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失败了, 因为观星官发现星辰角度发生了便宜。
他不确定这件事是福是祸，所以暂时中止了血腥的人祭，吩咐神官和兵士把祭品都送回原本的地方。
他们在特奥蒂瓦坎的另外一个卫城齐皮察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这些祭品暂时被圈养在营地中, 等待下一次仪式。
确定人都走了, 藏在神庙里的几人才松了一口大气。
“我的玛雅语不太好，”高仙芝掏了掏耳朵。
“我好像听那个光头老头说什么双生子, 是这个意思吗？”
748点头。
“你没听错, 他是这么说的, 他在抱怨那个小孩为啥没有双生的兄弟姐妹。”
于是三人又齐齐看向按缇娜。
别的不说，这脸长得是真像，五官几乎只是男女差别而已, 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
按缇娜自己也有点懵，她自己是有兄弟姐妹的, 但每一个跟她长得这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可她亲妈按缇娜卢拉从来都没说她还有双生兄弟啊！
“是……凑巧？”
她茫然地看向748。
“我真不认识他啊……”
“嗯, 不排除是巧合。”
748点头。
“但概率太小了, 约等于没有。”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你的父亲是特城人吗？现在你在特城的废墟中见到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小孩,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善于吃瓜的统同样很擅长开脑洞。
“你不是有个一半的木牌子吗？也许那个小孩手里拿着另外半块，这样你们就可以凭借这个木牌牌认亲了。”
是吗？
按缇娜摸着自己胸前挂着的小木牌，忽然有点替她那个兄弟担心。
别的不说, 他刚才差点被当成祭品剖心挖骨啊……这谁能受得了？！是不得想个办法救人？
“可我看他们穿戴整齐的，也不像是普通的俘虏或者囚犯。”
748摸了摸下巴。
“之前那个挖心祭司不还叫第一个人王子吗？看样子祭品应该都是贵族出身，是不是因为战败了？”
“很有可能。”
三人组中唯一的文化人高仙芝十分认同748的猜测。
“我在史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商以前的时代会用贵族作为祭品供奉天神，他们觉得身份越高天神就会越喜欢, 贵族也不全都是敌国战败被俘的，有时候也会用本国的高官重臣。”
吓……这狠起来连自己都杀啊……
大壮和748齐齐咋舌。
不过现在也不是八卦的时候，主要看按缇娜怎么想。
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小兄弟多半是知道些什么的，如果按缇娜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见他，那她就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关键是，需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按缇娜咬了咬牙，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笑，伸手摸出了一卷羊皮塞给748。
“这是去伊奥瓜城的地图，按着上面的路走就能到。你们先去瓜城和巴利鲁他们汇合，我再观察两天，随后就到。”
这话说的，那就是要去接触第一下兄弟了。
748想了想。
“那我们跟你一起吧，好歹人多有个帮忙放风的，情况不好大家也能相互照应着跑路。”
它倒也不是在宽慰按缇娜，虽然人多眼杂目标大，但三人组要战力有战力，要工具有工具，真到了逃命的时候可比按缇娜单枪匹马给力多了。
它那吊篮车里还装着热气球呢！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海里古留下看车，748带着高仙芝和按缇娜鬼鬼祟祟往城外摸，追着神官队的火把亮光在后面远远地跟。
虽然同为特奥蒂瓦坎的卫城，但神官和兵士在特城从来都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作为军营的路皮察距离特城有几十里的距离，但神官居住的齐皮察，它其实就坐落在特城的外延，最多不过七八里的路。
说是临时营地，其实用的都是当年神官助手居住的房子，远比路皮察的残砖烂瓦气派。
“看着他们也没受苛待啊！”
高仙芝小声嘀咕。
不但没受苛待，之前那位凶神恶煞的剖心祭司对待祭品们还格外和气，不但一一把人送进了房子，还贴心地安排了一些侍从照顾对方，没过一会儿748便看到那些侍从抬着热水和食物进了祭品住的房子。
“有看守，但不是很严密。对方似乎并不担心这些祭品会逃走。”
高仙芝压低了声音对按缇娜说。
“你也有心理准备，一般这种明知道要死还不跑的情况，不是有把柄掌握在对方手中，就是被洗脑了。”
“等会儿咱们潜入进去直接绑了那小子就走，你可千万别露面，我怕他会直接喊守卫连你一起抓了。”
按缇娜咽了口口水，点头。
虽然很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高仙芝的话很有道理，而且还是最稳妥的安排。
自己和那个少年长得十分相像，被认定为双生子是很正常的事。她现在就很怀疑母亲不让她来特城就是因为这个身份问题，听那光头佬的意思是祭品的品质不够高，要是那少年还有双生兄弟姐妹就可以直接献祭天神，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多人祭祀了。
她被抓住，她也得被被剖心挖骨。
想到这里，按缇娜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因为她的事让朋友们冒险，她自己还缩在后面。
但748和高仙芝都叫她不用在意，毕竟这事儿看着难度也不算太大，大唐男儿可不好让个小姑娘孤身犯险。
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天色再晚一些就动手。
这期间他们也没闲着，高仙芝提前在这座小镇周围踩好了点，规划了一个最佳逃跑路线。748则是去城外的树林里捡拾材料做了副简易担架，方便裹挟着人质跑路。
至于按缇娜，她一直在密切监视营地里的情况，把兵丁巡视的路线和时间摸，以及神官祭司居住的方位都查探清楚，这才放松了一些心绪。
那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孩子，似乎是个非常安静的性子，他一直在屋里看书，一点都不像其他祭品那样，一进营地便开始醉生梦死，寻欢作乐。
午夜过后，贵族祭品们的醉生梦死也逐次结束，营地陷入一片沉寂。
748觉得时机来了，跟高仙芝趟好了路线，俩人悄无声息溜进了小少年住的房子。
该说不说，这些自称霍契尔卡拉克人的安防意识真心不行，哪怕是比照鼠尼施和拔汗那都不如，更别说后突厥和吐蕃了。
月黑风高，高仙芝如入无人之境，可怜那小少年还在睡梦中就被他一巴掌怕晕了过去，悄无声息地被绑了出来。
748第一次干这法外狂徒的勾当，整只统都兴奋异常，比比划划让高仙芝把孩子的嘴给堵上。
“万一是个被洗脑的呢？醒了之后非要回去让人挖心挖肝，邪教害人咱不得不防啊！”
薛大人说什么高仙芝就听什么，于是昏迷中的小少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塞住了嘴巴，捆猪一样被困住手脚，抬着溜出了营地。
自始至终，竟然没人发现。
“这么散漫，灭十次国都不稀奇了。”
高仙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霍契尔卡拉克人的鄙视。
“与其祈求神明恩赐，不如好好整治一下军队，军纪军令太过涣散！”
748一边点头一边暗自庆幸，果然出了东方就没什么成气候的国家，不然他们这“偷人”的勾当也不会进展的这样顺利。
“真救出来了！”
按缇娜一边跟着跑一边看着被困成年猪的少年，越看越觉得亲切。
“吊篮车有点颠簸，他要是醒了怎么办？用不用我先跟他说明情况？”
还说明什么啊？当务之急当然是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啊！
而且748根本不打算用吊篮车跑路，那玩意儿的声音有点大，也就是之前那些祭司神官被有毒有害气体熏得晕晕乎乎，不然就海里古踩单车的噪音，隔着二里地外都能听见。
它朝头顶上指了指。
“咱们走那里，趁着月黑风高看不清，咱们直接飞出去。”
“至于这小子的来历……等脱险之后可以慢慢问。”
按缇娜点头，闷头跑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等等！薛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飞……飞去哪里啊？！
而且飞是个怎么飞法？！插两根翅膀？！刚刚真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吗！？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按缇娜跟着748和高先知一路飞奔回了羽蛇神庙。
因为路途颠簸，中间那个倒霉少年还苏醒了一次，结果又被高仙芝毫不留情地敲晕了过去，直到进了神庙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别耽误时间，赶紧组装气囊吧！海里古放哨，按缇娜你看着这小子的动静，人要是醒了你就来告诉我们。”
热气球高仙芝是束手，没过一会儿就配合着748组装好了气囊和燃烧器。
吊篮是现成的，底部新安装的车轮并不耽误热气球的升空，只是在降落的时候要控制好方向和速度，免得吊篮倾覆。
火已经点燃了，按缇娜呆呆地看着喷出超高火苗的燃烧器，脑中一片空白。
夜晚的山风吹过山顶，气球逐渐开始充盈，肉眼可见的鼓胀，很快变成了一个水滴形的球体。
此刻已经是凌晨，偌大的特奥蒂瓦坎古城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城外的齐皮察营地依旧一片静寂，没人发现有个重要的祭品早已消失不见。
风声遮掩了一切。
热气在上升，带动吊篮车稳稳脱离开地面。
多了一个大活人，到底还是影响了升空的速度。好在今天的气象条件算是理想，有风但风速不大，方向正好西南，就算不能直接飞到伊奥瓜城，离开特奥蒂瓦坎的范围也是不难。
等到太阳升起，风向便要改变，而且热气球这么大的东西肯定会被霍契尔卡拉克人发现，现在就是最好的跑路机会。
748最后测试了一下风向和风速，发出指令。
“解开缆绳，准备起飞。”
他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迅速行动了起来。
高仙芝将固定吊篮的缆绳放掉，海里古调大了燃烧器的染料供应。
下一秒，热气球飘飘荡荡，腾空而起。
离地的一刹那，那被放置在吊篮中的小少年似有所感，努力睁开了酸涩的眼睛，心脏跳得有如擂鼓一般。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冲天的火焰在黑沉沉的视野中燃烧，身下有强劲的风吹过，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漂浮在天空中。
他……他……他这是死了吗？
第232章 你们是羽蛇神的使者吗？
“你们是……羽蛇神的使者吗？”
小少年想这样问, 却发现自己嘴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站他前面的按缇娜和海里古都没听到。两人此刻正沉浸在第一次飞天的震撼中，看着脚下的大地越来越远，扑面而来的是呼啸的风声,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新奇。
“飞……飞起来了啊！？”
“真的飞了！你看下面, 下面的山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啊！”
“太神奇了！烧把火就上天，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两人七嘴八舌, 谁也没发现身后的小少年已经醒了, 正在拼命蠕动中。
最后还是老热气球人高仙芝发现吊篮有异常晃动, 这才帮他取出了嘴巴里的东西。
口舌重获自由，小少年马上问道。
“请问你们是羽蛇神的使者吗？”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你们要接引我去神的圣殿？”
他这样说, 高仙芝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神啊殿啊的……这小子果然是被洗脑了！
他以前在碛西见过一些被洗脑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办法沟通啊！
“大人，”高仙芝召唤748。
“这个小子醒了, 他问咱们他是不是死了。”
闻言按缇娜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你醒了？你……”
她想问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但话到嘴边忽然又问不出口，对着一张跟自己有八九分像的脸, 但动作表情全都是自己不熟悉的样子，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天光很暗，即便是有燃烧器冒出的火光, 逆光中的小少年也看不清按缇娜的脸，便以为她也是羽蛇神的使者。
“请问我是怎么死的呀？我记得我死之前正在计算星团的轨道，您看到我写在地上的算式了吗？”
按缇娜：……
748正好过来,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对这少年起了好奇。
“你懂数学？”
“你都会算什么？”
“你用什么来算？”
少年一愣, 可能是觉得这位羽蛇神的使者大人还挺好说话的，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问题。
“我用可可豆和树枝，从低位到高位每满五点换一跟树枝，每满四条进一个高位。”
“我算的是金星的运行周期，观星官说金星的轨道偏离了10度，但是我觉得他算的有问题，我想用584天的汇合周期跟圣年结合着算，可惜还没等算出来我就死掉了。”
至于第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根本也不知道数学是个什么学。
748听懂了，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使用的是20进制，那10进制你会算吗？”
10进制？
少年想了想，他大概明白这位神使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与父亲教授的算法并不一致，但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很难，只要注意一下进位就可以了。
“神使需要我算什么？”
748随便说了一道题。
“没有树枝和可可豆你能算吗？”
那少年乖乖点头。
“也能，但是算不了太复杂的。”
他闭上眼睛琢磨了一下748给出的题目，几分钟后，小少年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然后748又给他出了一道应用题，这次用时更短，不到一分钟便有了结果。
接下来是几何题，这种题目是小少年的强项。毕竟特奥狄瓦坎人能建造那么宏伟精确的神庙，对于几何学和力学的研究就不可能不精深，这方面小少年显然是有家传渊源的。
748点了点头。
很好，是个科学的种子。
“我们不是羽蛇神的使者，我们来自大唐，是大唐皇帝派出的招抚使。”
748跟小少年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没有死，是我们把你带出来的，你现在虽然的确是在天上飞，但并不是因为神明的力量，而是人类努力探索的结果。”
这段话信息量过大，导致小少年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怔楞在当场宛如一尊石像。
大唐？
天上飞？
还不是神明的力量？
“大唐……”
他喃喃道。
“大唐是一个国家，长安城是大唐的首都，是一座比特奥狄瓦坎还要宏大许多的城市。”
748简单给小少年讲解了一下大唐的情况。
“我们是奉大唐皇帝的命令，从海州港启程跨越太平洋到达米洲的，我们暂时称呼你们为米洲，正式名称要等大唐皇帝择定，你知道我们是从很远很远地方过来的人就够了，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怎么可能没有不同！
小少年瞪大了眼。
至少他没见过这样巨大的球囊，能烧的这么高的火焰！在特奥狄瓦坎的记录中，他就没听说有什么人能够飞上天，这已经是森*晚*整*理神的领域了！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小少年蠕动了一下，自己都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荒谬。
“……为什么要带我飞上天？是要把我献祭给你们的神吗？”
他这样问，748就义正言辞的纠正他。
“我们大唐不搞人祭，那都是千年以前的陈规陋习了，早就被废止，大唐的神仙都是讲理的，只看你平常的为人处世有没有功德。”
“功德？”
“就是做好事，正直善良脚踏实地，做个好人神仙才会保佑你。”
“就这么简单？”
小少年一脸不可置信。
“霍契尔卡拉克已经三年没下雨了，祭司之前奉上的贡品都没有用，所以这次才要供奉天顶祭给雨神……”
“天顶祭就是把你们这些活活挖心吗？”
748面无表情地接话。
“雨神要你们这些人的心脏干啥？又不是做移植……而且祂要是真想要直接不下雨渴死你们不是更快？面积型收割，哪能只收区区到九颗？”
“我们大唐不讲这个，收钱办事有职业道德，办不了再说办不了的。连三年收人家供奉还摆烂，究竟谁应该反思还不清楚吗？大唐可没这种神仙。”
小少年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三观遭受暴击。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被献祭吗？”
748直截了当地问他。
“你是不是觉得把自己的生命送上祭台是光荣的？你想做祭品？”
小少年的脑子已经乱了，但他还是本能地摇了摇头。
谁想做祭品呢？毕竟被活生生的挖心扒皮很疼啊！有的人甚至不会马上死掉，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
而且他的家族本来也不出神官和祭司，对于宗教一道完全没有执念，甚至在计算星轨时会产生一些大逆不道的疑惑。
世界真的像神官们说的那样吗？
宇宙中真有世界树？
时间真的是循环的？
人是用玉米造出来的？
他脑中混乱一片，偏巧此刻已临近清晨，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了鱼肚白，借着这微弱的天光和燃烧器的火光，小少年终于看清了一直蹲守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你……你……”
他说的是按缇娜的脸。
748跟小少年聊天的时候，按缇娜就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心中也是饱受冲击。
之前离得远还没看得太清楚，现在怼在眼前打量，就怎么说……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不，应该说差别还是还有一点的，但只在男女轮廓和骨形，其他的完全看不出差别。
“你和我长得好像……”
她喃喃地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见过这个吗？”
她忙不迭地从脖子上取下吊着小木牌，伸到少年的眼前。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东西，你是不是有另外一半？！”
那小少年眯起眼睛看向晃动中的半块木牌，半响之后缓缓摇头。
“不，我没有这个东西。”
“怎么可能没有？！”
按缇娜着急。
“你再看看，看清楚些，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肯定和我有关系对吧？”
小少年被按缇娜的大嗓门吼得有点瑟缩，但他还是大着胆子摇头。
“我真的没有。”
“但我知道这个徽记，这是我们家族的标志，你可能是我的族人。”
“族人？”
“是的，我的家族名为琴尼察，我叫卢贝·琴尼察，我的父亲是穆利尼克·琴尼察，他是霍契尔卡拉克的建造师，我们家从特奥狄瓦坎时代就是负责观星和建造的家族，我的祖先还参与了月亮金字塔的设计。”
说起这个，小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为家族的成就骄傲。
“那琴尼察的其他族人在哪儿？”
按缇娜着急地问道。
“说不定有人手里就拿着这半块木牌……”
她这样问，小少年就不说话了。
良久，他才低沉着开口。
“没有了。”
“啊？”
“都死了。”
“怎么会……”
“从特奥狄瓦坎时代，琴尼察家族就是血祭中的‘智慧之心’，陆续在各种祭典中被献给神明，到我父亲这一辈就只剩他和姑母两个。”
“我父亲死于十年前的霍契尔卡拉克新王登基大典，姑母两年前在祈雨仪式中离世，现在琴尼察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小少年偷偷看了一眼按缇娜，又快速把眼神挪开，假装冷静淡定。
“而我是不可能有兄弟姐妹的，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离世了，我是独生子。”
“你跟我长得相像，大概是某个族人遗留下的血脉。但其实不做琴尼察也不错，至少不用被送上祭台，活着多好啊。”
见他这表情，常年吃瓜的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已经开始在脑内跟宿主蛐蛐。
“他肯定有小木牌，而且多半就是按缇娜那块的另一半。”
“当年按缇娜卢拉生的应该是龙凤胎，她的情人因为出身祭品家族，族中又人丁凋零，所以肯定有人关注他家的子嗣情况，知道他家生孩子了。”
“但是没想到生的是双胞胎，所以按缇娜卢拉能带走一个，按缇娜卢拉选了按缇娜，为了让两个孩子有相认的机会，她的情人便把木牌掰开，一人一半，这就是姐弟相认的信物。”
“双生子肯定是有什么说法，之前那个观星官不是说这小子有兄弟姐妹就好了嘛，所以按缇娜卢拉严禁女儿去特奥狄瓦坎，就是怕女儿遇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兄弟，两人一起被抓包献祭。”
“这小子明显比他姐聪明啊，不承认按缇娜的身份她就不是血祭的祭品，这样好歹能活一个。”
说到这里，748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这小子天分不错，有数学和物理基础，人也不迷信迂腐，不如咱们问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大唐吧？”
第233章 都去大唐吧
带走吗？
大壮抓了抓头。
虽然他是不反对来啦, 但人家被洗脑这么多年，人家能愿意走吗？
他可还记得之前祭祀的魔幻场景呢！那几个被挖心的人，除了第一个还哀求了几句，后面的四个都是心甘情愿地走上祭台, 有两个脸上还带着狂热微笑呢！
“哥, 他可是信徒啊！真要带去大唐，他该不会也想去大唐传教吧？”
748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是一个宗教能不能大规模传播, 除了传教人的操作和运营, 其实还和被传播人群本身的属性相关联。
比如大唐, 佛道的盛行无一不与政权相关联，除了官方加持外还要适当展示自己的实用性，比如道家行医赠药, 佛门做法事超度，反正都不能闲着。
而且748还观察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华夏大地的人十分擅长把外来的文化本土化，比如给神仙们编造一些复杂的家族关系或者姻亲。
如果按缇娜的小兄弟真把他的羽蛇神信仰带到大唐传播, 那最可能的结果是这位神明成了伏羲女娲家的远房亲戚, 或者后代子侄之类的，然后再给找个土著神明婚配了……
想到那个场景, 748就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统瞧着卢贝·琴尼察也不像对宗教很狂热的样子，说起血祭更多还是麻木和认命, 一个热爱并常年钻研数学和物理的孩子可不容易被洗脑。
但它还是要问问卢贝的意见，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远赴大唐，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
“去大唐……？”
小少年愣住了。
讲真, 他到现在还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动都动弹不得, 换做平常他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些人对他抱有善意。
但……
卢贝看着头顶燃烧的巨大的火焰，透过吊篮的缝隙他能看到脚下掠过的山峰和密林，扑面而来的是远比在地面更清冷的风，混杂着燃烧的味道，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新鲜感受。
他以为是神明才能涉足的领域，现在却完全凭借人类的力量完成，卢贝感觉自己之前的认知全都被推翻了。
他对那个远隔万里的国度产生了好奇，于是犹豫了一下，小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748没看见，以为他还在犹豫，于是又继续劝道。
“留下可不是一个好选择，毕竟你现在是被看中的祭品，那些神官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抓住你，把你挖心剖骨。”
“当然你也可以个你的姐……远方族人去毛伊岛，虽然毛伊岛距离陆地还有一段海程，但这个距离也不是不可逾越的，说不定什么时候陆地城邦的船就到了，到时候你的行踪还是会暴露。”
“那……那我走了……我姐……我的族人，不也会被抓到？”
卢贝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她……她……她和我长得一样……，他们一看就知道我们有关系！”
“……我要是走了，他们抓到她，她也会被送上祭台的！”
卢贝的这番话让众人刮目相看，甭管是不是真心实意，至少他能说出来还是很贴心的。
按缇娜想了想。
“那我也跟你们去大唐吧。”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卢贝说的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留下来都会给部族带来麻烦，我不能这么自私。”
“如果你们觉得不方便，可以把我放在路过的有人小岛上，我自己能想法子活下去。”
话虽然这样说，可无论748还是薛大壮，他俩都干不出让个小姑娘独自一人荒岛谋生的缺德事，当然是一起带着走。
但也因为按缇娜是出生在母系部落的女性，所以748提前跟她讲了大唐的制度和风俗，如果按缇娜实在不能接受，那可以暂时把她送去州胡岛，部落的生活习惯还是有相同点的。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众人先一起前往伊奥瓜城，在那边与巴利鲁的船队汇合。
然后他们可以跟着送货的船回到毛伊岛，与按缇娜卢拉说明情况，然后再一起启程返回大唐。
如果这期间遇到风暴季，那就在岛上盘桓一段时日，只要霍契尔卡拉克的神官不追过来，卢贝和按缇娜还是可以跟母亲度过一段天伦时间的。
虽然卢贝一直都不承认他和按缇娜是双生子，但大家心里早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远房亲戚可没有这么相像的。
热气球一路向南，在飞过了宽阔的山脉和河流之后，748决定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坡地上降落。
按照按缇娜给出的地图，此处距离伊奥瓜城已经不远了，天亮之后热气球就变得格外显眼，有心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到，十分不适合隐蔽性逃命。
剩下的路，当然还是轮流踩脚踏车走，为了不过分引人注目，他们会在临近城邦的附近改为步行，假装是拉着提篮车运货的商人。至于货物嘛，也有现成的——路上随便捡拾的一些干柴和野果。
他们顺利地进了城，以一个非常低廉的价格卖掉了干柴，野果没人要，几人便随便擦擦分着吃了。
还有人看中了748的吊篮车。
橡胶轮经过748的硫化处理，其实已经完全看不出天然橡胶的样子了，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城中人发现。
但吊篮车的速度和减震都过于出色，精明的玛雅商人一看就看出这车的商业价值，用它运输货物简直不要太方便。
“你这车怎么卖？”
“我出50块黑曜石，怎么样？你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高的出价！”
“我可以跟你用辣椒交换！”
辣椒748很感兴趣，但不能用来换吊篮车。
开玩笑，吊篮车可是他们保命的利器呢！伊奥瓜城虽然不在霍契尔卡拉克的势力范围，但这里距离特奥蒂瓦坎城也并没有很远，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为了隐藏身份，按缇娜和卢贝都提前更换了衣服，把脸和裸露在外的皮肤涂黑，还用围巾包裹住头发和脸，完全看不出任何形貌特征。
当然这个装束也是有点奇怪就是了，不过混在748、高仙芝、海里古这三个明显是外乡人的队伍里，倒也不是十分显眼。
伊奥瓜城有一条贯通南北的中央市集，市集两侧的摊位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因为位于特奥蒂瓦坎城与南方谷地之间的通路上，又靠近海岸，伊奥瓜城在几百年间逐渐发展成著名的商业城邦，连特城的衰败也没有影响到它的繁荣。
748在这里很容易便买到了玉米、土豆、红薯、南瓜和番茄的种子。辣椒和橡胶树种不用想，这两样东西都是玛雅城邦的贵族管制品，不可能在常规市集流通，倒是烟草……
748看看随处可见烟草摊，又看看一边走一边吞云吐雾的人，扭头观察大壮的表情。
“你……”
“你放心统哥，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金边力群了！”
大壮义正辞严地说道。
“那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误，我要是早知道巧克力这么好吃，我当初就应该选超高档巧克力来着，抽烟有什么好？巧克力才是王道啊！”
748：……？！
只听大壮继续说道。
“而且我也不准备把烟草种子带回大唐。”
“统哥你之前不也看到了吗？神官徒手挖心之前，他们就用点着的烟草熏晕那些祭品，那股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现在一看到烧着的烟草就想起那些血淋淋的心脏，你说人怎么能那么残忍，他对同类就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心吗！？那烧的不是烟草而是人命啊！”
“我一想到这些，我就一点都不想碰这玩意。不管航路开通以后会不会有人把烟草带回大唐种植，但我肯定不行，我现在对这玩意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748：！
这倒是意外之喜啊！
宿主主动戒烟，系统智能哪有不支持的。海里古和高仙芝没抽过烟草，十分不理解这些本地人吞云吐雾的状态，但也没人多嘴去问。
大人买下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不掏钱的不是不值就是没用，薛氏严选值得信赖！
于是就这样狗狗祟祟地过了两天，望眼欲穿地等到了哈瓦一部落大船。
至此，748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有巴利鲁坐镇，这两姐弟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直接上船回毛伊岛了。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按缇娜和卢贝的关系也逐渐明朗化，他们的确是双生兄妹/姐弟没错，而且卢贝手中也的确有跟按缇娜对应的信物，就是那块小木牌，昨天早上748还看到卢贝再偷偷擦拭。
至于为什么不相认，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只可惜统暂时吃不到这颗大瓜，因为它要留在船队帮忙巴利鲁推销咖啡、糖砖和皂块，还要借助大壮的巧克力打通玛雅商人的渠道，想方设法弄到辣椒种子带回大唐。
唉，统也是公私分明的统，不能亲眼目睹缇娜家母子、兄妹/姐弟相认，三人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虽然可惜，但为了大唐百姓能够吃到火爆香辣的辣椒，统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辣菜可是华夏饮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呢，大吃货帝国，还是吃最重要啦！
第234章 大壮：你懂预期价值吗？
天还没亮的时候, 伊奥瓜城里就有了动静。
人流最密集的商业大道，原本这个时间应当还陷入沉寂。毕竟南来北往的商人们总是要灯红酒绿到凌晨，像今天这样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地出门, 真是十年难见的稀罕事。
“老爷, 蒂克尔的马基德家也出门了。”
伙计掀起门帘偷看了一会儿。
“隔壁的图马皮亚人一直没动静，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已经走了。”
“肯定是走了。”
他家老爷咬着后槽牙。
“图马皮亚人最是狡猾, 听到点风声他们就敢往上扑, 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动。”
“这回他们肯定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先去码头找哈瓦一人的船了。”
是的，最近一段时间，伊奥瓜城里忽然传出了奇怪的小道消息, 说有人发现哈瓦一部掌握着让人恢复精力的秘方，他们之所以能把船划到伊奥瓜城, 就是因为那种神奇的饮料。
这可是一大奇闻。
伊奥瓜城的商人们蠢蠢欲动。
主要这事儿不是哈瓦一人自己说的，而是外人机缘巧合之下看到的。
据说那种饮料十分珍贵, 每人每次只能饮用一小口。但这饮料的效用十分惊人, 喝过之后人人精神振奋，忙到半夜都不困。
玛雅城邦也有类似的饮料, 玛雅权贵常年服食可可果实补充精力，要是能搞到配方便不愁没销路。
可问题就在于哈瓦一部的头领并不好说话。那个女人简直是头狡猾的美洲豹，任他们怎么打探都不肯吐露风声, 只一味推荐他们这次带来的唐砖和皂块，还让他们这群商人自由竞价。
这要换在以前，自由竞价这事儿也很好解决, 不大不了就联合几家商人结成价格同盟，堵死了哈瓦一人想卖高价的妄想。
但现在这招不好用了, 因为大家都盯着巴利鲁手中的秘方，谁也不想真把人得罪狠了。
糖砖是好东西，精力药水更是珍宝，万一巴利鲁能同意呢？
“巴特巴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一个身穿长袍北方行商操着略生硬地玛雅语，笑呵呵地跟巴特巴特问好。
巴特巴特就是刚刚派伙计偷看周围人的玛雅商人，他这几天找了个城中的探子，据说神通广，大今天急着要去接洽。
“不早不行啊尼迪鲁，谁能不喜欢糖砖呢？船队每天就卖那么多糖砖，去晚了抢不到。”
“尼迪鲁，你不也是去抢糖砖的吗？”
他试探着问道。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北方行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
“对，糖砖，糖砖好。”
巴特巴特眼神一沉，觉得这老小子心中肯定有鬼。
难不成他也找人了？
他心里有事儿，看谁都像有事儿，对尼迪鲁的行踪便格外关注，话里话外都在套路尼迪鲁的情报……
可惜对方也不是傻子，有情报哪可能与竞争对手说，嘻嘻哈哈绕来绕去，硬是一点正经话都没吐露。
眼见着都快走到海边了，巴特巴特觉得再跟尼迪鲁纠缠也没什么收获，便借口去吃早饭拐进了一家玉米饼店。
他雇的探子正在此等候，见东家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老爷。”
“怎么样？”
“有消息。”
那探子压低了声音。
“据说哈瓦一人准备出一批稀罕货，算是给今天买糖砖大户的搭头。”
“哦？！”
巴特巴特的眼睛瞬间亮了，着急地问道。
“知道是什么货吗？”
“据说是洗涤身体的东西……”
那探子有点不确定。
“说是能洗的特别干净，如果用它清洗衣服，哪怕是血迹都不会留下来。”
“洗身体啊……”
巴特巴特一脸失望。
“那还有没有别的？”
他又追问探子。
“比如……”
比如精神药水，但话到嘴边，他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不想让探子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
这个探子自己能雇，别人也能，说不定他转头就把自己的消息卖给别人了！
“今天出的就是洗身体的，买糖砖到一定数量的都可以以优惠价格购买。”
探子敬业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糖砖的数量不多了，也就再卖两天就要换成别的货物，据说这些洗身体的东西后天开始售卖，优惠价其实就是让大客户预先体验一下好处。”
他压低了声音，跟巴特巴特耳语道。
“我有内部消息，听说这次洗身体的东西非常神奇，老爷要是能吃下，获利未必比那糖砖少。”
“叫……叫什么来着？啊对，皂块，叫皂块！”
“皂块？！”
巴特巴特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些额外的东西。
“你是说，这个皂块是谁买的多才给谁的吗？”
“老爷，不是给，是可以以底价购买，后天正式卖的时候就是原价了，今明两天卖划算啊！”
“就这，也不是谁来都能买的，必须是这两天买糖砖最多的大客户呢。”
买糖砖最多……
巴特巴特在心里暗骂巴利鲁狡猾。
现在可是自由竞价啊！买的最多就意味着出价最高，花的钱最多，这不就是逼着大家花大头钱嘛！
再转念一想，其实也不算特别大头，毕竟糖砖真的是好东西，即便是高价他也有信心赚钱，这可是玛雅城邦中独一份的新鲜货。
就像他之前跟尼迪鲁说的那样，谁能不喜欢甜如蜜的糖砖呢？！
罢了，巴特巴特咬牙拍腿。
就再信巴利鲁一次！看看她那“皂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城中好几家食肆中，有心的玛雅商人都收到了哈瓦一即将售卖皂块的消息，今天的糖砖被炒出了一个历史高价。
开玩笑，这可是附赠新货机会的！就算糖砖的价格高了些，但跟平价购入皂块的价格中和一下，还是有很大赚头的！
主要是哈瓦一的皂块，真的是太神奇了啊！
看着平平无奇的一块东西，随便一抹就能出很多很多的泡沫，再简单搓几下，一件织物就变得洁净如新，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有幸目睹这场示范的玛雅商人顿觉自己这糖砖钱花的值得。
平价啊！平价还好用，当然是有多少买多少，两天之后开始自由竞价，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巴特巴特比其他人想的更多，他总觉得皂块并不是最后的终点，说不定买的多了那个精力药水也可以谈！
所以他在接下里的皂块大战中一马当先，疯狂出价吃进货源。
有他这根搅屎棍在里面搅合，那些原本还想要观望一下的玛雅商人顿时也开始着急。
——他们还吃不准这皂块的价值，但他们吃的准巴特巴特！这厮从来都是个不吃亏的，他现在这么疯狂的吃进，那肯定是算准了会大赚一笔。
此时此刻，众人的脑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不能让巴特巴特独占好事，买！必须买！
“他们疯了吧！”
看着不断被炒高的皂块价格，巴利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毛伊岛上的制皂作坊也没用什么珍稀昂贵的材料，怎么小小一块的椰油皂竟然能卖出如此的高价？！
“这你就不懂了吧。”
大壮嘿嘿一笑。
“这叫预期价值。”
“他们买的可不单单是椰油皂，还有可能附加在椰油皂上的其他价值，比如说你的咖啡。”
“有了这种预期，高价的椰油皂就不觉得贵了，毕竟还给一块香皂不是吗？超值。”
巴利鲁：……
她是个实在人，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超值是怎么个值法。
不过买东西能赚钱是好事儿，毛伊岛的两样货物都赚的盆满钵满，没道理到了她的咖啡就不行，于是她期待地看向薛大壮。
大壮拍胸脯。
“放心，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必须是天价。”
于是在皂块销售的尾声，众人翘首祈盼的小道消息再次放出，果然哈瓦一船队还有新鲜货没拿出来。
这次是一种神奇的粉末，用它煮水搭配糖砖服用，可以迅速提升人的精力，让人不知疲倦。
巴特巴特听到这个消息，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上，由衷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这样，他就说，果然是这样的！
巴利鲁被皂块和糖砖的高额利润冲昏了头，她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出手，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蠢蛋！
要是换成是他，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手头所有能卖的东西他都要卖掉！
价格巴特巴特不在意，毕竟可可果在玛雅城邦就是奢侈品，如果精力药水的效果比可可果还要好，完全不愁卖出高价。
只是他现在有点担心，不知道在精力药水之后巴利鲁还有没有更高级的杀手锏，那就不是普通的货物，而是一个平步青云，直上九重天的大·机·遇！
那他要不要搏一搏呢？
于是他又找来了那个探子。
因为大壮最近的骚操作，伊奥瓜城里的情报价格水涨船高，连带着探子都大赚一笔。
现在探子们最喜欢的人就是巴利鲁，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会玩花活？光这一次的自由竞价就给他们增加了不知多少消息费，更别说高价佣金了！
这次再见面，探子也提高了逼格，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俨然一位体面的老爷。
他听到巴特巴特的询问，沉吟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您果然是聪明人，据我所知，哈瓦一人的确还有一样宝贝没出货。”
“据说那是世间无上的珍馐，用最昂贵的食材制作成的臻品，顺滑香甜如丝绸，丝绸您知道吗？那是西方大帝国最华丽的布料，那个宝贝也是他们的皇帝才能独享的美味。”
“那个宝贝被成为巧克力，我收到的消息是只换不卖，不管出多少黑曜石都没用，但您要是能拿出对方想要的货物，说不定人家就送给您了。”
“辣椒和橡胶种子，这两样选哪一个都行，品种越多越容易中选。”
说到这里，那探子顿了顿，朝巴特巴特挤了挤眼。
“怎么样，老爷，我知道您是有手段的。您要是备齐了种子，我可以帮您去接洽，您放心，我肯定会让您大赚一笔的。”
第235章 一起去大唐展开新生活吧
人在上头的时候, 经常会作出一些不理智的事，这很正常。
巴特巴特看着自己手中的巧克力，对自己这样说道。
然后他又忍不住舔了一口这甜蜜的东西，熟悉但又格外浓郁的可可香, 这是每个玛雅人都钟爱的味道, 但却又比最顶级的可可果还要香醇浓郁，不愧是大帝国皇帝才能享用的食物。
绝顶的味觉享受, 没人会不喜欢。
巴特巴特又舔了一口, 看着掌中逐渐缩小的咖啡色块状物, 他这心里格外的舍不得。
但是没办法，他抵抗不了巧克力的诱惑，这是他高价吃进糖砖、皂块、咖啡之后, 又用五种辣椒种交换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奖励，他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样的美味, 他允许自己奢侈一次。
只吃一块，剩下的都卖去蒂卡尔, 那边的贵族最喜欢奢靡的享受, 也能出得起高价。
哪怕去蒂卡尔要经历长途奔波，要承受货物的损耗……可谁叫距离最近的霍契尔卡拉克不争气呢, 穷的都要穿不起袍子了。
一想到霍契尔卡拉克，巴特巴特的心中便生出满满的鄙夷。
明明在肢解特奥狄瓦坎城时掠夺了一大笔财富，自己也占领了南部山谷最丰饶的一块土地, 结果日子却过得乱糟糟，东征西讨不说，还耗费人力物力修建月亮金字塔, 想要复刻一座特奥狄瓦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实力。
那可是特奥狄瓦坎啊！耗费了几百年才简称的宏伟城市, 一个军头出身的家伙也敢妄想？
听说他们先王曾经一把火烧了城中的羽蛇神庙，自称在金星的照耀中获得神启，要终结特奥狄瓦坎的残暴统治，还向月亮金字塔献祭了大量特城的贵族。
结果你猜怎么着？霍契尔卡拉克城三年没下一滴雨，大地干裂粮食绝收，得罪了羽蛇神，还想要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吗？简直可笑。
吐槽完霍契尔卡拉克的愚昧，巴特巴特便吩咐伙计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前往蒂卡尔城。
开玩笑，他现在可是满载了最珍奇的鲜货！不论是咖啡还是皂块，亦或是最昂贵的巧克力，哪一样拉到蒂卡尔都不愁销路，他要赶在所有人之前高价售卖一波，对，就学巴利鲁的那个自由竞价，肯定能发大财。
伊奥瓜城里的商人们信心十足，正待回去各自的地盘大展拳脚，结果刚出城不远便被截住了——霍契尔卡拉克的大军严厉盘查每一支路过的商队，连车上堆积的货物都不放过，一样一样地翻看。
商人们叫苦不迭，因为那些大头兵没轻没重的，车上都是他们高价采买回来的珍品，就这么像丢沙包的一样的往地上砸，商人们的心都在滴血。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也惹不起这些疯癫的卡拉克人呢！
霍契尔卡拉克是军事贵族建立的城邦，城中建设虽然一团乱麻，但打架的本事还是在玛雅城邦中可圈可点的，是出了名的凶残不要命。
这次听说他们丢失了重要的祭品，原本应当献祭给太阳神的建造师，结果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卡拉克的神官和武士在营地周围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完全没发现任何车辙和马蹄印。
难不成人飞了？
飞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人一定还没跑远。
于是卡拉克大将军亲自带人在周围搜索，一路从特奥狄瓦坎城搜到了伊奥瓜城，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消失呢？！”
大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玛雅商人们也不明白，但霍契尔卡拉克再霸道，那也不能一直堵着伊奥瓜城外的道路不让走，所以在三天的滞留以后，他们还是被放行了。
之后霍契尔卡拉克的将军们向伊奥瓜城主提出要检查港口的商船，为了不激怒这群军头城主便同意了，所以巴利鲁的船队也遭到了搜捡，只是那时候薛大壮已经带着高仙芝和海里古返回毛伊岛，卡拉客人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百寻不得的祭品，以及祭品的双生姐妹，此时已经在毛伊岛与他们的亲生母亲成功团聚，共叙天伦了。
“五种辣椒、两种橡胶种、两种南瓜种、两种玉米种，连带着还有地瓜、红薯、土豆、西红柿和西葫芦。鳄梨要不要？这玩意味道还行，但种起来太麻烦，还是不要了吧。”
返程的路上，大壮对本次航行的成果挑挑拣拣。
种子保管箱的空间有限，当然还是要优先味道好、产量高、好种植、营养丰富的种子。
比如他看土豆、红薯和南瓜都不错，适应力强产量高，是可以救荒的好东西。
想当年丰岳县闹蝗灾，他统爹就曾经给当时的海州刺史张说发下宏愿森*晚*整*理，说要为大唐找到能够在灾年不饿死人的优产作物。
现在一晃七八年过去，统爹的许下的宏愿已经变为现实。他们真的在海的哪一边找到了高产的土豆地瓜和南瓜，也正准备将这些成果带回大唐，造福大唐的百姓。
男子汉，说话算话，一个唾沫一根钉！
返程的路走的很快，有了748的精准定位，双体船仅用了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回到了大岛。
船手们都很佩服748，因为这条海路他们每天都要走上几次，每一次没有这次迅捷通畅，简直获得了海神的祝福。
“不是什么祝福，是你们要对海上航线有个清楚的定位，不能想到哪里就走哪里，看见哪个码头就停哪个。”
748耐心地给一种船手们讲解航道知识。
但统的时间也不多了，为了按缇娜和卢贝的安全，他们需要尽快离开毛伊岛返程。好在不久之后就是最适合远航的和风期，小帆船可以顺着洋流一路向西到达南洋群岛。
窗口期不等人，每个人丢在为即将开启的远航做准备。
海里古和利那加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健壮的女儿，利那加给她取名沙莎娜，意为“海中的珍珠”。
因为利那加不准备跟着海里古一起回州胡岛，所以按照毛伊人的习俗，沙莎娜也会留在岛上跟母亲一起生活，海里古把自己从小随身佩戴的宝石送给了女儿，如果有朝一日大唐和毛伊岛之间的开启了海上商路，他会想办法来岛上探望她们。
当然，那时候说不定利那加也已经有了新的情郎，生下了新的孩子，再见面的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卢贝在见到亲生母亲之后，他终于把自己那半块小木牌拿了出来，承认了自己的身世。
这是他父亲对他的叮嘱，从小到大父亲一直不允许他向别人展示木牌，也不能承认身份，除非他遇到自己的母亲按缇娜卢拉。
所以即便知道按缇娜是自己的同胞姐妹，卢贝也遵循父亲的嘱托不跟她相认。但他毕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在见到母亲的瞬间便丢盔弃甲，哭着扑进了按缇娜卢拉的怀抱。
这是按缇娜第一次看到母亲哭，向来冷漠自持的母亲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把她和弟弟一起搂进了怀中。
是的，按照按缇娜卢拉的说法，她比卢贝先出生几分钟，所以她是姐姐。
而按缇娜也终于补完了自己的名字，她现在应该被叫做按缇娜琴尼察，琴尼察来自她的父亲，一位出身特城旧家族的建造师，他偶然救了潜入阿兹泰克盗取橡胶种的按缇娜卢拉，并与之相恋，只是这个故事以悲剧收场——琴尼察的家族因为血统被霍契尔卡拉克人选为祭品，虽然在城中地位高尚生活富裕，但也要在祭典中成为神明的血祭，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豢养。
按缇娜卢拉生下的是双生子，在霍契尔卡拉克宣称的“神谕”中，具有高贵血统的双生子是神明最钟爱的祭品，一旦献祭便能获得神明的恩赐。
但琴尼察不想让一双儿女都成为血祭的牺牲品，如果被人得知双生子诞生他们甚至都活不过三个月，于是在他的掩护下按缇娜卢拉逃走了，带着双生子中的姐姐，艰难辗转地回到了毛伊岛。
按缇娜卢拉离开后的第五年，琴尼察作为祭品被挖心剖骨，献祭给了太阳神。
他生前对儿子的管教十分严格，争分夺秒地向卢贝灌输知识，想赶在自己上祭台前尽量让儿子看清这个世界。
他知道自己要是没了，卢贝作为下一个血祭品，霍契尔卡拉克的神官一定会接管儿子的教育，用享乐和宗教混淆儿子的认知，就像那些旧贵族们，日复一日的沉浸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然后心甘情愿地死去。
好在卢贝很争气，一直在偷摸自学父亲留下的手札，他又足够幸运，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得到了748的帮助，遇到了自己亲人，然后逃出生天。
对于弟弟的经历，按缇娜一直心怀愧疚。毕竟当初母亲选择了自己，带着自己离开了特奥狄瓦坎回到毛伊岛，相比弟弟每一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自己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严令他远离特奥狄瓦坎，其实已经放弃了父亲和弟弟了。
但卢贝并不觉得按缇娜卢拉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事急从权，父母作出的选择肯定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尤其在父亲离世之后，姐姐作为女孩留在霍契尔卡拉克，日子只会比他这个男孩更加难过，他是亲眼看见过那些霍契尔卡拉克的贵族是怎么糟蹋那些贵族血统的女祭品的。
而且如果不是姐姐遇到了大唐来的使者，如果不是姐姐坚持要来特奥狄瓦坎的废墟，那他也不可能在那场血祭中得救，更别说坐着热气球跑路了。
“不需要对我愧疚。”
小少年笑得真诚坦荡。
“说起来姐姐是因为我不能在岛上生活下去，必须要辗转去一个陌生的国度，是我的身份拖累了姐姐。”
“所以咱们两个扯平了，以后就一起跟着薛大人漂洋过海，开启新生活吧！”
第236章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说是开启新生活, 其实也没那么快，毕竟漂流太平洋的旅程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尤其小帆船上多了两个大活人，还有一些海岛亲朋好友赠送的纪念品，以及三人组自行采购各种稀奇货物, 底舱被堆得满满的。
载重大了, 船走的就慢了，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轻巧的乘风破烂。
而且他们回程搭的是低维度海流, 风力和之前完全不能比, 行进速度肉眼可见的放缓。
748倒也不在意, 反正第三任务节点要在三年后才会开启，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就当做是工作间歇的度假吧，统也是张弛有度的统, 没事儿玩玩海钓和海捕，晒晒太阳, 日子不要太惬意。
偶尔也会路过一些无人岛，如果条件适合748就带着四人上岛休整, 间或采集一些岛屿的自然数据。
这些数据为他和大壮赚到了很多奖励, 粗略一算竟然也不比完成剧情任务的奖励少。
最近一次发现的无人岛，因为在岛上找到了特殊品种的植株, 大壮拖欠多年的系统债务终于一举偿还完毕。
无债一身轻啦！
大壮喜大普奔，连夜海钓了一条蓝旗金枪鱼，做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全鱼宴。
“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是真心高兴，大家都喝一杯！”
大壮对着手下的四个小弟（妹）说道。
按缇娜、卢贝和海里古，他们跟薛大壮相处的时间不算长, 自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唯有高仙芝，因为打从安西都护府时代就追随薛大人, 他一眼就看出今天的大人跟之前每天都不一样，仿佛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虽然大人之前也不紧绷，但像今天这样的松弛，高仙芝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酒过三巡，当仨岛民都醉倒在烧刀子的后劲中，高芝芝斟酌着措辞询问薛大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终于把年少犯下的错误都弥补完了。”
大壮打了个酒嗝，仰头看着挂满星斗的天幕。
“芝芝啊，人生每走一步都要好好衡量，年轻虽然不畏惧犯错，但你犯的每一个错误都要用更多的东西去弥补，这个代价可远比你犯错的收益大。”
高仙芝：……
他有点听不懂薛大人在说什么。
薛大人也会犯错吗？
薛大人是他见过最睿智最博学的人，大人说自己年少也犯过错误，而且一直弥补到现在，那得是多大的错误！？
高仙芝几乎不敢想象。
大壮知道高仙芝没听懂，但他也无意多说，毕竟像他这样离奇的人生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说不定还会被当作怪力乱神。
不过他也想趁这个机会提点一下高芝芝。这次返航之后，无论是高仙芝还是海里古，大壮准备用大航海的功劳为他们请功。
甭管官大官小，好歹有了个功名，以后的路就要他们自己去闯荡了。
高仙芝有勇有谋，在战场上临危不乱、善择战机，是个做将军的好苗子。
大壮想把他运作回安西都护府，如果李琮还在龟兹城做安西大都护，高仙芝在李琮的麾下也有个照应。
李琮不在安西也没关系，还有郭知运、张孝嵩和阿史那献。薛大人在安西四镇的老交情多着呢，根本不愁找不到人照应高芝芝。
“回去之后，暂时让海里古跟着你，他这个脑子干别的也不太合适，从军倒是一员猛将。”
大壮对高仙芝这样说道。
“男子汉建功立业，海里古跟咱们出生入死过，他的人品和秉性你心里有数，真有一天上了战场，你可以放心把背后托付给他。”
高仙芝点头。
大人此刻对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他家是军户，从军是他一直以来的志向，也是他未来的出路，他当然要好好经营。
与其去信任临时投奔过来的下属，那还不如相信海里古。黑大个虽然看着傻乎乎，但其实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成算的，甚至还颇有自己的一番人情世故准则。
“回朝之后，大人您有什么打算？”
他压低了声音问薛大壮。
“可是要回碛西？”
碛西？
大壮摇头。
李老三可不会让他再回碛西，他在碛西蹲了三年，如果皇帝想他留在那儿，那就不会调他回京。
“可能先留在南洋群岛上种几年橡胶林吧。”
大壮如是说道。
“或者搞土豆红薯的育种，这些都是我自己带回来的作物，扔给别人我也不安心，还得自己亲自来。”
高仙芝觉得不可思议。
大人千辛万苦漂流海上，立下这样不世的功劳，现在竟然准备去南洋群岛上种地，这不是荒废度日吗？！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真实，逗得大壮笑出了声。
“不算荒废度日，其实也是一种避其锋芒的法子。”
“我跟你们不一样，不是朝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也不能带兵打仗开疆拓土，我这种人的升迁贬谪全看陛下的心情。”
“离开长安这么久，朝中肯定会发生一些变化。我要是贸然掺和进去，难保不会给自己招祸。”
他这样说，高仙芝就撇了撇嘴，觉得薛大人的话未免过于自谦。
什么叫不是不可或缺不能开疆拓土啊？！
大人这一路给大唐招抚了多少个附属地，更直接趟出了一条通往米洲的海上商路，这样的功绩古往今来也没几人。
大人要不是中流砥柱，谁还能算？
不过他也赞同薛大人的想法，一晃几年物是人非，朝廷风云变幻，的确不适合冒进。
748全程围观了这场对话，对大壮的清醒认知感到欣慰。
你看看你看看，这还是之前那个不给烟抽就自杀重启的惫懒胖子吗？
经过统这么多年的调教，宿主不但有了一技之长，还增长了对于时政和世情的判断，哪怕统现在就完成任务抽身离开，也不用担心宿主会饿死冻死或者被人坑死了。
他都知道要韬光养晦了！
事实上，大壮不但知道要韬光养晦，他还明白要尽量给自己脸上贴金，手里捏筹码。
小帆船漂到南洋群岛的时候，大壮在几个岛上找到了棕榈。
棕榈这东西其实大唐也有，主要分布在秦岭、长江流域以南的地区。华夏自先秦时期便有关于棕榈的记载，是制作棕绳、蓑衣、棕垫、棕刷的材料，南地多有栽种。
但这次大壮在南洋群岛上找到的却是油棕榈。属于油料作物，与大唐传统的棕榈并非同一个品种。
黑果棕榈其实伊奥瓜城也有，748之前动过收集棕榈种子的心思，不过阴差阳错没成功。
倒不是黑果棕榈贵重，主要是大唐目前还没有适合种植棕榈的地方——这东西和橡胶树、咖啡树、可可树一样，都需要特定的生长环境。大唐现在还没有热带的土地，如果朝廷能拿下南洋群岛，那也不愁没棕榈油可用。
土地，缺的是适合的土地！
“统哥，我暂时不准备把棕榈这事儿报给朝廷。”
大壮私底下跟748说道。
“橡胶可可咖啡树已经足够显眼的，南洋群岛这块地朝廷肯定势在必得，这时候再上报棕榈的事儿，锦上添花都算不上，根本不会被重视。”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先假装不知道，等适合的时候再透露出去，不管是谁得到了棕榈的好处，都得欠咱们一个大人情。”
“我怎么也得给自己留几条后路。”
“如果京中的圣人还是原来的陛下，那咱们走高力士的关系应该不难。大不了就把棕榈的生意透给他，高将军这人收钱是真给办事儿，这一点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如果高大人失势了，那我就去找宁王和小宁王，那可是陛下的亲哥哥，又是个不掺和朝政的，谁登基都得让着这位大伯父。”
大壮都没敢说郯王，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李琮的境况如何，是不是被卷了什么政治争斗。
他走的时候大唐已经册立了太子，但大壮现在回头想想，觉得这太子的屁股坐的也不是很稳当，毕竟赵丽妃在后宫已经斗不过武婕妤……啊不，那时候就已经拔擢为惠妃了。
武惠妃要是生了儿子，她能容得别人压在她儿子头上？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说不定还要重头开始。
要不是怕耽误高仙芝和海里古的前程，大壮其实很想蹲在南洋群岛上不回去了。
这种心情748能理解，统其实也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毕竟出去了好多年，朝廷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他们走的时候武婕妤刚封了惠妃，张说野心勃勃准备重回中枢，张嘉贞大权在握，踌躇满志。现在一晃六七年过去，坐在中宫宝座上的还是不是王皇后，朝中的紫微令花落谁家，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更别说，李老三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想到这里，748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难怪主线剧情部没人愿意干，这可比单纯的穿越困难多了，而且还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穿越任务的宿主好歹还能给安排个出身，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富商巨贾，亦或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少年天才，系统投入的资源肯定比大壮这样的路人多。
但是没办法，任务总要想办法完成的。而且说到底大壮能有这些顾虑，主要还是748力大砖飞修改剧情的缘故，这一点统难辞其咎。
大壮想要韬光养晦，那就韬呗，如果实在挨不过朝廷内部的倾轧和争斗，大不了他们一主一统找个无人岛去自给自足，手里握着这么多种子，他们爷俩在哪儿活不下去？
惹不起，那还躲不起嘛。
第237章 陛下要选妃了
开元十六年秋, 小帆船徐徐驶入了闽州府。
闽州便是后世的泉州，此时的闽州与广州和扬州一并称为大唐对外贸易的大港，码头上人头攒动，千帆停靠, 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在这些造型各异的海船中, 灰扑扑的小帆船着实不怎么起眼，以至于被几艘阿拉伯商人的海船挤在外围, 大半天就没靠上码头。
谁叫那些阿拉伯商人财大气粗, 一出手就有丰厚的打赏, 码头小吏和船工当然都愿意答对他们。
大壮也不着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闽州港。
他是故意选择闽州停靠的。虽然在海州上岸会更便利，但海州不是大唐主要的贸易港, 小帆船出现在海州过于显眼，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到长安城。
但闽州就不一样了。闽州乃是外国商人的聚集地, 尤以阿拉伯和波斯商人居多，闽州由此成了南海蕃舶进入大唐的重要通道, 小道消息极其灵通。
大壮打算现在闽州港休整两天, 然后在北上前往海州，正式向李隆基复命。
“这便是大唐了。”
薛大壮笑着向按缇娜和卢贝介绍道。
“闽州是大唐的一处港口, 虽然不是每座城池都像闽州这样繁华，但类似的地方大唐还有很多，你们可以先跟着高仙芝熟悉一下, 多看看多走走。”
“如果愿意留在大唐，那你们便作为我的随从跟我去长安，如果没办法适应大唐的习俗, 到时候我让海里古送你们去州胡岛，那边也还是部族制, 你们会更容易接受。”
说完，他又叮嘱高仙芝，让他看好这三个出来大唐的半大小孩，闽州城里繁华迷人眼，但人流复杂也是事实，可别一不小心把人给丢了。
高仙芝闻言点头，但又欲言又止。
他想问他带着这仨走了大人怎么办？说起来他是大人的师从，理应跟在大人身边，护卫大人安全才是。
但薛大壮却摆了摆手，自己溜溜达达朝着街路的另一边走了，看方向好像是闽州最大的花街柳巷。
高仙芝摸了摸鼻子，似乎秒懂了什么，也不敢再说，带着土包子三人组逛街去了。
大壮当然不是奔着烟花柳巷去的，他现在有正经事要做，可没心思跟人风花雪月图个虚名。与花街毗邻的乃是闽州城中最负盛名的四海楼，以闽越海鲜宴闻名，每天慕名而来的食客不知凡几，大都是腰缠万贯的商人——闽州乃是通航大港，南来北往的海商最多，最是适合收集一些小道消息。
大壮要了一间雅间。
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用竹墙简单间隔出的小包间，隔音功能一般般，至少不是特别小声的说话，隔壁其实都能听见。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房间，在四海楼的价格也不便宜，足够在海州城吃一桌上好的酒席了。
“这个钱必须得花。”
大壮给他统爹分析。
“咱不是要打探消息吗？一般在楼下散客桌是听不到什么正经消息的，谁能在大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啊。”
“而且坐楼下的大概率财力有限，花钱来品尝四海楼的美味，那都是真心来吃饭的。楼上的这些就不一样了，花钱包个包间摆一桌席面，这就是交际场，能交换大消息的。”
748听得叹为观止，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蹲在村头树下跟人哈拉简直low爆了，人家大壮这才叫收集情报。
“那咱得准备点工具啊！”
统马上行动起来，指挥大壮掏钱给伙计去外面买纸，准备回来搓一个听筒，贴在墙上当声音放大器用。
琮琮号被没收的时候折算了大笔的银两，之前一人一统都是靠着技术空手套白狼，几乎没什么用到银钱的机会，家底现在厚实得很。
大壮点菜十分豪迈，什么贵要什么，主打一个不亏待自己。
要不是点多了吃不完浪费粮食，他都想叫一桌四海宴，这样一来光是上菜就要小半个时辰，他和统爹偷听的机会岂不是更多？
“你们隔壁包厢订出去了吗？”
他问来给他送纸的伙计。
伙计早被他大方的赏钱收买，对大壮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分分钟就给他透了隔壁客人的底细。
“您上首最东边那间乃是福州都督府例厢，今日都督王捷定宴请新罗王弟金嗣宗，不过定的时间是晚上。挨着您下首的客人是闵州徐家、郑家的两位老爷，招待的是京里来的大员，小的也不知贵人姓甚名谁。”
哦。
大壮摸了摸鼻子，果断放弃了东首的例厢。
开玩笑，东厢这一听就是公务宴请啊！而且地点还能定到四海楼，想也知道福州都督跟新罗王弟不可能说什么秘辛。
倒是西厢……
没过一会儿，西厢上人了。
一开始肯定是没说什么要紧的，都是歌伎在吹拉弹唱，席间还有个破锣嗓子努力活跃气氛，时不时讲一些低俗的黄色笑话。
酒过三巡，屋里的气氛逐渐热烈了起来，对话也开始百无禁忌。
大壮把听筒怼在竹隔墙上，另一端贴着自己的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隔壁的动静。
对方是个谨慎人，虽然没有直接来隔壁查探，但也怕隔墙有耳，特地让女伎吹拉弹奏，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748是什么统，统为了吃瓜无所不用其极。声音放大器只是基操，它还可以同步采集音轨和手工降噪，竟然也把隔壁的对话处理的七七八八。
他们在说最近渤海郡公高力士出闽越为陛下采选美人的事儿。
748：诶？高力士来闽州了？！
“大人，采选一事可是真的？”
说话的人操着浓厚的闽地口音。
“……那惠妃娘娘能容得？”
他这样问，便有一道声音轻笑一声。
“容得容不得也不由得她，这次是高大人亲自出使闽越，高大人代表的就是陛下的意思。”
那人用标准的长安官话说道。
“惠妃一连没了夏王、怀王和上仙公主，生下寿王的时候陛下都怕她养不住，直接把孩子送去给宁王妃。她如今好不容易保下了盛王，护在手里还来不及呢，哪还顾得上争风吃醋？”
他这样说，屋里的几人俱都是哈哈大笑。
“哈哈，也是，惠妃生的孩子没了一半，这要在我们闽州，发卖了都是不冤枉的。”
“哎徐贤弟慎言，惠妃娘娘位列三妃，岂能与庶民愚妇能并论？”
“有什么不能论的？除了皇后娘娘，剩下的都是陛下的妾室！”
几人俱都哈哈大笑，举杯吃酒。
又过了一会儿，那操长安口音的男子又说道。
“如今三妃之中，华妃和丽妃都先后去了，只剩惠妃一个。惠妃又是个不好生养的，杨贵嫔、皇甫德仪早已无宠，陛下的后宫也的确需要一些新鲜颜色。”
“再跟你透个底，陛下最近对太子不甚满意，据说太子几次被陛下呵斥。丽妃这才刚去了两年，太子的位置便不如之前稳固，以后的事儿真不好说呢。”
“所以这次高大人出京采选，这可是陛下本人的意思。现在各宫主位大都是北地出身，少有江南姿色，陛下便命高大人亲下江南，据说第一站就要来闽州。”
“我这次出来便是为高大人打前站的，你们若是能寻来美人被大人挑中，这其中的好处也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明白的。”
明白明白，谁能不明白呢？选中了便有举荐之恩，选不中也在高力士面前挂过名号，他们正愁没门路呢！
“那不知道陛下的采选可有要求？需得是怎样出身的女子才能应选？”
那个姓郑的豪强问道。
京中的来使想了想。
“倒也没甚要求，良家出身便可，最好还是懂些才艺。”
“近些年被陛下纳入后宫的女子大都出身官宦人家，平民女子也不是不行，但须得出身清白，巷子里的歌伎清倌就算了。”
说到这里，几人忽然又嘿嘿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死去的赵丽妃。
后面的对话便没什么营养了，都是对闽州各处女子的评点，748不感兴趣，自己回收了声音放大器。
统摸了摸下巴。
对赵丽妃的印象还停留在热气球祝寿的那场庆典上，当时李隆基问儿子们愿不愿意随他飞天，太子李瑛明明明答应了，却被他亲娘赵丽妃生生给扯了回来，赵丽妃还表情哀婉地替儿子找补，当时李隆基虽然没说什么，但748都看出他是不高兴了。
想必这几年过去，赵妃对于儿子的把持只会越发严重。她就好像被“太子之母”这几个字套住了，行止谨慎到失去分寸，失宠也不稀奇。
统甚至觉得，成为太子之母的赵丽妃根本不在乎李隆基的宠爱，武婕妤争宠的时候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似乎保着儿子的太子之位就是最重要的事儿。
但那怎么可能呢？！
统当时就在想，如果赵丽妃一直都这样把着儿子小心翼翼，那招皇帝厌烦是迟早的事儿，李老三可不会喜欢个被后妃把持的太子。
而且赵丽妃是以容色上位的，要是不能巩固君心，李瑛便是再小心也没用。
只是没想到，赵丽妃竟然已经撒手人寰了。
对了，刚才他们说啥来着？刘华妃也没了？那李琮岂不是也没了娘亲？
想到李琮748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大唐的这些皇子中它跟李琮关系最好，他骤然失去母妃一定很伤心。
不知道它带回来的这些太平洋土特产，能不能慰藉一下他哀伤的心情啊。
第238章 真是你啊薛先生！
不管怎么说, 李隆基要选妃这事儿还是让748和薛大壮松了一口气的，至少证明武惠妃目前还不是一家独大。
他俩可没忘了出海之前，武家那个“小桃红”一路追着他们从长安到海州，要不是他俩腿脚够快, 说不定就让人劫半路上了。
采选好, 采选就证明李老三还没情根独种。
真要是他守着武惠妃一个人过日子，那748和大壮就真得考虑重漂一次太平洋了。
“不过统爹, 我怎么觉得现在朝中的局势有点扑朔迷离了呢。”
大壮在脑内跟748嘀咕。
“你听刚才那几人说的没？陛下好像对太子不满意啊。”
当初他们走的时候太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才过来几年, 就见天被陛下呵斥？还让这些地方豪强蠢蠢欲动？
李琮这个太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行，咱俩得想办法找个靠谱人打探一下。”
大壮急得直嘬牙花。
最靠谱的当然是安西医疗所的那群帮手，不过洪幺儿他们远在碛西, 而且身份地位决定不可能接触到太顶级的消息，问也是白问。
王皇后的哥哥王守一倒是合适, 他跟青阳公主这两口子乃是长安城里的富贵闲人，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但王守一打从做了晋国公后就很少出京, 连王家的羊毛坊生意都是让大管事操持, 想找他打听只能回长安城。
他要是回长安，那还打探个鸟啊！？肯定第一时间要去大明宫见驾。
那就只剩下高力士。
大壮砸吧了砸吧嘴。
高力士这个人他接触的不多, 真正打照面也就是之前在桥东村睡火炕泡温泉的时候，之后便都是隔空走礼。高力士这人给钱是真办事，但这些事儿都建立在不损失皇帝和他本人的利益之上, 他其实对李隆基的忠心比谁都高。
所以找他打探皇帝的想法，那高力士是肯定不会说的，不但不会说, 保不齐他还要告状，在李老三跟前奏他薛招抚使一本。
不行, 不能找高力士。
那还能找谁呢？
大壮琢磨了半天也没头绪，便招呼伙计结账。
伙计在他手里混了不少赏钱，对这位大方的主顾十分热情，一边引着他往楼下走一边跟他介绍着闽州城的名胜风情。
“城外有座泉山，以山中泉眼得名，有岩洞飞瀑奇石，宫观庙宇、文人书院，乃是一等一的风雅去处呢。”
“前阵子汝阳郡王与好友楚大官人同游泉山，在山中盘桓多日，汝阳郡王还命城中各酒家上山送酒呢！”
“汝阳郡王素有酒仙之名，平时最爱蒸酒烧酒，闽州的酒口味清淡，也就咱四海楼的酒贵人喝了两坛，余下几家的只沾了沾唇就不让送了。”
他本意是在说四海楼的酒好，谁知却无意间透给大壮一些关键消息。
汝阳郡王？
酒仙？
喜欢蒸酒烧酒？
这怎么听着像是李琎啊？！
“这汝阳郡王是……”
“啊，郡王乃是宁王长子，纯正的皇亲国戚呢！”
小伙计一脸骄傲地问道。
大壮摸了摸鼻子。
可不纯正嘛，陛下的亲侄子，而且还是关系特别亲的那种侄子。
不过是李琎就好办了，他统爹跟李琎的关系不错，找李琎总比找高力士方便。
“郡王可是还在山上？”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贵人的踪迹哪敢瞎打听。”
闻言薛大壮点头，结算了饭钱，他出门雇了辆马车就直奔泉山。泉山上别的不说就宫观寺庙最多，李琎要是没走，那他多半是在山上的道观或者书院居住，书院的面大，因为小王爷除了好喝酒，诗画也是他的爱好，文人才子当然还是书院里最多。
该说不说，不愧是跟李琎一起放过鸡，一起砸过酒坯的人，大壮对于汝阳郡王的行为模式把握得非常精准，没到一天的功夫就寻到了李琎的踪迹。
李琎果然没走，他正跟他的好友褚庭诲并一群文人墨客搞夜宴，还张罗着要出一本“泉山集墨”，记录一下此刻的诗酒盛会。
大壮赶到的时候，这群人正在那儿饮酒作乐呢。在泉山风景最秀丽的地方扎了彩棚，不时有闵音伴着丝竹的调子，酒令嬉笑之声不绝。不过站在坡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因为彩棚周围都被汝阳郡王府的护卫严密把守，等闲人根本不得靠近。
大壮就是这“等闲人”。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让他统爹出面。
当初李琎在桥东村，那都是跟着他统爹学手艺的，日常接触的也都是统爹的行事为人，冷不丁换成他他怕穿帮。
而且大壮现在也看出来了，对老李家这群龙子皇孙还是得端着点，搞一搞世外高人的作风。这方面他不行，他一个平头百姓见了姓李的就本能地矮三分，还得是他统爹端得住。
于是切换了意识后，748走到王府护卫跟前，说自己要面见汝阳郡王。
它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朝廷任命的正七品招抚使，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文牒。
朝廷命官跟想在王爷跟前挂号的举子墨客肯定不一样，王府护卫核查无误后态度也和气了许多，请748现在门口稍后，他们找人进去通禀。
李琎正和着琵琶敲盖碗呢，忽然有护卫进来打扰，第一反应就是扫兴。
“什么正七品招抚使薛……哪来的野鸡野猫？本王没空！”
他不耐烦地挥手，正要命护卫把人轰下去，忽然晕乎乎的脑森*晚*整*理子闪出了一线灵光，又命人把传信人给叫了回来。
“你说谁？那个招抚使？姓什么？”
“姓薛。”
那护卫心说王爷您刚才不是听的听清楚吗？你自己还复述了一遍呢！
也就他们王爷敢把朝廷命官叫什么野鸡野猫，正七品虽然官职不大，但跟他们这些王府护卫相比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了，还是不好太过得罪的。
“说是陛下亲封的招抚使，兼光禄寺制醢署主醢、掌酝坊主酿、安西都护府军器监箭坊监作薛大壮，属下已经核对过他的官碟了。”
护卫念了一串儿官职，把在座的文人墨客们都听的有点懵。
不是，怎么这来的还不是一个人吗？
怎么有人又在光禄寺又在安西军器监的，一人儿能干这么多活吗？
再看李琎，李琎已经“腾”地一下从案台边蹦起来了！披头散发拎着一根筷子，两眼放光，哪还有刚才愠怒的模样。
“你说谁？薛大壮？！”
“真是薛大壮？”
“哈哈，我薛先生回来啦！”
哎呦，薛先生。
汝阳郡王管人家叫薛先生，还这样一幅惊喜若狂的模样，这可不是一般人。
结果话音还没落地呢，年轻的汝阳郡王李琎已经一个箭步窜出去了，鞋都只穿了一只，就这么趿拉着风风火火跑去迎人。
褚庭诲跟几位文人才子对视了一眼，也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开玩笑，虽然正七品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能让汝阳郡王殿下都称为“先生”的，这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怕不是哪位不出世的大家。
嗯……也不对，这位大家出仕了，还身兼四职呢。
748正在门口等着呢，忽然听到里面的彩棚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李琎急三火四地出现在视野中，他站门口四下搜寻了一番，然后便看到了站在树下的748。
“薛先生！真的是你！”
李琎乐坏了，蹦着高就冲了过来，直接给748来了个大拥抱。
他现在已经比大壮高一头了，早不是之前那个芝兰玉树的小少年，这一冲惯性奇大，一肘子怼中748的肩膀，撞得他差点吐血。
偏偏李琎毫无所觉，一边说一边伸手拍打他的后背，完全是一幅兴奋过头的模样。
“行……行了，快吐了……”
统难得示弱了一下。
“啊，是我没收好力气吗？”
李琎抓着后脑勺嘿嘿笑。
“这几年我在京城经常自己打酒坯，抡石锤抡得习惯，不知不觉手劲儿也大了许多。”
“之前我都会收着点力气的，今天见到先生实在高兴就忘到了脑后，可把先生给打疼了吧？”
何止是疼，怕是有内伤。
748捂着肩膀暗忖。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琎怎么在闽州？
他这个皇帝最喜欢的大侄子，李老三亲封的汝阳郡王，不是应该在长安城陪皇伴驾吗？
“嘿嘿。”
李琎咧着嘴笑。
“之前的确是经常被陛下召去兴庆宫。不过陛下觉得我整日在京中沉迷酿酒不是个事儿，便让我领了个太仆卿的官职，让我负责陛下私苑的马政。”
“我现在的差事就是天南海北地替陛下寻摸好马，然后送去长安的御马监。先生你也知道大唐的马场都在河西，前阵子我借着去寻马的由头去玩了一圈，月前才刚从龟兹城回来，想着来江南喘口气松快松快。”
“原本南地是没有马场的，但这不托了薛先生你的福，为我大唐招抚了州胡岛嘛！现在岛上建了一个大马场，我便以巡视州胡岛马场的名义出了京。”
“结果没想到，竟然在闽州遇到薛先生你啦！”
第239章 平衡牵制
见到748, 李琎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之前748去安西都护府就任军器监监作的时候他就想跟着去，少年人的心思很简单，跟着薛先生能见识到在长安城里见不到的东西。
但他毕竟是皇亲，而且还是先帝的亲孙子, 宁王长子, 虽然陛下待他这个侄子一向亲厚，可随意出京前往碛西长期居住, 这个行为还是很不合规矩的, 非常容易引发旁人的联想。
李琎心思纯净, 但他不是傻，生于李唐皇室的孩子哪有蠢货。是以即便十分想跟着薛先生去安西都护府看热闹，但他到底也还是按捺住心情, 老老实实留在京城酿酒，还自封了一个“酿部尚书”。
酿酒, 酿酒总没人说嘴了吧？！陛下派薛先生去碛西三年，三年后另有任用, 到时候他的陈酿二道头正好给先生接风！
李琎是这样打算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三年之期一到, 748虽然回京城复命了，但转眼又被李隆基给打发了出去，要去海外寻找什么新种。
关于这事儿, 李琎也跟他亲爹宋王讨论过，说是不是薛大壮在安西都护府时得罪了人，这怎么就给发配了？
谁不知道倭岛以东都是大海, 风高浪急，连块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上哪儿去找良种？
彼时宋王李成器还曾扼叹过748的倒霉。
“薛三是个有本事的人，就是运气不好，明明出身也算不错，可偏偏河东薛家之前坏了大事，不然那小子也算是名门后裔，正经的世家子弟。”
“好容易靠着菽油和曲圆犁出头了，结果还是因为薛家陛下只给了流外小官。这么多年来活没少干，但这品级……”
李成器后面的话没说，但作为他亲儿子的李琎其实心里明白，他父王觉得陛下对薛先生太过抠搜，你看长平王那个曾孙李林甫，论实绩跟薛三根本比不了，但人家从千牛直长一路升到御史中丞这才几年，简直就是飞升。
……李林甫要是有薛三那么多功劳，别说御史中丞，六部侍郎他都能运作得了。
想到这里，李琎也暗暗叹气。
这几年，李林甫之流在朝中出头的不少，好在内阁的相爷们还压得住，没让这些小人得势。
但总靠这几位顶层人肯定不行，毕竟按照陛下的习惯，宰相这个位置可是轮流做的，若是朝中都是李林甫之流，那他上位也是迟早的事。
“……薛三要是换个出身就好了。”
彼时的宁王慨叹道。
“也不用出身宗室，书香清流就足够，总不至于被如此压制。”
他这样说，他亲儿子就在一旁撇嘴。
书香清流可养不出薛先生这样的人物，他父王又不是没见过朝中的那些酸儒，满口仁义道德，也没见真作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实事。
真是，这么出色的一个能臣，怎么就给打发出海了呢！
当时李琎的确十分担心，要不是748出了长安就一路夺命狂奔，他其实还想去海州为薛先生送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先生的地方。
结果人走了也就一个多月，州胡岛的土人忽然向光禄寺提交了归附表文，说是他们在大唐使节团的帮助下，打败了投降新罗的蓟马部落，统一了全岛，因此对大唐十分感激。
他们接受了薛大人的招抚，请求成为大唐的臣民，并愿意让州胡岛成为大唐皇帝陛下的马场。
李琎：……！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所谓的大唐使节团，应该一共就有两个人吧？！一个是薛先生还有一个姓高的随从，就这俩就统一了州胡岛吗？！
不过大唐的文官也不全都是文官，有部分文官非常擅长上马操刀剁人头，论凶残也不比武将差多少。
虽然两人统一州胡岛这事儿听着有点惊悚，但这不是还有张孝嵩带兵连克百城收复拔汗那这个珠玉嘛。和凶残的大食、吐蕃联军比起来，州胡岛上的部落那就是村民械斗，根本也不算什么大战。
不过借由此事，朝中也有人记起来在张孝嵩收复拔汗那的关键一战中，这位薛三其实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别的不说，单就大破渴塞城这一场，论军功薛三乃是独一份，在西域也是令人闻风丧胆。
第二天大朝会，州胡岛归附这事儿果然成了讨论的议题。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既然要归附那就收着，毕竟归附的这个部落擅长养马，岛上也有适合建设马场的土地，不要白不要。
有人觉得州胡岛之前一直是新罗的附属地，新罗是大唐的附属国，上邦抢下国的地盘有点不地道。
朝中意见不一，但李隆基倒是挺高兴。
薛三动作这么快的吗！？刚放出去就收了一块土地给他，还附赠一份州胡岛规划方案，他这掏出去的俸禄简直超值啊！
大笔一挥，收了！
州胡岛的使臣刚走了不久，登州刺史忽然向朝廷奏报，说黑水靺鞨部派遣使者来营州，请求归附大唐。
消息传到长安，朝野震惊。
黑水靺鞨可不是州胡岛上的土人，那是正经的靺鞨胡族，战斗力一点不比渤海郡王大祚荣的靺鞨军差。
黑水靺鞨之前一直依附高句丽，高句丽灭亡后成为室韦的附族，与大唐支持的粟末靺鞨一直不太对付。
现在忽然说要成为大唐的属地，这不能不让文武百官心存疑虑。
“我听我父王说，那天的大朝会吵得特别凶，兵部侍郎和光禄寺卿都差点动手了！”
李琎笑嘻嘻地跟748分享着朝中的八卦。
见到了748，他这文会也不开了，一门心思拉着人叙旧。
“渤海的粟末靺鞨是安东都护府扶持的，大祚荣跟当时的安东都护许钦澹关系很好，许钦澹一直在推动朝廷加封大祚荣的儿子大武艺为渤海都督，帮他统一靺鞨三部。”
“结果被你这么一搞，黑水靺鞨的使者进了长安。他献了送给陛下的礼物，还呈上你写的奏本和归附表，跟陛下陈情说并非不敬大唐，而是黑水靺鞨走不了营州海路。”
“嘿嘿，那个靺鞨族长也是个人才啊，话说的十分有分寸，他也不说是安东都护府不收他们的请表，他就说是大武艺封锁可去往平洲的路，要不是你帮他们想办法绕路登州，靺鞨三部的地盘都要被大武艺拿走了。”
“那他这样说，张相就没什么反应？”
748问李琎。
统觉得张嘉贞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这事儿说重了是安东都护府欺上瞒下支持大武艺，靺鞨三家要真是合并成一家，那绝对要成为辽东的大患。
“怎么可能没反应？！”
李琎乐得直拍巴掌。
“所以张相责令安东都护府上报靺鞨三部的情况，许钦澹的安东都护之位坐到了头，改由薛泰接任。”
“陛下让李琰，噢，就是李嗣真，让他领了平遥节度大使的差事，遥领安东都护府。李嗣真想学大哥很久了，主动跟陛下说要亲去赴任。但他哪有大哥的本事，人去了平州根本插不上手，还接连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乱子，都是薛泰给收拾的。”
李琎口中的大哥，那当然说的就是李琮。748正愁打探不到朝中的秘闻呢，现在听他主动提起李琮，马上打蛇随棍上。
“那郯王呢？可是还领着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
李琎摇头。
“大哥年前就已经从龟兹城回来了，现在在京城休养，陛下暂时没给他派新的差事。”
“安西大都护现在是陕王李嗣升，杨妃所出，自小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先生可能没怎么见过他。”
嗯，见过也不记得，它那次进宫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遇见都是几位年纪较大的皇子，李嗣升和李嗣真因为年纪小也不太关注。
不过安西都护府换了大都护，748跟这位陕王也没什么交情，不知道之前安排给高仙芝和海里古的前程还作不作数。
“李嗣升啊……”
李琎想了想。
“他是个很谨慎很小心的人，心思很重，年纪不大但是想的很多，有点优柔寡断。”
李琎这样评价这位兄弟。
“但他十分爱惜羽毛，有大哥在碛西的珠玉在前，他知道自己也很难再做出比之更大的功绩，再加上最近李琰在安东闹了几场笑话，皇后娘娘应该只想他按部就班地攒些资历。”
李琎的话点到即止，748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琮在碛西是实权派，但李琮走了他的弟弟李嗣升却不能完全继承他的权柄，安西都护府说了算的还是郭知运、阿使那那些人。
也行，都熟。
而且李琎说李琮在碛西珠玉在前，说明李琮并不是因为犯了错才被从安西大都护的位置上替换下来的。往好了说是李琮在安西都护府干的太好，皇帝想把这个儿子调回长安另谋他用。往不好了说李隆基不放心，怕长子一家独大，在一众皇子中独领风骚，抢了太子的风头。
可是，光换李琮有什么用呢？带兵打仗的又不是李琮啊。
这李老三，真把平衡牵制之术玩明白了。
第240章 殿下您想先涮啥？
“对了, 还没问起先生这趟出海如何？可是真找到了海外的仙山？”
李琎笑着问道。
他其实就也这么随口一问，那仙山能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吗？君不见打从始皇帝开始出东海寻仙的人就不计其数，结果最远也就到了倭岛，再往东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
就这, 这还是驾着大海船, 随行无数船手兵士，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结果呢, 薛先生就带了一个姓高的随从, 能平安回来就很不错了。
748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呢, 闻言微微一笑。
“仙山没有，但新的岛屿和陆地倒是发现了几处。”
“也是啊，毕竟是仙山, 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碰上的，徐福带着大船出海不也就发现了个倭岛……”
李琎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 还自顾自地在那儿叭叭叭，安慰748别上火, 人能回来最重要。
可等叭叭了一会儿, 他忽然又觉得不对。
薛先生刚才说啥来着？他发现了几处岛屿和陆地，这么说他真找到了？！
李琎缓缓地扭过头, 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先……先生……你说什……什么？”
“你找到什……什么了？”
“几个群岛，米洲陆地，面积……唔, 大概有三个大唐那么大吧。”
李琎：……
汝阳郡王两眼一翻，人差点没厥过去。
薛三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找到了海外的陆地吗？
有三个大唐那么大！你知道不知道大唐有多大！
哦，对, 他知道。
薛先生之前在安西都护府待了三年，又曾经在黑水靺鞨盘桓过一阵子, 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
所以他说有这些，那多半就真有了。
想到这里李琎酒也不喝了，拉着748就是一通追问，非得让他讲讲这次出海的经历。
统不擅长讲故事，所以它以说来话长为由，让汝阳郡王去张罗一桌子好菜，他们边吃边说。
“这有什么问题！？”
李琎当场就开始拟菜单，然后吩咐王府的管事去准备，等待的空当他带着748去沐浴更衣。
等一切准备就绪，“薛先生”已经从748切换成了薛大壮。
分宾主落座后，大壮先是小吊了一下汝阳郡王的胃口，然后才从州胡岛登陆讲了起来。
这一讲，就是一整夜，也堪堪只讲到特奥狄瓦坎的血腥祭祀。
李琎的两只眼越听越亮，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中，只恨当初跟着薛先生出海的不是自己，不然是不是也能亲身参在另一块大陆的神秘冒险了？！
统一州胡、倭岛炸山、收服靺鞨、直面海上火山、在毛伊岛割胶、藏身羽蛇神庙！
大家都是人，怎么会有的人生能过的这么惊险传奇，瓦舍里的戏班子都编不出来呢！
该说不说，大壮这个人其实是有点编剧天分在身上的，这段经历要是换成748说，估计一个小时就能输出结束。
但大壮不一样，他其实是很能抓住人类的好奇和爽点的，一段故事起承转合，有铺垫有高潮，亲情友情爱情家国情，听得李琎欲罢不能，时而亢奋时而沉郁，情绪随着大壮的讲述起起伏伏，被拿捏得不要不要的。
说到天都亮了，大壮哈欠连天要休息，李琎才悻悻作罢。
但他回了自己卧房也是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子里总在琢磨那个要被挖心剖骨的小孩怎么样了，薛先生他们能不能成功救人。
能吧！毕竟先生之前提过一句，他们那辆橡胶轮子的脚踏车是用热气球的吊篮改装的。热气球他李琎自己就坐过，可以平地起飞，要是趁着天黑飞出去，那些看守祭品的武士也一定会被发现。
嗯，发现了也追不上。他们哪像自己，自己可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热气球飞行的原理，不会被天上飘着的大布球吓到。
米洲的那些武士，听先生的说法他们的战力其实还比不过西域那些小国。拔汗那的叛军头子看到热气球都被吓破了胆，那些米洲武士应该也差不多，看到了就要跪地伏拜。
嘿嘿。
李琎翻了个身，凭空打了一套拳。
热气球可是能越山跨河的，就算有马匹也追不上，所以薛先生一定把那个小子救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那俩长一样的到底是不是双胞胎，他觉得是，毕竟天下哪来那么多巧合……
想着想着，他也困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近了黄昏。
李琎一咕噜爬起来去找薛大壮，却被告知薛大人正午便告辞了，说是要去码头看船和随从。
李琎原本听说大壮走了还一脸郁卒，听说他的船现在就停在闽州码头马上又来了精神，命人套车要去看船。
他是郡王，汝阳郡王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从们马上张罗了起来。
日暮时分，穿戴整齐的小王爷出门，轻车简从直奔闽州港。
他也是来的凑巧，大壮此时刚好就在船上。高仙芝、海里古、按缇娜和卢贝也在，几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火锅。
李琎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
嗯……就怎么说呢，有点冲，有点辣，还有点香。
吸进鼻子里火辣辣的，但又引得人口水直流，是他从来都没体验过的感觉。
“这是……”
大壮一抬头，发现是汝阳郡王进来了，连忙带着众人给他行礼。
李琎摆了摆，两只眼紧盯着那只被围在当中的铁锅不放。
铁锅现在在大唐并不算稀奇，说起来还是薛先生当初改良了冶铁的工艺，给他亲爹宁王做了一道小炒，由此才在长安城风靡起来的。
现在城里有名有姓的酒楼食肆，多半都要制备几口铁锅做炒菜。托安西大开发的福，西域诸国现在都用矿石与大唐交易商品，煤铁朝廷一点都不缺，也不限制民间使用铁器了。
不过这是什么？为什么红红的？
“这是辣椒火锅。”
大壮一边给汝阳郡王答疑解惑，一边处理手中的食材。
之前在海上虽然海鲜不限量，但牛羊猪肉肯定是没有的，蔬菜和菌菇也是妄想。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唐，登陆地又是富庶的闽州，大壮就想做一顿他眼馋已久的麻辣火锅吃吃，以告慰他寡淡已久的味蕾和脏腑。
嘿嘿，这不是有他千辛万苦、跨越重洋带回来的辣椒、土豆、红薯、玉米吗！？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当然是要他大壮第一个享受，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一路的风雨兼程。
于是中午睡饱之后，大壮便溜溜达达回了码头。
但他知道李琎这小子一定耐不住性子，十有八九会跟来追连载，所以在准备火锅的时候他也没着急，等汝阳郡王来了才开始动手。
这也是大壮第一次向李唐皇室成员正式展示自己漂流太平洋的成果。他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毕竟李琎的亲爹是宁王李成器，这父子俩在吃喝上乃是大唐顶流。得到他们的认可，米州作物的认可会更容易被百姓接受。
“两只锅，两种口味，一只是用鸡汤吊的汤底，一只放了辣椒。”
大壮给李琎介绍底料。
“辣椒是我从米洲带回来的作物，气味辛辣刺激，比茱萸更甚。我用麻椒花椒和辣椒放在一起炒制，又加入了一些香料调味，殿下要是吃不惯辣的可以吃鸡汤锅，我放了一些菌菇和海味，味道还是十分鲜美的。”
李琎叛逆少年，看都不看那只清汤锅，两只眼黏在红汤上不放。
谁要吃什么清汤锅啊！这玩意长安城就有，别说用鸡汤就是用山珍海味吊汤头的他都吃过，没什么稀奇的。
倒是这个辣椒……这就是米洲人吃的东西吗？
他正琢磨着，一旁的大壮已经拿起了菜刀，十分利索地片起了羊肉。
该说不说，大壮的刀工还是可圈可点的。羊肉被他切成了透亮的薄片，然后再卷成一圈，堆砌成一座漂亮的肉山。
接着是猪肉。
七八年过去，桥东村的养猪之风到底还是吹到的闽州，肉摊子上的猪肉都是阉割过的，已经闻不出什么腥臊味。
这次火锅大壮准备三种肉，羊肉猪肉和鱼肉。鱼是在码头上刚买的，离水后不久还活蹦乱跳。闽州靠海海味之风盛行，渔家普遍也擅料理鱼，举手间两条鱼便被削成了鱼片，近乎透明的鱼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泽。
“好刀工！”
大壮赞了一声，然后拿起面粉倒进盆中，加水油后开始快速的揉捏。
他揉粉的动作很快，手掌几乎舞出残影。这时候高仙芝的鱼糜肉末也准备好了，大壮拿起粉团开始包丸子，一颗颗丸子从他的虎口处挤出，光滑弹润，在红汤清汤中不停地翻滚起伏，十分惹人喜爱。
等了一会儿，锅中的底汤开始翻滚。大壮便招呼李琎过来涮物。
李琎是朝廷的郡王，在场除了跟他熟稔的大壮，其他人根本没资格跟他坐一桌。于是大壮便安排余下几人去舱室另起了一锅，只留李琎在甲板上，由他单独招呼。
指着琳琅满目摆出三圈的配菜，大壮殷勤地露出了六颗小白牙。
“殿下请看，这便是我从米洲带回来的果蔬。”
“这是西红柿、这是玉米、这是土豆、这是红薯、这是南瓜……”
“不知殿下您想从哪个开始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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