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封神榜 神


    黄帝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问题。


    让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神, 反过来求渺小、脆弱、一场雨都能带走生命的人?


    黄帝觉得,他和他的大孙子之间必有一个人疯了,而疯的那个人应该可能似乎也许大概率理论上来讲……不是他。


    黄帝甚至没有回答乾荒的话, 他的目光陡然冰冷起来,看向乾荒的目光中像是淬了冰, 口中的话却不是对他说的:“玄嚣。”


    玄嚣的心瞬间跳了一下,被父亲点名的恐惧让他几乎忘记了思考, 他的脑子甚至都来不及转一下,就吓得立刻站了出来, 对着黄帝躬身:“父亲。”


    风吹响黄帝的衣袍, 沙沙的声音也遮不住他话语中的冰冷:“将他带去虚无之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我的王图霸业,不能交给这样的叛逆之辈!”


    话音落下, 一瞬间, 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玄嚣和昌意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玄嚣几次婚配都因卦象显示不吉而宣告失败,再加上玄嚣本身也没有婚配的想法,因此至今无妻无子。作为黄帝大妃嫘祖的孙儿, 黄帝的长孙, 又是轩辕和蜀地联姻后诞生的孩子,更是天神降下的福气,乾荒一直都被认作是黄帝的接班人,是轩辕未来的君王。


    可是现在,因为乾荒对天神不敬, 黄帝几乎明言要废除乾荒继承人的位置,这如何不让人惊讶。


    玄嚣下意识想让父亲收回成命,但话还未出口, 却遇到父亲冰冷的目光。一瞬间,玄嚣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乾荒面对这样的惊天噩耗却显得很是平静。他甚至没有一丝反对的心思,只是紧紧抱着怀中央的头颅,说:“我要和央在一起……他的尸身在哪儿?”


    黄帝闻言却直接上前,一脚踢飞了乾荒怀中的头颅。


    乾荒一时之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要去找回央的头颅的时候,耳边却听到了黄帝宛如冰窖的声音:“废物!你除了能抱着他的尸体哭,还能做什么?”


    乾荒一时之间忘记了动作。


    乾荒被关进了虚无之地。


    所谓虚无之地,是大河上空的一片虚无。没有人知道这片虚无是怎么产生的,有人误入过虚无之地,出来后只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空虚。


    于是,这里就变成了黄帝关押罪犯的地方。


    乾荒有幸尝到了虚无之地的恐怖——


    这里什么都没有,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灰色雾气,雾气不随意地流动,让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这里没有声音,一次也只会关押一个人,因此,在乾荒也不知道自己被关押了多久的时候,他开始有些想发疯。


    没有人能和他说话,这里也见不到阳光。他好像就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忘记的存在,要在这片虚无之中孤寂地死掉。


    直到那一天,一道声音问他:“你想复活央吗?”


    乾荒怔怔地抬头,眼底都是血丝。


    他看见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黑白配色的熊。乾荒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央在临死之前托付他照顾的熊。只是他一醒来就知道了央的尸身被侮辱的噩耗,没来的照顾这头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熊。


    “你没死啊……”乾荒怔怔地说。


    黑白花熊的脸上这一时间也能轻易地看出来隐隐有些发黑。


    乾荒仔细地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头熊的名字:“你叫……死狗?”


    黑白花熊:“……”


    “是二狗!”他咆哮,“是你的狗二爷!”


    乾荒“哦”了一声,明显没打算应声。


    狗二爷愣是被气出了白眼。它磨了磨自己的牙齿,发出刺耳尖厉的声音:“狗哥在问你,你还想不想复活央?”


    乾荒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你是怎么进来的?”


    二狗怔了一下,转而说道:“魃送我来的。”


    乾荒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滞。


    二狗又在这时说:“还是她救了狗哥。要是等你想起来,狗哥的尸体都凉了。”


    乾荒没接这个指责。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眼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二狗开始思考这货是不是被关傻了的时候,乾荒终于开口了:“什么方法?”


    “愿力!”二狗说,“我们要和神抢信仰。”


    乾荒的眼皮动了一下,他缓缓抬眸,问:“这是什么意思?”


    二狗没有直接解释,反而反问他:“你知道神为什么看起来无所不能吗?”


    乾荒沉默一瞬,最终摇了摇头:“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二狗却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人。”


    乾荒一怔,身体也不由前倾:“你细说。”


    二狗向他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知道吗,现在的神已经不是最初的神了。”


    乾荒都被这种说法震惊了:“你说什么?”


    二狗却十分肯定地说:“你没听错,现在的神已经不是最初的神了。”


    “最初,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他叫——混沌。”


    乾荒微微蹙眉。


    “混沌是世界上最初的神,也是世界上的第一个生灵。直到某一天,他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聊了,于是他将自己的神格剥离开,赐予很多他制造出来的‘孩子’。就这样,那些‘孩子’成为了新的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混沌的神格越来越少,他的‘孩子’越来越多。于是,当他的孩子们发现了神格是可以被剥夺的时候,他们联手杀死了混沌,瓜分了混沌的神格。”


    “之后,这些瓜分了混沌神格的‘孩子’代替混沌成为了新的天神。他们开始互相征伐、互相吞噬对方的神格,在发现人类的信仰可以补充神格的时候,又开始争夺信徒。”


    “灾难……就这样发生了。”


    乾荒若有所思:“因为,只有发生灾难,人类才会去信奉神?”


    过得好好的,天天躺在床上睡大觉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信奉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当天灾接连出现的时候,人类就开始信奉神了——神就这样靠着人类的供奉和吞噬其他神的神格日益壮大。


    “直到某一天,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神。他拥有的神格已经比混沌的神格的一半还要多了,其他神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他。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吞噬掉其他的神。”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相反地,他制定了一套规则,要求所有的神都只能靠着人类的信奉来壮大神格,再不能吞噬其他神的神格。”


    “他太强大了,没人敢反对他的话。因此,所有的神开始推举他成为神的首领,让他率领众神。”


    乾荒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天君?”


    “对,就是他。”二狗点头,“人们称他为……东皇太一。”


    乾荒盯着二狗看:“你不会是要我去求东皇太一吧?”


    二狗冷笑一声:“当然不可能!最希望央死掉的那个人就是他!”


    乾荒瞳孔紧缩:“这怎么可能?”


    东皇太一……当初将混沌本源一分为二,创造出了央和乾荒的那个人……


    “他怎么可能希望央去死?”乾荒不敢相信,“央……是他亲手创造的啊!”


    “因为他要成为真正的神!”二狗近乎咆哮,“我听到了!那天我都听到了!”


    二狗语气森然:“东皇太一是现在最厉害的神,但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真神。想要成为混沌那样真正与天同寿的真神,他还需要一样东西。”


    乾荒的眼皮跳了跳:“和央……还有我……有关?”


    二狗冰冷的目光中透露着恨意:“他想成为真神,就需要同化掉混沌留下的混沌本源。但是混沌本源不能直接吸收,必须分开。可是混沌本源每次分开,不等他吸收一份,两种本源就又会融合在一起。”


    “所以,他想到了一种方式……”


    乾荒微微低头,掩饰了目光中的神色:“他将清浊本源分别交于炎帝和我的父亲,让清浊本源分别化形为人,这样,我们就不能融合在一起了……那他为什么没有在我们小时候就吸收了我们?”


    “因为清浊本源定型需要十八年。”二狗道,“十八年之内,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重新化为清浊本源,另一个也会随之化为清浊本源。但是十八年之后,一个人化为清浊本源,就不会影响另一个了。”


    乾荒接话:“所以,央现在化为了清气本源,被东皇拿到了手中准备炼化?等央被他彻底炼化的时候就轮到了我,对吗?”


    二狗严肃地看着他:“没错!你不去阻止东皇,连你自己也会死的!”


    乾荒沉默了一瞬,忽而又笑了。他抬起头看向二狗,说道:“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二狗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就在他以为乾荒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乾荒却对他说:“你是央的宠物,我相信你。”


    二狗:“……”


    老子是坐骑!


    坐骑!


    然而,他的咆哮声还没有说出口,他便听到了乾荒意味不明的声音:


    “只要你和我说,杀死东皇就能救央,我就会不遗余力地去杀死东皇,无需你费尽心力找一个和我有关的借口。”


    二狗的表情刹那间变了,原本的同仇敌忾在瞬间变成了小意讨好。他圆滚滚的脸仿佛都在这一刻笑出了花:“早说啊哥们儿。”


    乾荒笑了笑,随即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与发型,在二狗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乾荒忽然大喝一声:


    “来人!我要去向爷爷赔罪!”


    第252章 封神榜 与君同行


    二狗咬着铁矿石磨牙, 有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当乾荒踏出虚无之处的时候,二狗还在想这货怎么就向黄帝投降了。然而, 之后发生的事实在是超乎了二狗的预料,让二狗不由开始觉得, 这个世界的套路还是太多。


    乾荒的低头很快就得到了黄帝的回应,乾荒开始陪在黄帝身边, 随着黄帝学习如何治理部落。等二狗反应过来的时候,乾荒已经成为了黄帝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更让二狗觉得恐怖的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 先是昌意病逝于若水,再是玄嚣战死青阳,魃又早早因为动用了乾荒的本源之火而耗干心力而亡。当乾荒一个又一个亲人去世之后, 乾荒渐渐变得让二狗有些看不懂他。


    而如今, 乾荒的祖母嫘祖寿终正寝,意味着乾荒的亲人只剩下黄帝这一个关系亦好亦坏十分尴尬的祖父。


    可偏偏,乾荒的态度令二狗疑惑。


    黄帝的生日宴上,四面八方的部落都派遣使者前来祝寿, 一副万邦来朝的情景, 宣告着如今的轩辕部落对中原大地的掌控。


    寿宴之上,乾荒亲自为黄帝弹奏一曲。曲罢,乾荒说:“这首曲子名叫《承云》,是孙儿写来为王上祝寿之用。”


    黄帝显得很是开心。但宴会之后,他却召集了乾荒, 和乾荒单独进行了一场谈话。


    屋内,黄帝和乾荒对坐于桌前。乾荒挺直脊背,竟比黄帝还要高上几分。


    黄帝的发须都已经花白, 他的脸上遍布皱纹与斑痕,已有几分垂垂老矣之态。但他却依旧身姿挺拔,一双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也依旧锐利。


    他看着乾荒,眉眼中满是笑意:“《承云》确实是一首好曲子。”


    乾荒道:“王上喜欢便好。”


    黄帝却在此时换了口吻:“此音恢弘,他们都说你是为了给我祝寿才作的此曲,但我心知,你怪我。”


    乾荒一怔,随即拱手说道:“臣不敢。”


    “不敢?”黄帝忽而笑了,“那就是怪了。”


    也不等乾荒回话,他便继续用一种低沉的、甚至是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说道:“可是你要知道,他是错的。”


    乾荒脸色一变,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


    “他没错!错的是你!是你们!”


    可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


    乾荒只能沉默。


    见乾荒沉默,黄帝却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眼中隐隐闪过几分得意。但随即,得意便被冰冷取代,黄帝凉着嗓音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啊……和央那样的像……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又怎么会在虚无之处关了几天,就跪地求饶呢?”


    乾荒很想再虚伪地敷衍几句,来几句什么“臣没有”“王上才是对的”,但黄帝将话说的这么直白,乾荒竟也懒得再继续敷衍下去了,便干脆说道:“既然王上早就清楚,为何还要给臣这个机会?”


    “因为……”黄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伸出手捋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须,目光却不由飘移到乾荒的身后,顺着大开的大门,看向了外界的天空。


    许久,黄帝说:“因为,我也想知道,神究竟是不是可以战胜的。”


    乾荒一怔,诧异地抬眸,却见此时的黄帝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像是纠结,又像是动摇。


    黄帝说:“对抗神……我是不敢的。但是看着你敢,我又忍不住在想,若是给你机会,你会怎么做呢?”


    说着,黄帝看向乾荒的目光变了:“乾荒,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要把握住啊。”


    这一刻,黄帝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好像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掌握着整个中原大地的君王,而仅仅是一个对孙子慈爱的爷爷……和一个勇敢的冒险者。


    乾荒回视,目光中不带一丝闪躲,仿佛正在无声地承诺。


    ******


    黄帝病逝,长孙乾荒即位,自号颛顼。


    颛顼成为轩辕新的王上之后励精图治、善待百姓,很快就彻底地掌握了整个轩辕部落。而当颛顼掌权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恢复了蚩尤的名誉,誉其为“兵主”,设庙立祀。


    随后,颛顼称黑帝,为自己设庙立祀。


    二狗看着乾荒的一通操作,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你再把自己打造成神。”


    二狗确定以及肯定:“你要用这种方法来和东皇抢夺信仰。”


    也不等乾荒回答,二狗却又先皱眉:“但是这样要多久?央等的了吗?”


    “会的。”乾荒十分肯定地说,“我相信央。”


    二狗:“……”


    听着这没有任何理论支撑但却莫名的让人安心的话,二狗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而最终,二狗也不得不承认乾荒的方法是真的很有效——因为东皇太一都忍不住下凡了。


    当然,他下来的只是一个虚影。


    一个朦胧飘渺的虚影,却承载着东皇太一的威严与怒气。他盯着乾荒的目光中满是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东皇太一对乾荒说:“你很好!”


    语气中带着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怒意,听起来他真的很想将乾荒大卸八块。


    但是乾荒却说:“看到你来,我就放心了。”


    东皇太一的脸瞬间更黑了——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央还“活着”。


    事实也确实如此。


    清气本源并不好炼化,东皇太一努力了这么些年,终于见到了一点成效,结果就遇到了乾荒将蚩尤尊为“兵主”。


    无数的信仰向央汇集,原本被打开了一个口子的清气本源靠着这些愿力再一次变得无坚不摧。


    东皇太一冷笑着点头。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乾荒的行为,便干脆笑道:“好好好,那我便看着,和神作对,你究竟凭什么!”


    东皇太一的离开并不意味着他的退让。相反,这是东皇太一反击的开始。


    中原大地上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天灾,人们的生活开始从富裕安乐转向水深火热。人们向天神祈祷,但这一次,没有任何天神回应他们的祈祷。


    中原大地上开始有流言传播,说是君王乾荒惹怒了天神,才导致了民不聊生。想要让天神重新还给他们一个太平世界,就要驱逐倒行逆施的黑帝颛顼。


    共工部落第一个谋反。首领共工氏第一个向帝颛顼提出了反对。随后,很多不满帝颛顼的部落组成了联盟,对抗着中原霸主轩辕氏。


    二狗都为乾荒捏了一把汗,但面对四面皆反的情况,乾荒却并没有反对。相反地,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国都有熊的路上,发布了一场令人意外的演讲。


    “有人说,因为我惹怒了天神,所以天神降下了惩罚。只要驱逐了我,天下就可以重回太平。对于此,我正式地说一句,前一句话是对的!我确实反抗了天神!”


    然而,面对众人的哗然,乾荒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可是,后半句就是对的吗?你们驱逐了我,天神就真的会还给我们一个太平的人间吗?”


    “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我们信奉天神、祭祀天神、将自己的骨肉至亲都烧给天神作为祭品,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


    “河神永远在发怒,稍有不满就让自己管辖的河流泛滥成灾,让我们一年的辛苦付诸东流。”


    “雷神雨神凭借心情下雨,让我们每年都要经历暴雨和干旱,淹死、旱死我们的五谷。”


    “四季之神永远不会准时,今日冷,明日热,每年我们都有牲畜被冻死、饿死,甚至我们人类自己!”


    “我们祭祀了神,神就给过我们好日子吗?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与牲畜何异?”


    “我们,不过是天神圈养的牲畜罢了!”


    “难道,我们要永永远远地、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去做天神的牲畜吗?”


    他的话音回响在有熊,振聋发聩到让整个城市都为他静默。


    许久之后,有人问他:“王上,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乾荒笑了:“当然是反抗!”


    “我们要反抗神的暴/政,我们要让神知道,是他们在求着我们的信仰来维持他们的神格,而不是他们可以对我们予取予夺!”


    “我们要自强,我们要牢记,神是不可靠的,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和平安乐。”


    “河水泛滥成灾?那我们就修堤、就治河!”


    “干旱、暴雨?那我们就修水渠!”


    “寒冷?那我们就想办法取暖!”


    “炎热?那我们就想办法散热!”


    “我们要靠我们自己活下去,而不是靠着神的怜悯活下去!”


    他的演讲实在是超乎世人的眼界,站在人群之中仰着头看着此刻高高在上的乾荒的二狗,在这一刻忽然发现,高台上的这个人,和他的主人好像。


    恍惚之间,二狗甚至以为站在高台上的人不是乾荒,而是央。


    许许多多年以前,央也是这样站在九黎的高台上,告诉那些因为神而家破人亡的人们:“大家不要害怕,不要恐惧,因为,我们才是自己的神!”


    “我们也是混沌创造的孩子,我们不是天生就低神一等。我们有着一双可以创造一切的手,我们可以靠着我们自己创造我们的世界!”


    “天神可以控制风、控制雪、控制雨、控制雷、控制河流和四季,但是,他们控制不了我们骄傲不屈的灵魂!”


    而高台之上的乾荒,此刻也想到了央。他抬起头,看着空中那轮烈日,忽然就在想,央此刻会看到他吗?他会看到当初那个懦弱的少年,此刻已经继承了他的遗志,在为人类求一个真正的盛世吗?


    君之所求,我之所向,如君所愿,与君同行。


    第253章 封神榜 同一战线


    共工的叛乱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不过三个月,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便宣告终结,盟主共工氏逃往不周山, 祈求天神的帮助。


    但这一次,天神没有眷顾他。


    共工氏撞死在不周山脚。


    而乾荒却因此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威望。


    这场席卷了整个中原的叛乱被快速平定, 乾荒因此得到了无上的威望,黑帝颛顼的名字响彻中原大地, 所有听到他的名字的人都俯身跪拜。


    凭此,乾荒做了一件让二狗听起来都觉得震惊的事——绝地天通。


    当乾荒率领他的部落子民来到不周山、硬生生地挖断了不周山的时候, 二狗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居住在不周山上的天神想要反抗, 但是由于人类信仰的流失,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周山的天珠断绝。


    当乾荒带领他的子民来到昆仑之后, 二狗都忍不住地颤抖。


    他颤巍巍地对乾荒说:“这是不是太激进了些?毕竟, 昆仑不是不周山……”


    不周山是众神居住之所,但唯有一个神灵不居住在不周山,那人就是继承了混沌的大部分神格、成为了众神之首的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居住在混沌的故居昆仑山,而其他的神则居住在不周山。乾荒斩断了不周山, 相当于斩断了其他的神下凡的通路。从此, 那些神再不能来到人间。


    可是,不周山可以断绝,但是昆仑……


    二狗低声问:“那央怎么办?”


    二狗微微蹙眉:“一旦昆仑断绝,央岂不是也不能再来到人间?”


    乾荒闻言笑了:“所以,我们才要采取一些方法, 而不是简单粗暴。”


    二狗:“???”


    当乾荒来到昆仑的时候,东皇太一已经站在昆仑的山脚下等着他了。他面色复杂地看着乾荒,口中说道:“不愧是浊气本源幻化成人……就是与众不同……”


    乾荒没接话。他靠近东皇太一, 这一刻,他的目光中满是压迫。他挺直了脊背,阳光闪耀在他的身后,都成了他的陪衬。


    东皇太一不由眯起了双眼。这一刻,东皇太一忽然在想,乾荒与央不愧同出一源,他们之间竟然是这样的像。


    几年前,央也是这样,站在涿鹿之间,手持利斧,誓要将天捅一个窟窿。


    ——烈阳都因此失色。


    东皇太一忽然问:“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东皇太一的目光落在乾荒身后的军队身上,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却又在下一秒掩饰了眼底的神色。


    他轻声对乾荒说:“你已经断绝了不周山,昆仑从此就成了天上与人间唯一的连接之处。一旦断绝了昆仑,那么,以后人间再发生灾难,神可就无能为力了。”


    乾荒说:“我知道。”


    东皇太一本以为乾荒的下一句话是“但是为了央,一切都值得”,却没想到,乾荒说出口的是:“所以,我来和你谈个条件。”


    东皇太一敏锐地感觉到了乾荒的虚张声势,刹那间,东皇太一就明白了——乾荒也在害怕。


    虽然乾荒一口一个“神应该屈服于人”,但是想来,乾荒的心中也很害怕吧?东皇太一忍不住想,哪个凡人会不害怕神的抛弃呢?


    人类需要神的,即便是乾荒,也不敢断绝所有的神。


    想通了这一点,东皇太一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挺直了几分,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我放了清气本源,是吗?”


    乾荒点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央。”


    说着,乾荒给出了他的条件:“你放了央,我让人类从此都只信奉你一个神。当你成为了人间唯一的神之后,你还怕成为不了混沌那样的真神吗?”


    听了乾荒的话,东皇太一竟忍不住犹豫起来——没办法,乾荒实在是说到了他心底的痛处。


    当东皇太一得到了混沌的大部分神格、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众神之首后,他的野心就膨胀到了成为混沌那样的真神。因为,只有成为混沌那样的真神,他才能够真正的与天同寿。


    否则,仅仅是现在这样的众神之首,他还是有被其他的神吞噬的风险——虽然这种风险很是低微,但是阴沟里翻船这种事,东皇太一也见了不止一次了。


    可是,想成为混沌那样的真神,就需要吸收混沌留下来的混沌之气。东皇太一费尽心力才将混沌之气分割成清浊本源,却没想到,清气本源竟然是那样的难以吸收。


    他好不容易打开了清气本源的一道口子,却又因乾荒给央设庙立祀的举动而前功尽弃。现在的东皇太一,对于他所掌控的清气本源简直毫无办法。


    因此,乾荒给出的条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现在其他的神都困在不周山上,他暂时真的很安全。


    但要是乾荒忽然发了疯要和他同归于尽,那他可就很危险了。


    综合利弊后,东皇太一将清气本源还给了乾荒。


    当那团白色的本源之气盘旋在乾荒的手心的时候,乾荒松了口气。他看着清气本源在他的掌心旋转,像是一只依赖他的猫,乾荒就想笑。


    乾荒将清气本源给了二狗,转身对东皇太一说:“多谢。”


    东皇太一松了口气:“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要让人间只有我一个人的祭祀。”


    可是乾荒却反问:“什么回去?什么祭祀?”


    东皇太一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不对:“你要反悔?”


    东皇太一的脸上彻底冰冷了下来:“你是浊气本源不假,但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凡人。我若要出手和你死斗,我不一定会如何,但你绝对必死无疑!”


    说着,东皇太一加重了语气:“我甚至能杀了清气本源!”


    “那是因为你用的是我的本源之火。”


    乾荒的语气像是淬了冰,冷的像是数九寒天的雪。


    他的脸上丧失了笑意,变得冰冷一片。这一刻,乾荒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和善,露出了他心底的冷漠。


    “你知道吗?我像杀了你,已经有很多年了。”


    一团火苗从乾荒的眉心飞出,乾荒低沉着嗓音说道:“你宁可骗我姑姑偷走我的本源之火,也不肯亲自对央动手,想来不是因为你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吧?”


    乾荒的声音让东皇太一都忍不住开始发颤:“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对央动手呢?”


    本源之火离东皇太一越来越近:“会不会是因为……”


    乾荒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不能呢?”


    东皇太一的脸色彻底变了。


    本源之火瞬间变大,点燃了昆仑山的山脚。火势绵延,竟隐隐有将昆仑烧成一片白地的架势。


    滔天的巨河从天而降,和昆仑山脚的火焰相撞,迸发出激烈的撞击。水与火的交融让昆仑刹那间被水雾所掩盖,让人看不真切。


    很快,水雾又被烤干,火势更旺了,已经蔓延到了山腰。被东皇太一召唤而来的天河却被火势烤干,徒然地流尽了最后一滴水。


    东皇太一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很是难看。此刻,他忽然发现,他已经被困在大火之中了。想要逃离火焰,他唯有向上。


    但是向上……那就是回到天上。


    可是,昆仑会被乾荒的本源之火彻底烧断。他一回到天上,就要彻底被囚禁在天空中了。


    东皇太一下意识想做最后的反抗。他的身体化作一道灰色的气流,直接冲向了熊熊的大火。灰色的气流与大火互相吞噬,几息之后,大火竟隐隐有被扑灭的架势。


    灰色气流见状更猛烈地向大火发出反扑。


    乾荒的脸色隐隐发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头顶滴落。落到地上,竟是泛起一朵水花。


    乾荒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倒在地。他的头开始发胀发疼,这一刻,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头,让他疼的都忘记了思考。


    乾荒下意识想捂住脑袋,但他的手刚一动弹,乾荒便注意到了手中那团白色的雾气。


    乾荒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来:“央,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手中的白色雾气顺着乾荒的手腕绕了一圈,像是在回应乾荒的话——乖巧的像一只猫。


    这一刻,乾荒忽然就在想,如果央在此时有自己的身体,他会怎么样回应他呢?


    是会像这团白色的雾气一样,乖乖巧巧地围绕在他的身边,将头凑过来任他摸?还是会故作高冷地扬着下巴,说他才没有关心他?


    好像不管什么样,乾荒都很期待。


    只是……可惜了,现在的乾荒什么都看不到。


    乾荒忍不住喃喃:“央……你现在……还记得我吗?”


    白色雾气又缠着乾荒的手腕绕了一圈,像是再说他记得。


    乾荒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白色雾气忽然离开了乾荒的手腕,冲向不远处的战场。


    昆仑之上,东皇太一化成的灰色雾气还在和乾荒的本源之火相抵抗,并隐隐有占上风的架势。而随着央化作的白色雾气来临,白色雾气中忽然也分出了一小缕火焰来。


    乾荒盯着那团看起来小小的火焰,刹那间明白了,那是央的本源之火。


    清浊二气都有自己的本源之火,魃骗走了乾荒的本源之火就能让央的肉身损毁,不是因为乾荒的本源之火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能够克制央的地步,而仅仅是因为……


    央不想伤害乾荒的本源之火。


    本源之火一旦受损,受到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一旦央也启动了自己的本源之火和乾荒的本源之火对抗,那么结果不论谁赢谁输,最后的结果都必然是两败俱伤。


    所以央选择了放弃抵抗。


    然而,这一刻,他们却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第254章 封神榜 本卷完


    神也会一败涂地。


    东皇太一用自由证明了这一点。


    当众神之首、当初让所有人都敬仰无比的东皇太一都会因为人类而退让的时候, 乾荒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乾荒是对的, 神不是不可战胜的。当人类团结在一起的时候,连神也要退避三舍。


    乾荒又回到了有熊。只是这一次, 他的身边陪伴着央。


    央围绕在乾荒的身边,像是对他有说不完的话。二狗看了只觉得牙酸:“我觉得你的想法可能有很多的错误。”


    乾荒正陪着央玩, 闻言头也不抬地问:“什么意思?”


    “他未必还有记忆。”二狗眯起眼睛,“你看, 他只围绕着你, 都不搭理我,这不恰恰说明了他现在没有记忆、只有本能吗?”


    乾荒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到的就是二狗因为嫉妒而扭曲到变形的脸。这只蠢熊现在都不能接受他的主人只会讨好乾荒, 而将他忽视的一干二净。


    主人肯定是没有记忆了!


    肯定是央现在没有意识了!


    才不可能是因为他的主人不爱他!


    乾荒看着二狗扭曲的熊脸, 差点当场笑出声。然而笑容刚刚在脸上绽放一个弧度,却又缓缓消失。


    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的央又哪里有意识呢?


    他不是不知道。


    沉默半晌,乾荒才道:“是时候想办法……让……央……”


    他的话湮没在风里, 二狗没有听清。


    ******


    清气本源消失了——这是乾荒一觉醒来发生的事。


    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并且对此早有准备。但当他真的遇到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难过。


    心脏在不停地发出针扎一样的痛,乾荒捂住心脏。他张了张口,却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狗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到缠绕在乾荒身边的央, 却看到了乾荒的痛苦。这一刹那,二狗也明白了什么。


    二狗张口,声音干涩:“央……他……”


    “他走了。”乾荒哑着嗓音说, “清气本源本就不能长久地留存。若非东皇太一的囚禁,央早就归于虚无了。”


    沉默了许久,二狗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的目光中带着浓重的难过:“我们现在的能力还没有办法创造出能够让央复活的条件来。”


    “那我们就去做。”


    不过短短时间,乾荒竟已经缓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样狼狈,才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做……央不会有事的。”


    ******


    乾荒将君王之位传给了侄子喾,而他自己却化名“燎”在世间行走。经年之后,喾成为了伟大的君王,践行着黑帝颛顼的为政理念,将中原大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人类也逐渐将黑帝颛顼的记忆埋藏在心底深处。


    化名为“燎”的乾荒则是行走在人世间,为人类解决他们遇到的困难。尤其是居住在荒郊野岭、远离城市的那些人,他们对“燎”敬若神明。


    “燎”每经过一处,都为当地带来新的希望。当他走后,则会带走一团团青绿色的光点。


    青绿色的光点越积越多,待到后来,二狗每次看向乾荒,都觉得他浑身上下都绿绿的……尤其是头顶。


    二狗舔着爪子——此刻的他为了和乾荒一起行走,已经化成了一只颜色黑白的狗。他越来越习惯狗的形态,因为他已经成了四条腿走路的形状了。


    二狗问他:“我们还要走多久?”


    乾荒摇头:“不知道。”


    乾荒看着周身的绿色光点,目光复杂到如同一片汹涌的大海。但随即,这片汹涌被隐藏在平静之下。


    乾荒说:“等到我们足够支撑起找回央的时候吧。”


    二狗没有再说话。


    绿色光点就是愿力,是乾荒每次为人们解决问题之后,人们给他的最好的回馈。一部分愿力会自发地按照乾荒的心愿去保护央的存在,另一部分则围绕在乾荒的身边,支撑着乾荒的愿望。


    乾荒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年。春风秋雨、夏雷冬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每他抬头望天,却总是看不到央的身影。


    这些年来,他踏遍世间的每一寸土地,却也不过是空对旧河山。支撑起乾荒的,只剩下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愿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围绕在乾荒身边的绿色光点忽然就开始自发地运动起来。它们在空自由地舞动,逐渐形成了一片绿色的虚无空间。


    当这片空间形成的时候,乾荒久久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二狗更是近乎瘫痪一般趴在了地上:“终于完成了……”


    二狗费劲巴拉地抬起脖子,说道:“祖宗,给它取个名字?”


    “就叫长安街吧……”乾荒幽幽地说,“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长久安乐。”


    “加个444号。”二狗舔着爪子说,“这是我们为了建立这个祖宗的第444年,纪念一下。”


    当长安街444号建成的时候,无数心有所愿的人都被吸引——包括乾荒。


    乾荒说:“我要进入长安街444号。”


    二狗舔爪子的动作都在刹那间凝滞。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鬼话:“你要自己进去?”


    二狗都呆住了:“你若是自己进去……那要多少年?”


    “很重要吗?”乾荒反问,“多少年……又如何呢?”


    他缓缓抬起头,好似在虚无之间看到了央的身影。


    央还持着那把巨斧,顶天立地。他回头看着乾荒,眼底是欣然的笑。


    这一刻,乾荒忽然就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见识过人世间最挺拔的山,也听过人世间最慷慨激昂的话,更见过……人世间最好的人。有些人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也会让这个人世间长亮许多年。


    我得神明一眼,已然幸甚万年。


    乾荒踏进了长安街444号。


    二狗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一起被带进一个灰蒙蒙的空间,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二狗左看看右看看,就在他以为长安街444号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他的耳边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


    【欢迎来到长安街444号,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是想要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要付出的东西会比较多。】


    “我不在乎。”乾荒说,“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是因为人世间的愿力才被创造出来的,我的任务就是让世间的人们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实现他们的愿望。但是,我实现他们的愿望也要付出一定的愿力,那我必然要从其他人的身上补足这部分愿力。】


    【你想要复活的那个人身份特殊,想要复活他,你需要很多很多的愿力。为此,你可能要付出很多很多的东西,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


    【即便时间可能是三千年?】


    “三千年便三千年。”乾荒无所谓地笑笑,“没有他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无异于煎熬。若能为他做点什么,我甘之如饴。”


    【如果你同意的话,那么请签下合约。】


    乾荒毫不犹豫地在面前的烫金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根本不在乎自己签下的是一张怎样不公平的卖身契。


    二狗此时问:“我呢?那我呢?”


    二狗焦急地说:“我也想要复活央,我和他的目的一样,我可以减少他的履约时间吗?”


    它迟钝地顿了一下,随即二狗的面前出现了一行字:


    【你和他不同……你不是人……】


    二狗:“……”


    废话,狗爹当然不是人。


    【你的身上无法产生愿力,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很遗憾,你的身上没有我要的东西。】


    二狗闻言龇起了牙。他的眸中闪过浓浓的冷意,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冰。他冷冰冰地说:“狗东西,别忘了你是怎么诞生的。没有狗爹,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呢,现在还敢在狗爹面前造次?”


    说着,二狗压低了身体,冲着面前的长安街444号露出了进攻的号角:“你不给狗爹一个满意的答案,狗爹活活拆了你。”


    乾荒低头看了眼快要发疯的二狗,默默地选择了闭嘴。


    它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很感激您的付出,长安街444号现在还缺一位领航人,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希望您留在长安街444号做这里的领航人。作为报酬,您将获得无穷无尽的生命,并且一路观察你想要达成的愿望。】


    这条件还有点意思。


    二狗收回了自己要扑上前的爪子。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这才说道:“这还像点话……狗爹准了。”


    【但是,想要成为长安街444号的领航人,您还需要做出一个承诺。】


    二狗眯着眼:“什么承诺?”


    【您要保证,永远公正、永远公平,恪守长安街444号的规则,绝不给人开后门,做出违反长安街444号规则的事情来。】


    二狗沉默了一瞬,反问:“即便是面对央,也不可以。”


    【公平原则对任何人有效。】


    二狗思忖片刻,选择了同意:“狗爹准了。”


    二狗签下了同意书。


    随着一阵光芒照在乾荒和二狗的身上,他们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


    乾荒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空间的扭曲与时间的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乾荒都有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再一睁眼,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第255章 长安街 公子央


    姜央睁开了双眼。


    二狗站在他面前, 一脸的讨好:“宝贝儿,你都想起来了吗?”


    姜央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二狗的狗头, 口中笑道:“我之前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形态。”


    这无疑是在回答二狗的话,二狗闻言耳朵都激动地竖了起来, 它一下子扑到姜央的怀中,在姜央的怀里蹭了蹭, 蹭了姜央一身的狗毛。


    二狗声音欢快:“主人,我亲爱的主人……”


    说着, 二狗竟有哭了起来:“呜呜呜呜……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二狗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姜央一下一下地摸着二狗的头, 笑道:“我也想你……”


    二狗感动的差点流出泪来。


    就在这时,姜央问:“赵庭燎呢……他是怎么回事?”


    二狗:“……”


    好好好,这就提起那个狗男人了是吧?


    二狗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以至于他根本不敢从姜央的怀中探出头来, 只能维持着在姜央的怀中撒娇的姿势,闷声道:“他没事……”


    生怕姜央不信,二狗解释道:“那个漩涡不是真实的神创造的漩涡……赵庭燎现在……大概也在觉醒记忆。”


    说到这,姜央忽然好奇起来:“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忽然变成赵庭燎了?这是谁给他取的名字?”


    二狗的脸上表情瞬间又复杂起来:“……你啊……”


    姜央一怔:“我?”


    “对, 就是你。”二狗从姜央的怀中钻了出来, 说道,“你想知道前因后果吗?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央没有反对。


    眼前的世界忽然换了景色。


    ******


    大雪纷飞,身着白色狐裘的小公子纵马扬鞭,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好像有什么不对。他连忙拉住胯/下的马,马匹嘶鸣一声, 停了下来。


    姜央翻身下马,才发现那处不对原来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躺在雪地上,露出的皮肤都泛着毫无血色的惨白, 看上去像是要死掉了一样。


    姜央蹲下身,推了推这人:“你还好吗?”


    那人没有回答他。


    姜央把摸着这人的脉搏,发现这人还没死,便吩咐身后跟随的人说道:“他还没死,把他带回去。”


    当燎醒来的时候,便发现他躺在一间封闭的很严实的屋中。窗户紧紧地关好,没有透进来风雪。屋内点着一盏烛火,正发出微弱的光。


    “你醒了?”


    燎转过头,便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姑娘。那姑娘正问他:“你好点了吗?现在能说话吗?”


    燎张了张口,却发现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干涩。好一会儿,他才发出了声音:“是你救了我吗?”


    姑娘摇了摇头:“救你的是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姑娘再一次摇头:“公子忙着呢,哪里有空见你。”


    燎顿了顿,又说道:“这位姑娘可否通融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对公子亲自道一声谢。”


    姑娘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那我去为你通报。”


    没过多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披狐裘的小公子走了进来。他的狐裘上还带着雪,身上也带着淡淡的寒意,看上去像是纯洁无瑕的冰雪化成的人。


    那张脸……那样熟悉。


    燎的嗓子瞬间就疼的忘记了该如何说话。


    姜央却是看着他笑:“刚刚雨说你要见我?怎么现在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燎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开口道:“小人……小人没想到公子会亲自前来。”


    说着,燎终于平稳了心情,这才继续说道:“不知公子大名,小人日后也好报答。”


    姜央没有开口,反而是那个名叫“雨”的姑娘开口说道:“我们公子正是姜国的公子央。”


    姜国的公子央是谁燎不知道,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朝思暮想了几百年的人。燎当即道:“多谢公子救小人性命,小人愿以此命报答,希望公子可以给小人一个机会。”


    听了燎的话,姜央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而是反问道:“那你又是何人?”


    燎低头,念起了系统给他的身份:“小人名叫燎,是一个野人。家人都被夏国的军队抓走做奴隶了,小人拼死才逃了出来,但因风雪太大而冻僵在逃往的路途中。若是没有公子,小人想必此刻已经冻僵了。”


    原来是个野人……姜央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说道:“既然如此,便在我身边做一个护卫吧。”


    就这样,燎成为了公子央的护卫,也知道了姜央此刻的处境。


    姜国是位于中原北方的一个国家,国土面积都在严寒的北方,以至于姜国一年中有九个月都在下雪。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也蕴藏着激烈的明争暗斗。


    现任姜王喜娶过好几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是商帝的王妹,世人称其为长帝姬。长帝姬为姜王喜生下了长公子丹。公子丹既是嫡出又是长子,更是商帝之甥,理所当然地被封为太子丹。


    几年之后,长帝姬因病去世,因此,长帝姬的妹妹、姜王喜的媵妾少帝姬便成为了第二任姜王后。少帝姬在成为王后之后,也生下了一位公子,名唤公子川。


    又过了几年,少帝姬为姜王喜生下了一位公主,但少帝姬也因这次生产而耗干了精血,在病榻上撒手人寰。


    这一次姜王喜娶的王后便成为了邻国妫国的公主,世人称其为孟妫。而孟妫则为姜王喜生下了公子央。


    三位嫡出的公子中,姜王喜最疼爱幼子公子央。尤其是在公子央十三岁那年,做了姜国十几年的长寿王后孟妫也因病去世,临死前拉着姜王喜的手说:“请王上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于是,姜王喜动了改立公子央为太子的想法。


    但嫡长之位岂能轻动,更何况太子丹还是长帝姬的儿子,商帝的外甥。这样的身份,太子丹又从无过错,姜王喜岂能轻易废弃他的太子之位?


    但是看着冰雪可爱的幼子,再看看已经长成了老登的长子,内心的天平开始向公子央倾斜。于是,在日思夜想如何才能让公子央上位的晚上,姜王喜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妙招。


    他开始频频对公子川释放父爱,并做出了要将王位传给公子川的态度。不但给公子川娶了邻国妘国的公主叔妘为妻,更是将公子川的同母妹伯姜嫁给了邻国嬴国的太子。


    公子川的势力一下子暴涨,以至于无数野心家都开始投资公子川。而公子川本人虽知道老爹不怀好意,但架不住老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动了心。


    就这样,姜国这么个弹丸小国,竟然因为王位之争而斗了起来。


    同时,得益于老爹姜王喜的不停托举,公子央明明无意于王位的争夺,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争了,不然不论最终上位的是太子丹还是公子川,他们都不会放过公子央。


    偏偏三位公子中,公子央的身份最为尴尬。他不是帝姬的孩子,母亲孟妫的母国妫国如今的君王也不是和孟妫同母所生,兄妹二人的关系从来并不亲密,妫王林并不愿意为了公子央得罪商帝。


    因此,公子央现在的身份很敏感,也很危险。


    燎一直护卫在姜央的身侧,他看着姜央每日都处理公文到夜半,忍不住对姜央说:“公子,夜深了,该睡了,何必如何辛苦呢?”


    姜央闻言却是苦笑:“现如今大雪封山,我的封地赵地今年又遇雪灾,无数国人流离失所,还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如何能睡得着?”


    说着,姜央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对着燎诉苦道:“如今我不过治理一地便觉得国事如此艰难,父亲治理一国,又该如何艰苦?”


    燎垂眸:“赵地的雪灾很严重吗?”


    姜央点头:“很严重,国人的房舍被压塌了大半,城外的野人更是……幸亏今年春耕之前修了几条水渠,粮食还算丰收,不然,我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


    说着,姜央忍不住叹道:“世道为何如此艰难?”


    燎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姜央在努力地治理自己的封地赵地,相比较于两位兄长,他完成的实在是太过出色。一场足以冻死一半国人的雪灾却在他的赈灾之下几乎无人伤亡,漂亮的数字传回国都蓟后,姜王喜得知,便在朝堂上大声笑道:“此子类我!”


    一声此子类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子央的身上——包括他的两位兄长。


    斗争已经到白热化的太子丹和公子川此时方意识到,原来他们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幼弟如今已经长成了足以让他们正视的程度。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在这场雪灾中,就算是姜国的中枢朝廷做的都没有公子央好,更遑论将封地治理的一塌糊涂的公子川。


    而太子丹所主持的赈灾更是让伤亡人数达到了六成,这还仅仅是有数可查的国人,没有算那些居住在野外的野人。


    这一刻,太子丹和公子川丢尽了脸,公子央却出尽了风头。


    那一晚,姜国的国都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丹当晚鞭笞死了三个侍女,公子川的府中抬走了四具尸体。


    那一晚,所有人都知道,蓟城即将迎来一场足以改变继承格局的汹涌波涛。


    只是没人知道,这场波涛会在什么时间、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发生一场如何激烈的变革。


    第256章 长安街 记忆


    雪下的很大, 纷纷扬扬的大雪遮盖了苍茫的大地,长靴踏上去,直接淹没了鞋面。


    披着皮甲的士兵包围了王城, 公子川提着太子丹的脑袋在宫墙内高呼:“公子央谋反,诛杀太子丹, 又欲行刺君父,臣前来救驾!”


    姜王喜颤抖着手指指向公子川,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白雪覆盖了公子川的长发与眉眼, 让他的眉毛都沾上了一层花白。他将太子丹的头颅扔了过去, 像是在扔一个垃圾。


    公子川咬着牙说:“父王,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一天?”


    姜王喜颤抖着身体,语气也在颤抖:“公子川, 你……你竟敢谋反!”


    公子川却冷冷地说道:“不是臣在谋反, 是公子央在谋反,臣是来救驾的!”


    姜王喜的牙齿都在打颤,以至于他半晌都发不出声来。他怒视着公子川,仿佛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 面对姜王喜的指责, 公子川却道:“父王,当初你利用我、将我竖成为公子央遮风挡雨的靶子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他看向姜王喜的目光中满是怨恨:“我原本只想做一个大夫,安安静静地治理封地……父王,是你逼我至此的啊!”


    姜王喜的目光中却不见羞愧, 只有无尽的愤怒:“好一个乱臣贼子!你自己妄图国君之位,以至于诛杀兄长、逼宫君父,还要倒打一耙!”


    他大喊一声:“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公子川闭上了双眼, 彻底冷了心。须臾,他重新睁开双眼,眼底是不化的寒冰:“父王,将国玺给我!”


    “你做梦!”


    公子川不再多言,直接扬起了手中的长枪:“随我上!”


    身后的士卒跟在公子川的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宫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喊杀声。公子川连忙回头,却见姜央竟穿着一身铠甲站在他的宫门口。跟在姜央身后的,是一支公子川从未见过的军队。


    公子川一怔,随即脸色难看:“你哪里来的军队?”


    姜央却未曾回答他的话,而是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公子川,冷声说道:“公子川大逆不道、逼宫君父、行篡逆之举,随我杀!”


    两方军队对撞在一起,鲜血染红了满地的白雪。当大雪停下的时候,宫墙之内已经遗留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


    公子川撑在地上,已经无力再站起。他不甘地抬眼看向姜央,语气中满是遗憾:“我最终还是输给了你……”


    姜央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但奈何兄弟情实在是凉薄到还不如地上的雪,姜央很想虚伪地来一句“你永远都是我的兄长”,但奈何话到嘴边还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恶心,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好一会儿,姜央才憋出来一句:“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公子川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他挣扎着站起身,任由身上的鲜血直流。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脖颈上,叹道:“天命不在我!”


    雪地上又多出一道红痕。


    姜央无奈地摇摇头,走向早已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的姜王喜。


    然而不过走了几步,姜央忽然听到一声“小心”。姜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大力作用在他的身上,让他被撞倒在了一旁。


    身上覆盖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姜央抬起头,恰看见燎的脸。


    但此刻,燎的脸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姜央正疑惑间,又看到燎的嘴角有鲜血流下。


    姜央连忙起身扶住燎,这才发现燎的后背上竟直直地插入了一支羽箭。姜央下意识抬头,便看见宫墙之上正有一名刺客手持长弓正对着他。


    此刻见姜央未死,又见已有士兵包围了他,便根本不想着逃跑,反而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死士……


    姜央瞬间便明白,这死士极有可能是公子川的后手——一旦公子川事败死亡,那么这名刺客就肩负起了刺杀公子央的责任。


    但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姜央扶住燎的身体,擦掉他嘴角的血迹,颤抖着声音问:“燎,你还好吗?”


    燎张口,嘴角流出的却全是黑血——箭上抹了毒。


    好一会儿,燎才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公子……你无事便好……”


    姜央的眼眶彻底湿润起来:“燎……你别出事……”


    燎却说:“其实,公子,我认识你已经很多……”


    燎没了声音。


    姜央哭着为燎立碑。


    坟冢立好的那天,姜央前来祭拜。他看着墓碑,忽然说道:“给他换一个名字。”


    负责葬礼的人问:“敢问公子,要如何该?”


    姜央说道:“他是个野人,无姓无氏,仅以名刻于墓碑之上,这样不好……我的封地是赵地,就将赵地封给他,以后让赵地的百姓世世代代祭祀他,让他不至于绝了香火祭祀。”


    “既然赵地是他的封地,那么以后他的氏就是‘赵’,他就叫‘赵燎’……”


    顿了顿,姜央又再一次改口:“赵燎这个名字不好……谐音照料……他照料我照料的命都没了……给他换一个……就这样,名字之间加一个‘庭’字……夜未央,庭燎之光……算是对得起他的命……”


    墓碑之上的名字换成了“赵庭燎”,燎看着这个名字,忽然道:“那我以后就叫赵庭燎好了……这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二狗舔着爪子:“行行行,知道了……”


    说着,二狗又嘱咐他:“央现在的灵魂需要凝聚,你绝对不可以和他提起前世的事!”


    说到这里,二狗震怒起来:“刚刚要不是我直接把你拉走了,你是不是要和央互诉衷肠?”


    赵庭燎抿着唇,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许久之后,赵庭燎忽然说道:“你能不能……封印我的记忆……”


    二狗一怔,随即瞪大了眼睛:“你要封印自己的记忆?为什么?”


    “我太想他了……”赵庭燎看向半空中的姜央的眼神中满是悲苦,“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他在笑,可我却不能告诉他,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他想去抱抱姜央,想去感受一下姜央的温度,想用事实去证明,姜央真的活了过来——即便只是在长安街444号里,即便他的灵魂还没有聚合完全。


    这样的克制对他来说与酷刑无异。


    二狗沉默片刻,挥了挥爪子。


    赵庭燎瞬间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他忽然拼了命地想要抓住那样东西,伸手却只能徒劳。


    然而事情却又进入了另一个怪圈……


    赵庭燎每次进入副本收集愿力,总能遇到在副本中弥合灵魂的姜央。无论二狗做出怎样干预,赵庭燎总会对副本中的人物念念不忘。


    ——尤其是,当赵庭燎发现,在不同的副本、不同的时间线里,他却总能找到同一个人的时候。


    傻子都知道事情不对,更何况赵庭燎还不是傻子。几番思考之下,第一个百年过去,赵庭燎竟然恢复了记忆。


    那天,赵庭燎抱着头痛哭,哭的二狗心烦。


    他再一次抹掉了赵庭燎的记忆。


    就这样,每到百年,为了防止赵庭燎的记忆复苏,让他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二狗总要再一次地清除赵庭燎的记忆。


    只是二狗也清楚,每个百年抹去的不是赵庭燎的记忆,而是他已然不堪重负的思念。


    姜央忽然泪流满面。


    二狗笨拙地安慰他:“央,你别哭……赵庭燎他……他没受什么苦的……”


    二狗为了安慰姜央已经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但姜央却只想见到赵庭燎。他抓着二狗的爪子问:“他在哪儿?”


    姜央哭着说:“我要见他。”


    二狗手足无措地看着姜央的眼泪,慌里慌张地说:“你、你别哭……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一个裂缝出现在灰蒙蒙的空间中,二狗带着姜央走了进去,姜央才发现裂缝之后是一个黑漆漆的空间,但这个黑漆漆的空间中却漂浮着无数的小火苗。


    这些小火苗在空中游荡,姜央不由伸出手抓住一个,下一秒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画面——


    小小的乾荒在归墟中弹奏出杂乱无章的曲子,随后撑着下巴喃喃自语:“央已经一个月没来见我了?他在做什么?”


    这是……赵庭燎的记忆?


    姜央放过这朵火苗,又伸手抓住了另一朵。这一次,出现在姜央脑海中的,是一段他未曾有过记忆的画面——


    容发苍苍的赵庭燎抱着还是个小孩子的姜央站在悬崖边上,耳边是烈烈的风,崖下是奔腾的海。


    容发须白的赵庭燎问:“陛下害怕吗?”


    小小地姜央摇头:“不怕!朕宁殉国,不做鞑虏王侯!”


    赵庭燎背着姜央一起纵身而下。


    又一朵火苗出现在掌心,这一次,姜央看到的却是赵庭燎躺在草地上,口中叼着一根野草,手上数着一根四叶草究竟有几片叶子。


    随后,赵庭燎吐出口中的野草,喃喃道:“老子究竟为什么要被困在这破地方?要不……跑了?”


    但随即,他却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等老子知道究竟是哪个小混蛋竟然能让老子在这破地方困上这么多年,老子一定狠狠地抽他屁股!”


    姜央放开这朵火苗。


    他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被一根烛火的光笼罩的赵庭燎。他还是很多年以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但姜央知道,如果没有赵庭燎几千年如一日的支持,他们根本不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你看啊,总有人跨过孤独冷寂的时空,只为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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