在外面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
“刚刚那样。”
“这样?”他眼睑微垂,漫不经心又在她毛衣下捏了一下。
夏橙没想到他能肆无忌惮到这一步。
耳垂发红的扫过四周,所幸并没有什么人,只能看到远处城市亮起的灯火。
周遭一片漆黑。
只有呼啸的风声。
“我希望,”夏橙攥着自己的手指,“你能给予我最基本的尊……”
话音未落,温时年已经掰开她攥在掌心的手指,等着她把最后一个“重”字才说出来,才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冲锋衣下的胸口:“又觉得我在践踏你?”
夏橙没有否认。
也无法否认。
只能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游走。
他总有办法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她才如梦初醒的收回手,彻底消了气:“行了,走吧。”
温时年并没有动,仿若未闻的凝视着她,“亲
一个。”
夏橙以为自己听错了。
满脸难以置信。
他不依不饶。
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飞快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他宽薄的眼睑微垂,在她松开他的刹那,揽过她的后脑勺,张开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周遭夜色被远处的城市染上昏黄的光,
山林被吹得猎猎作响。
夏橙因为紧张拽着他的手指,不自觉松开了来,闭上眼睛安然的接受这个吻。
风卷起她的头发,黑色的发丝被卷到他的脸上。
车上的另外两个男生看到正是这一幕。
两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温时年听到他们戛然而止的脚步声,松开揽在夏橙脑后的手,睁开眼睛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始装忙。
左看右看,险些原地碰撞在一起。
温时年仿若未闻的牵着夏橙往前走去。
纵使他们和温时年再不熟,也明白了这个女孩对于他是特别的,可是夏橙并不知道,她也不在乎他像这样吻过谁,只是觉得他和她之间,有过这样一个瞬间就足够了。
两个人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了光。
徐言川在台阶下面的观景台架起了机器,夏橙和温时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远远的看见一个“咸蛋黄”从云层中升了起来。
这一刻,夏橙忽然觉得没睡到他也没关系。
她和他看过日出,拥有过同一个清晨就足够了。
她对他好像没有遗憾了。
她回头看向他,“温先生。”
“恩?”他眯着眼睛回过头。
“你现在还后悔吗?”她双手撑着身下的岩石,仰头迎着一轮朝阳,风卷起她的发丝,那张漂亮的脸上全是满足以后的平和。
他直直盯着她的脸。
许久而后才淡淡移开视线:“有一点儿。”
夏橙不解。
他面对这样美的景色居然还有不满。
他一本正经的偏过头:“应该让你睡了再出来的。”
夏橙:“……”
经过这一晚,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语出惊人,假装没有听见。
温时年见她不再吃这一套。
勾着唇角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第19章 除夕“找人的是他,要她抱得也是他……
从山顶下来,温时年的司机已经驾车在停车场等待了。
大家在附近吃了顿早餐,才分道扬镳。
温时年和夏橙上车以后,司机便驾车直奔机场。
抵达沪都,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夏橙拿着行李,在停车场和温时年告别。
温时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坐在轿车的后座,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她,默了默:“今天晚上不和我一起吃饭吗?”
“应该不了。”
温时年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唇。
终是什么都没说,缓缓升起车窗道:“那晚点儿再说。”
夏橙想了想。
“好。”
这应该是对他们之间最体面的方式了。
温时年的车走了,马悦的声音便从后面冒了出来,随即猛的抱住了她,夏橙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笑着和她往外走去。
夏橙先去了公司,而后才回去睡了一觉。
睡到晚上,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开始收拾着准备进组的行李。
马悦也在收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夏橙的手机忽然持续不断的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发现导演拉了新演员进组,新演员正在和大家打招呼,夏橙本来也想跟风,忽然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画。
夏橙一下叫笑了。
虚情假意的发了一个“欢迎”的表情包。
她这个表情包发出来,之前传她们不和的言论立刻不攻自破,导演也松了口气,可程画并不领情,全程都在起哄着让霍起钧发红包欢迎她。
其他人一看就觉得她和霍起钧关系匪浅。
霍起钧也大方,丢了一个两百的红包在群里,夏橙立刻抢了一个,五十九块八。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比她抢得多。
程画又开始起哄,让领得最多的人发红包。
夏橙没搭理她。
导演见状又发了一个,夏橙也抢了,三十二块一,程画直接在群里@夏橙:「你抢这么多,却一个都不发,是不欢迎我吗?」
夏橙直接把之前的表情包截图发在群里。
并且发了一个红包在群里。
但是打得却是“感谢导演和霍老师”的招牌。
群里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发红包感谢导演和霍起钧,迅速把韩画进群的风头压了下去。
马悦在旁不满的说:“你还搭理她干什么?她都那样对你了。”
夏橙手速不减的抢着红包,抢得一双眼睛直发光,“我不是搭理她,我是做给导演和其他人看得,即便她以后找事,大家有了这个初印象也不会觉得是我的问题。”
马悦听了以后就明白了。
可还是觉得不满:“这该死的生活还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称心如意。”
夏橙却已经习以为常。
谁出去上班不遇上几个讨厌的同事呢?人只要想在这个社会拥有一席之地,就要不断的争取,竞争,所谓的桃源乡根本就不存在。
她连着抢了十几个红包。
有了导演和霍起钧的前车之鉴,大家的红包都不好意思低于两百,除开夏橙自己发出去的两百,还倒赚三四百。
此时的她简直比谁都欢迎韩画的到来。
红包的浪潮结束以后,夏橙正准备放下手机,温时年发来微信:「晚上也不过来了?」
「恩」夏橙回道:「明天去影视城,后天进组」
他现在早有准备,没有任何强求。
换了一个话题:「那你猜我现在在干什么?」
似乎怕她觉得无聊。
他特地补充道:「有奖竞猜」
她顿时认真了起来。
思索片刻:「喝酒?」
他没说是与不是。
直接发了一个红包过来。
夏橙立刻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点了领取。
又说:「我本来还想猜画画的」
他依旧不答。
又发了一个红包。
夏橙不解:「?」
他发来一张照片:「都是」
照片里是素描的线条和阴影,旁边的画框放着装了半杯酒的酒杯。
与他在京市画得那副画不同,这幅画是一个骑马的少女,少女似乎在哭,眼睛里透着难以形容的绝望。
画室里黑漆漆的。
只有旁边的落地灯亮着光。
夏橙一时说不出那种感觉。
仿佛被少女眼中的悲伤戳中了般,「我以为你在外面和别人喝酒」
「没有」回完这两个字,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我对人群并没有那么渴望」
这是夏橙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一面。
而他此刻有意向她展现。
「为什么?」
「我不喜欢人,也不喜欢任何有温度的东西」过了两秒钟以后,他又将这句话澈了回去,重新回道:「没为什么,早点睡吧,晚安」
夏橙也假装没有看见。
「好」
放下手机以后,她却没了再收拾的心思。
起身向着窗边走去。
马悦以为是韩画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上前关心道:“那个女的又在别人面前说你什么了?”
夏橙摇了摇头。
“不是她的事。”
马悦不解的歪着头。
她却无法向马悦解释。
夏橙只是感觉到一股不具名的悲伤。
心脏莫名的有些作痛。
可她依旧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的情绪。
很快就收拾起行李,继续自己的事。
**
下午四点,她从影视城附近的高铁站下车。
刚刚坐上公司派来的车,并听见马悦追着她喊道:“姐,看热搜看热搜。”
夏橙不明所以打开手机。
只见韩画和剧组的名字被挂在文娱榜第一。
在剧组官博公布韩画的角色不到两个小时,官博就删除了这条微博,默认换角儿,而在半个小时前,韩画也从群里退了出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
以至于夏橙也是现在才发现。
夏橙尚未回神,马悦已经笑出了声,“老天爷现在管用了,都能听见我的祈祷了。”
可是夏橙知道这股神秘的力量来自谁。
但她并不确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佯作不知道:“行了,别议论别人的事了,要是让有心之人听去了,又是我们的问题了。”
马悦连连点了点头。
夏橙坐车到了酒店。
她买给小枝的电话手表也到了,小枝拿到手表的第一刻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夏橙从小枝的镜头里看到她奶奶神色不明的脸,主动问奶奶要了电话和银行卡。
听到夏橙要给她打钱给小枝买东西,她才变得笑逐颜开,说这怎么好意思。
夏橙也同样笑着说没关系。
给她转了两百块钱。
夏橙做这些仅仅只是为了小枝的生活好过一些,尽量不让他们把主意打到小枝的治疗费上面。
哪怕被当作一只可以被持续吸血的肥羊。
也好过没有价值。
让小枝和她一起被抛弃。
夏橙转完钱以后,无声的深吸了口气。
而后便开始布置住得房间。
晚上,霍起钧也到影视城附近。
主动请她和其他演员以及导演吃饭,算是通过这种方法让大家熟悉了起来。
餐厅在酒店附近。
夏橙穿上外套直接过去了,她到的时候,导演和其他演员已经到了,通常这种场合她都是坐门边的,但是这次托角色的福,直接被安排到了导演身边。
另一边坐着男主角霍起钧。
导演先是和大家客套了一番,酒过三巡,导演才说起今天下午官博被删,韩画退组的事。
韩画得罪了圈内的大佬,她身后的资本也保不住她,只能绕道,别去触大佬的霉头。
组里的大部分艺人都是没资本的打工人,听到资本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不由生出一丝后怕。
然而导演一句话就绝了大家的念想。
“这通常都是艺人背后的资本得罪了人,把艺人当炮灰的,我们这种通常触碰不到这个级别。”
“啊?导演,你这么大个导演都触不到的这个级别?”
导演摆了摆手:“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凭作品说话,但凡多扑几部,管你以前有多少代表作,一样没人愿意找你,大家都只是打工人而已。”
听到导演的话,大家顿时露出一丝泄气的神情。
他这么大的导演都有失业的可能,他们这种没有背景又没有名气的小演员,更是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但是导演的说的是扑了以后,我相信我们这部剧一定行的,”霍起钧端起酒杯道:“大家从此都能在圈内有姓名。”
“对对对,霍老师说的对!”原本低沉的士气一下就被这句话激励了起来,原本安静的包厢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夏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什么。
大多时候都是别人在说,她在笑,等到吃过饭,从饭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其他人都散了。
只剩下夏橙还在餐厅门口等他。
霍起钧不解的打量着她:“怎么了?”
夏橙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他的压力应该才是最大的,这算是他从电影咖“下凡”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所有的收视和数据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他还要去激励其他人。
这个圈子又残酷。
在成为资本之前,没有人会拿着真金白银陪你试错。
“我虽然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的。”夏橙无比虔诚的说道。
这就是她,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虚情假意。
看似播单,其实永远碰着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推荐你演这个角色吗?”
夏橙自是不知他的想法。
他单手拍在她的肩上,“因为只有你不会在我巅峰时慕名而来,也不会在我低谷的看不上我,在你这里,我永远只是我而已。”
夏橙不喜欢听他神化自己,躲开他的手:“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也有我的私心,我也爱财,我也比任何人都想出名,也想借这部剧在圈内有姓名。”
“但是你不会想看我笑话,”霍起钧带着一丝醉意的笑道:“这就够了。”
夏橙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只是觉得每个看似风光的人,都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人生这条路上,被困住的又岂止是她。
“那我走了。”夏橙双手插兜,神色淡然,不见丝毫的动容。
霍起钧全然不觉得意外。
挥了挥手:“有人来接你吗?”
“不用,我就住在剧组包得酒店,几分钟就过去了。”
“那行,再见。”
霍起钧的经纪人也来接他了。
她也转身离开了。
**
韩画退出以后,很快就有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顶了上来。
夏橙本来想问温时年那样做的原因,得知新顶上来的艺人是牧以影业旗下公司的艺人,她便收起那些多余的想法,专心拍自己的戏。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
项目正式开机。
举行了开机仪式以后,便开始正式拍摄。
夏橙在A组,霍起钧在B组,别说对手戏,开机一个月连见面都是寥寥,相比之下,夏橙每天正式拍摄的时间不到十个小时,而霍起钧从早打到晚,夏橙下早班的时候去看过几次,基本都是吊着威亚火里来,雨里去的。
可见这大男主也不是那么好当。
时间转瞬即逝。
两个人的通告终于有了同一个场景,然而已经临近除夕,剧组放了两天假,除了夏橙,其他人都基本回去了。
大年三十,酒店里空荡荡的。
夏橙蹲在窗户前,看着从窗外落下来的第一场雪。
旁边的电煮锅发出清水沸腾的咕隆声,她揭开锅,里面冒出一片白雾。
她将关东煮的锅底材料倒入清水,原本沸腾的清水瞬间又平息了下来,她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昆布,等到水没过食材,才喝上盖子,望着玻璃上凝结的雾气,无声的呼出了口气。
拍了一张照片。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上面闪烁着温时年的名字。
她有瞬间的怔愣。
她已经一个月快没有和他正儿八经说过话了,两个人全然不同的作息,连微信联系都勉强。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
夏橙略显迟疑的接起电话:“喂?”
一度以为他是打错了。
“在干什么?”
“在熬汤,准备做关东煮。”
“够两个人吃吗?”
“应该够。”她扫了一眼旁边的食材道。
“那就行,我这边还带了一些熟食,大约半个小时到,给我发一个你酒店的定位。”
夏橙一怔。
透过凝结在窗户上的雾气,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生出了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
“你回来了?”
夏橙知道他这半月都在外面举行画展。
网上也有很多关于他的画展晒图,她曾经见过的那两幅画被陈列在展馆的中心,但拒绝售卖。
几乎每个人都会被那个倒在血泊却眉眼平和的少年吸引。
而那个流着泪骑马的少女,在瞳仁渲染上颜色以后,眼睛里的绝望消失殆尽,反倒流露出一种充满希望的坚毅。
“恩。”他轻声应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夏橙又是一愣。
却什么都没问,声色平淡的叮嘱道:“注意安全。”
“好。”
电话挂断。
夏橙把定位发给了他。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她关了火,将信将疑的打开门,却看见时隔一月未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飞行夹克站在酒店的走廊
上。
偏棕的金发已经又染回了黑色,自然随意的往后梳去。
那双深邃冷漠的眼睛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慵懒清瘦的身形衬得并不开阔的走廊变得低矮狭窄。
“好久不见。”
“女朋友。”
夏橙听着他的称呼有刹那的恍惚。
但是很快回过神来。
夏橙被他叫得有些晃神。
但是很快回过神来。
他只是在提醒她现在还挂着的身份。
垂眸侧过身道:“进来吧。”
“温先生。”
温先生感觉到她有意的疏离,眼底的笑意一深。
他进到屋内,下意识打量起来,房间并不算宽,常规的酒店大床房,一眼就能望到头,但因为她长期居住的缘故,房间多了一丝温馨,尤其是纯棉的淡蓝色床单,竟营造出一种类似家的感觉。
他随手将装着熟食的食品袋放在电视柜上。
扫到垃圾桶里的速食包装袋,没有作任何评判,漫不经心环视着床头:“这个房间,除了我还有谁来过吗?”
夏橙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查自己的岗。
若有所思道:“只有我的助理来过。”
他垂着眼睑。
双手插兜的走到她的身后:“那你对我这么冷淡?”
这话说得,就跟她是有了新欢,才这么冷落他。
夏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会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让原本冷清的房子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过年,忽然多了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温时年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她。
就在夏橙以为他一些怜悯她的话,只听他轻描淡写的回道:“这么巧。”
“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恩。”
夏橙自是不信,但也没有拆穿他。
扯掉锅的插插头,仿若未闻道:“吃饭了。”
她摆好折叠的方桌。
放上锅和两张矮凳,转身拿碗和筷子。
他在矮凳坐下,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她。
夏橙头也不回道:“温先生,你要吃饭吗?”
温时年默不作声注视着她围裙下的腰。
气定神闲问到:“夏橙,你没想过抱抱我?”
夏橙盛饭的手有片刻的迟疑。
若有所思道:“温先生,你想抱吗?”
“恩。”
“那你等一下。”她盛过饭放在桌上,蹲跪下身,背着双手解着身后的结。
他垂眸扫过她围裙和家居服下挺起的胸膛。
饱满,圆润,却又没有任何刻意的引诱。
未等她解开,他已经一把揽过她的腰。
迫使她跪在他膝盖间的矮凳,在他的怀里贴了一个满怀。
他带着一丝玩味的钳制着她身后的双手。
伸直着一条腿,倚着水蓝色的床单,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有没有想我?”
夏橙跪在凳面的膝盖,随着他伸长的腿,颇为往前。
她清楚的能感觉到什么,脸颊不可控的发烫,“温先生——”
“恩?”他仿若未闻的由着她的膝盖厮磨:“有没有想我?”
“有。”夏橙识时务的服软道。
“那不给我打电话?”他解开她身后尚未解开的围裙结,修长冷白的指节掀起家居服一角。
软糯的面料和他冰凉的指节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夏橙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佯作恼怒的推开他,然而却不争气的软下了腰,到唇边的呵斥成了毫无攻击力的低吟。
“恩?”他松开钳制着她的手,揽紧了她的腰。
“那你……不是也没——”她企图控诉他,然而他却用指节夹着,轻轻用了点力,带着一丝逗弄的反问道:“不是你说喜欢我的吗?结果,找你的人是我,让你抱的人也是我。”
夏橙说不出话来。
原本贴着他大腿的膝盖,也不自觉抬了起来,主动变换坐姿,跨坐到了他的腰上。
“恩?”感觉到她的主动,他的神情越发自若,托揉着的手指也越发游刃有余,蛊惑着她向他索取。
夏橙辩无可辩。
说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索性坦白:“错了。”
“就只是错了?”
夏橙不想听他说话了。
主动搂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却侧头躲开了来。
“回答我……”
夏橙才不想回答他。
他的唇往哪躲,她就勾着头往那追,他躲了两下没躲开,便仰起头,由着她亲吻。
夏橙含着他微张的唇瓣。
发现他的吻技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忍不住调侃他道:“温先生,那个视频好像还是有用的。”
温时年正想问是什么视频,而后猛的反应过来,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她娇嗔出声,“疼。”
“亲我还有时间走神?”温时年不满反问。
她自知理亏。
再次启唇含住了他的唇瓣。
两个人越吻越深。
直到她的背碰到身后的方桌,发出轻微的响声,才意识到此刻的正题。
主动松开他的脖子,难为情的直起身道:“吃饭了。”
第20章 收留“像极了会所里的模子。”
温时年却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怎么了?”
“就这样?”他直起身道。
“你……”她欲言又止:“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难为情的移开视线:“你如果不走的话,等会儿洗了澡还可以继续。”
温时年听出她话里的深意。
似笑非笑眯起眼睛,见她的脸被自己盯得发红,才松开她的腰,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下:“想得还挺美。”
“那你要是不想,你……摸我干什么。”夏橙也不服气,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小声嘟囔道。
温时年听清楚了。
不动声色扫过她整理内衫的手,主动伸手,试图帮她整理衣衫,结果手在碰到她里衬的那一刻,又情不自禁往上推了推。
将两只手覆了上去。
夏橙羞涩难当,可是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她也没有推开他。
不自觉娇嗔道:“温先生——”
他仿若未闻的推开她软糯的睡衣。
垂着浓密的长睫,吻上了自己指间的缝隙。
夏橙咬着嘴唇。
情不自禁将一只手反撑在他的膝盖。
他柔软温热的舌尖,有意识的扫过,包裹。
她压在他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却在这时轻轻的咬了一下。
她失声难抑。
他抬起头来:“有没有想我?”
她眼含水波的点了点头。
他这才满意的在她唇上碰了下。
替她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衫。
夏橙回过神。
意识到他对自己的蛊惑,脸更红了,强作镇定的站起身:“吃,吃饭了。”
却险些碰到身后的桌子,温时年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慢点儿。”
夏橙像见鬼似的,迫不及待收回手,躲开了来。
温时年也不着急。
看着她试图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凳子,伸腿勾了勾道:“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有吗?”夏橙故作轻松的解释:“这个房子就这么点大,再远能远到——”
“坐过来。”他一眼就看穿她的虚张声势打断道。
她这才把板凳向他身边移去。
直到近得不能再近,他才移开视线,仿若未闻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夏橙吃到一半,才想起他带来的东西。
里面是已经煮好了海鲜,专程用保温袋装着,隔了这么久,还是热腾腾的。
夏橙看着色香俱全的食物,心情瞬时轻松了不少。
也不去和他计较之前的事,吃了一口,满意的向他竖起大拇指。
他被逗笑了。
喝了一口水道:“又不是我煮的,你夸我干什么?”
可是看着也不像是家里做的。
她想了想,“那你在哪家店买的?帮我给人家一个好评。”
“行,我会给店老板说一声的。”他夹起她煮得菜吃了一口,发现比他想象中好吃
许多,堪称鲜美,又连着吃了几块。
不禁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做菜的。”
“我煮的饭也不错,你尝一口,”夏橙推荐道:“这是小悦的妈妈从家里寄过来的,和这边的大米口感不一样。”
“哪个小悦?”
“我的助理妹妹。”
“哦,”他端起碗,吃了一口饭问:“那平时拍戏只有你和你的助理在?你的经纪人呢?”
“她在京市带其他艺人。”
她说得轻松,可温时年一听就猜到其中缘由,抬起眼睑问:“你腕不够?”
夏橙颇为勉强的勾起唇角,“算是吧,她和老板都觉得……我不是会红的那种。”
圈内人都赌她会红的时候,她的经纪人和老板却从不这样认为,都觉得她能多捞一点儿就捞一点儿,从来没有为她规划过一条长远的职业道路。
“为什么?”
“我的性格,”夏橙回想起老板在会议上对她的评价:“我拉不下脸,又没有能端着的资本,现在人年轻,表演还有点灵气,等几年也就那样了。”
“你也这样认为?”
夏橙摇了摇头:“我不在乎,因为我的理想不在这里。”
“那你的理想在哪里?”
夏橙沉默片刻。
“读书。”
他若有所思,“可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读书不也是为了找更好的工作吗?如果你能在这个圈子取得一席之地,不比读书更好吗?”
“可是我总觉得,读过书以后,看到的这个世界会是不一样的。”
温时年听出她对这件事有执念。
不再强求,顺着她道:“那你想过要读什么专业吗?”
“老师。”
温时年幻想着她穿着白衬衫一本正经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如果这是你的理想,那就去捍卫它。”
夏橙以为他会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可他并不评判,甚至会告诉她去坚持。
“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但是没有人理解我,可是在我最痛苦的那几年是创作拯救了我。”
他勾着唇角,双眸微微失神的回忆道:“我和画作的关系,就是它给予我顽疾,也赐予我良药。人这一生,总要去爱点儿什么,也要去为一些东西而痛苦,不然未免太无趣了。”
夏橙从来想过他们有一天会这样坐在同一张餐桌,探讨自己的理想。
直直的盯着他:“是啊。”
温时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道:“你在认同什么?你有为创作痛苦过,又为创作欣喜过吗?
“我没有,”她一瞬不瞬凝视着他:“但是我爱的人有。”
温时年立刻被逗笑了。
可是在极致的嘲弄以后,他的眼神陡然变得认真起来,轻轻揽过她的后脑勺:“夏橙,永远记住你这句话。”
“你的爱人。”
“你的爱人有过。”
彼时夏橙还不知道这句话对于他的含义。
只当平常的点了点头:“恩。”
吃过饭后,夏橙便把所有的垃圾收起,拿到楼下的垃圾桶丢掉。
随后回到楼上洗碗,烧好的温水倒入白色的塑料盆里,很快泛起一堆泡沫。
温时年站在门边,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夏橙以为他有话要说,冲干净手里的泡沫:“你要走了?”
温时年上前:“你希望我走?”
夏橙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正准备否定,他忽然弯着腰从后贴近。
夏橙不由一怔。
以为他要继续之前的事,出声制止:“温先生——”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穿过她的腰,接过了她之前洗到一半的碗。
他的脸抵在她的肩上,双眸认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拿着丢在塑料盆里的洗碗巾,擦着里面为数不多的碗筷。
夏橙盯着他那双冷白修长的手,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养尊处优。
她试图夺回来:“我来吧。”
他却躲开了她的手。
深邃冷漠的目光,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不由透过面前的镜子注视着他的脸。
他清瘦高挑的身影将她彻头彻尾圈在怀中,她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在他怀里竟衬出几分娇小。
夏橙猜不透。
满是不解:“温先生,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在洗碗,”他气定神闲:“不明显吗?”
挺明显的。
但不应该是他会做得事。
夏橙转过身,面朝着他。
他专注深邃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浓密的长睫一点点垂落,夏橙从包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他道:“温先生,新年快乐。”
温时年的视线再度落回她的眼睛。
“我已经过了收红包的年纪了。”
“但这是我对你新一年的祝福。”
“祝我什么?”
“祝你万事胜意,应有尽有。”
这对他不算数是什么祝福,但是也谢谢了她的好意。
“不客气。”夏橙在他身前打量了一番,最终为了保险起见,将红包放进他裤子后面的口袋,正准备回身,却被他逼近一步钳制在原地。
夏橙不明所以。
他似笑非笑的挑起唇角:“你让我想起了会所里的被摸了屁股的男模。”
夏橙虽然没去过,但是听到这么说也猜到了。
大部分的顾客摸了男模的屁股,会顺手往后面的裤兜塞一笔钱。
她顿时觉得过于见多识广也不是什么好事。
颇为不知所措:“不好意思,我没有想要羞辱你,我只是……”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既然钱都给了,要不要摸一下?”他主动俯身向她靠近。
夏橙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讽刺她。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的她应该认真的。
“谢谢,不用了,”夏橙礼貌回绝,躲开他贴近的腰,转身,接过他手里的碗:“温先生,我来吧。”
温时年垂眸扫过她和自己之间,一掌之隔的腰背。
再看着自己沾满泡沫的手,忽然起了坏心,收回手应了一声,挤出洗手液,洗完擦干以后,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新年快乐。”
他打量着她的腰背,拿出一个更厚的红包,塞在她围裙后面的系带。
她不是故意的,但他一定是故意的。
夏橙一抬眸,就和他戏谑的视线在镜子里碰了一个正着。
“温先生——”
“不用谢。”他气定神闲回道。
夏橙强忍着心里的不满。
把东西完便迫不及待出来找他,他拿着遥控器,站在电视前,挑选着为数不多的电视节目。
夏橙故作从容:“温先生,你是在为我没有摸你这件事生气吗?”
他没生气。
但她显然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他单手环胸的扫过她,“我看着像那么上赶着?”
“恩。”夏橙有意报复他的不够尊重,回答的格外干脆。
“那就是吧。”他轻描淡写。
“我现在摸可以吗?”
“不行,”他目不斜视:“那得是另外的价钱。”
夏橙:“……”
“你等一下。”
她抽出他给她的红包,想塞给他。
却发现这个红包格外的厚。
立刻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两百块,塞进他的裤腰。
装着胆子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
他毫不计较。
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我就值这点?”
夏橙一默。
这人脸皮厚起来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故作轻松的笑道:“温先生,方便问一下,你怎么对找男模都这么清楚?”
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觉得我找过?”
他这么大方的说出来,夏橙反倒不好说什么,只能出于客气:“当然不是,我就是好奇……”
“这么好奇,那等再有人过生日叫我的时候,我带你去。”
夏橙:“……”
这人简直无法沟通了。
可她也没有就此作罢。
有意挑衅道:“那是……要给我点一个的意思吗?”
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
“你试试。”
夏橙没敢吭声。
他收回视线:“那你还不如在家嫖我,我姿色比他们好多了。”
夏橙:“……”
他的坦荡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不自然的清清嗓:“那你……也会往别人的包上塞钱吗?”
“我有病?”
那倒不是。
主要
是他看着就不像那种很有道德底线的人。
温时年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不以为然:“既然你都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不是你……”夏橙脱口而出,忽然察觉到他脸色不对,立刻闭上了嘴。
“不是我什么?”他看似淡然,却不依不饶:“继续。”
夏橙不擅长说话。
瓮声瓮气的转过身:“我去洗澡了。”
他却早有预料般捏着她的嘴巴,“夏橙,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烂人。”
“那你要看你对烂人的定义是什么。”夏橙不自觉拨开他的手。
温时年有刹那的沉默。
夏橙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在自己嘴唇拍了一下,迫不及待转过身道:“我去洗澡了。”
温时年也不再为难她。
夏橙进到卫生间,还在为自己的话感到懊恼。
夏橙你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时,她带进来的手机响了。
姐姐给她打了视频电话,她正抱着小枝围坐在烧火的的铁锅旁边,小枝见到她,立刻便笑了,但是信号很不好,几乎是一接通就卡住了。
只能听到她和姐姐的声音。
两个人几乎都在说话,小枝问她看自己画得画没有,姐姐问她吃饭了没有,工作顺不顺利,这边的天气冷不冷。
夏橙一一答复。
她很久没有说过家乡的方言了,在这一刻,竟有一种归属感。
姐姐又说,前几天爸爸去她那里,聊起了夏橙,说夏橙不孝顺,过年不给他打电话,也不回去看他。
夏橙不想看姐姐为难,假意说了一声知道了。
姐姐犹豫了下,“爸爸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只是他受得文化教育有限,你别怨他。”
夏橙没有辩解一句。
因为在这件事上,姐姐永远比她更委屈,姐姐当年结婚,两头牛就把她换走了,丈夫比她大了十岁不止,没有受过文化,也无法出去打工。
“知道了,”夏橙依旧这么说:“你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在你卡上打了一千块钱,过年了,也给自己买点好的。”
听到夏橙给自己打钱,姐姐就会生出一种拖累夏橙人生的愧疚感,止不住的掉眼泪。
夏橙温声安慰:“大过年的,你哭什么,等我明年条件好点了,我接你来沪都过年,恩?”
“我就觉得我和小枝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没有。”夏橙斩钉截铁的回道:“你和小枝不是我负担,是我的亲人。”
如果小时候不是姐姐承担了大部分的农活,她也没有办法安心读书。
更不会想着要从大山里走出来,更不会有今天。
她望着镜子中那张少年老成的脸。
无声的叹了口气。
电话挂断以后,她脱掉身上的衣服准备洗澡,兜里却掉出温时年之前给她的红包,厚厚的一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缓缓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包。
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
她总说他不是一个好人,却是对她最好的人。
让人觉得讽刺,又有点儿心酸,甚至还带着一丝慰藉。
夏橙感到可笑。
放下红包,走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敲门的声音,关掉淋浴的水,“怎么了?”
“我下去拿东西。”
“好。”
夏橙洗完澡,吹干头发从卫生间出去,门外恰好响起敲门的声音,打开门,温时年左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右手提着一个工具箱子,胳膊下还夹着一个画架。
夏橙从上至下的打量着他。
“温先生,你这是……不准备回去了吗?”
“恩,”温时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似乎也觉得可笑,眼睛里泛起若有似无的讥讽,“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可以收留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