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是故意的。
这是他统爹的主意, 故意在武平绩面前说起肥料的事儿，提前给武家透个风声，748要在南洋岛上生产肥料了。
其实大壮自己对造肥料这事儿也有点想不明白，你说你沤肥就沤肥呗, 为啥还要跟武平绩说, 没看这小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吗？！
“那是他不懂，不识货。”
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把折扇, 在后台假装世外高人。
“咱们造的可不是普通的肥料, 等时间长了你就懂了。”
懂？他现在就懂啊, 不就是发现了一座全是鸟的荒岛吗？
那岛的面积一点都不大，满地都是鸟粪，都不知道积了多少年, 全都石化风干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啊！？不就是个大一点的鸡圈嘛！
“就是鸟粪才好呢。”
748扇着它那把大折扇。
“你还记得之前种植教程上的那个那个鸟粪战争的案例吗？”
鸟粪战争……噢噢……
大壮想起来了。
所谓的种植教程，其实是他们还在太平洋上漂流的时候, 闲来无事统给他开的一门新课，为的就是熟悉这些米洲作物的属性, 已经栽种的方法。
因为漂着也是漂着嘛, 这门课统讲的就比较随性，并没有一味追求进度, 还在课程中穿插了一些其他世界的小故事做案例。
其中就说到一处名叫巴拉拉岛的地方。
巴拉拉岛原本是海中的一处小岛，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中央的缓坡倒是有大片植被生长, 但没有人类在此居住。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后，巴拉拉虽然也被冒险家们登陆，但因为地形过于奇葩, 且找不到任何可以售卖的物产而被放弃，一直是位于几国海域外的三不管地带。
几年之后, 强势崛起的航海大国弗朗戈在殖民地发现了优质硝石矿，从而一跃成为寰海最大的肥料供应商，每年都从海运贸易中卷走巨额利润。
这让同个世界的军事强国爱思巴尼亚感到恐慌。
硝石啊，那可是硝石呢！
彼时冷兵器时代已经走向终结，所有国家都在狂热地制造新型火器，爱思巴尼亚也不例外，很怕己方这场军备竞赛中落败。
可惜硝石矿在那个时代还算是一种稀缺资源，弗朗戈借助无往不利的海船满世界建立殖民地，而作为陆地强国的爱思巴尼亚就没这个便利了，想要制造火器，只能花大价钱去找弗朗戈购买。
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之后的不久，爱思巴尼亚的学者发现了氮磷在植物生长中的作用，而作为天然氮重要来源之一的硝石，理所当然地便被炒出了天价。
“所以鸟粪中也含氮？”
大壮反应很快。
“当然。”
748点头。
“但更重要的，鸟粪中还有磷酸盐。所以你说满地鸟粪的那个岛，其实满地都是磷酸盐矿，这可是肥料啊！”
对啊，鸟粪也是矿啊！
大壮想到故事里的弗朗戈和爱思巴尼亚，两国为了巴拉拉岛这个遍地鸟屎的地方，不但大动干戈不说，战争还延续了百年。
自从知道自己获得万界穿越大区正式员工编制以后，大壮对自己的要求就一下子严格了起来，时长会主动跟统爹要求学习各穿越世界的背景知识，尤其是一些经典著名的事件，大壮都想提前做好功课。
历史的发展是自有规律性的，虽然不同时间线很难相交，但人类的特性却不会改变，总能从历史经验中获得借鉴。
比如鸟粪战争，大壮回忆起这场发生在异世界的重要事件，发现果然启示性满满。
——爱思巴尼亚没有硝矿，但硝又是制作火器的必备原料，所以要花很高的价格从弗朗戈国购入。
——巴拉拉岛不适合人类生存，但却是候鸟迁徙的必经之路。岛上有淡水、有植被，还有一种特殊的昆虫，每到春秋两季很多候鸟都会选择在此休养生息，久而久之，岛上便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鸟粪。
——发现氮磷元素对于植物生长的作用后，爱思巴尼亚马上派人前往巴拉拉岛勘察。不看不知道，岛上的鸟粪厚度竟然达到了三四十米，而且全部都是露天矿。挖粪不花钱，只要流放些囚犯上岛，送黑面包的时候顺便拉回鸟粪，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弗朗戈很快注意到爱思巴尼亚的动向，为了确保自己在硝石贸易中的垄断地位，弗朗戈果断派船队前往巴拉拉申明主权，半途遇到爱思巴尼亚的军队，双方在巴拉拉岛近海发生冲突，围绕这鸟粪矿开采权的争夺持续了近百年。
“所以哪里有稀缺资源，哪里就会爆发冲突，能发财的地方就容易爆发争端，咱们发现了一座岛的鸟粪，现在武平绩看不上眼，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肥料的好处。”
748挥舞着扇子给宿主总结。
“化学肥料可是能够改变人类农业史的划时代产物，有朝一日种植园亩产大爆发，不管是谁都抵抗不了鸟粪矿的诱惑，这可是没有成本的资源，谁能拒绝大自然的馈赠呢？”
统这样说，大壮马上就明白了。
目前武家是除了高力士之外，唯一一个在湾州建立种植园的豪族，棕榈林虽然在离岛，但离岛并不具备长期驻守的条件，武家的庄户还是要在湾州生活的。
既然都在一座岛上，很多事儿也不大可能瞒住。
比如未来开采鸟粪矿后制造化肥，一旦化肥工坊建立，武平绩必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棕榈林是大壮和748有意留的后手，为了就是联络一些必要的助力。
他俩当初挑的人选是高力士，却没想到高力士借花献佛分了武惠妃一半，有些事就得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武惠妃挑出毛病。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先见之明，武平绩听了一路化肥的事儿，不但没多想，心里还满是嫌弃。
咱就不能聊点别的嘛？非得说这屎尿屁的事儿？薛三该不是想恶心他之后省一顿晚饭吧？
省晚饭是不可能的，当晚大壮在岛上唯一的饭庄招待设宴，招待武平绩一行人。
虽然是岛上唯一的饭庄，但饭菜的口味还是可圈可点的。不但采用了最新鲜的海鲜，以时下最稀罕的米洲作物作主食，一道酱肉南瓜土豆泥卷饼更是获得了武平绩的好评。
“这是黍做的饼？？”
武平绩抓着金黄色的饼皮问道。
“暄软疏松，入口还回甘，我以前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黍饼。”
“这不是黍饼，这是玉米饼。”
大壮笑道。
“就是咱们之前路过的那片田，田里种的都是玉米，米洲人喜欢把玉米磨成粉烙饼吃。”
“不过咱们今天也不完全是米洲吃法，米洲没有酱油也不怎么吃猪肉，这都是咱们本土货。”
“什么！？这是猪肉？！”
武平绩一脸惊讶。
“你们竟然在岛上养猪了？”
养了。
不但养，还建了个养殖场，鸡鸭猪牛羊都有，喂的都是饲料，目前的产能勉强供得上湾州的副食品需求。
当然，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副食需求也不高，有鸡蛋鸭蛋吃就算好伙食了。现在岛上偶尔能吃上一两次肉菜，隔三差五就有海鲜供应，湾州的军屯都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现在只恨岛上的混凝土不能烧的再快一点，号建好房子把家人一起接来享福。
十年过去，猪肉早已不是贫民限定的食物，劁猪技术在大唐遍地开花，猪肉及猪肉制品也被端上了不少酒楼的餐桌。
但这样批量的养，要供给一只军队的数量，武平绩还是难以想象。
“这就要用到油粕了。”
大壮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导到武平绩感兴趣的领域。
湾州现在急需繁荣经济，这事儿光南洋都护府自己做可不行，必须要引入民间资本，武家就是这一条可能上钩的大鱼。
“所以我那时候劝高大人买地种棕榈，那可真不是无的放矢，我是觉得这棕榈树真真全身都是宝贝啊！”
“这生意经营好了，绝对一本万利，能赚钱的路子多着呢。”
“哦？”
这话戳中了武平绩的心巴，他下意识地张望了一下门口，确定没人在外面偷听，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大壮。
“贤弟不如细说来听听？”
大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也没再卖关子，扳着手指头给武平绩数好处。
“油棕榈的果肉和果仁都能榨油，出油率非常高，我薛某人也算见识过不少油料作物了，棕榈还是首屈一指的。”
“榨油剩下的油粕，这其实是可以做动物饲料的。你猜我为什么敢在岛上养这么多猪牛羊？我那喂的可都是精心搭配的饲料，猪牛羊吃了就长肥膘，年底出栏的时候能多收不少份量呢！”
“除了做饲料，油粕还可以沤肥。嘿嘿，功成可别听我一说肥的事儿就皱眉，种地的人家谁嫌弃肥多啊？肥就是收成，肥就是产量！你不喜欢肥那可以用果壳做活性炭，这玩意将来我们会大量使用，主要用来制糖，还可以造纸。棕榈的果壳纤维十分有韧性，造出来的纸张坚韧不宜洇墨，而且成本低，都是榨油的边角料……对了果蜡还可以做蜡烛，叶子编提篮或者铺盖屋顶，反正从头到脚就没有能浪费的材料呢。”
他这一番吹嘘，听得武平绩十分上头。
不愧是送给高力士的好处，这林子是真行啊！
叶子能钱，果壳能钱、果肉果核还能卖钱！
这要是自己办个榨油坊、造纸坊、炭窑和皂坊，原料约等于白来，卖多少钱都是赚，怎么算都是要发大财啊！
干了！
第262章 薛三太贴心了！
搞招商, 大壮还是很有经验的。之前在安西都护府的时候，画大饼谈规划这事儿他就没少干，还成功忽拉扯出一条羊毛羊绒产业链，到现在还在碛西稳定运行中。
但南洋的情况跟碛西又不一样。
碛西的城镇虽然荒芜, 但好歹也是有人居住的, 有军屯有边民，还有畅行多年商路连通, 只要能拿得出像样的方案, 招商的难度其实并不大。
但南洋却是一片荒岛, 岛上的土著人数可以忽略不计，光靠郯王带上岛的军屯和工匠，根本支撑不起一座城, 更别说城中的商业了。
想要城池繁荣，首先要有人口, 然后要有产业。
碛西原本就有贸易基础，乃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南洋群岛有什么？人家商船凭什么绕路来你这里停靠？
所以748才会想要以银镜作为奇珍引诱海上上岛, 银镜能在别的时空线让一片大陆疯狂，那换在南洋都护府自然也不逞多让, 有利可图的商人闻着味儿都冲会过来。
但李琮不同意，担心如此高额的利润会为刚刚诞生的南洋都护府招来灾厄，如此统只能另想办法, 从见效更慢的基础产业入手。
——它是很着急要建立海上贸易点的。
这次拉拢武平绩，748是提前请示过李琮，也向其如实告知过棕榈产业的好处。
它倒是不担心李琮会贪图这份利益。虽然棕榈林未来的确很赚钱, 但再赚钱前提还是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并且需要一个长周期的经营。
748给李琮选定的封地, 比离岛棕榈林要好得多，因为那片土地下面可是埋着一座金矿。
什么能比挖金子更赚钱？！
李琮被告知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怔愣了半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原本以为是发配，结果你的部下告诉你在你的地盘上有座金山，皇帝还允许你自由处置，你现在也是坐拥金矿的王爷了！
李琮：“……这……这不好吧？要不要禀告父皇……”
748：“也不是很大的矿，主要是金子的纯度不错。咱们南洋都护府这么穷，陛下哪好意思跟咱们再要金银，来回运输不知道要被扒几层皮呢，还是赏给咱们作启动资金更划算。”
李琮：……
李琮再没吭声，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从不提金矿的事儿，显然是默认了748的建议。
经过碛西的事儿，他也不想再给别人做垫脚石。南洋群岛虽然有金子，但这点好容易积攒下的家底怎么跟人财大气粗的都护府相比？就算他巴巴把最好的东西捧给父皇，也比不过人家随便拔根汗毛粗壮。
算了，过好自己的事儿最重要。
也正因为是有了金矿做底气，李琮对于棕榈、咖啡和可可的态度变得格外宽容。
他给南洋都护府择定的种植品种是橡胶、花生和玉米，给自己择定的是蔗糖和辣椒，其他的都可以放出去，吸引有意投资的豪族商贾上岛。
不过南洋都护府的土地是不出售的，按照面积划分为种植园，由官府统一招租。
租下种植园后，司农寺会全程提供种植建议，租户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技术指导是免费的，但技术指导中需要用到的农具和肥料是收费的，可以单次购买，也可以一次性购买包年卡，期间不再另行收费。连续购买包年卡还可以打折，种植园租金也有优惠，全部收成归种植园租赁方所有，退租需将土地平整后归还，不得破坏园内的灌溉设施。
如果不满足于种地收获初级农产品，司农寺也提供农产品深加工的选址和规划。内容就是之前大壮跟武平绩宣传的那样，如果选择了棕榈园便可考虑搭配榨油工坊、造纸场，亦或者开办一家制皂场，毕竟农产品的运输是有损耗的，不如在本地加工后再运出去，可以节省不少成本。
当然，这些配套加工的场所都需要租户自掏腰包建设，南洋都护府提供设计方案和选址，每年只需要缴纳一定的土地租金和赋税，其余的收益全部归自己。
反正就是想方设法地给湾州拉投资。
统和大壮想的很好，有产品就有物流，种植园主总是要把产品运出去的。
这条海路走得多了，名声也就传出去了，如果再搭配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些商队也会愿意绕路跑一趟南洋，那湾州的繁荣就在眼前了。
这个方案李琮也十分满意，他是带着为大唐培育驯化米洲作物的任务来南洋的，种好地、开好种植园在他眼中才是正路。农田有了收成自然而然要发展一些农产品加工产业，说出去也不算出奇冒泡。
“那他们能愿意投钱吗？”
李琮问748。
“搞作坊可不是个小数目，不但要往岛上送人送材料，来回还都要依靠海船运输。能一下子掏这么多钱还要有船队，这在大唐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商贾。”
对此，748也早有计算，马上接口道。
“所以咱们得先稳住那些在陛下面前夸口的人家，吸引他们多多投钱。”
“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一旦他们发现之前出头的那些人都赚到了大钱，后期咱们就不用再担心没人上岛，说不定到时候因为想来的人太多，殿下你还要头痛呢。”
李琮：……你这大饼画的我都不敢想啊！
不过到底还是循了748的提议，对它忽悠武王两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处处行了方便。
比如他亲自接待了祁国公王守一，武平绩身份不够交给薛大壮，但大体的流程都是一样的走。
祁国公王守一对748是有滤镜的，上岛后二话不说，按照748的暗示租下了一处可可种植园。
不过因为可可树结果是有周期的，为了尽快收回投资，王守一又租下了一片椰子林。
他觉得椰子是个好东西，果实能榨油，椰壳能烧炭，椰浆甘甜味美，只可惜不太好保存，不然运回大唐做饮子是一等一的好。
当然王守一更看好甘蔗园。不过甘蔗园目前是李琮占着，据说湾州二期开发会扩充新的甘蔗地，到时候会向各方租客开放。
王守一懂得人情世故，知道他妹子之前在李亨的差事上没少使力，间接影响了李琮的利益。这次他主动上岛花钱，一是为了紧随“福星”的脚步，另外也未尝没有给李琮弥补的想法，花钱捧个人场他不心疼。
没准儿郯王看在他第一批站出来支持南洋都护府的份上，愿意把二期的甘蔗园给他呢？！
武平绩倒是想伸手甘蔗园，他对高力士和武惠妃的能量很有自信，觉得薛三给他们的一定就是最好的，什么橡胶甘蔗可可豆都比不上棕榈。
他被大壮捧得上头，大笔一挥就定下了一座榨油坊和一座造纸坊。
榨油坊不用说，运油可比运棕榈果方便多了，这个必须有。
造纸坊纯粹是武平绩个人的爱好。他虽然是个武将出身，但私底下却很喜欢风雅的东西。
棕榈纸放眼天下都是没听过的东西，这要是再搭配一些南洋特有的花笺徽印，谁还能说平州武家是暴发户？！武氏纸说不定就此名扬天下了！
造纸这事儿武平绩也不是在妄想，他这次带来的一个中人便是做海贸生意的，知道大唐的纸张贩运到大食能翻几倍的利润。
纸张轻薄，单价又能卖得出利。若是要做的精美些，翻个十几倍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越精美的纸便越娇贵，在海上漂的久了一定会有损耗。不过今次在席上薛三郎给他们东家展示了海图，按照海图上的路线从南洋群岛往西能节省一大段海路，绕过天竺便是大食的城邦。
这可太近了。
“东家真乃天纵奇才，这两样生意都选的妙啊！”
中人激动得满脸通红。
“咱们的棕榈岛比湾州府更靠南，那边的南海诸国与盛产龙脑香、犀角和木材，闽州和广州经常有海船前往南海诸国，咱们跟着他们走十分安全。”
“那边的人笃信佛教，咱们贩运纸和素油去南海诸国，信徒肯定愿意买，这两样可是一点都不愁卖不出的！”
他这样说，武平绩就很得意。这样显得他不是被薛三忽悠上头，而是实地考察后的深思熟虑，然后才作出的谨慎决定。
你看不是只有他自己这么想，他带来的这些中人管事也都这么想，这些人天天都跟庄子铺子打交道，总不可能看错！
虽然他这个决定紧紧只思考了一顿饭的功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薛三把他能想到想不到的东西都装订成册一页一页展示给他看了呢！
留给他发挥的空间真的不多，他也只是在草编作坊、饲料供应商、精蜡工坊和造纸场中横向对比了一下，发现虽然造纸场花销最多，但未来可能获得利润也是最大。
更别说薛三连造纸的配方都帮他准备好了，还提供了好几种花色的选项，承诺他未来十年湾州就只有这一家的造纸工坊……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再犹豫，那他还是男人吗？！
他都想好了，便是宫里的娘娘不同意，他这造纸作坊也要干下去，大不了就动用他自己的私房钱。
现在要是不抓住湾州这难得的空白期，以后再想进来，掏翻倍的钱都未必找得到机会！
最主要他看薛三这小子是个靠谱的，方方面面都替他这个掏钱的东家想得通透，他家要是有这样的管事他阿耶都得乐得睡不着觉，更别说还有高力士高将军坐镇掺股，郯王和薛三总不可能连高大人也敢坑吧？
他啊，放一百个心呢！
第263章 带着你的钱赶紧滚！
选定了投资方案, 武家在南洋群岛上的棕榈种植园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树都是现成的，是748从米洲漂回来的时候发现的，是一大一小两篇成规模的油棕榈林。
如今这块大的归了武家，小的被高力士持有。高大人还是对748很有信任度的, 748说这油棕榈是摇钱树他就敢借花献佛, 是吃准了油棕榈的利润能平息武惠妃的怒气，至少对他高力士本人不至于心存芥蒂。
第二天一大早, 武平绩已经跟着薛大壮的脚步站在了这片棕榈树树前。
这林子……怎么说呢, 是他没怎么见过的树种。
大唐其实也有棕榈树, 但却不是南洋群岛这样的油棕榈，也很少见到这么大规模的棕榈林。
此时正值棕榈果的成熟期，树上挂着大大小小许多的果子, 橙红色的果串沉甸甸的，单个果实约有枣子大小, 表皮光滑发亮。
“这既是油果了？”
武平绩不耐烦油棕榈的发音，干脆把这果子简化为“油果”。
反正薛三说这果子主要用来榨油, 那他叫油果也没什么不对的, 现在大唐大部分的油果树都是他们武家的，他想叫啥就叫啥, 想必远在京城的高大人也不会介意。
“是的。”
大壮点了点头。
“果肉含油率能达到50%，种子里的仁还能榨出棕榈仁油，是目前能找到的出油最多的油料作物。”
他吩咐身后的随从, 让人进林子摘了五大筐棕榈果，然后赶着马车送去榨油坊。
棕榈种植园的榨油坊早就配建完毕了，就等着棕榈林的租户做决定。
如果武家决定用岛上现成的榨油坊, 那需要额外跟南洋都护府签订一份契约，按照产量缴纳油坊租金、折旧费和维护费用, 多产多交，不用不交。
武家想自己建榨油坊也没关系，可以向南洋都护府租用一块土地，不过材料和人工都要自己负担，榨油坊按年向都护府缴纳管理费。
两种方案各有利弊，武平绩一时半刻也拿不定不定主意，于是便听从几位管事和中人的建议，提出先参观一下岛上的榨油坊再做决定。
大壮欣然同意，带着众人进入到榨油工坊。
今天跟他来的随从都经过事前培训，对如何操作油锤和油槽都了然于胸，进门口都不用大壮吩咐，自动自发地
将这五筐棕榈果清洗干净，然后麻利地切成碎块，放入油槽进行压榨。
只一下，橙黄色的油脂便冒了出来，很快便装满了一桶。
“这是什么味道？”
武平绩吸了吸鼻子。
油脂迸发的瞬间，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特殊的香气——像某种果蔬混着牛油，但又有一点点香甜，十分奇特。
“这便是棕榈油了。”
大壮给武平绩介绍。
“功成兄看到那边那一条凹槽了吗？这是我们司农寺特地为棕榈油定制的连续榨油楔，旁边立着的那根绑着石块的原木，便是通过它上下按压来批量碾压油果的。”
他很鸡贼地使用了武平绩的说法。
“因为这油果中有油也有汁水，果肉被碾碎时还会混合纤维。我们在凹槽末端设计了一个引流槽，碾碎的果肉便会顺着引流槽落入下方用棕榈叶折成的漏斗形容器中。接下来我们会对收集到的油浆进一步分离。按照油水密度不同的原理，油在水面之上，这样便能得到初榨的油脂。”
武平绩瞧着这些源源不断涌出的橙红色油脂，瞳孔都开始放大了。
乖乖哟，这么能出油，还根本不用蒸煮，随便砸一砸就有了！
他带来的管事和众人也被这惊人的出油量所震慑。其中有位经营油坊的管事，看着这汩汩流出的棕榈油嘴巴都惊得合不上。
“……如此多的油，恐怕油价要贱啊……”
张口结舌了半天，管事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他马上看向武平绩和薛大壮，生怕自己这句感慨败了两人的兴致。
“不会。”
大壮笑着摇头。
“使用油脂的地方多得很，根本不愁没人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下人已经架起了大锅，下面点起文火，手脚麻利地将粗油倒入罐中缓慢加热。
随着水分逐渐蒸发，橙红色的油面也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颜色十分漂亮。
“加热的温度不能太高，否则会破坏油脂营养成分。”
大壮在一旁解说道。
“温度要控制在60度左右，加热后的油还要静置一夜，主要目的是沉淀渣滓。但也不用沉淀很久，一晚上就差不多了，再用细密的棉麻布过滤，最终的成品是金红色的，质地清澈透亮。”
大壮一边指挥着随从将加热好的油脂倒入桶中分寸，一边给武平绩分析油价。
“价贱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棕榈油有很多其他的用处，不单单是食用。”
“比如制作肥皂。”
“大唐现在的肥皂要么还是用豆油制作，要么使用动物油脂，造价都比棕榈油高。”
“如果使用棕榈油作为皂化的基底，能够大幅降低制皂的成本。而且棕榈油没什么异味，用来制作更昂贵的洗涤用品也不会影响品质，是非常适合批量生产的原材料。”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油坊管事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用手指沾了沾油，然后放到嘴里吸吮起来。
他这个动作实在太快，快到大壮根本来不及阻止。
好在初榨的棕榈油原本也是能够食用的，只是未经沉淀杂质比较多，会影响一些口感而已。
油坊管事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后点头。
“ 不错。”
“味道虽然比不上芝麻油，但也算是不错的油，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觉得比羊油菜油也不差许多。”
他竟然有点爱不释手，再次伸手蘸取嘬食，还砸吧出声，看得武平绩都有点挂不住脸面。
他没好气的瞪了管事一眼，然后扭头又看向薛大壮。
“这油果除了榨油制皂，还能做什么？”
“还可以造纸，还可以制蜡。”
“制蜡？”
“嗯，功成看着桶果渣。”
武平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没看出什么。
这玩意不就跟榨完浆的甘森*晚*整*理蔗差不多嘛，乱糟糟糊成一团，这要是换在以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我说油果全身是宝，没有糟蹋的地方，说的就是这个。”
大壮一边说，一边吩咐随从将压榨过后的果渣都收集起来，将它们放入装满水的陶罐中煮沸。
“做蜡烛需要的是油果中的蜡质成分，不耽误咱们榨油，只要别把这些宝贝当成肥料扔了就行。”
随从收集好果渣，放入之前炼油的大锅中，注水没过果渣之后便烧火加热。水温不断地升高至沸腾，水面除了翻滚的水泡外还浮起一层白色物质，这便是珍贵的棕榈蜡。
“这是利用水蜡沸点的差异进行的分离。”
大壮用扁平的木片小心地收集着这些蜡质。
与油脂不同，蜡在冷却后会凝固成乳白色块状。不过果渣中的蜡质含量有限，他反复煮了三次才收集到一小碗，产量可以一点都不高。
“想要得到最优质的蜡烛，还要经历脱色提纯的步骤。”
大壮有意推销蜡烛作坊，所以在给武平绩展示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藏私。
“这是我用棕榈果壳制作的活性炭，活性炭能够吸附粗蜡溶液中的色素，在经过棉麻细布过滤，最后可以得到半透明的浅黄色蜡液。”
为了这次展示，大壮还特地准备了细长的空心芦苇杆作为烛芯模具。他将芦苇杆竖直固定在木架上，将融化的蜡液缓缓倒入。等待蜡液凝固后，轻轻剥去芦苇皮，就得到了一支原始的棕榈蜡烛。
“武兄，要不要试试看？”
他笑着问武平绩。
武平绩将这根棕榈蜡烛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点燃的烛芯。
下一秒，红黄色的火焰亮起，稳定而又明亮，几乎没有黑烟和异味，照亮了这小小一方的作坊。
大唐不是没有蜡烛，是没有像这样物美价廉的蜡烛。
宫廷御用的是蜂蜡，采用蜂巢熬炼提纯，燃烧时有淡淡蜜香，但蜂巢难得，十斤蜂巢仅得一两纯净蜡，造价等同等重白银。
民间多用动物油脂烛。牛脂为主，混合羊脂增加硬度，将油脂浸渍灯芯草反复晾晒，让燃烧时不但会产生黑烟与焦臭，烧得还格外快，不如灯油好用。
是以大唐上下更多使用油灯，长安西市虽然有专业的“烛肆”商铺，但主要销售的还是灯油，蜡烛只在一些特殊场合才被使用。
但今天武平绩等人看到的棕榈蜡烛就不一样了，不但烧得慢，还没有黑烟和异味，烛光也十分明亮。
这品质放在唐朝绝对是奢侈品级别。
尤其大壮还适时补了一句，简直成为压死武平绩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这样说的：
“单株油棕树，一年能采收的蜡质约等于20个蜂箱，而且它用的还是榨油后的边角料。”
武平绩：……
别说了，心动了。
……肯定已经有现成的了吧？
赶快带着你的钱，滚出我的蜡烛作坊！
第264章 咸鲜香辣甜
武平绩如愿以偿（成功上钩）入手了蜡烛作坊, 算上之前的造纸坊，他的私人小金库已经被掏的一枚铜钱都不剩了。
金主花了钱，大壮当然要附赠最好的服务。不但为武平绩湾州城里安排了一套房子，还食宿全包, 附赠一辆三轮车作为代步工具。不过三轮车和房子都不是送的, 而是免去了武平绩的租金。毕竟现在湾州城里百业待兴，南洋都护府也没有余粮, 钱还是得省着点花。
于是武平绩一行人便在湾州城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准备观察一下造纸坊、蜡烛房和榨油作坊的产出, 回去也好对娘娘和族人有所交代。
于是跟着武郎君一起上岛的随从们可有福了，天天被安排去跟岛上的军屯一起就餐。别说，这湾州大营的伙食是真不错啊, 海味不要钱地往上端，以前子在豪华酒楼里才能见到的生猛海鲜, 这边的军屯竟然看都懒得看一眼，反倒是对那腥臊的猪肉情有独钟。
武家是并州豪族, 并州在开元十一年更名为太原府, 乃是河东道首屈一指的大城，城中许多士人贵族还保留着之前的饮食习惯, 觉得猪肉腥臊浊膻，是贱民才会食用的东西。
武家的仆役跟随主家，也没吃过猪肉, 更不知道劁猪，所以看到城中军屯在今日午饭时间争先恐后地往食间狂奔，味道竟然只是一道红烧猪肉, 都觉得难以理解。
不是……你们那清蒸鱼油炸虾米是不好吃还是怎的？为啥之前都没见你们这样积极？难不成真是人在岛上呆久了，味觉都失灵了？！
彼时武家的随从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 还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走，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一边走还一边嘲笑岛上的军屯，说他们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放着生猛海鲜不要光盯着猪肉，活该都是贱命！
他们那里知道，湾州这地方海产丰富，最廉价的食材莫过于海鲜，他们在并州难得一见的鱼虾贝蟹，到了湾州海边随便捞捞就是一网，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所谓物以稀为贵，多了不但不值钱，海鲜吃多了还会搜刮肚子里的油水。
虽然岛上并不太缺油，但也就是在盘底中能见到一些油星儿。大壮将两片离岛的棕榈林都当做好处送了出去，本岛自留地上的棕榈油产量就很吃紧了，得在明年的采摘季到来前尽可能的节省。
好在还有养殖的动物油脂可以补充。
今天一早湾州城养殖场有一批猪出栏，考虑到最近城里基建的工程进度十分紧张，大壮便提议给城里的军屯们改善一下伙食，让大家肚子里也存些油水。
他送了十头猪去食间，食间是由之前的伙头军改出来的，有一处专门的屋子给城中干活的军屯提供一日三餐。
是的，在湾州军兵们一天是吃三顿的，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平时最常见的普通食材，一文钱一块的豆腐，山野自然生长的野菜，海里不要钱的海鲜。
唯一稀罕一些的是上一季收获的米洲食材土豆，还有月前种的一些米洲小菜，搭配鸡鸭蛋蒸煮都很爽口，调味主要靠海盐，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听起来似乎普普通通，但这跟大唐其他地方的军营比，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待遇了！
安西、北庭、安北、剑南等都护府也有军屯，大家一样是要种地操练，但没听说哪家一天管三顿饭的！
而且饭食还不限量，天天都能沾点荤腥，这简直比普通人家的伙食还好呢！
南洋都护府的军屯们都很满足，毕竟当初他们上岛的时候是抱着吃大苦受大罪的准备。
现在苦的确是挺苦的，湾州天气燥热蚊虫遍地，但遭罪却谈不上。他们现在有房子住有竹床睡，饷银足额及时发放，干得好了还有奖励。
最重要的是，在湾州军营没有吃空饷、捞回扣的规矩——不是没有动歪心思的人，而是动歪心思的收益远比不了好好干活获得的奖励，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抓包踢出湾州，这么不划算的事儿谁干啊？！
所以到目前为止，南洋都护府的军中还没闹出过贪贿的恶事。小偷小摸免不了，大势还是稳得住的，郯王李琮已经很满意了。
伙头军改成了食间，一群老兵油子埋锅造饭讲究一个简单粗犷，量大管饱，味道不能细究。
但今天这道红烧猪肉不一样，这道菜乃是司农寺丞薛大人的私藏菜单，不但要用足了猪肉和土豆，更要加入大人独家秘制的酱油、糖砖和米洲辣椒粉，容不得伙头军们轻慢。
为了这道菜，老兵油子们已经提前三天上了烹饪课，专门学习如何烹饪猪肉，如何使用酱油，还有大人不远万里从米洲带回来的辣椒粉，据说比茱萸和生姜都要火辣好几倍。
老兵油子们在灶台间挥汗如雨，首当其冲领略了辣椒的厉害。不过因为红烧猪肉土豆都是先过油再炒糖色，以热油爆香辣椒提升风味，这种做法之复杂老兵油子哪见识过，一开始还有点手忙脚乱，生怕自己糟蹋的好东西。
毕竟，城里的海鲜一抓一大把，出栏的肥猪就那么十几头，荤肉都是宝贝啊！
李琮一听这做法就知道这是大壮的自研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融合米洲风情，一道菜香辣甜鲜俱全。
大壮教学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但郯王有自己的御厨，并不需要跟一群老兵油子一样动手烹饪，他来纯粹是看热闹
“咱们南洋都护府肯下本钱，菜里的油水多，油多做什么都香。”
湾州刺史兆鹏程在一旁笑着说道。
他倒也不是在恭维李琮，而是食间的伙食标准的确好于其他地方，连他自己都经常让随从去食间买饭吃。
不过兆刺史还是低估了土豆过油的威力。
满满一大锅红烧土豆猪肉端上来的时候，食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那是一种怎样的香气呢？浓郁、霸道、蛮横、却又难以抗拒的勾人，只吸口气都觉让唾液疯狂分泌，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响彻食间，每一双眼都变得火热。
够分吧？
肯定能排到吧？！
幸亏跑得快，今天来晚了肯定要后悔一辈子！
伙头军的老兵油子今天昂首挺胸，一个个都矜持得不得了，举手投足间颇有些睥睨众生的架势。
虽然他们之前也很牛，但吃饱和好吃根本是两个境界，别以为他们不知道那些兵痞子私底下都怎么蛐蛐他们，一天要负责这么多人的伙食，能把饭菜做熟了就很了不起了！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真好吃，郯王殿下亲自验证过的，赞不绝口。
伙头军们将盛满土豆猪肉的大锅摆上前台，一人掀起锅盖，一人操着大马勺在锅里豪迈地搅动，没过一会儿，鲜香的味道充斥了整座食间。
锅里当然是土豆多猪肉少，而且猪肉也不分部位，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没浪费一点边角料。
即便是这样，排队的军屯们还是被馋的直咽口水，一个个探头探脑两眼发直。
人家舍得放油土豆是过油的，肉不多但油汪汪的香气扑鼻，是荤菜的味道没错了！
偏偏这肉香中还混着股子火辣辣的味道，据说这是米洲才有的特殊香料，皇帝老子都未必尝过，他们何德何能？！就着这味道都能连啃两块面饼子！
等再一马勺扣进碗里，这视觉效果就更诱人了！
肉是深色的，被切成拇指大的肉块，通体泛着油汪汪的棕红色泽。土豆占了大半部分，但也只是比肉稍微浅了一些，远看几乎看不出来，同样是油汪汪红亮亮，在阳光下泛着亮光。
有迫不及待地刨了一口，甘甜，醇厚，鲜美，咸辣。
过于丰富的口味让军屯们瞳孔迅速放大，视线被那红褐的油润色泽牢牢捕获，嘴巴几乎本能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鼻孔同步夸张，暴风一样抽取着食物发散出的浓香。
辣！
香！
鲜！
竟然……还吃出了……一点点甜！？
一整锅红烧猪肉土豆很快被瓜分完毕。所有人都低头干饭，一口一口地往嘴巴里塞，同时还发出意义不明的鼻音。
“好烫！”
“呜呜呜！”
“嘶——哈！”
这是被辣到了，但舍不得吐出。
猪肉亮晶晶软糯糯，肥而不腻，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土豆也好吃，炖的软糯香嫩，充分吸收了浓郁的肉汁，简直美味珍馐！
还有那种火辣辣的口感，为什么明明被辣得舌头酥麻，涕泪横流，但还是不愿意放弃，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进嘴巴呢！？
就有种完全停不下来的魔性，连之前寡淡无味的干饼也变得好吃，尤其蘸着红烧猪肉的油汁，比他们生平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都要美味！简直就是神仙搭配！
呜呜呜呜呜，在南洋都护府做军屯，实在是太幸福了！
武家随从走到食间的时候，目睹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画面。
食间里所有的军屯都在埋头干饭，有人一边吃一边哭，有人被辣得呲牙裂嘴，有人伸着舌头舔海碗，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野人的部落。
领头的管事看的一脸嫌弃，觉得这些军户真是粗鄙不看，吃个饭也能吃出这么不上台面的模样。
但他身边的心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扯了扯大管事的衣袖。
“……您……您看那边……”
“那边那一桌举着海碗正往嘴里倒的，那是不是祁国公府的小钟管事？！”
“他们也来湾州了？！”
第265章 这又是什么？
大管事揉了揉眼。
娘喂他真没看错, 这不就是祁国公府那下巴长在脑门上的小钟管事？怎么这老小子也混在食间里大啖猪肉？！
猪肉不是吃不起羊肉的贱民才会入口的东西吗！？
要说在长安城富贵乡里混就是长见识呢。小钟管事虽然这两三年才在祁国公府里蹿红，但他的格局是真比武平绩带来的这几个货开阔多了。
小钟管事是府里的家生子，他爹老钟管事乃是老国公王仁皎的亲随，深得国公爷信任。是以他从小耳濡目染, 对老王家那点发迹史门儿清, 自然也知道当初薛三郎以松纹蛋救晋国公两口子的那些事儿。
这次上岛办差，他可是打着二十万个小心, 态度谦恭随和, 跟在京城里的倨傲模样截然不同。
——呵, 他算哪根蒜？两代国公爷都要敬着的人物，他一个小管事哪敢拿腔作调的？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薛三，其实是很有些邪门儿在身上的。
有了这样的态度, 小钟管事在湾州的行程一路顺遂。
他先按照王守一的吩咐先租下了一片田地，未来祁国公府将在这里种植玉米和花生。在商讨租赁方案的时候, 小钟管事很有眼色地选择了“托管”模式，也即祁国公府委托湾州官府统一招募农户, 田庄完全按照司农寺的建议运行, 包括使用司农寺提供的肥料和农具，向雇佣的农户支付工钱。
季末收获之后, 所有的农产品交由司农寺旗下的加工署进行加工并售卖，以年为结算周期，期末双方根据盈利情况商讨下一年度的合作。
期间每一笔花销和收入, 按月会向祁国公府报送账目，祁国公府可随时查账。
但即便是账目透明，这个“托管”的模式也没人选用。
租赁田庄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掏钱一方在田庄运营中却没什么决定权，完全成了一个旁观者, 赚多赚少全看司农寺的良心和能力。
风险不可谓不大。
偏偏祁国公两口子不是一般人。
王守一和青阳，哦，现在应该叫薛国公主了，这两人在人生遭遇大危机的时候被748拉了一把，自此之后就对“薛三郎”笃信不疑，颇有点子上头的意思在身上。
偏偏748也真没坑过他俩。
不管是之后的羊毛生意还是王皇后试药，薛三郎都给他们老王家带来了好消息，这还不够这两口子把人供起来吗！？
于是这次小钟管事出发前，王守一还特地把人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让他人机灵着点儿，跟着薛三的话音儿走，薛三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至于投出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能不能赚回来，这个不重要。
现在他们祁国公府一点儿都不缺钱，垄断西域羊毛线生意每年都会给他们带来一笔丰厚的收入，这点租田地的前就算真赔了，那也不至于伤到祁国公府的筋骨，权当是给薛三的谢礼了。
于是在京城眼高于顶的小钟管事，一上岛简直变了个人，还大笔一挥跟大壮签订了完全托管的农庄经营方案。
他这样痛快，反倒是把大壮给搞懵了。
大壮盯着小钟管事手里的毛笔，心说你就不再细看看吗？
我这契约书里好几页的条条框框，你就这么大笔一挥……给签了？
不是这事儿你能不能做主啊？你这么干你家主人知不知道？！
小钟管事那是从小在豪门府邸里混大的，人生最擅长的技能就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马上就明白了大壮眼中的未竟之意。
“小的这次过来，国公爷早有吩咐，让小的一切都听薛大人安排。我们国公爷对大人很是信重，日常常念叨大人之前的种种事迹，大人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这也是国公爷的意思呢。”
哦，明白了。
大壮点头。
虽然在海上漂了十年，但他统爹在长安城里依旧是个传说，威望不减。
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王守一的运气，一眼就叨中他统爹这条金大腿，还从始至终死抱着不撒手。
虽然大壮觉得自己也是抱大腿的选手，但他好歹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挣扎过一阵子，可不像王守一两口子这么迷信盲从。
算了，歪打正着都有这么好的运道，难怪人家能投胎当国公。
大壮觉得十分感慨。
他是知道这种“托管”模式不可能亏本，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托管”之后，祁国公府的玉米田会按照司农寺的安排施肥育苗浇水灌溉。湾州这地方气候炎热，雨水和光照都不缺，玉米在这儿一年能收三轮，简直就是种田的圣地了。
——再有肥跟着，能不高产吗！？
不过这些底牌暂时还不用向钟管事透露，毕竟事实胜于雄辩，一年结束看利润就知道了。
玉米司农寺新成立的加工署准备磨成玉米粉，花生则是制作花生糖或者花生酱，这些加工品不但方便保存，还能进一步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用作远海贸易或者贩运回大唐本土都很合适。
至于大壮更看好的可可种植园，这个盈利周期就要长一些，毕竟新种植的可可树最早也要在四年左右才会结果。
不过一旦成型，钱就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可可树在?10年后进入丰产期?，经济寿命长达25-30年，40年后产量逐渐下降，可谓一次种植，两代人受益。
所以他统爹对王守一这个铁粉还是很不错的，把这么一门好生意透露给祁国公府，未来收益也不会比高力士的棕榈林差呢。
这样也好，王皇后和武惠妃两方谁也不得罪，谁都能在南洋都护府获得利益。
这个策略也是李琮默许的，他本人目前已经退出了大唐继承人之位的争夺，身为长兄无论哪个弟弟上位他都能做个超品的亲王，是李嗣谦李嗣升李嗣真还是李瑶李清李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他不想借入兄弟的竞争，也无意站队任何一方，所以对于王武两家上岛他都表示欢迎，也乐于让渡一些利益。
——都是带着钱来的，湾州好了南洋都护府就有底气，谁还能跟金主过不去啊。
所以小钟管事便得到了跟武平绩武郎君一样的待遇。
只是他虽然只是个管事，但在人情世故上可比武家的管事精通许多，没几天便彻底融入了平洲城大工地的建设氛围，连食间什么菜好吃都摸得一清二楚。
今天司农寺杀猪，伙头军要做薛寺丞秘传的私房菜，小钟管事无论如何不想错过。
于是他吃到了一碗香喷喷、油汪汪、鲜香甜辣的红烧猪肉土豆，尤其是其中的辣味，霸道刚烈却又喷香扑鼻，根本吃不到一丁点猪肉的腥膻，与热腾腾的玉米面饼子简直绝配！
这玉米面做出来的吃食竟然这样好味，那他们国公府在湾州的田庄，看来无论如何都不会亏本了！
武家人走进食间的时候，小钟管事也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十分在意。
这要还是武周一朝，进门的这几头蒜还算能混出点牌面，可惜现在已然是李家天下，要是没有宫里那位娘娘，武家早就沦落得没声没响了，哪还有资格在这当口踏上着南洋都护府的土地？
“管事……消息没错，就是今天。”
王家的常随努着嘴，示意小钟管事往后门看。
“……端着东西往西边走了，分三路走的，一个去了南洋都护府，一个去了湾州衙门，还有一个往城北去了，看方向是司农寺的种植园，您看咱们……”
“当然去种植园！”
小钟管事一拍巴掌。
“咱们什么身份，够得上贵人的边儿吗？还是去找薛大人好说话。”
“喏！”
于是一群人起身就往后门走，刚巧被武家管事看了个正着。
管事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怎么自己一来这群人就走了，还走的这样匆忙，难不成是有什么阴谋！？
他起了疑心，哪还有心情在食间用饭，干脆带着常随们也跟着往外走。
常随心里这个苦啊！你说之前没来食间倒还好说，毕竟伙头军做出来的猪食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但今天不同，今天他们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鲜辣的肉香，伴着一群大老爷们甩开腮帮子拼命咀嚼的场面，这谁能不动心啊？！
偏偏管事说要走，他们也不能不从。几个壮汉摸着瘪瘪的肚子，无限留恋地看了伙头军的大烧锅好几眼，三步一回头的走出了食间。
这一走就走到了司农寺。
还没进园子的大门，众人就闻道一股霸道的香气，火辣辣的直冲天灵盖，但却该死的勾人。
“什么东西，这么香？”
武家的常随腹鸣如鼓，都不用管事吩咐，几人脚下骤然加快了速度，甚至有心急的直接跑了起来，朝着味道的源头一路疾走。
——拦都拦不住。
等走到近前，众人这才发现在田垄间竟然架起了一个大瓦盆。
这盆可是真够大的，足足有六个脸盆围起来的面积，里面密密麻麻插了许多竹签，面上一层油亮亮的红油，看不出油下浸了什么东西。
那些……那些漂在油面上的，是辣椒吧？
传说中的米洲作物，红烧猪肉土豆辣味的来源，竟然红的绿的黄的都有，配着细细密密的芝麻粒和切成小粒的葱花，在油间浮浮沉沉，漂漂荡荡，真是有说不出的好看。
这……这是……什么啊……！？
第266章 吃喝建立友谊
此地乃是司农寺的甘蔗种植园, 好大一片地都种了甘蔗，远看过去一片葱绿，日常的空气中飘荡着沁人的甜香。
当然这说的是日常，像今天就属于特殊情况。
因为甘蔗已经成熟, 甘蔗园要开始第一次收割。事关第三任务点的第一项任务能否完成, 统和宿主都对此严阵以待，大壮还特地跟伙头军定制了几大盆秘制冷锅串, 准备当做战前鼓舞。
王武两家管事赶到的时候, 大壮正在给收割甘蔗的军屯们做丰收动员。
“兵贵神速！”
大壮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台上, 对着下方一众军屯喊话。
虽然都是头戴竹笠一身短打的装扮，但军屯们的列队站得横平竖直，彷如还是纵横瀚海间的披甲陌刀, 脸上还保留着抹不去的锋锐之气。
虽然是被打发到南洋群岛，但李隆基对长子还是很不错的, 特地将最精锐的安西军一部安排上岛军屯。
只是这些来自西北的汉子一辈子没见过海，刚来的时候有不少人晕船加水土不服, 还有被岛上虫蛇蚊蚁伤到的, 差点出现批量的非战减员。
好在李琮对此也是早有准备。
当得知李隆基准备让精锐的瀚海军随他一起上岛，李琮先是表现的感激涕零, 然后趁着亲爹被轰得高兴小心进言，说自己打出生便没在海岛生活过，希望父皇能再贴补些熟谙水性的岭南军兵, 免得在岛上水土不服。
李隆基欣然应允，大笔一挥，又派了一支安南都护府的军兵上岛。至此, 南洋都护府中南地北地的军兵各占一半，双方各据山头, 泾渭分明。
讲真，李隆基其实还是很宠儿子的，生怕儿子在海岛人手不够，把西北的勇武之师和岭南的矫健悍将都给了李琮。
可问题就是给的太平均了，两拨人马势均力敌，谁都不服谁，平时干活干不到一处不说，还时不时会发生一些矛盾口角，甚至爆发了几次群体斗殴。
可把李琮烦心坏了。
在岛上，他就是这两拨人马的大将军，偏袒任何一方都会让另一方不满意。李琮是在安西都护府实打实历练过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军中这些派系恶斗的危害，那真是稍不留神就会埋下隐患，而你永远不知道这隐患爆发在什么要紧的当口。
反正南北军这事儿要是不解决，南洋都护府一场内乱是免不了的。
于是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在军屯里面掺沙子，分而治之，让南北军在日常耕作和操练中弥合分歧、求得大同。
想法是好的，而且初步看来计划也很有成效，至少南北军没再发生过明面上的争执，私底下的斗殴和对抗事件也明显改善，两方人马已经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你要说放下隔阂，亲如一家，这还是有点困难的。
大唐南地和北地的土音差别很大，两地军兵相互听不懂，即便都护府在湾州城开办了扫盲班，这些军兵还是羞于说那磕磕巴巴的官话，平时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不接触就不会了解，不了解就容易抱团，若是有心人稍微挑拨，那边要被放大为两地纷争，会让刚刚缓和的关系瞬间崩塌。
李琮万分焦虑，辗转反侧了好几天，终于耐不住性子私下找748商量对策。
但他这事儿算是找错人了。
统对于技术问题那是一点就透，但换成人心人性，统就完全一窍不通。一人一统商量了两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把兆鹏程也叫过来一起讨论，同样没什么好办法。
这时候，一直蹲在代码箱里没吭声的大壮忽然开口了。
“要不……”
他犹豫了一下。
“试试我的法子？”
啊？
748扭头看向他。
明显大壮对自己的主意也没太大自信，但见他统爹看过来，壮还是勇敢地举起手。
“也不一定好用啊，但好歹是个破冰的机会，只要郯王殿下肯舍得出钱。”
“舍得出舍得出！”
当748把大壮的话复述给李琮的时候，郯王殿下毫不犹豫。
“钱算个啥！先生你就说怎么办吧！”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而且一两次不一定好使，好歹也得运行个几次。”
大壮继续给李琮打预防针。
“而且我记得殿下的军中禁酒，但咱们事急从权，军屯的时候可能得破例个几次，您看您能接受吗？”
军纪如山，一听说要放开禁酒令，李琮马上又开始犹豫了。
“那你先说说你的主意。”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男人建立友谊的方式无外乎就那几种，别的做不到，现在唯一可能得就是一起吃肉喝酒了啊！”
大壮干笑一声，小心观察了一下李琮的脸色，然后才接着说道。
“当然也不是放开了喝，就喝点麦酒什么的，也不会真醉人，微醺的时候最容易拉近感情，有个两三回这情谊不就建立起来了嘛。”
“先挑一些顽固不化但又不是无药可救的下手，人都是人云亦云，说好话的多了自然氛围就会改善。只要这些人以后不再军屯里起负面作用，随着两班人马的交往加深，大家自然会亲近起来，隔阂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
“但要是不管他们，但凡气氛稍微好点他们就出来泼冷水，殿下想要破冰怕是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不如先挑重点攻破。”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都说了是顽固不化，哪能那么容易就改观啊？！
“嘿嘿，这就需要一些策略了。”
大壮苍蝇搓手。
“殿下既然答应，那边准备好银钱，先回大唐买几船麦子回来，咱们这南洋岛上天气炎热，酿制麦酒也不需要很长的时间，马上您就能见成效了。”
于是李琮按照他说的，差人从闽州运了好几船麦子回来，还一并采购了不少酒缸和烧锅。
结果不小心惊动了汝阳郡王。李琎一听说李琮要在南洋群岛上酿麦酒，马上自告奋勇跟着上了船。
他是王爷谁敢真拦着他？！何况郯王府的管事也知道汝阳郡王与他家王爷关系亲近，劝了两句见没效果，也就由着他了。
李琎真不是白来的，他还把自己一整个酿酒的团队连带着一些酿酒工具都带上了船，浩浩荡荡跟着一起进了湾州港。
李琮收到消息，带着薛大壮一起到湾州码头迎接。李琎见了二人十分兴奋，说自己早听说这南洋岛上有不少新鲜东西，这次来特地带了一整个酿酒坊，只要给他三间大瓦房，他肯定能酿出湾州特有的佳酿。
“那个先不急……”
大壮适时在一旁敲边鼓。
“湾州气候湿热，倒是便于小麦发酵……”
李琎多聪明个人儿，马上就听出了大壮的弦外之音。
“麦酒简单，如今我手里握着至少三种酿麦酒的法子，这就让让你们开开眼。”
有他帮忙，破冰计划的最重要的医患麦酒解决了，剩下的就看大壮怎么运营。
大壮也是很有想法，本着雁过拔毛的想法，搞团建那也不能落下产品推广。比如他现在最看好的辣椒，辣这个口味在目前的大唐还没怎么推广开来，想让大家迅速接受就得拿出点真东西。
大壮在系统商城买到了冷锅串的做法。
是的，二星宿主也不是白升的，现在坐拥一大笔信用点的大壮已经可以随意使用商城系统，以前不向他开放的美食界面现在也全部畅行无阻，蹲在岛上就能尝到天南海北无限时空的美味。
所以李隆基觉得岛上苦，反正大壮是一点都不苦。要不是他现在已经是个正经人，轻易不会为了点口腹之欲而撒泼打滚，他其实完全可以过上抽烟喝酒烫头的颓废生活，至少从技术上是毫无难度的。
冷锅串也是大壮经过考察品鉴之后，确定能够适应本地的最佳辣食。
这玩意成本不高，只要搭配好锅底就可以无限往里森*晚*整*理面放食材，荤素都可，还不用担心串味。
南洋岛最不缺的就是蔬菜和水果，随便种种就能收获一大筐。更重要的是，冷锅串的香辣味道足够重口，可以打开众人因为天气炎热而逐渐丧失的胃口，还能发汗散热，搭配麦酒更是绝配。
今天就是南北军顽固刺头的第一次团建，大壮把这些仔细筛选过的人都集中在甘蔗种植园，美其名曰是夏收誓师大会，实则是一次破冰行动，从今天起大家就都是南洋都护府的军兵，不争甜咸，只念香辣！
众军兵哪知道他还有这么复杂的套路，还以为是出征前惯常的饯行仪式，一开始谁都没把大壮的话当回事。
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什么这么香？！”
下面的一位老兵油子耸了耸鼻子。
“娘喂，还辣滋滋的，我闻着咋有点像中午吃的红烧猪肉？”
他这样说，他旁边的同伴就嘿嘿一笑。
“说啥哩！刚吃完肉就又想肉，做梦呢吧！”
“就是！咱是个什么身份啊？还顿顿都能吃肉？”
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但眼睛却不由主地转向香味飘来的方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么香。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只见伙头军推上来两辆胶轮板车，一架车上放着三个大瓦盆，盆里浮着一层厚厚的油，盆中密密麻麻的插着的竹签。
第一个盆里的竹签上穿蔬菜。虽然一根签子上只穿了一片，但架不住数量多啊。细细一看品种还不少，有叶菜有根菜还有瓜菜和蘑菇，全都渗泡在鲜红亮泽的油里，通体都染上一层红意。
第二个盆子里是肉串，各种各样的肉串，浅色的是鸡鸭，深色的是猪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味，随着盆子的晃动散发出浓郁的椒麻香。
第三盆都是海鲜，鱼贝虾蟹都有，都放在一支一支用竹编织的笼勺里，方便取用。湾州海鲜的鲜味很浓，混着辣椒和芝麻的香气越发霸道，也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人在海岛，吃海鲜那是日常，但蒸煮后吃原味哪能和辣炒油浸比，巨大的反差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吞咽口水，想尝尝那红润润的贝肉是不是跟之前一样鲜甜。
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大壮拍了拍手，让人又搬上来两大桶麦酒和一只长托盘。
“今天咱们换个法干活。”
举着棕榈叶大喇叭的大壮在木台子上宣布游戏规则。
“以小组为单位比赛收甘蔗，以垅地为限，两两比拼，榨汁熬糖。”
众军屯：？？
“每赢一场，赢组全员都可以自选奖赏，但要你们内部达成一致意见，谈不拢奖励取消，放回奖励池。最后的冠军可以额外得到一盆串和一桶酒，今天在这个甘蔗园里，大都护特许咱们喝酒吃肉，能吃多少能喝多少全看各位本事。”
众军屯：？！！！
“怎么样，敢不敢下场试试身手啊？”
“我这三大桶麦酒可都备上了啊，仅限今天，想打牙祭的可要抓住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啊！”
众军屯：！！！！！！！！！！
第267章 绝配！
男人嘛, 多少都有些争强好胜的攀比心。
更别说能在大唐精锐瀚海军，安南军中供职的，多少都在战场上见过点血，锋芒毕露, 脾气更是一点就着, 不然也不至于频频闹出争执。
但今天不一样。
收甘蔗的队伍是混编的，一个小组既有安南军也有瀚海军, 两拨人平时几乎没什么交流, 现在突然说要一起合作比赛, 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一起？
是各干各的还是分工配合？
我和那些水猴子（土蛮子）能干到一起吗！？
他们瘦小枯干（傻头傻脑），不会拖我后腿吧？！
都是这样想的，看向彼此的眼光就十分不善。
但没办法, 薛寺丞定下了规矩，郯王殿下亲自在场观战, 但凡有点血性的汉子就都不想丢脸，硬着头皮也得争个头筹。
第一垅的比赛很快开始。
首先登场的两只小队, 南北军成员各占一半。这也是甘蔗种植园里军屯的标配——在群殴事件过后, 南洋都护府特地加大了掺沙子的力度尽可能地保证同一的小队中南北军势力的均衡。
此刻，其中一只小队已经形成了默契, 他们将要收的甘蔗划分成均等的两部分，由南军成员和北军成员分头行动，谁先干完便去帮助另外一方。
这其实是一种很高效的安排, 而且权责明确，谁都不能把自己的锅推给别人。
可问题是地里的情况不一样，收割面积也不可能完全平均。这就导致这组人马虽然最后获得了优胜, 但场面却闹得不是很好看，甚至在最后选择奖励的时候发生了争吵。
“没法达成一致意见, 所以奖励取消。”
大壮一脸遗憾地摇头。
“但你们依然保有竞争的机会，希望你们接下来继续努力。”
他这样说道。
第一组优胜小队：……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薛寺丞将沾满红油的肉串又放回到汤锅里。
那红亮亮的油汤流过竹签上的肉菜，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沾满了小碎块状的青辣椒、红辣椒，还有香喷喷的芝麻粒，红绿相间，鲜艳欲滴，诱人之极。
鼻尖充斥的是麻辣鲜香的味道，霸道而又浓烈。
出身军屯的他们啥时候见过这样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啊！？
只是因为是要羊肉还是要猪肉的吵了几句，结果奖励就取消了！？不要这样啊！
优胜小队一脸憋闷，但也不敢对大壮的决定提出质疑，毕竟郯王殿下还在上面看着呢。
这也是大壮把李琮拉过来坐镇的原因，他可以借此狐假虎威镇压这批老兵油子，不然光靠他一个司农寺丞，这场面他可控制不住。
第二场比拼很快开始，这一组的两只队伍都开始仿照第一组优胜队的经验，各自分头行动。
相同的模式下，个人能力的差距就开始凸显。这一场的优胜队赢得干脆利落，以领先对方四分之一进度的优势拿下了比赛，成功获得了挑串的权利。
这次的小队充分吸取了上一组倒霉蛋的经验，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选定了奖励方案。
——选肉就只能吃肉，要是选蔬菜，可以额外获得一小杯啤酒。
如果选择不提取，可以暂时寄存在领奖台，三小杯啤酒可以兑换成一大杯，串串也可以累积，一次提取后再大快朵颐。
但……这玩意……怎么吃？
一群人都抬头看向大壮，然后大壮微微一笑。
“很简单的，拿起竹签，塞进嘴巴，喜欢重口味的，我这里还有刷子，多刷些辣油就好。”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把刷子，伸手进盆取出几串素菜，用刷子蘸足了油汤仔细刷了几下，笑眯眯地放在提前准备好的大托盘中。
“作为一个获的奖励的优惠，你们可以来试试口味。”
“这个是额外的，不算在你们已经获得的奖励中。”
诶嘿，白来的谁不喜欢啊？
于是优胜小组以此上前，每人从大托盘中拿了一串。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小组成员们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蔬菜串放进了嘴里，先咬了一片尝尝味道。
甫一进嘴，他们就感觉到了一种极霸道的香气。整个味蕾像是被一把火烧着了一样，口水开始疯狂分泌，偏偏再多的水也浇不灭这灼灼燃烧的火焰。
火辣辣，原本应该是痛苦，但却因为恰到好处的鲜香醇厚，饱满的油汁冲散了灼烧的痛觉，取而代之的是蔬菜的鲜嫩爽口，还有一股淡淡的甜，极大的提升了菜叶的风味。
“好吃！真好吃！”
“痛快！舒爽！”
“这时候若是再来上一口……”
话说到这儿，众人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挪回到大壮的脸上。
啊哈，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啊！
就说为什么要把菜串和麦酒捆绑成一组奖励，之前大家都觉得是因为菜串不值钱，司农寺丞怕大家都选肉没人要蔬菜。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菜串饱沾油汁之后比肉串更加麻辣鲜香，简直就是下酒的圣品，这要是此刻有一大口麦酒灌下去，不知道有多畅快！
于是众人的眼神开始游移，之前毫不犹豫地指了肉串的方向，现在看向素盆的眼神都带着恋恋不舍。
但后悔也完了，买定离手是大壮给本次团建定下的规矩。但优胜小队还有机会，只要他们暂时不提走自己的奖励，如果下次他们还能获得优胜，那他们可以把战利品累积起来一次性过瘾。
几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第二种方案更合心思，于是由队长出面寄存了奖励。
反正也不亏啊，毕竟还白得了一次试吃的机会，下次一定选蔬菜，赢三次就能换的一大杯麦酒呢！
优胜小队踌躇满志，看串盆的目光中透着势在必得。
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他们比之前更加关注其他小组的比赛，什么生疏隔阂全都顾不上，全员一心一意商量战术。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前两个小队获胜之后，后面的比拼开始变得越发激烈了起来。
之前大家是摸不清玩法，现在有人给做了演示，自知个人能力有差距的队伍便开始提前谋划，想要通过战术配合弥补自身的短板。
分工拼不过，那就大家一起配合。
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对方说什么，虽然沟通起来不够顺畅，但多重复几次也大概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赢下比赛最要紧。
要赢！
要争气！
要脸面！
要打牙祭！
那盆子里的竹签子实在是太香啦！
因为味道太过霸道，有人获胜后当场撸串，厚厚的刷了一层油汤便急不可待放进嘴里，手一扯，全部进肚。
“过瘾过瘾！老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嘶——哈——老子的麦酒呢！？吨吨吨——”
一杯麦酒不多，但却是能恰到好处冲散菜串辛辣，让口中只余醇椒麻鲜香，这个搭配绝了。
军屯们一边吃一边流泪，暗骂这姓薛的真心鸡贼，把他们的口味算计得妥妥当当不说，还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了！
这要是能攒一把串，再举着海碗灌麦酒，那得是有多畅快啊！
这样想着，后面的比拼便越发激烈，单纯依靠个人能力已经无法赢得竞争，自认拼不过的对手们已经开始研发出各种战术，相互配合着提升收割甘蔗的效率了。
“统哥你看，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沟通商量了。”
台上的大壮示意748往下看。
在麦酒和辣串的引诱下，军屯们哪还顾得上什么听不懂说不明白什么的，只要能够赢下比赛，好好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其实原本便没什么仇怨，只是因为两拨人马互相防备才出现的隔阂，在一致的利益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还有人比的上头而对之前的同伴怒目而视，场面热热闹闹地乱成了一团。
统也被这麻辣串配啤酒的威力震惊到了，沉默了好半天才喃喃：
“人类，真是为了利益而能够不顾一切的种族啊……”
“不过现在说成功还为时太早，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互相信任，一切都是为了吃食……”
大壮闻言却并不在乎。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大壮笑嘻嘻地双臂抱胸。
“只要沟通的口子一打开，大家心里都有本账，什么人能交什么人不能交，这根地域关系不大，全看个人人品。”
“咱们也不能保证人人相处融洽，但只要没有不必要的阻碍不就得了？殿下之所以把人都打散了都分到各处，防的不就是他们拉帮结派搞山头，架空殿下的权柄？这样搞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解决问题，但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总会有点作用的。”
其实何止有作用，在这天傍晚的时候，所有的甘蔗田都已经收割完毕，但军屯们丝毫没觉得疲惫，反而越干越上头，嗷嗷叫着要求比试榨甘蔗熬糖。
耐不住众人高涨的工作热情，大壮只得又让食间送了几大盆麻辣串过来补充奖池。
最后的冠军是试吃小队，这队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的力大无穷，有的聪明精干的，各司其职相互配合，靠着一天磨练出的默契迅速脱颖而出，赢得了在桌前开怀大吃的资格。
露脸，太露脸了！
不但赢了比赛，还在贵人们面前挂了号，更获得了让所有人都眼红的美食！试吃小队兴高采烈地抬着一整盆辣串和一大桶麦酒，走的时候胸脯差点没腆到天上，怎人人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
分赃的时候也没客气，一个个吃得汁水飞溅，频频举杯，关系迅速攀升，很快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这样一个傍晚，麻油辣椒配着咕咕冒泡的麦酒，味蕾在火辣和清爽中彻底沉沦，成为小队众人最美好的海岛记忆。
哪怕在多年以后他们已然天各一方，每每想起，都会不自觉的裂开嘴角，无限怀念那一日的混着甘蔗甜香的海风。
麻辣串和冒着气泡的麦酒，真乃绝配！
第268章 篮子球
甘蔗园大比拼的效果太好了,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流传在岛上军屯中间的热门话题。
这件事给了大壮一个启发，那就是岛上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大家除了干活吃饭就没什么别的事好做, 所以一个甘蔗园的比赛才会天天被人挂在嘴上说, 实在是因为日子太过无聊。
这种情况哪怕是在边城也很好解决，毕竟再荒凉的地方也能有个一两家食肆酒馆, 繁华点的地方更是赌场暗娼不绝, 要是本地的军屯的就更好了, 不当值的时候还可以回家，不愁没地方打发时间。
但岛上暂时还没这个条件，现在湾州城就是个大工地, 不能迁移更多的人入驻，像甘蔗园团建这样规模性供应酒水和餐食也不现实, 岛上的麦子还没成熟，暂时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去酿酒。
得想个办法啊……
大壮打开二星宿主的面板, 找到在线图书馆的界面, 想要检索一下各个时空的文娱活动。
这一开，直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卧槽原来异世界的人们都这么会玩啊！这玩的可比他们大唐有趣多了, 还能组队搞联赛，搞选秀搞俱乐部，你看人家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越看越有趣, 越看越沉迷，越看越亢奋。
在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大壮打着哈欠出门去食间, 他竟然在屋里看了一整夜后世联赛。也亏得他自己就是司农寺的老大，最近种植园进入农闲期, 白天没事儿还可以补补觉，不然今天这一天都要没精神了。
对了，忘了跟统爹说，第三剧情点的种植园任务系统已经判定完成了。
不过因为是同时选了两个任务，所以必须要等发展海运也成功才会通关，通关奖励也会一并发放。
不过大壮并不着急。他现在觉得在南洋群岛上住着也挺好，虽然肯定是没桥东村那么舒服，但山高皇帝远，京城里的风风雨雨根本刮不到他这里，可以安心搞事。
他看了一晚上的体育联赛，决定在湾州城也搞个类似的，丰富一下军屯们的业余生活。
有什么能比激烈的体育对抗更消耗人的精力呢？
干完活儿再打会儿球，肯定要比聚众搏戏更健康，别以为他不知道有人在军中偷摸玩色子。
打定了主意，说干就干，大壮召集了两个木匠和一个泥瓦匠，在湾州城申请了一片空地，开始叮叮当当搞建设。
兆鹏程一开始还以为他要建种植园，大笔一挥批了一大块地方。但后来见他只围了小小的一处，约莫也就几亩地的样子，便被勾起了好奇心。
湾州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地，薛三建种植园从不扣扣搜搜，所以这盖的是个啥？！
兆鹏程绕着施工场地转了好几圈，到底也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这次准备种什么啊？”
兆鹏程指着已经被夯实的地面问道。
“土压得这么实，这种下去的苗还能出土吗？不会都被闷死在地里吧。”
兆鹏程的问题也是李琎的问题。
小王爷在岛上最近也是闲的发慌，美其名曰考察岛上兴建马场的可能，实则是想等着第一季的玉米收获，试一试能不能用玉米酿酒。
但玉米不是一两天就能长成的，上次从闽州买回来的麦子也都酿了麦酒，无所事事的小王爷整天都盼着有点新鲜事儿，一听说薛三在湾州城建东西便又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跟过来查看。
“这啥啊？几个大木头搭出来的架子，是要种葫芦藤吗？”
“不是葫芦藤。”
大壮高深莫测地摇头。
“不是葫芦藤，也不是种的作物，至于是什么，今天先保密，明天您就知道了。”
李琎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葫芦藤，大唐就没人用这奇怪的玩意儿种葫芦藤。这怪东西搭的倒是很高，顶端的架子上还挂了个竹筐，空心露底，他跳起来才能勉强够到一点边沿。
他想抛个话题，引薛三吐露点消息，但这可恶的家伙竟然卖起了关子。
李琎气冲冲地走了，回到临时下榻的别院，心里猫抓狗挠一般地不安生，越想越坐不住。
于是他去找了他大哥李琮。
李琮身为南洋都护府的大都护，平时还是很忙碌的。
他不但要跟进湾州城的建造进度，还要时刻关注种植园的情况，另外最重要的海防和军事，这都是大都护脱不开的职责，可以说现在整个南洋群岛最忙的就是这位郯王。
李琎来找他的时候，李琮正在埋头翻越军报。
南洋群岛虽然孤悬海外，但其实距离室利佛逝、坷陵也并不算远，还是要关注一下这些海上邻居的动向的。
见堂弟进来，李琮揉了揉疲惫的眉间。
“嗣恭，可是有事？”
李琎见堂兄这么勤政，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点闲事，打扰大兄你了……”
“别这么说。”
李琮跟这个堂弟的关系很不错，甚至比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好。
“看的差不多了，正好听听闲事放松放松。”
他这样说，李琎便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叭叭叭地把薛三在城东搞事的事儿跟堂兄讲了一遍。
“竹筐？”
李琮脑补了一下。
“他做竹筐干什么？还没有筐底？”
“谁说不是啊。”
李琎疯狂点头。
“还非要等到明天，明天怎么了？”
李琮被他说得也很好奇，但他不好像李琎那样刨根问底，只能宽慰地点了点头。
“那就等等吧，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琎兴冲冲地跑到城东，发现那片夯实的空地上已经大变样，不但有两个大大的木架子立在地上，还被人用白色石粉画了许多框线。框线是对称的，以正中白线为界，把方框分成均等的两边，以正分线和圆的交点引出两条切线，一直延伸到木架下方的台子下面。
“这……这是什么啊？”
李琎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画满了白线的场地。
他发现那个竹筐下还拉了一圈绳网，底部同样是镂空的，比昨天更加的怪模怪样。
“殿下，接着！”
一旁有风声袭来，李琎下意识转身。李家儿郎有学习弓马的习惯，李琎也不例外，几乎第一时间便接住了飞来的“暗器”，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个灰扑扑的皮球。
是的，是皮革做成的球，里面不知道填充了什么，通体浑圆，表层应该是摸了油脂保养的，手感温润，能看到缝合的经纬线。
李琎拿着球，下意识地扔地上拍了拍，发现那球弹性好得很，稍微用力就能弹起，触手的力道十分强劲。
这是什么？
大壮从木架子后面转了出来。
“殿下，这叫篮球。”
他指了指头顶上的竹筐。
“竹篮的篮，中心规则是把球投进竹篮里，在不同的位置投球可以获得不同的分数。”
“这个游戏可以单人玩，也可以和同伴组队玩。”
“跑的时候不许用手拿着球，必须一边拍球一边跑。您看到这几个圆形和切线了吗，在这里投中可以得两分，在那边投中得三分。在您双手持球以后，您就不能再带球走，要么投，要么传给队友，这个动作是有时间限制的，超出时间就算您犯规，球要交给对方。再整场游戏的过程中，您不能运用任何工具，也不能与对方发生肢体搏斗，违者都算犯规，三次犯规就要被罚下场，不能再换人替补上场。”
“所以个人能力虽然重要，但团队合作也是游戏的要素，五人的小队少了一个人，对抗会变得更加艰难。”
拉拉杂杂一番话说下来，李琎脑中能记得的就只有“犯规”、“犯规”和“被罚”。
他开始有点丧失兴趣了，毕竟大堆的规矩让人头晕脑涨，远不如打马球更让人随心所欲。
但马球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不但要有好马还要能施展开的场地。相比之下这个篮子球就显得亲民了许多，至少它需要的空间并不大，而且还只要有个球就能玩，在湾州这个穷乡僻壤也能实现。
李琎实在是太无聊了，虽然觉得这篮子球麻烦的很，但因为实在没事做，他竟然也愿意给大壮一个面子。
他随便点了十名随扈，让大壮再把规则给几人讲一遍，然后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大壮但笑不语，心说篮球的乐趣要组队对抗才能显现。
当然足球的参与性更好，规则更加简单直接。但平整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土地实在有点奢侈，他也不好在湾州基建最如火如荼的时候搞足球场建设，所以决定还是先用篮球试试水，反响良好再推进足球场，这样李琮和兆鹏程也不会反对了。
大壮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制的小哨子，跑到场地中间，充当起了临时裁判。
一开始球打得肯定是磕磕绊绊的，不是这里犯规就是那里不对，大壮的黄牌满天飞，十个随扈很快就被罚下了一半。
但能在汝阳郡王身边伺候的，哪里会有笨人。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这些随从便已经把篮球的规则摸得七七八八，团队配合也初见雏形。
一旦通了窍，沉迷便是时间的问题。
篮球不是个人运动，它的对抗性非常强，经常需要队友的帮助和配合才能插入敌方，切断、阻碍、传球，要赢并不容易。
于是开始有人自行领悟假动作，有人开始研究战术。周围围观的也没闲着，自发当起了场外指导，还有大声喝彩加油的后援队，赢了就大声喝彩，输球就跳脚咒骂，无论场上场下都收获了满满的参与感。
小王爷李琎越看眼睛越亮，忍不住也上场打了一节。
近投，远投，三步上篮。甚至他还表演了一次远距离凌空飞扑，一次空中大灌篮，收获了观众山呼海啸一般的赞美声。
这一刻，李琎热血上头，身心沸腾，仰天长啸一声。
“太爽了——”
第269章 输什么都不能输阵！
小王爷李琎对“篮子球”上头, 闲来无事便四处招兵买马，在岛上组织篮球比赛，每天都玩的不亦乐乎。
但他也不是白嫖陪他打球的选手，凡是上场的球员统统有赏钱, 按照时间长短和赛场表现论功行赏, 成为固定班底的还能加钱，报名者络绎不绝。
毕竟现在的湾州城, 像李琎这样有钱又有闲的大户真不多, 能多赚一份外快谁不想要啊！
但能在小王爷那儿出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熟悉篮球规则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要在团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于是有人开始潜心研究战术，研究各种配置的打法, 研究个人特质在球场上的应用。
老话讲“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有心人一旦多, 什么奇葩的战术配合都能研究出来，城东篮球场上接连涌现出好几只强劲的队伍, 剑指小王爷李琎的球队。
当然, 这些人也不真是想跟汝阳郡王一较高下，比赛只是吸引王爷注意的手段, 有什么比打败他亲自调教的队伍更能引发他的关注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李琎的球队接连不断遭遇了挑战。
他这人性子十分豁达，输了也不生气, 反而还好生奖励了那些得他亲眼的球队，鼓励他们好好打球。
“你这样不如赞助个篮球联赛吧。”
大壮给他提了个建议。
“正好岛上没什么娱乐，殿下对篮球有兴趣, 不如仿照我们之前在种植园的模式，分组厮杀, 逐次晋级，需要的钱不多，只要给获胜者奖励就行了。”
诶！？
他这样说，李琎的眼睛就亮了。
他在湾州城其实也有产业，为了支持李琮的事业，他在城南的坡地上赁了一片玉米地，准备专门用做酿酒材料。
除了玉米地，他还听从748的建议种了一批咖啡树、可可树和橡胶树，倒不指望着靠这东西赚钱，主要是想要留作自用，林林总总算下来，扔进去的钱也不算少了。
不过这都不耽误小王爷搞篮球联赛的心，毕竟他现在也每场都给自己看得上演的队伍或者球员打赏，像薛三这样干脆形成制度，也方便他以后更痛快地看球赛。
好嘞，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于是南洋都护府篮球联赛新鲜出炉。
联赛初期采用公开招募制，只要愿意参加的人都可以自行组队报名，但要经过组委会的筛选，最终会有十六支队伍成功入围，捉对厮杀，最终角逐联赛冠军。
海选是公开的，就在城东篮球场临时搭建了一个看台，评委有湾州刺史兆鹏程、汝阳郡王李琎、司农寺丞薛大壮。
其实李琮也想来，但考虑到他毕竟是南洋都护府的大都护，日常公务繁忙，上次去甘蔗园看团建还能说是南洋都护府内部派系的调整，这次海选是纯纯的娱乐，有损南洋大都护的威严，李琮只能遗憾地放弃。
那兆鹏程又为什么要来呢？
那当时是大壮给他画了一张湾州体育产业的大饼。
兆鹏程早年间在丰岳县做县令，亲身经历过县城码头油炸品行业的爆炸式发展，对大壮的话天然就带着几分盲从的滤镜。
眼看着湾州码头开放在即，第一批从大唐过来的商户马上就要登陆上岸，兆刺史也想让客户们见识一个不一样的湾州。
这里不单单是有米洲农产品，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儿，要让大唐来的人把兜里的银两统统花在湾州！一个铜钱儿都不能带出去！他甚至都把算盘打到了甘蔗园的麻辣串，觉得这玩意在码头开店肯定能赚钱。
是以当大壮跟他说体育产业还能赚钱的时候，兆刺史瞬间就心动了。
“能赚多少？怎么赚？”
“靠卖票和卖周边产品。”
大壮把自己从完结图书馆抄来的联赛企划讲给兆鹏程听。
“每年提前出一份赛程，前期主要展示各支队伍的特点，后期定向培养球队的粉丝，联赛的收入一部分来自卖票，一部分则是依靠商户或者贵人的资助，愿意投资球队的每年需要给组委会交一笔银钱，就能获得一整年的球队冠名权。”
“当然也欢迎自费组队参与，每场比赛的收入由球队和组委会分成，组委会统一售卖各家球队的周边纪念品，将来若是能把联赛推广回本土，湾州可以成为其中一支或几支球队的主场，到时候把对手请到湾州来比赛，对手的球迷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声援，咱们这里的旅游产业就可以发展起来了。”
这饼画的又大又香，香的兆刺史都有点不敢相信。
买票看球？真有人会这样做吗？
现在城东球场虽然人很多，但那都是不花钱在场边看热闹的，要是收钱恐怕就没人过来了。
而且还自组球队，现在除了汝阳郡王也没人在球队上花钱啊！过阵子湾州码头正式开放，上岛的都是来做生意的商户，谁会有闲钱花在这些地方？！
其实兆鹏程的想法一点都没错，按照正常人思维模式的推理，事情原本就该是这样的走向。
……但架不住世风浮躁，人心多变。
刺史府刚刚公布湾州篮球联赛消息的第三天，刚刚从离岛回来的武平绩便找上门，说自己代表武家愿意赞助一支球队，但要求球队在比赛的时候穿上绣着武氏产品标记的衣物，衣服和鞋子他可以自行提供。
兆鹏程：……？！
他想了想，答应了。
武家好像也没提什么特别的要求，不外乎就是想要打出棕榈油的名号而已。
棕榈油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听说第一批油果已经成功出油，现在正在整桶封装往湾州运，也是准备抢在湾州码头开放的第一时间宣传一波。
除了棕榈油，这位武郎君还自费投资了一家蜡烛坊和一家造纸工坊，两座工坊同样也有产出，不知道会不会一起售卖。
武平绩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说选球队那就得选个差不多的，赢不下比赛他自己都会觉得丢脸。
是以他虽然跟官府宝贝了要资助球队的事，但却没有马上决定选哪只。刚好这几天城东球场正在举行海选活动，武平绩干脆在内场买了个舒服的位置观战，想先了解一下比赛规则。
篮球比赛的节奏快，对抗激烈，攻守异势只在瞬息之间，十分能够抓人眼球。
从城东篮球场第一次投入使用至今，其实也就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不但球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出来，还由此伴生出其他的参与形式。
如有口舌伶俐的传令兵充当解说员，用激昂的语气播报战况。有眼神好的弓弩手成为裁判，还贴心地找薛寺丞记录下比赛规则，自制红森*晚*整*理黄牌贴身携带，奉为至宝。还有懂文墨的小吏，自费笔墨记录各家球队的特点和人员组成，还天天拉人分析讨论，妄图慧眼识出千里马。
这么疯，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传说比赛正式开始以后，文娱署便要发行有奖精彩券。只要能预测出比赛结果，就可以获得奖励，据说第一批奖励是码头商街麻辣食肆的用餐券，还附赠一大杯麦酒呢！
听起来奖励好像寒酸了点，但商街目前并不对外开放，就算有钱也进不去，更别说麦酒，麦酒在湾州城可是绝对的限量品，喝一口就少一口了。
“好在我的玉米酒胚也备的差不多，再过几天就能开烧锅，到时候咱们就有新鲜的玉米烧酒可以喝了。”
李琎喜滋滋地说。
“没准儿本王也能赶上湾州开埠，让他们见识一下玉米酒的厉害呢！”
最近他尝试了椰子酒的就放，利用高温快速发酵，风味十分独特。
他问过薛三，湾州较高的气温可以帮助酵母快速产生浓郁的酯类风味，在这里酿酒可以更快速的完成主发酵，产酒的效率更高。
“武家这主意不错，干脆我也准备一套衣服，让我那支球队穿上。”
李琎一拍巴掌。
“反正钱也是花了的，真能赢球我的玉米酒就出名了，就这么办！”
李琎是第二个与湾州文娱署签订冠名契约的，第三名则是祁国公府。
这事儿倒不是王守一要求的，而是小钟管事看到湾州城里有人穿着统一的短打走在街路上，上面还绣着“武吉棕榈油”、“武祥蜡烛”、“武利纸”之类的字样。
小钟管事就好奇啊，差人一问才知道这竟是武氏一族赞助的球队。
武平绩这支球队据说是本次湾州篮球联赛中实力十分强劲的一支，与汝阳郡王麾下的王府队都是夺冠的大热门，这些衣服就是在比赛场上要穿着的队服。
小钟管事：……
所以王府队也有？！
当然有，而且字儿还特别大，上半身绣着“玉米酒”，下半身绣着“椰子酒”，还奢侈地用了银线，走在太阳底下几乎能闪瞎人眼。
小钟管事这心里马上犯嘀咕了。
目前上岛这批人里，能被他家王爷放进眼中的，那也只剩汝阳郡王和武惠妃背后的武家了。
汝阳郡王是天家血脉暂且不论，但他们祁国公府肯定不能被武氏一个商贾之家压制住。皇后娘娘如今在宫中位置稳固，反倒是之前一直盛宠不衰的惠妃现了颓势。
这次高大人出宫替陛下采选美人，听说是献了两位江南闺秀，深得陛下的欢心，一进宫就封了才人。
几天之后湾州开埠，据说他家国公爷和公主娘娘也要上岛，汝阳郡王十有八九是要请主家喝酒看球赛的。
这要是看到王府和武家的球队都在场上出风头，唯有他们王府无声无息、萧萧瑟瑟，用脚趾头想国公爷的面子都不可能挂住。
想到这里，小钟管事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狠狠地嘬了一口牙花子。
不行，他们国公爷和公主娘娘都是要面子的人啊！尤其是在薛寺丞跟前，几百亩的可可树林说赁就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三五年没收成也不在乎！
这要是让他们坐在台上看别人家的比赛，那是用刮刀在割他们的脸皮——祁国公府差什么啊！？是缺钱还是没人，怎么连几个扔球的都凑不齐，这就是他小钟管事办事不利！
不行，他也得搞支球队！
不但要球队，还要球衣，还要打旗、敲鼓、喊号子。
……必须比武家更显眼，更风光！
第270章 争锋
小钟管事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行动力一流，马上就大张旗鼓地开始物色人手。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主要小钟管事这次也真没带来多少人手，靠自己人组队不现实。
那就只能在现有的队伍中挑选一支。于是小钟管事跟武平绩一样, 也开始在城东球场的海选现场蹲点。
这一看, 渐渐地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小钟管事看的不是打球的人，而是比赛的运营模式。这种固定形式的分组对抗, 捉对厮杀、层层晋级, 这要是放在长安城得多吸睛？！不比打马球更能引发轰动？！
马球虽然是大唐的主流运动, 但这个运动只能局限在贵人之间，养不起马买不起装备的人家可参与不进去。
但这个篮子球就不一样了，这篮子球他看根本不需要成本, 唯一稀罕点的就是那颗球，薛寺丞也不知在里面填充了什么, 竟然这样有弹性。
而且篮子球需要的场地并不大，一队五人的规模也不难凑齐, 经营一支固定球队的成本并不高。
最重要的是, 薛寺丞提供了一套十分有趣的比赛模式，只要按照他这个模式去经营, 那就能持续吸引关注，如果再能像汝阳王府和武氏一族那样在衣服上绣标志，想必长安城里的很多商贾都会动心！
想到这里, 小钟管事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他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这事儿他自己肯定做不了主, 必须要等到他家王爷和娘娘上岛才行，但在此之前, 他还要做一番准备。
于是小钟管事对篮子球的事儿更上心了，还花钱买了几个小吏撰写的分析报告，仔仔细细通读了一遍，然后在上面画了七八个圈圈。
要说他能干大事儿呢！他突破了原本需要整队资助的模式，改为花高价点筛队员，很快凑齐了一支8人的队伍。
五名正选，三名替补，这还是大唐第一支有替补选手的球队，身背“祁国公府”的字样，连衣服都做得格外气派。
于是等王守一和薛国公主夫妻俩上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支挥舞着祁国公府大旗的壮汉小分队，人均肌肉紧实，肩宽体壮，浑身都散发着彪悍的气势。
王守一、雪国公主：……？
不怪这夫妻俩不知道，主要是事发突然，小钟管事组队的时候祁国公府的大船已经扬帆起航。
不过听了小钟管事的解释，王守一倒是对他的“擅做主张”大加赞赏。
“好！干得好！就是要这样！”
他拍着小钟管事的肩膀。
“咱家差什么啊？！凭什么总让姓武的压一头？必须不能比他们差！”
王守一这话明显是带着怨气的，只因最近一段时间吏部侍郎李林甫投靠了武惠妃，便在后宫有了一双眼睛，对陛下的动向了如指掌，每每奏对总能说到李隆基的心坎上。
这李林甫也是个妙人儿，知道武惠妃最担心被送去宁王府抚育的寿王。寿王李清是武惠妃的第三子，甫一出生就被李隆基以担忧惠妃身体为由，送去给宁王李成器的正妃元氏抚养。
宁王妃养侄子养的十分认真，十数年间李清一直长在宁王府，很少与母妃相见，直到开元十三年才重新回宫。
武惠妃想与儿子拉近感情，可惜她还有年幼的盛王要养。李清与亲母分离了十几年，再回宫已然接近成年，母子两虽然都有意与对方恢复关系，却又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每每相见总是相顾无言。
这个时候，李林甫的出现便有如神助。
李林甫是李唐宗室，是长平王李叔良的曾孙，真论起来乃是李清正经的长辈。
偏他又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精通音律，言语动听，都不怎么费心便博得了李清的好感，还被其引为知己，时常一切谈文论道。
李林甫也借机劝说李清，要他多多亲近自己的母亲，一来二去果然有效果，武惠妃十分感激他。
毕竟是宠冠后宫的女人，有惠妃帮忙的李林甫越发顺风顺水，很快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
“呵。”
一说起武惠妃和李林甫，薛国公主便面露嘲讽。
“那武氏是个再长袖善舞不过的人儿，结果对自己儿子反而束手束脚，她若是拿出一半儿的手段摆布寿王，哪还用得着李林甫，寿王不也是男人嘛！”
“青阳，慎言！”
王守一恨不能一把捂住妻子的嘴巴。
这可不是在祁国公府！这是在湾州在南洋！武家不是也有人在岛上呢？！
薛国公主也自知失言，啐了两口，低声道。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那李林甫如此嚣张，他要不是攀上了武氏，他凭什么能跟你大呼小叫的，以前姜皎活着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副脸孔！”
姜皎是李林甫的舅舅，楚国公，从年少时便与李隆基和王守一相交，李隆基登基以后，姜皎更是一跃成为殿前大红人，风头一时无俩。
姜皎的妹妹嫁给了李林甫的父亲李思诲，长平王一脉到李思诲一辈已然沦落，李林甫的亲爹终其一生只混了个扬州参军，正七品，比薛大壮还矮了几级。
可以说，李林甫完全是依靠舅父姜皎的拉拔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待姜皎病逝，李林甫便在朝中没了靠山，思来想去，还是投了武惠妃。
王守一那时候也不是不生气的，毕竟他跟姜皎相交多年，李林甫明知道武惠妃跟王皇后立场冲突，不来投他王守一偏选了武氏？这是看不起他还是怎地？！
其实他想的没错，李林甫就是看不起他。
李林甫觉得王守一这两口子没脑子，之前要不是运气好，早就折在兴庆坊厌胜案中了。王家其实最有脑子的就是老国公王仁皎，王仁皎一死，王皇后和王守一都不是武惠妃的对手，到时候不但借不上力，说不定还要跟着吃瓜落。
而且彼时武惠妃麾下空虚，她能依靠的武家无人在朝，自己投了便是顶梁柱，以后前朝后宫相互配合，彼此间也不用区分主从，乃是最得利的合作模式。
于是有了武惠妃的助力，李林甫接连在朝中狙击了太子和陕王，还成功驳回王守一难得一次的上奏。
就很气！
王守一能不生气嘛，毕竟自己在大朝上失了面子，差点沦为满朝文武的笑柄。
但他还能说什么呢！？李林甫句句话都说在陛下的心坎上，说不得这就是陛下本人的意思，说起来还是他们这次太着急了。
太子虽然接连遭驳斥，但也不是陕王出头的好时机，没看武惠妃都没着急吗！？
想通了关窍，王守一两口子连夜打包上船，跑来南洋岛避避风头。
他们是勋贵，虽然品级高高在上，但在朝中其实也没什么正经的差事，王守一入宫跟李隆基说要去南洋岛支持湾州建设，李隆基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这位大舅哥是迷途知返，知道友爱其他的外甥。
——王皇后是大唐国母，后宫剩下的皇子皇女都算王守一的外甥外女。
王守一本来是垂头丧气来的，今天一下船就听小钟管事说拉了一只队伍要跟武家人比赛，他马上又来了精神。
比！必须比！还得赢！赢了重重有赏！输了打一顿板子！
吓得小钟管事连忙劝阻。
他拉的这群人都是岛上的军屯，说起来那是隶属于南洋都护府麾下的正规军，在军屯的时候打比赛已然是郯王殿下法外开恩了，这要是真被国公爷打一顿板子，那就惹大事了！
好在王守一也就是说说，主旨在于鼓励给他的“国公队”奋勇争先，碾压武家，球场夺魁。
为了鼓励士气，王守一还提前挂了赏钱，直言只要赢下一场就能分钱，每赢一场分一笔，赢下武家赏钱翻倍。
要怎么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有了国公爷赏金的加持，国公对在厂商势如破竹，第一场比赛打了个开门红。
当然，国公队第一场比赛遇到的对手并不很强，双方实力明显有差距，充分展示了国公队实力之强横。
王守一对此很满意，大壮也很满意。主要他觉得第一场比赛的作用是普及篮球的玩法，要是搞得太激烈刚上岛的观众也看不如，不如打表演赛吸睛。
他这个想法一点都没毛病，因为第一次上岛的商人们看啥都觉得稀奇，晚上的篮球赛几乎座无虚席。
主要也没什么事儿干，岛上除了商街就这一出火把通明的地方，想找个地方消遣也没有别的选择。
篮球的规则并不复杂，比赛倒是搞得十分花哨。不但有赛前双方球队的展示，在场地内还有售卖各种吃食的小贩，都是在别处看不见的新鲜东西。
听说这湾州还有万里之外的米洲粮食，全大唐也只有这一处、
于是这一个夜晚，在温润的海风和沁人的花草中，手捧一杯甜蜜的椰浆甘蔗水，嘴里嚼着麻辣鲜香的肉菜海鲜串，眼前便是对抗激烈的抢球大战，这个记忆已然深刻地留在了许多人的脑中，毕生都引以为豪。
等到他们老得走不动，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回忆起这段人生经历，眼中依旧绽放出骄傲的光芒。
你阿耶（大父）我当年也是个逐浪人儿，你们现在追捧的那些玩意儿，那都是你阿耶（大父）玩剩下的！
篮球知道吗？篮球最初是在湾州兴起来的，你阿耶（大父）我观战了大唐第一场篮球赛，我记得赢得那对是国公，祁国公家的，一场比赛赢了几十分，那才叫一个精彩呢！
啊，椰浆真甜。
比赛也好看。
玉米香喷喷！
还有麻辣串……
湾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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