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隗鬆说完, 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没力气了。
江坞的目光还在手術刀上。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手術刀。
这把刀柄和两片刀片都銀光闪闪，线条非常流畅, 看起来非常锋利, 简直有艺術品一样的精致感。
哪怕没有拿到它，江坞都能猜到, 它一定会很好用。
无论如何, 它比简单打磨的弯刀可精致太多了。
江坞轻轻拿起刀柄，能感覺到刀柄沉甸甸的, 有种重工製作的华美感，但不至于对他的手感造成什么影响。
他装上11号刀片。
11号刀片是刺刀状的尖刃，主要用来做主动脉, 肺动脉的穿刺和精细修剪之类的工作。
他虛虛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感覺极为顺手。
取下11号刀片后，江坞又装上15号刀片。
15号刀片短窄且有个弧形，主要用于冠状动脉的开口和吻合口的修剪修整之类的工作。
江坞试了一下，同样感覺非常顺手。
江坞心里不由升起一种见猎心喜的喜悦。
因为诡物隗鬆就坐在旁边，看起来气息奄奄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也就不怎么好表现出来。
尽管如此, 他身上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阵轻快、兴奋的气息。
诡物隗鬆看他一眼：“等会儿我给你发两份資料，回去好好看看。”
江坞乖巧道：“好的，我会做好笔记, 明天早上给您。”
诡物隗鬆摆手：“你下班吧。”
江坞也没客气，朝诡物隗松鞠了个躬，拿起平板就脚步轻快地下班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试试他的新刀柄和新刀片了。
在隗松面前，江坞没敢将界域碎片做成的手術刀和刀柄塞到手背上的銀斑里去。
等一离开它的视线范围内, 江坞立刻将两把刀片和一把刀柄给塞进去了，然后晃了晃手，仔细感受。
銀斑里的空间果然如司暮尧所说，空间很大。
一把刀柄和两片刀片塞进去，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覺。
江坞还能感觉到，它们进去银斑里面的空间之后就会固定在那里，并不会乱跑，也不会造成碰撞什么的。
这有利于保持手术刀片的锋利。
江坞脚步轻快的跑回宿舍，开门的时候甚至直接跑了进去，像一个拿到了玩具的小孩。
这是近几天内，他难得高兴的时候了。
戚猗纵第一时间感觉到他的雀跃：“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隗松老师给了我几样东西。”江坞说着，朝戚猗纵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快过来看。”
戚猗纵走过去，江坞正好从银斑里将手术刀片和手术刀柄掏出来。
这三样发光的小东西实在太漂亮了，有一种工业品和艺术品结合起来的科技感。
饶是戚猗纵看了也不禁愣了一下：“诡物隗松幫你做的？”
“是的！”江坞将手术刀片展示给戚猗纵看，“它们看起来是不是特别贵、特别漂亮？”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手术室里可用不上这种特别贵的刀片。
所以一拿到，江坞就能感觉到两者的不同。
这种刀片通常都会很好用，用起来事半功倍。
戚猗纵小心地接过刀片：“用银刀改的吗？”
“不止。”江坞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除了银刀之外，隗松老师还从心髒部位掏出了一点银色的东西，我估计也是界域碎片。”
戚猗纵：“掏完之后，它的气息有没有虚弱一点？”
江坞：“我个人感觉有。”
戚猗纵轻声说道：“可真不容易啊，看来它真的很想你能完成这次心髒移植手术了。”
江坞：“我也是这么想，它真的在竭尽全力的给我提供幫助。”
两人对视，眸子里都闪着复杂的情绪。
诡物隗松真的杀了不少人，也真的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
江坞脸上的兴奋感褪去了，将手术刀柄和手术刀片重新塞回手背的银斑里，又展示平板：“我今天的手术做得不顺利，隗松老师给我发了案例，让我带回来看。”
戚猗纵看了一下：“今天晚上我陪你加班。”
“那肯定。”江坞点点头，“等会我们喝两杯咖啡，熬个夜吧。”
戚猗纵：“先吃晚饭，吃完我们就看案例。”
江坞在专业内容上向来非常用心，他熬夜和戚猗纵看了两个案例，又写了七千多字的案例总结和心得。
自从觉醒了異能，他们对睡眠的需求大大降低，别说熬一夜，就算熬两夜、三夜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平时他们尽力选择睡眠，只因为睡眠是最好的补充精力的方式。
现在必须要熬夜的时候到了，哪怕几乎熬了一整夜，江坞喝完咖啡去上班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
相比之下，诡物隗松就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了。
可能掏出界域碎片后，真的对它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
今天他们也有两个心脏移植的手术，两个都是異能者的手术。
他们得先开会，做术前讨论跟手术方案。
江坞昨天恶补了一夜，又有诡物隗松提供的手术刀柄和手术刀，加上术前会议非常顺利，等真正做手术的时候，江坞感觉非常地顺利。
在界域碎片所製成的手术刀的压制下，哪怕是異能者的心髒，也十分温驯。
江坞甚至久违地进入了一种心流状态。
——他保持高度的专注和得心应手，还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韵律。
在这种“韵律”下，整台手术顺利得不可思议，“病人”的状态也非常完美。
作为第一助手的诡物隗松在旁边看着，还特地看了江坞好几眼。
江坞的眼睛带着一点笑意，目光非常专注，好像不是在诡域里，而是在他熟悉的医院里，正接受了重任，春风得意，前途无限。
在这种情况下，江坞的手术理所当然地成功了。
诡物隗松看了他好几秒，对他说道：“现在我们来看第二个病例。”
江坞毫不犹豫地接话道：“好的。”
一行“人”离开手术室，再次回到会议室。
眷属同事将下一个病例的資料发下来。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着江坞的动作。
江坞打开平板，只看了資料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那是他的身体资料。
哪怕资料上根本没有写患者“江某”的具体信息。
他也第一时间认出来了，那不是别的異能者，就是他本人。
这是一份无比详细的资料，比江坞之前看的任何一份病曆都要详细。
除了现病史、既往史之外，还有对他身体的分析。
——这是加强版的病曆本。
江坞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只有加强版的道具病历本，才能给出那么详细的数据。
江坞的目光落在“江某”的异能值上。
这份病历显示，“江某”的异能值已经2653了。
原来不止戚猗纵，他自己的异能也在这个诡域里提升了不少啊。
诡物隗松的目光落在江坞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江坞回过神来：“不，没问题。”
“没问题就认真看资料吧。”诡物隗松淡淡说道，“这对你来说算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手术了。”
“好的。”江坞低下头，一字一句的看过去，恨不得将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记录在脑子里。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手术。
这么详细地看着自己身体资料，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尤其资料上的自己那么强大、年轻、健康，简直是完美的躯体。
看着看着，江坞问诡物隗松道：“老师，这么健康的身体也要做心髒摘除吗？摘除下来的心脏要用到哪里去？”
诡物隗松抬头：“不用。”
江坞一愣：“不做心脏摘除的话，怎么做心脏移植？”
诡物隗松看他一眼：“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心脏移植，只是一个帮你融合异能的手段。”
江坞：“啊？”
“不要装傻。”诡物隗松对他说道，“这场主刀只能是你，要是摘除了心脏，你不可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江坞摸了一下鼻子：“我就是有点不明白。”
诡物隗松：“你当成一例特殊的心脏移植病例来做就行。我会利用这个区域的规则，把你无心脏状态下的躯体模拟出来，你再把那颗特殊的心脏移植进去。”
江坞的心脏咚咚地跳着。
诡物隗松盯着他说道：“你不需要摘除原来的心脏，你只需要放一颗新的心脏进去，它会给你带来新的力量，让你完全掌握你的异能‘异种移植’。”
江坞口干舌燥，顿了两秒，才轻轻应道：“好的。”
第42章 自救
给自己移植心脏, 听起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实际上做起来也挺恐怖。
在詭物隗鬆的注视下，江坞不得不做。
他们再次进了手術室。
依旧江坞主刀, 詭物隗鬆做第一助手。
詭物隗鬆给江坞模拟了一具他本人的躯体, 江坞顶着压力，成功地给自己做了心脏移植。
他的身体年轻而健康, 他本人的技術也很好。
手術做下来非常顺利。
有了这次练习后, 江坞的信心足了很多。
此时，万事俱备, 只等待江坞给自己做心脏移植手術了。
尽管他们进入这个詭域的核心目的就是这个，可真正想到这点，江坞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紧了。
要正式给自己移植金色心脏的这天, 江坞和戚猗縱早早就起来了。
等江坞要出门上班，在打开门的时候，戚猗縱突然拉着他的手臂：“阿坞——”
江坞回头看：“怎么了？”
戚猗縱张开手，将江坞按在宽大的怀抱里：“我会一直在手术室外面陪着你，不要怕。”
江坞顿了一下，回抱戚猗縱，微微收紧手, 沉声道：“好, 不怕。”
江坞从未如此覺得上班像上坟过。
然而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事情不容他逃避。
两人过去心脏中心。
戚猗纵从提前踩好点的位置悄悄躲入建筑內部，江坞则如往常一样, 先去办公室。
“江坞。”诡物隗鬆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淡淡地叫了江坞一句，将平板递给他：“今天我们要来真的了。”
江坞接过平板，深吸一口气：“好的, 老师。”
哪怕已经看过一次资料，江坞说话的时候仍然避免不了尾音不稳。
诡物隗松的手放在他肩膀上：“害怕？”
江坞勉强笑了一下：“一点点。”
诡物隗松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怕也没办法，只有你自己才能完成这场限时冒险，自己救自己。”
江坞眼睛的余光看向窗户。
今天戚猗纵也来了，就藏在外面，待会他做手术的时候，戚猗纵会藏在外面，随时准备支援。
想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江坞朝诡物隗松点头：“我知道的。”
眷屬同事们陆续过来。
大家又开了一次术前会议。
尽管会议上说的都是那些老话题，江坞却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听着。
在进手术室前，诡物隗松叫住了他：“江坞。”
江坞停下脚步，恭敬地微微垂下头：“老师？”
诡物隗松：“你应该知道，虽然我利用规则把你的身体抽出来，让你能为自己做手术，但实际上那也是你真正身体的一部分，有任何一点錯误都会真实地反馈到你的身体上，给你自己造成极大的影響。”
它的神情很认真，江坞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江坞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谢谢您提醒。”
很快，全员进入手术室。
江坞几乎看不清眷屬同事们的臉，他现在心跳得极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术室的空调开得太低了，他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微微战栗的状态，身体绷得很紧。
尽管江坞已经给模拟出来的自己的躯体做过一次手术了，这次还是非常不一样。
因为现在手术单下的躯体，是他真实的躯体，或者说是他真实躯体的一部分。
实际上，江坞看不到多少身体部位。
手术台上躺着的那具躯体的大部分部位都被手术单覆盖了，连轮廓都不太看得清楚。
哪怕露出来的皮肤，也因为涂上了棕色的碘伏，变得一点都不像人类的皮肤，更不像他自己的皮肤。
甚至连触感，都因为身体降温了的关系，隔着手套摸起来，简直像一块冻肉。
不，比冻肉诡异多了。
江坞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这间手术室里现在有两个江坞，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现在，站着的江坞要给躺着的江坞做手术了。
简直荒谬至极。
诡物隗松很快示意可以开始了。
江坞定了定心神，再次检查仪器和手术器具。
诡物隗松给他准备的手术刀柄和刀片就放在旁邊。
除此之外，还有备用的全套的手术刀柄和刀片。
江坞深吸一口气，正式动手术。
第一步要先锯胸骨。
江坞非常仔细地确定位置，力图不会锯到任何一丝不该锯到的组织。
在动手的一瞬间，江坞甚至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他从未在如此可怕的压力下手术，也从未如此认真地为手下的躯体着想过。
很快，江坞把胸骨锯开了，并没有心脏的体腔出现在了江坞眼前。
躺在手术台上的肉|体现在只有18℃左右，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抽干储存起来了，因此体內的器官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
那种颜色完全不像正常的人体。
江坞看着躯体，甚至能感覺到躯体內的內脏在冷空气中微微抽紧。
这种感覺非常奇妙。
他定了定神，拿起放在托盘上的金色心脏。
它已经被冲洗过，消好毒了。
诡物隗松说，金色的心脏放进胸腔里的那一刹那，它会变成正常的大小，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江坞用手轻轻捏着它，感觉像真捏住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
江坞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胸腔，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将金色的心脏放了进去。
金色的心脏落到手术台上的躯体内的一瞬间，果真变大了，不过还在轻轻跳动。
江坞臉色微变，很快用手控制了这颗跳动不已的心脏。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正式进入状态，一切担忧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的肢体重新放松，动作也重新松快了，一举一动都展露着一个巅峰期心外科医生的自信。
底下的躯体已经没有血液了，但是在会跳动的心脏上缝线，难度明显要高不少。
江坞在动手缝线的时候，特地调整了一下位置，避免血管线刮伤脆弱的组织。
好在一切顺利，血管线自带的垫片也好好工作着，成功避免了一切不该有的麻烦。
尽管手术台上的躯体只是江坞躯体的一部分，江坞在动手术的时候还是尽量控制着时间。
这些大型手术花费的时间越多，对患者来说越危险。
江坞平时就很注意，现在这个患者变成了他本人，他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色的心脏一点点地缝在手术台上的体腔内。
它如江坞自己长出来的心脏一样严丝合缝，而江坞的缝线也缝得非常完美，甚至带有一丝艺术感。
“好了。”江坞有些虚脱的声音響起。
他抬起手，注视着手术台上的躯体。
按常规情况来看，到了这一步，助手和护士会加热手术台上患者的血液，恢复患者的体温。
可现在手术台上的人就是江坞自己。
在心脏彻底缝好的一瞬间，腔体里的心脏活了，它颤抖了几下，而后自发除颤，缓慢而有规律地收缩了起来。
江坞能明显感觉到，他体内的那颗心脏和手术台上的那颗心脏重合在了一起，砰砰砰地，坚定有力地跳了起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那是心脏跳动时扯动缝线引起的疼痛。
江坞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苍白着臉看着这一切。
诡物隗松看着他，端详他的臉色：“怎么样？”
江坞说不出话来，他死死站在原地，脚趾和脚跟都开始用力抓地。
周围所有眷属同事都停下了动作，用冷静的双眸看着他。
手术台上的“江坞”，胸腔还大开着。
他们没有来得及关胸。
在窗台后面藏着的戚猗纵死死盯着屋内，随时准备救援。
江坞缓一会，感觉疼痛减缓，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没事。”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我能行。”
邊上的诡物隗松似乎很愉快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能行，你们都很擅长自救。”
江坞怀疑它话里有什么隐喻，看向它。
它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关胸吧，还是你自己来，好好缝。”
江坞沙哑着嗓子：“好。”
江坞仔细关好胸的那一刹那，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喀”一下落了下来。
或者那不是什么东西落下来的声音，而是血液在血管里冲破了什么的声音？
就像广阔长河开春时冲破了冰面一样，伴随着破冰的响声，重新奔流了起来。
那河流如此汹涌，血液如此有力，带着完全不一样的激昂。
江坞此时甚至顾不上手术原则，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胸腔。
下一刻，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錯觉。
因为他的异能开始暴涨。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异能的暴涨。
这一刻他的体内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他甚至有种能手撕一切的错觉。
江坞的异能节节攀升，他的眷属同事们僵在原地，像是失去了色彩的纸人，完全不会动了。
诡物隗松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整个升级的过程也就持续了半分钟。
半分钟过后，手术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江坞低头看着自己还沾着血的手，又抬头看看站在一边的诡物隗松：“原来把人躯体的一部分抽出来修补，或者移植新的器官，是我的异能啊？”
原来他的异能叫“异种移植”，是真的能移植器官。
无视现实医疗条件和科学规则的那种移植。
一种非常强大的异能。
诡物隗松笑了笑：“是啊，所以我说，我只是借助规则的力量，将你的躯体具象化出来。”
江坞握了握拳，又下意识地看了手术室那个狭小的，不超过B5本子大小的采光窗一眼。
他想看藏在外面的戚猗纵。
虽然他知道大概率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然而，在江坞看过去的第一时间，窗户外闪过一张英俊的脸。
戚猗纵和江坞对视，伸出手飞快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江坞知道戚猗纵的意思，这是夸他很棒，非常棒。
于是，江坞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
只不过他的脸藏在口罩下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眼睛弯了弯。
诡物隗松转头，顺着江坞的视线看了出去。
戚猗纵的笑脸已经消失了。
它再转回来，江坞的笑脸也收了起来。
诡物隗松道：“走吧，出去再说。”
异能得到了充足提高，但是非常累的江坞跟在它后面：“好的。”
诡物隗松：“还能走吗？你明天可是有新的一场手术。”
明天的手术。
江坞想了起来。
诡物隗松想移植的是戚猗纵的心脏。
想到这里，江坞的内脏又抽紧了，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老师，您可以先把手术资料发给我吗？”
诡物隗松看他一眼：“不急，等你先把气喘顺了再说。”
江坞现在确实非常累，累得呼吸都不是很平稳了。
他弯了弯眼睛：“谢谢老师，那我今天可以早退吗？”
“先补手术记录。”隗松淡淡地说道，“我对你的手术记录非常好奇。”
真不愧是隗松大魔王啊。
江坞跟在它身后，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脑子里想。
希望明天不要和它正面对上。
因为他真的把它当半个老师了。
第43章 对峙
给自己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后, 江塢应诡物隗鬆的要求，回到辦公室打算补资料。
才刚打开电脑，还没打几个字, 他就感覺放在键盤上的手开始发飘。
紧接着, 他脑袋朝下，一額头磕在键盤上, 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可能异能提高了, 他的身体素质也比之前更好了，額头磕在键盤上一点都不痛, 反而把键盘磕碎了，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
他徒劳地伸出手，想捡一下, 下一刻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现在实在撑不住了。
江塢对这个辦公室很熟，对这个诡域也很熟，昏睡过去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太大的担心。
此时，辦公区域的所有眷属都消失了。
明亮的电灯在头顶上发出细微的嗡嗡响，那是电流通过的声音。
这里温暖、明亮、安静, 再适合疲劳过度的人小憩不过。
仅仅一墙之隔, 那些江塢熟悉的眷属同事们全都聚集在外面，将一个高大的身影团团围了起来。
戚猗縱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看着最前面的诡物隗鬆：“你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诡物隗鬆举着一把银白色的枪支, 淡淡说道：“没办法，做我们这行，向来要求准备得当。等明天再摘你的心脏，就晚了。”
戚猗縱伸手捂住腹部, 红色的血液从傷口漏出，染湿了衣服。
周围长着鹿角的眷属们冷漠地看着他，手里各拿着武器。
更远的地方影影绰绰地站着人形的影子。
——诡物隗鬆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此时天已经黑了，诡域里只有寥寥几盏路灯。
这些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它们具体的样子。
不过，戚猗縱知道整个诡域的眷属都来了，和诡物一起，将他围了起来。
戚猗縱紧紧握住手中的金属长棍，死死盯着眼前的诡物隗松。
相比起对江塢还算温和的样子，诡物隗松在面对戚猗纵的时候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它真的想杀了戚猗纵夺取心脏。
对上戚猗纵的目光，诡物隗松手臂肌肉收缩，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这颗子弹直接对准了戚猗纵的眉心。
戚猗纵在它扣下扳机的同时就往旁边一滚，同时拉住一个眷属一推，手中的金属棍扫过三个眷属。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而一切都寂静无声，被扫中的眷属甚至没能发出一声闷哼。
戚猗纵趁乱朝黑暗中窜去。
诡物隗松的枪声追在他身后，几乎打在他脚边。
戚猗纵三两下接着建筑的掩护，消失在了昏暗之中。
幸好，诡物隗松所使用的枪支和诡异值无关，戚猗纵受到的傷害仅为物理伤害，这让他还能勉强保持行动力。
诡物隗松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背影的消失。
周围的眷属们如水流一样，朝着戚猗纵的方向狂奔而去。
它们会再次追到戚猗纵，将他杀死，将他的心脏取下来，放到器官运输箱内。
而它，现在该去守着它那在心脏移植手术中起主导作用的学生了。
等所有的眷属都追出去了，诡物隗松将枪支放回白大褂的口袋里，迈着长腿，往心脏中心去。
江坞还在昏睡。
“咚咚——”手指叩响桌子的声音传到江坞耳边，同时传来的还有桌面的震动。
江坞被惊醒，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回不过神来。
诡物隗松就站在他面前：“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江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我睡着了啊？”
诡物隗松垂眼看他：“不然？”
江坞的额头睡出了红印子，被键盘硌得有点痒。
他伸手揉了揉，认命地捡起摔得到处都是的键帽，辨认着上面的标识，一个个重新安回键盘上。
再次弯腰找最后一个键帽的时候，江坞离诡物隗松很近，嗅到了它衣服下摆传来的细微的硝烟味。
这个味道很淡，却很冲，如一把尖刀一样，直直的插进了江坞混沌的脑子深处。
他的睡意被一卷而空，整个人立刻就清醒了。
它刚刚开枪了，对谁开的枪？
江坞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背上的肌肉輕輕抽动了一下，带动他修长的手指也輕轻抽了一下。
他将键帽紧紧握在掌心里，坚硬凹凸的键帽硌得他掌心发疼。
再次抬头时，江坞像往常一样轻声抱怨，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师生一样：“老师，我真的不能明天再写吗？我好困啊。”
诡物隗松：“不行，在长时间的睡眠之后，你会忘掉一些细节。”
江坞将键帽轻轻按在键盘上：“我也不至于那么健忘啊。”
诡物隗松：“快写，别磨叽。”
江坞打开文稿，依照往常的习惯写下标题。
诡物隗松就站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写。
自己给自己移植心脏，是一个新病例，它以前从没见过类似的病例。
江坞写了几个字，又举手：“老师，我能申请来杯咖啡嗎？太困了，我快睡过去了。”
诡物隗松：“我去给你泡。”
江坞转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能来几块小饼幹嗎？我也好饿。”
诡物隗松叹了口气：“怪不得你们有一句话叫懒驴上磨屎尿多。”
“生理需求，没办法嘛。”江坞趴在桌上病恹恹地看着它，“不过，老师你对我们这些民俗也太清楚了吧？”
“听多了，慢慢就清楚了。”诡物隗松给江坞端了一杯速溶咖啡和一包小饼幹，淡淡说道，“文化传播得向来很快，这有什么奇怪的嗎？”
江坞喝了一大口速溶：“喝咖啡也是您在我们这个世界学的吗？”
诡物隗松：“嗯，之前我们喜欢用加加莉叶提神。”
江坞笑：“我吃过加加莉叶的棒棒糖，医院的小超市里有，我宿舍里现在还有一大包，每次晚上学习的时候，我就喜欢叼一个，吃的时候提神，吃完也不至于一晚上睡不着。”
诡物隗松嫌弃：“那玩意的味道那么奇怪，你也吃得下去。”
“不奇怪啊，很清新的青草味。”江坞吃了一块小饼干，仰着头对诡物隗松笑道，“我覺得比咖啡好喝，这里咖啡的味道太奇怪了，只有苦味和酸味，没有各种各样的香味。”
诡物隗松：“没办法，只是从你们这些外来者的记忆里提取出咖啡的味道模拟出来，总不可能跟现实世界中的咖啡一模一样。”
江坞：“都是模拟吗？”
“大部分东西都是模拟的。”诡物隗松看着他，“好了，别扯其他杂七杂八的，吃完继续写。”
江坞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把咖啡杯里剩的那个底儿喝完：“老师，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诡物了。真难为您到这个时候还对医疗技术保持着这么执着的追求。”
诡物隗松：“这么漫长的时光，如果不对什么保持执着的追求，要怎么打发？”
江坞：“怪不得您收集了一整个图书馆的资料，好多医疗技术还挺新的。那些资料是从奥森特他们那里收集到的吧？有一些资料我也没见过。”
诡物隗松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皱了皱眉，要催促他继续往下写。
江坞抬头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挺奇怪，您收集了那么多新资料，学习了那么多新技术，为什么没办法给眷属隗珺移植心脏，因为您并不是真正的隗松，只能读取隗松的记忆，没办法在此基础上创新吗？”
一人一诡物在灯光下对视，谁的目光都没有移开。
那种紧张的氛围在一人一诡物之间慢慢生成。
诡物隗松将一直在口袋里抓着的枪支拿出来，保持着指向江坞的姿势，淡淡地问道：“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第44章 谁的血？
江坞被抢指着, 听到詭物隗鬆这句质问，苦笑了一下：“可我不说出来，您也不会放过我啊。”
詭物隗鬆点点头：“这倒也是。”
说着, 詭物隗鬆用槍指着江坞, 示意：“站起来，舉起手。”
江坞缓缓站起来, 舉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您要做什么？”
詭物隗鬆淡淡道：“带你去见你朋友。”
江坞：“戚猗纵吗？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了槍声。”
诡物隗松：“他应该往我母亲那边去了。”
江坞：“我们也要往那边去？”
“嗯。”诡物隗松声音依旧非常平和, “走吧，你别轻举妄动, 我不太想对你开槍。”
江坞：“因为开槍之后，我要是受伤了，就没办法帮眷属隗珺移植心脏？”
诡物隗松：“差不多, 不过实在不行，等你的伤好了再移植也行，母亲的情况还可以，一时半会不会出事。”
江坞被诡物隗松拿枪指着，背对着它往前走：“事情都这样了，您就不怕我给隗珺阿姨移植心脏的时候，稍微动点手脚吗？毕竟您也是专业人士, 应该清楚, 只要我稍微动点手脚，移植效果可就差远了。”
这种大型心脏移植手術，難点可不止在手術台上。
下了手術台, 病人还有一个个難关要过。
诡物隗松懒得回答江坞这个问题，只道：“接着往前走。”
江坞举着手往前，慢慢说道：“您非常有把握？为什么，因为您根本不会讓我自主手术, 对吗？”
枪支抵住江坞的后背，推着他往前：“既然你知道，何必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江坞苦笑：“因为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啊。您打算把我做成眷属对吧？乖乖听您话，绝不会阳奉阴违的眷属。”
“留在这里不好吗？”诡物隗松平靜的声音在江坞背后响起。
诡物隗松说道：“没有纷争，没有恐惧，没有灾难，有的只有数万年宁靜和平的时光。你可以潜心研究医术，可以早九晚五，一周只上五天班。你还可以和你的恋人生活在一起。”
江坞低声叹道：“跟您说了，戚猗纵不是我的恋人。”
诡物隗松充耳不聞，继续说道：“哪怕成为眷属，你也能保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你们见过我母亲，应该对成为眷属后的状态有一定的了解。唯一发生改变的就是生命形式跟现在不太一样。”
江坞：“生命形式跟现在不一样已经讓人很难接受了，何况要是成为眷属，就彻底成为您的附属品，没有自主性了。”
诡物隗松：“那没办法了，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
江坞叹口气：“您这话真讓人没法接下去。”
诡物隗松：“那就好好走路吧。注意脚下，别摔了。你要是摔倒，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开枪，将你转变为眷属再给你做手术，让你好好休养。”
诡物隗松的实力本来就比江坞强得多。
它性格谨慎，手腕强硬，江坞观察了一路，愣是没找到任何一个机会反抗，只完全被它用枪顶着，去到了护理部。
江坞原本以为，戚猗纵会在护理部中。
结果护理部一片昏暗，完全没有人影。
诡物隗松偏头看向左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江坞立刻意识到，他这位诡物老师并不能完全掌控诡域的情况，甚至不太能定位到眷属的位置，所以它不知道戚猗纵和其它眷属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
江坞心里产生了个巨大的疑问，因为他这位诡物老师让大部分眷属保留了意识吗？
还是因为它想让眷属隗珺保留意识，所以不得不让大部分眷属也保留意识？
江坞脑子里闪过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诡物隗松用枪支戳着他的后心：“在想什么？”
金属所製作的沉重枪支极为坚硬，戳得江坞的后心很疼，且心脏隔着薄薄的血肉和骨头暴露在枪口下，也给人巨大的压力。
江坞收回目光，笑了一下：“我在想，您可能抓不到戚猗纵了。”
诡物隗松：“守株待兔，你在这里，戚猗纵不可能不来。”
江坞：“那也不一定，他是个成熟的異能者，不会意气用事的。”
诡物隗松淡淡地说道：“感情总让人不一样。”
诡物隗松押着江坞进入护理部的高级病房中。
原本眷属隗珺应该在这里，此时病床上却空无一人。
——眷属隗珺消失了！
它压根就不在这！
窗户大大地开着，晚风吹进来，吹动着窗帘，将空气中的气味席卷一空。
诡物隗松押着江坞站在空空的高级病房内，什么信息都没聞出来。
江坞看着病床上凌乱的被褥，乖乖地站在原处，没有弄出任何动靜。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诡物隗松那压抑的呼吸声。
它的怒火全都压在心间，戳着江坞后背的枪支却不由自主地用力了，戳得江坞后心生疼。
安静地站了好一会，诡物隗松阴恻恻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我真是小看了你们，小看了戚猗纵。”
江坞小声且乖巧地说道：“老师，有可能是隗珺阿姨自己离开了。”
诡物隗松：“不可能！”
江坞：“您不是说，眷属们有自己的意识，隗珺阿姨可能做别的事情去了。”
“套话？”诡物隗松冷笑了一下，“我现在非常生气，你最好别惹我。”
江坞瞬间安静如鹌鹑。
此时夜色正浓，整个诡域好像都睡过去了，外面没什么灯光，也没什么声音。
诡物隗松押着江坞往外走。
它走得极快，江坞却不得不跟着迈大了步幅，走得踉踉跄跄，白大褂时不时卷一下他的腿，像是随时能把他绊倒。
诡物隗松抓着江坞的手臂：“好好走，要是摔倒了，出了什么意外，你身上可能就要开几个洞了。”
江坞走稳了一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陆续有眷属赶了过来：“隗主任？”
诡物隗松猛地拉着江坞一停，看着眼前的眷属们：“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眷属们狼狈地说道：“追戚猗纵去了，他躲起来了，我们找不到他。”
诡物隗松：“你们去了哪里找？”
为首的那名眷属：“护理大楼、急诊大楼和心脏中心都找过了。”
诡物隗松：“宿舍找过了吗？”
为首的那名眷属：“啊，还没有，他应该……”
那名眷属的话还没说完，江坞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
江坞抖了一下。
转头刚好看见隗松将抢收回来，重新狠狠顶在他的后心。
“废物！”诡物隗松说道。
滚烫的枪口顶着江坞的后心，既疼又烫，江坞的脸色扭曲了一下，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名答话的眷属额头上开了个血洞，眼睛大睁，仰面倒在地上。
沉重的声响像是敲在了每个眷属的心头。
眷属们也噤若寒蝉。
江坞和在场的眷属们都意识到了，诡物隗松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它生气得甚至有点控製不住自己的行动。
“去职工宿舍。”诡物隗松沙哑地说道。
所有眷属立刻跟在它身后，拿着武器，保持着警戒的姿势。
江坞被押走之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眷属。
那名眷属已经失去了呼吸，额头上的血洞不仅流出了一点乌红的血液，还流出了一点银光。
江坞认出来了，那是诡物源。
只有高级眷属死后才能析出未能完全吸收的诡物源。
死去的这名眷属是名高级眷属。
江坞心想。
“江坞。”诡物隗松用枪顶着他的后心，问，“戚猗纵用什么绑架了我母亲？”
江坞：“这个——”
诡物隗松将枪口用力一顶：“快说。”
江坞：“老师，在今天给我自己移植金色心脏之前，我的異能值只有两千多。”
诡物隗松冷笑：“然后呢？”
江坞低声下气地说道：“我異能值太低了，经验又少，根本不了解其他异能者的情况，也不了解戚猗纵的异能情况。”
诡物隗松又是一声冷笑。
江坞：“戚猗纵对于您来说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异能者，他的异能值还没有隗珺阿姨的诡异值高，要想这么悄无声息且迅速地绑架走隗珺阿姨，难度太大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隗珺阿姨自己走了。”
诡物隗松沙哑着声音：“不会，母亲在大事上从不违背我的要求。”
哦，原来眷属真的有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江坞心想。
在小事上，眷属隗珺可能有一定的自主性，但是在大事上，它违背不了诡物隗松的要求。
一行人往江坞和戚猗纵的宿舍走。
宿舍也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一点灯光。
看起来戚猗纵并没有回来这里，不过他也可能藏在暗处。
诡物隗松用枪顶着江坞，根本不需要江坞开门，直接就打开了他们那双人宿舍。
宿舍门一打开。
江坞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那股血腥气如此浓重，还有一点热腾腾的意味。它就怎么直直地顶上江坞没有戴口罩的鼻子，几乎将江坞溺毙在黏腻的气味中。
江坞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戚猗纵真的回来了？！
戚猗纵受了重伤！
江坞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手背上的银斑。
组装好的手术刀就在银斑里，他知道诡物隗松的弱点在眼睛处。
只要取出手术刀用力一捅，就能捅穿诡物隗松的眼球，让它失去行动能力。
江坞还没来得及行动，诡物隗松抓住他的头发，用枪托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在想什么？”诡物隗松阴狠地问。
血液流到江坞的眼睛里，遮盖住他的大半视野。
江坞那温和无害的表情也演不出来了：“老师，您不喊一下，看看是谁受伤了？”
江坞笑了一下，忍着疼痛和眩晕说道：“要是受伤的是隗珺阿姨，它身体那么脆弱，您不赶紧交换战俘，带回去救治，恐怕就要出事了。”
第45章 焦灼
诡物隗鬆面色阴寒, “啪”地一下开了灯，拖着江塢走进去。
宿舍里面的血腥味更浓。
江塢闻不太出来，那是人类的血腥味还是眷屬的血腥味, 但是能闻出来, 这血液的味道非常新鲜。
它才刚从血管里流出来没多久。
这一刻，江塢和诡物隗鬆的心髒同时吊了起来。
灯光下, 血液从江塢打开房门的那间卧室渗出来。
诡物隗鬆拖着江坞过去, 再次打开卧室的灯。
卧室的床上，奥森特胸腔大开着, 血液喷涌出来，喷得满床都是，有一片血液甚至喷到了天花板上, 又滴滴答答地滴下来。
血液流到床下，积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江坞能明显看到，奥森特胸腔内并没有心髒，而是出现了一小片空腔。
现在他的胸腔大开着，喷出来的血全都是血管里的血，而不是心髒的血，就显得尤其诡異。
最诡異的是, 奥森特的一只手还握着短刀, 短刀上沾着血迹。
从现场的情形来看，他胸腔的这个大伤口很可能是他自己捅的。
江坞简直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阳光得跟大金毛一样的異能者, 对自己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
这个念头稍一浮起，江坞又想到了当初给他用病历本时，病历本上浮起的那一行行血字。
奥森特受过的那些伤, 熬的那些夜，还有服用过的那些抗抑郁药物，都说明，这位異能者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阳光。
江坞和诡物隗鬆都没想到，出事的是奥森特。
江坞在心底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抓着他头发的手紧了紧，抓得他头皮生疼。
等等，不对！
眷屬隗珺也出事了。
江坞被头皮的疼痛刺激得打了个激灵，一下意识到，如果奥森特真划烂了胸腔里那颗共用的心髒，眷屬隗珺现在也出事了。
眷屬隗珺和奥森特的生命是息息相关的。
“是戚猗纵。”诡物隗松在江坞背后说道，“戚猗纵回来过告诉这个异能者相关的消息，这个异能者就自杀了。”
江坞：“您怎么知道？”
“门边还有戚猗纵的脚印，打翻的椅子证明戚猗纵绝对回来过。”诡物隗松说道，“诱导杀人也是杀人，戚猗纵是杀人凶手。”
江坞微微仰着头：“老師，您刚刚才杀了一位眷属，说戚猗纵就没必要吧？”
诡物隗松：“那位眷属只是暂时消失了，等这个世界的情况稳定下来，它就会重新出现。”
江坞：“那隗珺阿姨呢？它也属于眷属，如果这个世界稳定下来，它就会重新出现，您又何必着急？”
诡物隗松的眼睛眯起来：“江坞，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了，戚猗纵可能去了哪？”
江坞：“我真的不知道。”
诡物隗松押着江坞出了房间。
江坞转头看了一眼胸腔还在流血的奥森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在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诡物隗松推搡他出去：“怎么？”
江坞不肯走：“老師，奥森特还能救。”
诡物隗松：“怎么救？他的心脏已经毁坏了，根本没有可供移植的器官救他。”
江坞：“我们之前用过那么多心脏……”
诡物隗松：“那都是模拟出来的器官，根本不是真的！”
诡物隗松像是忍无可忍，“你傻了嗎？在这个时候纠結这个问题！”
江坞：“可我们把他放在这里，他就真的要死了。老師，不能先把他送进手术室，用上体外循环设备嗎？”
诡物隗松：“这一切根本没意义！”
“有意义的。”江坞回头看诡物隗松，“异能者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如果进行积极有效的急救，他还能活下来。”
诡物隗松：“那也只是活非常短的一段时间，他的心脏已经被破坏完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供体心脏给他使用。”
江坞：“因为戚猗纵那颗心脏要给隗珺阿姨吗？说不定隗珺阿姨根本不在戚猗纵手上，只是倒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现在送奥森特去急救也是延长隗珺阿姨的生命。”
诡物隗松盯着江坞，盯了好一会儿，最终示意手下的眷属上来：“把这个异能者送到手术室去，先用体外循环设备维持他的生命。”
眷属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四个眷属默契地上前来，直接拿床板当简易的担架，抬着奥森特就走了。
等奥森特被送走后，诡物隗松盯着江坞：“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江坞：“真没有，我就是觉得当医生的，没法眼睜睜地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逝去却什么也不做。”
窗外夜色沉沉。
江坞看了窗户一眼，希望诡物隗松能把他押到那边去，讓他有个机会跳窗什么的。
可惜，诡物隗松比他想的还要谨慎，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跳窗，跳楼的机会。
他们在宿舍楼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戚猗纵的线索后，诡物隗松又把他押回心脏中心去了。
心脏中心从未像如今这样灯火通明却安静无声。
江坞被绑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眷属隗珺此时必定在戚猗纵手里，就是不知道戚猗纵在哪里？
这个诡域太大了，要躲也实在太好躲了。
可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完全没来得及通气。
不然他现在也不一定会被抓住。
诡物隗松站在一旁，面色非常冷。
江坞能察觉到它的怒气与焦躁，却依然不怕死地开口：“老师，等白天您就可以抓到戚猗纵吗？”
“不一定。”诡物隗松冷冷地说道，“不过，我要是迟迟没抓到他，我母亲出事了我会第一时间把你转化为眷属。”
江坞：“你俩都在投鼠忌器啊。”
诡物隗松：“你不害怕？”
江坞：“没什么好怕的吧？生物都是要死的，无论被您做成眷属，还是死了，都是人失去意识必然走的一环。”
诡物隗松皱眉看着他。
江坞又道：“老师，我想去厕所。”
诡物隗松：“你怎么那么多事？”
江坞：“没办法，生物本性嘛。白天太忙了，又紧张，我都没来得及去厕所。”
诡物隗松：“我带你去。”
江坞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感慨了一句：“自从我满三岁过后，就再也没有人陪过我上厕所了。”
就在江坞指挥诡物隗松干这干那的时候，戚猗纵正抓着眷属隗珺藏在心脏中心某个空调外机上。
和诡物隗松不一样，戚猗纵召唤出了他的异能須弥影，将眷属隗珺的身体完全吞噬了，就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戚猗纵也没讨到好，他现在身上大大小小分布着二十多处伤口，最重的要属腹部的枪伤。
眷属隗珺的诡异值几乎是整个诡域里最高的，连诡物隗松的诡异值都不如它高。
他现在能活着，多亏运气好。
戚猗纵之前从诡物隗松手下逃脱后，先回了宿舍一趟，处理好伤口，才去找的眷属隗珺。
一碰面，眷属隗珺就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招招致命。
这是诡物隗松下的命令，哪怕它身为诡物隗松的母亲，也没办法抵抗。
在戚猗纵将要不敌的时候，奥森特自杀了。
和奥森特共用一颗心脏的眷属隗珺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才被戚猗纵制住。
被須弥影吞噬大半的眷属隗珺并不意外，也没有再反抗，只睁着一双浅褐色的眼睛，转头问：“你们藏在宿舍的那孩子怎么知道这边的情况？”
戚猗纵低声：“可能感觉到了吧？他一直都是我们的战友。”
眷属隗珺点点头：“看起来倒像。”
戚猗纵：“如果我提出和现在的诡物隗松交换人质，您说它会愿意交换吗？”
“不好说，不过我快消失了。”眷属隗珺虚弱地提醒一句，“如果你想做什么，得抓紧了。”
戚猗纵用须弥影吞噬了眷属隗珺的大半个身体，对它的情况一清二楚。
奥森特濒死，与奥森特息息相关的眷属隗珺也濒死。
如果不是须弥影现在吞噬了它，稳定住了它的情况，它可能会化为诡气，直接消散。
天快亮了。
戚猗纵看向天边，能看见天空中露出一线亮白的光。
与渐渐明亮的天色相比，他的心情则越发焦灼。
现在江坞在诡物隗松手上，它很可能会将江坞直接转化为眷属。
厕所里，江坞站在马桶边上，看着诡物隗松。
诡物隗松和他对视。
片刻，它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在它移开目光的一刹那，江坞立刻用藏在银斑里的刀片割断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诡物隗松太焦急了，也可能太小看异能值并不高的江坞了，压根没收缴他手里的刀片。
紧接着，他往外一窜，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用刀捅向诡物隗松的眼眶。
而诡物隗松也毫不犹豫地对江坞开了枪。
“砰砰砰——”枪声在厕所里响起。
三枪里面，只有第二枪結结实实地打到了江坞身上。
江坞感觉自己犹如一个破掉的水袋，力气一下就漏掉了。
他凭借意志力，死死将手术刀捅进了诡物隗松的眼眶，也就是他之前看到的弱点处。
“噗——”诡物隗松的血液伴随着身体组织溅出来，涂了江坞满手。
江坞的手心变得滑腻不堪，鼻端也充满了血腥气。
他依旧牢牢地抓着手术刀柄，继续往里捅。
下一刻，诡物隗松的力气似乎消失了。
两人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在摔倒的一瞬间，诡物隗松的面色又是一变，口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
“老师。”江坞眼睛发黑地压着他，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您的气息变弱了。”
诡物隗松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江坞一手将手术刀往诡物隗松的眼眶用力搅着，另一只手死死钳住它的手不讓它开第四枪：“看来戚猗纵猜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彻底吞噬了隗珺阿姨。”
说这话的江坞，因为吸入了冷口气，一口血呛咳出来，浑身都是血腥气。
诡物隗松喘着气：“他，他怎么做到的？”
江坞死死压着诡物隗松，并不说话。
不过他知道，戚猗纵一定吞噬了眷属隗珺。
所以诡物隗松才会骤然虚弱。
此时，江坞和戚猗纵隔着厚厚的墙，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内，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换了一会，稍微积蓄了力气的江坞站起来，挟持着诡物隗松往外走：“走吧，老师，我们去找戚猗纵。”
诡物隗松几乎站不起来了：“你知道他在哪？”
“大概知道。”江坞喃喃说道，“不过我们得快点了，我可不想被其他眷属同事堵住。”
第46章 告别
江坞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 拖着詭物隗鬆，想趁着没眷屬在附近，先出去藏起来。
他一出厕所, 黑暗中跑出来一个人影, 几乎要贴上江坞的脸。
江坞的手细微地抖了一下，手中的手术刀差点再次捅进詭物隗鬆的眼睛里。
詭物隗鬆轉了一下头, 轉到一半就被江坞勒回去了。
“老師, 您老实点。”江坞用力勒着詭物隗鬆，低声说道。
同时, 他的鼻子闻到了血腥味下的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戚猗纵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香味。
这让他心神一松：“戚猗纵？”
黑影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是我。”
“真是太好了。”江坞感覺到他的体温，人几乎要虚脱，单手在戚猗纵身上快速摸索了一下, “你身上怎么有血？伤得重不重？”
戚猗纵：“没事，都是一些体表的血口子，你呢？”
江坞：“我也没什么事，没伤到要害。”
戚猗纵听他这么说，不放心地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很快就发现他肩上有一处贯穿伤。
戚猗纵的表情有点难过。
江坞拉着他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没事，问题不太大。”
戚猗纵接过他手上的诡物隗松：“怎么弄的？”
“这把枪打的。”江坞将手中的枪给戚猗纵看, “老師的枪徒有其形, 威力不大，所以我伤得不重。”
话一出口，江坞自己苦笑了一下。
他喊惯了隗松老師,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老師”。
江坞的称呼戚猗纵和诡物隗松都听到了。
戚猗纵脸上没什么表情，诡物隗松则闪过一丝意外。
江坞深吸一口气：“这里不安全，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商量。”
戚猗纵：“跟我来。”
戚猗纵明显探查过附近, 很快找了间储藏室，带着江坞，押着诡物隗松躲进去。
一进去，戚猗纵立刻召唤出異能须弥影，将诡物隗松的身体吞噬了大半。
诡物隗松被他吞噬，赫然发现，它的母亲隗珺也在里面，当即大怒：“你——”
戚猗纵眼疾手快地把它的嘴堵上了：“隗主任，都已经这种情况了，只能凑合一下。”
与诡物隗松的愤怒相比，江坞心中则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诡物隗松和眷屬隗珺都在这里，暂时没有眷屬会来围剿他们。
他们安全了。
江坞缩在角落里休息，问道：“怎么做到的？”
他示意边上的黑云，意思是戚猗纵怎么做到把诡物隗松和眷屬隗珺一起禁锢进去。
戚猗纵：“我的異能恢复了不少，隗珺阿姨也没有反抗。”
戚猗纵也主动改了称呼。
这让诡物隗松看向他的目光稍微温和了一些，但是也温和得有限，还是阴恻恻地盯着江坞和戚猗纵。
两人都不理它，戚猗纵从背包里掏出食物和饮料。
江坞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水，总算活过来了。
没等戚猗纵开口，江坞说道：“奧森特还在心髒中心的手术室里，他伤得很重，要想辦法先救他。”
“他还活着？”说起奧森特，戚猗纵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我之前被围攻，原本想去宿舍里躲着，恰巧他醒了，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就告诉了他，没想到他那么决绝。”
江坞拍了拍戚猗纵的肩膀，沉声道：“先别愧疚，人还活着，事情就可以挽回。我们想辦法去心髒中心，看要怎么处理？”
戚猗纵：“奧森特已经没有心髒可以移植了，隗珺阿姨说他的心髒被破坏了，哪怕再移植回去也没用了。”
奥森特和眷属隗珺共用一颗心脏，心脏一被破坏，隗珺立刻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濒临死亡。
也就是说，哪怕现在打开眷属隗珺的胸腔，里面那颗心脏也不会是完好的了。
“我知道。不过，”江坞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隗珺阿姨体內那颗心脏被破坏了，老师体內的那颗心脏还完好。”
他这话说得格外冷酷，饶是戚猗纵都抬眼看了他一下。
更别提被黑云吞没，就剩一颗脑袋能转动的诡物隗松。
诡物隗松冷笑了一下：“你想得倒好。”
江坞头也不抬地说道：“您能将戚猗纵的心脏移植给隗珺阿姨，我也能将您的心脏移植给奥森特，没办法，以牙还牙向来是我的行动准则，您多担待一下。”
这一刻，江坞的表情格外像诡物隗松，诡物隗松愣住了。
戚猗纵轻声询问：“你是不是早有这个想法了？”
“嗯。”江坞点了点头，“我之前探查过，老师体内有心脏，我能听到心跳声。”
诡物隗松嘶哑着开口：“看来你在我手下确实没闲着。”
江坞：“毕竟在诡域里，我们要活着出去，多少得长个心眼。”
诡物隗松冷笑：“你长的心眼可不止一个。”
江坞不理诡物隗松了，只是对戚猗纵说道：“奥森特的心脏能移植给隗珺阿姨，老师的心脏多半就能移植给奥森特。走吧，不能耽搁下去了。”
戚猗纵拉着他起来：“好。”
戚猗纵现在的異能值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八，异能非常强大。
他之前虽然受伤了，但凭借着恐怖的恢复能力，现在状态还可以。
须弥影所变出来的黑云牢牢吞噬了诡物隗松和眷属隗珺，就像一块沥青一样，将它们全都包裹了进去。
须弥影哪怕吞噬了二者，也没什么重量。
戚猗纵得以拉着江坞，接着夜色的掩盖，悄悄往心脏中心的手术室赶。
一路上他们也看到了在外面放哨的眷属。
面对这些普通的眷属，他们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一棍一个，将这些眷属统统解决掉了。
值得庆幸的是，心脏中心拥有着整个诡域最好的设备。
心脏中心的手术室宽敞、明亮且坚固。
他们躲进手术室里关上门，外面再想攻进来，就难上加难了。
江坞和戚猗纵联手收拾掉手术室里的眷属，江坞去查看手术台上的奥森特的情况。
体外循环设备维持住了他的生命，他现在虽然陷入了深度麻醉当中，但还活着。
或者说，他还没彻底死亡。
江坞在手术室里待了那么久，对手术室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快速调配好药剂，准备给诡物隗松使用。
诡物隗松面对着他，沙哑地说道：“想要我的心脏，没那么容易。”
江坞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容易我也要试。您说过，我是您在历史长河中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我能做到。”
诡物隗松：“那你试试好了。”
江坞的回答是，毫不犹豫地给它插了麻醉管。
诡物隗松已经很虚弱了，江坞和戚猗纵仍然不敢大意。
江坞给它麻醉好后，戚猗纵维持着用黑云吞没它的姿势，将它转移到手术台上，而不是用常规的束缚带。
江坞可不想在做手术的时候，被诡物老师干掉。
戚猗纵的黑云非常灵活，轻松地将诡物隗松的胸腹露出来。
江坞用碘伏给它消毒，棕色的药水涂抹在它身上，显得非常滑稽。
涂抹完后，江坞自己都感覺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
——给诡物消毒，有必要吗？
江坞做好准备后，定了定神，正式开始摘除诡物隗松的心脏。
等锯开胸腔，江坞发现它并没有说谎。
它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江坞手放上去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这颗心脏。
他怀疑，下刀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把心脏划烂，就算没划烂，血液肯定也会在高压之下喷出来。
就算成功摘取，这颗心脏也一定会心律失常。
这颗心脏太“癫狂”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心脏。
江坞的手顿住了。
就在这时，江坞原本以为陷入了深度麻醉的诡物隗松嘶哑地开口说道：“我说过了，我的心脏不能用。”
江坞：“您的心脏确实很特别，因为您是诡物吗？”
诡物隗松：“不知道，不过，你想用我的心脏，还是死心吧，直接杀了我比较快。”
诡物隗松说话的时候心脏还在跳动，江坞站在手术台前，手套染着血。
他们就这么对话，像是讨论一个学术问题。
站在旁边警戒的戚猗纵忍不住站直了一点，绷紧了心神，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江坞站了片刻，请教道：“如果您不是诡物，情况会好一些吗？”
诡物隗松：“我已经是清除者了，哦，就是你们说的诡物，你做我不是诡物的假设有什么用？”
江坞：“摘取掉您的诡物源，您就不是诡物了吧？”
说着，江坞也没有等诡物隗松回答，而是直接拿着自己的手术刀，站到了它的头颅前。
在诡物的这一年多以来，江坞无数次看过他这位诡物老师的弱点，几乎每次异能冷却后都会看一次。
每次看，江坞都能看到它双眼之后的阴影。
江坞在心中模拟过无数次摘取诡物源的手术，今天第一次下刀，却像是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诡物隗松的左眼被江坞之前用手术刀深深地捅进去，现在已经捅烂了，仅剩右眼。
江坞小心地下着刀，分开诡物隗松的皮肉和骨骼。
最终，他摘取下了一只背面金色，正面却拥有着浅褐色瞳孔和白色眼白的眼球。
摘取的时候，诡物隗松还没失去意识，时不时发出低哑的呻吟声。
江坞的手很稳，眼球却渐渐爬上了血丝。
等江坞摘取完它的眼球后，它已经没有声音了，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恢复了正常。
江坞隔着手套拿着右眼，沉默地看着他这位老师。
最终，江坞深深地朝手术台上的老师鞠了个躬：“对不起。谢谢您。”
手术台上的隗松已经虚弱到没什么生命力了。
就在江坞想要摘取它心脏的时候，它忽然开口说道：“你这家伙，真的很癫狂啊。”
江坞心头一跳：“老师？”
隗松躺在手术台上，闭着眼睛，脸上却露出了点笑意：“没想到我最后收的学生居然是你。”
戚猗纵感覺到不对劲，走了过来。
隗松身上已经没什么诡异值了，整个人多了一些平和圣洁的味道，而不像之前那样诡异扭曲。
江坞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它。
不，是他！
他头顶上的鹿角缓缓消失，江坞能感觉到，手术台上的已经不是诡物隗松，而是真正的隗松。
那个历史长河中的隗松，他真正浮出水面了。
江坞忽然有些难过：“老师。我这算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您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你这家伙真是大胆又疯狂。”隗松闭着眼睛笑了一下，“不过医学上的成果，很多都是疯子推动的。”
江坞：“那我应该还符合您的期待？”
“符合，非常符合。”隗松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我的心脏不能单独移植，你摘下的我的眼球也移植到那个青年体内就差不多了。”
江坞看着手上的眼球：“直接移植吗？我去找一找眼球移植的手术方案。”
隗松：“不用找，那是你的异能，你将眼球放进去那个青年眼眶里就知道怎么做了。”
“对了。”隗松又提醒一句，“你手背上那块黑斑，也就是之前放心脏的地方，可以用来临时储存摘取下来的器官。”
江坞看看右手背的黑斑：“临时器官储存箱吗？”
隗松：“差不多。你的异能包括这个，多摸索一下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隗松的气息已经很弱了。
江坞知道他快要去世了，心里的难过如浪潮一般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隗松感觉到了他身上难过的气息，说道：“别想了。我生平有两大愿望，一个是能尽量精进自己的技术，攀登医学的高峰。另一个则是希望母亲能做心脏移植，恢复健康。”
江坞吸吸鼻子，心想，隗珺只能算健康过，现在心脏又出问题了。
缓了缓，隗松接着虚弱地说道：“这两个愿望都算实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我做过许多错事，幸好，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说着，隗松又笑了一下。
现在的隗松褪去了诡物隗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整个人带着一种理性和人文的光辉。
江坞看着他的笑脸，哪怕他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他依旧如流星一样耀眼。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江坞也会永远记得这位老师。
江坞的眼泪流了下来，沾湿了口罩，这其实不应该。
这也太不符合无菌的原则了。
可现在根本没有帮他擦眼泪的同事。
江坞猛地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戚猗纵：“隗珺阿姨还在吗？”
戚猗纵：“在。”
戚猗纵知道江坞想说什么，将被黑云包裹住的隗珺轻轻转移到隗松的身边。
昏迷了的隗珺感觉到隗松的气息，虚弱地睁开了眼睛：“隗松？”
隗松答道：“母亲。是我。”
隗珺试图伸出手来摸他的脸，声音颤抖：“又见面了。”
戚猗纵操纵着黑云收缩，方便隗珺将手露出来。
隗珺颤抖地摸上了隗松的脸：“好孩子。”
隗松：“能见您最后一面，我真没什么遗憾了。”
隗珺双手捧着他的脸：“我也是。”
江坞偏过头，不忍再看。
隗松却说道：“谢了，手术刀不用还了，送你了，我们要走了。”
江坞艰难地挤出声音：“嗯。”
隗松又道：“对了，关于清除者。江坞，并不是每一个清除者都那么友善。”
江坞：“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隗松说道，“清除者中，固然有光明者，有顺应规则给你们考验者，有想将文明传给你们者。”
隗松沙哑且虚弱地说道：“可大部分清除者都只剩下嫉恨、阴郁与不甘，会找各种机会杀死你们。”
“江坞。”隗松低声道，“你心不硬，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江坞哽咽应声：“好。”
隗松挤出最后一个笑容：“赶紧给奥森特移植吧，我会尽量多坚持一段时间。”
第47章 回国
隗松失去了意识。
隗珺紧紧地抓着隗松的手, 也失去了意识。
这对母子昏迷着，脸上却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江坞心里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巨大的不舍，抓紧时间给奧森特做眼球移植和心脏移植手术。
江坞学习的时候, 学过眼科的相关知识。
可他不是专业的眼科醫生, 仅凭有限的知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做精细的眼球手术。
更何況，现实中, 无法有效地再生视神经、无法重建眼球供血系统和可怕的免疫排斥反应导致根本就没有眼球移植手术这项手术。
江坞以为自己会很为难, 然而輕輕捏着那颗眼球走到奧森特的手术台前时，江坞一下就明白了, 異能终归是異能，和现实没什么关系。
江坞抓着奧森特的手，輕輕往上一提。
霎时间, 一个“奧森特”从奥森特的身体里浮起来，直接悬在半空中。
就像他当初给自己做手术一样，手术室里有两个奥森特。
一个是真正的奥森特，一个是他用異能提取出来的“奥森特”。
“奥森特”的右眼空空如也，眼眶里干干净净，就像刚刚摘除过眼球。
江坞轻轻将手里屬于隗松的眼球放进去。
隗松的眼球进入“奥森特”的眼眶后，快速生长, 眨眼间就牢牢生长在“奥森特”的眼眶内, 好像从来没有过移植，这颗眼球天然就长在这里。
江坞后退一步，轻轻掰开“奥森特”左眼的眼皮。
“奥森特”的左眼拥有纯净的碧蓝色虹膜, 尽管现在他还昏迷着，碧蓝色的虹膜稍显暗淡，依旧能看出他眼睛的原色。透过这只眼睛，江坞像是又看见了那个热情开朗的大金毛。
江坞再看右眼。
“奥森特”的右眼则是“隗松”的眼睛, 虹膜呈浅褐色，哪怕这样看着，依旧显得很冷淡，江坞好像也透过这只眼睛，再次看见了隗松老师那张厌世脸。
看了片刻，江坞将“奥森特”推回去。
两个奥森特融为一体，手术室内的景象再次恢复正常。
江坞再次看奥森特的眼睛，奥森特现在拥有一蓝一褐两种虹膜——他有了一双異色眼眸。
江坞开始给奥森特做心脏移植手术。
一个人做这种大型手术总是格外艰难，幸好江坞已经是异能者，身体素质比以前好得多，一个人也勉强能支应。
江坞站在手术台前，尽可能快速地给奥森特移植心脏。
在他做手术的时候，江坞能听到外面不断传来惊叫声和倒塌声。
有眷屬在喊：“消失了！”
江坞偏头看了一下手术室狭小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建筑在不断消失。
其实不仅建筑，眷属们也在消失。
江坞知道，这是因为隗松快坚持不下去了，作为诡物，当他消失，他所带来的一切也会消失。
戚猗縱挺拔的身影就站在边上，如山岳一般沉稳，看着非常可靠。
江坞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做手术。
有戚猗縱在，他专心手术就够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戚猗縱都会顶上去的。
江坞的手修长而灵巧，他握着手术刀，恰到好处地完成每一个细节。
奥森特的状态一直很平稳。
直到心脏移植手术完成，江坞为心脏安上起搏电线，轻轻电击。
属于隗松的心脏在奥森特胸腔里跳动了起来。
江坞灌注了些血液进去，那颗心脏跳得更加有力了。
——奥森特暂时活过来了。
能不能真正活过来，就看这位兄弟的意志力了。
江坞看着那颗心脏，放好引流器，开始关胸。
在一切结束之后，江坞转头轻声对另一边手术台上的隗松说道：“老师，我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了。”
在江坞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隗松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微笑。
隗珺的身影变得暗淡，直接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接着就是隗松，隗松的身体变得透明，而后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手术室里的所有东西也都在消失。
它们像幻影一样，先是建筑，后面是器具，最后是醫疗仪器。
江坞和戚猗縱牢牢地接住奥森特的身体。
等一切都消失之后，他们出现在了荒岛上，周围渺无人烟，只有树木和诡域的残留物。
荒岛比恒温恒湿的手术室热多了。
江坞一下就感觉到了闷热和潮湿。
他伸手摸了一下额头，那双陪伴他多日的鹿角也消失了。
他的额头光滑平整，像从来没有生出过鹿角。
“江医生！戚队！”
海上有声音传来。
江坞转头看过去，只见虞清珞和姬憫正穿着救生服，站在快艇的甲板上，朝他们冲过来。
周围还有一些江坞不认识的工作人员，大家也穿着救生服，挂着工作牌朝他们这边冲。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焦急。
简直像梦一样。
江坞摸着额头心想。
等快艇靠岸的时候，虞清珞跑过来，粗喘着问道：“江醫生，戚队，你们没事儿吧？”
江坞沙哑开口：“几号了？”
虞清珞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五月十一号，在主世界中，你们一共也就失踪了两天半。”
江坞喃喃道：“才两天半啊？”
戚猗纵扶着江坞的肩膀：“有醫生吗？我和阿坞都受了傷。”
“有有有，还有这位——”虞清珞看向地面上躺着的奥森特。
奥森特才刚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幸好手术线和引流器等医疗器具没有消失。
可能这是隗松最后的眷顾，给他们留下了必要的器具。
江坞：“他叫奥森特，也是一位异能者。我给他用了异种移植异能，他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需要转去正规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虞清珞眼睛一亮：“江医生，你的异能完全恢复了吗？”
江坞：“恢复了。”
姬憫在旁边也很激动：“我就说我的預言一定没问题，你的异能果然恢复正常了。你异能值现在多少了？”
江坞：“不知道，没办法检测。”
“肯定有六七千了。”姬憫目光炯炯地打量他，“我能感觉到，你的异能已经有中级异能者的水准了。”
姬憫转过头，又看戚猗纵：“戚队，你的异能也恢复了？”
戚猗纵：“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没完全恢复。”
正在说话的时候，随行医生背着医药箱挤上前来：“三位都是傷员，我来看看？”
戚猗纵让开位置：“先给阿坞看。”
江坞的肩上有贯穿伤，之前包了纱布，现在纱布随隗松的消失而消失了，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随行医生看了之后非常惊讶：“你伤得那么重，怎么还能做那么精细的手术？”
“只要不做剧烈的动作，就不怎么疼。”江坞垂眼看着地上的奥森特，“这种情況下，没办法的。”
随行医生：“那也很了不起了，您真是拥有惊人的意志。”
随行医生为他们简单处理过后，虞清珞便催促道：“有人要来了，我们快点回去。”
姬悯：“对对对，快点走，要是被岛国的人堵住了，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麻烦了。”
于是，大家抬了担架过来，将奥森特小心地转移到担架上，然后往快艇上走。
江坞拒绝了担架，只和戚猗纵慢慢走过去。
虞清珞和姬悯察觉到他们的情绪不怎么好，也没怎么打扰他们。
阳光洒在身上，将身上晒得暖烘烘的，江坞感觉有点热，还有点烫。
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思维已经快凝聚不起来了。
上到快艇，江坞找了个位置，抱着自己的双腿，很快就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戚猗纵坐在他旁边，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身上。
戚猗纵一直在跟虞清珞和姬悯说诡域里的情况。
正是姬悯精准地預言到了他们的情况，虞清珞才能带着人过来接他们。
本来徐飛英也想过来，只是徐飛英身任要职，想要过来得多走好多手续，而且他这种官方高级异能者跑到别的国家的地盘，也太敏感了。
最后，徐飛英只好让虞清珞出差，带着姬悯过来接人。
虞清珞的异能值不高，做事却非常妥帖。
她迅速摆平了各方，第二天，江坞和戚猗纵就乘坐虞清珞包的中型飛机回国了。
连奥森特都在他们的飞机上，有一整个医疗团队保驾护航。
江坞在诡域里耗费的精力太多了，又受了伤，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他在飞机上，依旧恹恹的。
戚猗纵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
江坞靠在椅子上：“我还以为他们会不让奥森特跟我们回去？”
“凭什么不让，你救回来的人。”姬悯有些兴奋，“不过说起来，你们真的好牛，这么一个绝境诡域，都能出来。”
江坞：“可能运气吧，天时地利与人和，换一个诡域，也许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姬悯：“你是不是有个异能，叫‘否极泰来’？徐飞英说你可能触发了那个异能。”
江坞愣了一下。
他的确有这么一个异能。
这是一个被动异能，他陷入逆境后，有1%的概率触发“否极泰来”的能力，触发后，幸运程度与倒霉程度成正比。
江坞：“我在山村那个诡域，好像就已经触发过这个异能了，会连着触发两次吗？”
“不太清楚。”姬悯看着他，“不过我感觉你的异能一定非常强大，潜力也很大，强大得让人羡慕。”
江坞：“等回去测测就知道了。”
姬悯来了兴致：“你要测吗？我让徐飞英准备。”
江坞：“直接在徐部长那里测？”
姬悯：“他那里测最准，我现在就打电话跟他说一声，等我们下了飞机直接过去测好了。”
江坞想了想，没有反对：“行，测完我再回去睡觉。”
折腾了那么久，江坞也很好奇自己的异能。
江坞要测异能，徐飞英亲自到机场接他们。
双方见面，徐飞英跟江坞及戚猗纵握手，沉声道：“欢迎回来。”
踏上祖国的土地，哪怕连江坞，也不由放松下来：“谢谢您。”
徐飞英：“我带你们去测异能。”
江坞能感觉到，徐飞英的心情有点急切，这让他有些疑惑。
他跟徐飞英并没有那么熟，也就没有直接问。
徐飞英看出来了，说道：“因为还有个古老的预言跟你们相关。预言上说，你们会是关乎到存亡的关键人物。”
江坞转头看姬悯一眼：“姬前辈预言的吗？”
姬悯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飞英笑了笑：“不是，我的异能——龟碑上预言出来的。”
“龟碑，又叫赑屃驮碑。”徐飞英轻声说道，“我的异能龟碑刚出来的时候，上面就是有字的。”
第48章 升级
江塢从没听过, 龟碑上还刻有字。
不过，他在现实世界里，才成为异能者没多久, 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此时徐飛英提起, 江塢认真问：“我能知道这个预言吗？”
徐飛英：“整则谶言很长，有些部分和其他异能者相关, 我不能完全告诉你, 只能简单地说和可能和你相关的那句。”
江塢点点头：“您说。”
徐飛英：“和你有关的讖言是一句诗歌，叫——隐中悬壺者, 诏昭束幽冥。”
江塢一时没听明白，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什么？”
徐飛英早猜到他听不出来，拿手机给他看：“是这句。”
手机屏幕上白底黑字打着这一句话, 看着特别清楚。
江坞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直看了三遍，也没能完全理解。
“悬壺者”最好理解。
悬壶济世，悬壶者一般指医生。
可另外几个字，江坞怎么看也不覺得这几个字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徐飞英看出了他所想，说道：“陵城有个古称，叫昭月城, 所以我们研究覺得, 陵城的医生，应該指你。”
江坞猛地想起来：“我们那有条昭月街！”
他不知道陵城还有这么个“昭月城”的古称，但昭月街他去过。
江坞：“会不会有牵强附会的可能？‘隐’是什么意思？我这种情况应該和隐居没关系。”
“大隐隐于市？”徐飞英摇头, “你的异能太特殊了，初始异能值还全国第二，很难让人覺得，这句谶言说的另有其人。”
江坞看着徐飞英把手机上的话一句句删掉, 心里也覺得，这句谶言说的可能就是自己。
略微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江坞说道：“如果有其它谶言，那些谶言会跟荆凌寒荆队长有关吗？”
徐飞英并不意外他猜了出来：“对，荆队也和讖言相关，她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江坞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么重大的使命，一时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徐飞英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江医生，还请你帮我们保一下密。”
“当然。”江坞认真答应了，“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说着，江坞转头看戚猗纵。
戚猗纵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徐飞英将讖言给他看的时候，戚猗纵只是凑过来看了一下，并没有发表意见。
不太对劲。
江坞多看了戚猗纵一眼。
现在徐飞英就在旁邊，也不方便多问。
江坞便没提。
汽车平稳地往前开，载着他们到异管局。
经过了重重檢查，徐飞英最终带他们到办公室内。
秘书很快端来了咖啡和点心。
江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并不拘谨。
他道谢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新萃取出来的咖啡有着诡域里特供的咖啡完全不同的香味，几乎成了两种饮品。
江坞只喝了一口，就想起了他在医院诡域里喝的那一杯杯咖啡——隗松模拟出来的咖啡。
他垂下眼睛看了咖啡一眼，轻轻将咖啡杯放在桌上。
徐飞英：“怎么了？”
江坞：“没，我们去檢測异能吧。”
“那就跟我来吧。”徐飞英笑了笑，“我们的异能檢測中心最近升级了，可以更好地保护异能者的隐私，也达到更好的檢測效果。”
江坞：“因为您的异能升级了吗？”
徐飞英意外地看了江坞一眼：“江医生，你很敏锐啊。对，我的异能突破了两万，所以检測效果会好一点。”
江坞：“恭喜。”
徐飞英带他们去检测中心。
跟陵城的检测中心不同，首都这邊的检测中心充满了科技感，一进去，到处都是金属房间和大屏幕，屏幕上还有AI对他们进行引导。
徐飞英介紹道：“好多厉害的异能者都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我们就引入了AI。我给你们介紹，还是AI给你们介绍？”
江坞：“AI吧，我还挺好奇。”
徐飞英：“那行，你们根据AI的指引进去检测，我在外面等你们。”
江坞拉着戚猗纵去检测房间。
因为有两个人，他在AI的指引下选了双人模式。
进去检测舱内，江坞问戚猗纵：“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戚猗纵：“你先来。”
江坞也不推辞，直接躺到了检测舱内，等待大屏幕给出检测结果。
首都这边的检测结果出得比陵城要快，十多分钟后，检测结果就出来了。
江坞看向大屏幕。
“异能值，7387。”江坞轻轻出大屏幕上的數据，“异能值比我想象中要低一些，我还以为破8000了。”
戚猗纵也看着大屏幕：“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在现实世界，你觉醒异能的时间还没超过一个月，这个进度，比火箭都快。”
江坞：“那也是。我看看。咦，我的‘洞察’和‘摘取’异能有了變化，底下还多了一个‘移植’的异能。”
大屏幕上，江坞的异能介绍出现了新變化。
【洞察（主动）：常规状态下，該异能者集中精神，可看见诡异值为本人异能值3倍以内的诡物或眷属的弱点，时限大约为5秒，技能冷却时间大约为3小时。】
而之前，他的洞察异能使用时限大约为3秒，技能冷却时间大约为6小时。
底下的摘取异能也變了。
【摘取（主动）：常规状态下，該异能者有40%的概率摘取诡异值为本人异能值3倍以内的诡物或眷属的诡物源，技能冷却时间大约为24小时。】
他之前的摘取异能，只有30%的概率摘取诡异值为本人异能值3倍以内的诡物或眷属的诡物源。
也就是说，他的摘取异能，摘取概率提升了10%。
最让江坞意外的是，他多了一个强大的异能——“移植”。
【移植（主动）：常规状态下，该异能者有90%的概率摘取自诡物体内的诡物源，诡物源可移植给异能者。受移植者有10%的概率觉醒来自诡物的部分异能。受移植者终身只能被移植一次。技能冷却时间为240小时。】
他知道“异种移植”这个异能能移植诡物的器官，但是，受移植者居然有机会觉醒来自诡物的部分异能？
江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是因为移植了诡物源，再移植器官，所以受移植者才会觉醒来自诡物的部分异能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要是帮某个异能者强者移植来自诡物强者的器官，是不是能人造出超级强者？
这个异能很强大啊，要是操作得好，岂不是可以生生造成一支异能者军队？
江坞看着屏幕上的字，内心中闪过各种想法。
要是这个异能用得好，起码对官方来说，增加一大批强横的异能者，应该不是问题。
戚猗纵也盯着江坞新增的异能看：“这个异能真可怕。”
江坞轻声道：“是啊，非常可怕了。等会得请徐部长他们保密。”
戚猗纵伸手揽了一下江坞的肩膀：“别怕。”
江坞：“我不怕。”
两人在大屏幕前站了好一会儿。
江坞先回过神来，推了推戚猗纵：“该你检测了，我还没看过你异能的检测报告。”
戚猗纵：“我的异能比较普通。”
江坞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想看。”
戚猗纵很快躺到检测舱里面去了，检测结果出得也很快。
江坞看着屏幕上，戚猗纵的數据。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戚猗纵的数据。
【姓名：戚猗纵】
【年龄：28岁】
【异能值：18354】
【吞噬（主动）：常规状态下，该异能者集中精神，可吞噬诡异值为本人异能值2倍以内的诡物或眷属。吞噬后，有10%的概率获得诡物或眷属残留下的信息或其它副产品。】
【炼化（被动）：常规状态下，该异能者拥有90%的概率，将吞噬的诡物或眷属消化，转为须弥影，以壮大异能。】
【形变（主动）：该异能者在非重伤的情况下，可改变须弥影的形态，将须弥影压缩、改变成想要的形状。此改变不影响须弥影的吞噬及炼化功能。】
从检测舱出来的戚猗纵站在江坞旁边。
江坞第一时间察觉到他脸上有些惊讶，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戚猗纵伸手指了指屏幕：“我的异能也多了一项。”
江坞看向戚猗纵所指的“形变”，问道：“之前没有吗？”
戚猗纵：“没有，所以我进诡域的时候会带金属棍进去。”
江坞转过头，接着看屏幕：“看来，我们在隗松老师的那个诡域里的收获都不小啊。”
戚猗纵：“确实。”
两人在检测房间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比绝大多数异能者待的时间都要长。
他们出去的时候，徐飞英依旧坐在外面，边处理公事边等他们。
“你们出来了？”徐飞英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出来，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检查结果怎么样？”
江坞：“您不知道？”
徐飞英笑了笑：“那是你们的隐私，在没有经过你们同意的情况下，没有人能查看。”
江坞不知道徐飞英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徐飞英的表态还是让他感觉到了被尊重。
江坞说道：“我的异能比较复杂，需要你们的帮助。”
徐飞英严肃了脸色：“当然，如果你们有需要，国家将永远站在你们身后。”
第49章 培训
徐飞英代表官方, 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江坞放松了些。
有人托底的感覺还挺好。
江坞：“謝謝。”
徐飞英招呼他俩：“走，我们回办公室坐着说。”
江坞推着戚猗縱：“走。”
回到徐飞英的办公室, 江坞授权让徐飞英查看自己的異能。
徐飞英拿到那一整份报告, 看的时间格外长，看得出来, 他一直在思考。
江坞：“徐部长？”
“非常棒的異能。”徐飞英抬头, “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異能之一。”
江坞坐在椅子上：“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个, 我有点担心。”
徐飞英示意他说：“担心什么？”
江坞：“这个異能用得好的话，可以制造出一支异能者大军吧？”
徐飞英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心：“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的异能冷却期有十天, 如果按寿命一百年计算，你也就能做两千六百多次移植。受移植者还只有10%的概率获得詭物的部分异能。”
江坞看着徐飞英。
徐飞英笑了笑：“你这种厉害的异能者，只让你去给其他人移植，很不划算的。”
江坞：“那就太好了。”
徐飞英：“我倒有个想法。”
江坞：“什么想法？”
徐飞英：“你们想参加个培訓吗？”
江坞惊讶：“培訓？”
徐飞英点头：“之前就想邀请你们了，不过方案还没做好。现在有了进一步的检测结果，我这邊也更清晰了。你们要是愿意培訓的话，刚好有个非常不错的培訓项目。”
江坞：“什么项目？在首都培训吗？”
徐飞英摇摇头：“不是, 在阿尔金国家异能研究中心。”
江坞从没听过这个异能研究中心, 下意识地看了戚猗縱一眼，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徐飞英道：“阿尔金国家异能研究中心属于我国异能研究中心的第一梯队，比我们首都异能研究中心的级别要高半级, 是我国最厉害的异能研究中心之一。他们之前一直在做项目，不对各级单位开放，这几天才重新开放。”
江坞：“听起来很了不得啊？”
徐飞英笑：“他们那邊确实厉害，出了不少研究成果。我把培训文件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徐飞英直接把培训文件发给他们。
江坞打开文件, 一下就被文件的内容吸引住了。
戚猗縱在旁邊跟江坞一起看。
徐飞英说道：“他们那邊的培训很不错的，机会也很难得。你们可以把文件带回去慢慢看，等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江坞：“我们想想。”
徐飞英：“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最好两个人都能去培训一下，尤其你，经过系统的培训后，你的实力应该能提高不少。”
江坞：“好的，那我们回去好好考虑。”
徐飞英又拉着江坞他们商量提交詭域报告的事情，还商量奥森特的事。
奥森特现在还在ICU里待着，异能医院的人报告，奥森特恢复得非常不错，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他是N国人，还是N国官方某个比较有名的异能小队的队长，现在N国得到消息，已经通过官方过来接洽了。
出院后，他可能会回N国。
江坞没什么意见，只是希望等奥森特醒了再见一面。
奥森特是他异种移植的第一人，他想看看效果。
徐飞英答应了。
商量完正事，江坞看徐飞英忙，便没有多坐的意思，拉着戚猗縱要回酒店。
酒店还是他们之前住的那家酒店，环境很是清幽舒适。
江坞回到酒店往沙发上一坐，半躺在沙发上，问戚猗纵：“你去过培训吗？”
戚猗纵：“哪里的培训？我在首都这边的异能研究中心培训过。”
江坞：“累吗？有用吗？”
戚猗纵点头：“有点累，不过非常有用，教官们教了很多异能、刑侦等方面的知识，还教了许多野外生存小技巧。不过阿尔金国家异能培训中心可能不一样，我当时上的是大课，阿尔金这边是组建团队多对一培训，可能更有针对性。”
江坞看着他，笑了笑：“听起来挺有意思，那我们去吧。”
戚猗纵：“确定？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类培训。”
江坞已经将资料来回看过两遍：“去吧，学着分析和使用自己的异能也不是坏事，何况还是这种级别的培训，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了，你陪我去。”
戚猗纵点头：“去去去，正好刚过完两个詭域，也该休息一下了。他们的免费培训很有意思。”
江坞还没关注过这个培训是否免費，闻言踢了踢戚猗纵的腿：“你现在又不缺钱，还在意这个？”
江坞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异能者了，对异能者的收入非常清楚。
像戚猗纵这种级别的异能者，月入百万根本不在话下。
戚猗纵笑了笑：“不一样，异能者的培训特别贵，培训一个异能者的花費，足够打两个异能者的黄金等身像。”
江坞想起最近的金价：“唔，那是得去。”
戚猗纵：“现在不说我抠了？”
江坞严肃道：“你那叫持家有道。”
看戚猗纵放松下来了，江坞用手肘轻轻杵了他一下：“心情好些了吧？”
戚猗纵：“什么？”
江坞：“你这两天在想什么，心神不宁的。”
戚猗纵不肯说：“就是还沉浸在詭域中，过两天就好了。”
江坞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揽着他的肩膀说道：“等有空的时候，我们约一下异能咨詢师，做个心理咨詢吧。”
在诡域里，戚猗纵就说，回来要做个心理咨詢。
诡域里的事太残酷了，不做心理疏导，异能者很容易出心理问题。
异管局里的官方咨詢师有些是资深的心理咨询师，有些是和精神方向相关的异能者，找他们做咨询的效果比市面上的效果好得多。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免费，让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戚猗纵答应了，掏出手机：“我现在就预约。”
江坞也打开龟碑App：“我也预约，就约明天上午吧？”
戚猗纵：“行，咨询完我们去吃个N国菜，我知道一家应该会很合你口味的餐厅。”
约好咨询师后，江坞心中稍微放松了点。
可能找咨询师做过咨询后，戚猗纵就恢复正常了。
晚上，两人还是睡同一张床。
主要是戚猗纵担心江坞会出意外。
江坞身上的界域碎片更多了，覺醒的异能也非常强大。
戚猗纵既要防着江坞会意外进入某个诡域，也要防着有非官方组织将江坞掳走。
干脆睡一起比较放心。
江坞早习惯了和戚猗纵同床共枕，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很快就睡熟了。
等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后，一直在旁边装睡的戚猗纵睁开眼睛，转头看着他。
睡梦中的江坞眉目舒展，神情安详，很难想象，他居然是个强大的异能者。
不，他应该比一般人想象中更强大。
戚猗纵在黑暗里看着江坞，看了很久。
他这两天心神不宁，并不是因为在诡域里受到了冲击，或者说不完全因为在诡域里受到了冲击。
他主要是在吞噬隗珺的时候，从她那里知道了个秘密。
——江坞的“异种移植”异能绝不是上天的恩赐，起码对江坞来说不是。
这是一个能要了江坞命的异能。
他不会让江坞牺牲的。
戚猗纵在黑暗中想。
江坞必定会寿终正寝，长命百岁。
他希望江坞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戚猗纵在黑暗中一直清醒地躺到凌晨四点多。
直到遮光窗帘那边隐隐传来亮光，戚猗纵才调整好了心情沉沉睡去。
他们做过心理咨询后，戚猗纵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江坞观察着戚猗纵的状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奥森特很快就醒了，约江坞他们见面。
三人离开诡域后还是第一次见面。
奥森特躺在特护病房里，朝穿着全套防护服的江坞和戚猗纵笑：“嘿，兄弟们，我们活着出来了。”
江坞脸上不由也泛起一个微笑：“恭喜我们。”
奥森特转动眼睛看戚猗纵，等着戚猗纵出声。
戚猗纵握拳，轻轻碰了一下奥森特的手：“恭喜我们。”
奥森特：“要不是我还躺在病床上，怎么都要拉你们出去喝一杯。我还有命在，简直是个奇迹，谢谢你们救了我。”
戚猗纵摇头：“不是我们救了你。你也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没有你，我们根本不可能出来。”
奥森特：“那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江医生你幫我做的手术吗？你手术做得很棒。”
江坞顺势问起正事：“你感覺怎么样？除了心脏外，我还给你移植了眼球，能感覺到吗？”
奥森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右眼：“这边吗？没太大的感觉，不过我知道我眼睛的颜色变了。”
江坞使用“移植”异能后，受移植者觉醒诡物异能的概率只有10%，奥森特没觉醒也正常。
江坞有些失望，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奥森特没觉醒隗松的异能也好，那样他就不用担心秘密被泄露出去了。
戚猗纵在旁边说道：“可能你还没康复，要过一段时间才有感觉。”
奥森特察觉到了江坞表情的变化，在旁边应和道：“这也有可能。”
江坞笑了笑：“那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你再跟我说。”
奥森特：“好嘞，等我能用手机，就跟你们聊天。”
奥森特在诡域里待了十四年，现实世界也过了六年。
现在手机都更新换代了。
江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并没有说。
江坞在诡域跟隗松学到不少东西，出来后，他要找书看，要写论文，要跟导师和同事们交流，还要提交诡域的报告，一时分身乏术。
戚猗纵身为小队长，在写报告的同时要忙陵城那边的事，还要训练，也不太忙得过来。
两人在首都住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他们的贡獻点下来了。
因为解决的诡域是岛国的诡域，并不在国内，这次拿到的贡獻点稍低，两人各拿了三千。
其中大部分贡献点还是看在他们提交的报告非常有价值的份上给他们拨的。
江坞看着身份卡里的数值，感觉也不错。
之前司暮尧幫他把界域碎片放进手背里，收了一万贡献点。
有了这笔贡献点，他也能稍微回回血。
在江坞和戚猗纵忙碌期间，徐飞英很快联系好了阿尔金国家异能研究中心，确定了培训的事情。
徐飞英亲自帮忙办好了所有手续，还为江坞争取到了漫长的带薪假期。
江坞还没辞掉陵城人民医院的工作。
科室里对此不仅毫无意见，几位主任还发信息鼓励江坞，支持他在国家项目里好好干。
处理完杂事后，江坞和戚猗纵踏上了前往阿尔金国家异能研究中心的飞机。
研究中心坐落在无人区里，他们要飞到附近的地级市，再由专业人员带着前往研究所。
下飞机的时候，雪域高原的风又干又冷。
江坞站在空地上，能感觉整个人迅速被风吹透，吹得他睫毛都快乱了。
他抬头看了下蓝得耀眼的天空和天上飘着的白云，又想到了隗松的那个诡域。
戚猗纵转头看他：“怎么了？”
“就挺高兴的。”江坞稍微垫脚揽着戚猗纵的脖子，“又要当同学了。”
戚猗纵的眼神柔和下来：“嗯。”
他们很快跟异能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汇合，坐研究中心的直升飞机前往目的地。
在直升机上，因为保密规定，江坞和戚猗纵除了戴上降噪航空耳机之外，还戴上了眼罩。
不知道飞了多久，江坞感觉直升飞机终于降到了停机坪。
他松了口气，坐在原地等人进一步指示。
这时，有人拍了拍江坞的肩膀，取下他的降噪耳机：“江医生，到了，可以摘眼罩了。”
江坞一把将眼罩拉下来，感觉视野一下变得明亮，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外面的情况，就被面前山一样的高壮大汉吸引了注意力。
大汉接收到江坞询问的眼神，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叶尔江，是你在阿尔金异能研究中心的引导者和负责人，这是我的证件。”
江坞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寻找戚猗纵的背影。
戚猗纵就在旁边，正跟一名皮肤微黑的健美女性说话，察觉到江坞的视线，抬手拍了拍江坞的后背。
那名女性伸出手跟江坞握手：“江医生，你好，我是戚队长的负责人阿依夏木。”
江坞看戚猗纵一眼，很快意识到，戚猗纵和阿依夏木认识。
戚猗纵站在江坞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江坞笑了笑：“这里的培训很令人期待啊。”
第50章 紧张
简单地给江坞和戚猗縱介绍了一下阿爾金国家異能研究中心后, 葉爾江笑道：“我们先去数据中心录入信息吧，办完身份卡再送你们回宿舍。”
江坞和戚猗縱完全没意见，背着背包便跟在葉爾江和阿依夏木的身后。
进入研究中心的时候, 江坞他们几乎每过一道门都要经历檢查和登记。
江坞看着穿着军方制服的工作人员, 感觉研究中心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高规格一些，要不然安檢不会那么严格。
领到身份卡后, 葉爾江送他们去新分配到的双人宿舍。
忙了一通, 傍晚的时候，他们总算安顿好了。
江坞往沙发上一躺：“難以想象, 这片庞大的建筑群居然在无人区。”
戚猗縱：“自从有了異能者，人类社会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坞：“或许早就不一样了，只是我成为異能者后才感觉出来。”
戚猗縱伸手按着江坞的脑袋揉了揉。
江坞提肘将他的手格开, 看他一眼：“撸狗呢你？”
戚猗纵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江坞就没时间感慨了。
第二天一早，葉尔江和阿依夏木结伴来找他俩，分别带他们前往不同的建筑。
江坞在陌生而又戒备森严的地方和戚猗纵分开，前往未知的地方。
他问叶尔江道：“我跟戚猗纵要做不同的檢测项目？”
叶尔江爽朗道：“是的，你们的異能值差别比较大，而且他的异能偏向攻击, 你的异能偏向辅助, 所以需要做不同的檢测，制定不同的训练方案。”
这个解释江坞能接受：“训练難吗？戚猗纵的训练是不是要比我这边更難？”
叶尔江：“放心，团隊会根据你的情况调整难度, 不会让你觉得特别难。至于戚隊长那边，得由他的团隊来决定，我也不清楚。”
江坞好奇：“我们这边的团隊主要包括哪些人？”
“我？还有教授、科研人员和训练人员。”叶尔江笑，“光说, 说不清楚，等会我们做完检测就去跟团队会合，你就知道了。到了，来，我们做一个比较全面的检测。”
异能研究中心也有检测中心，叶尔江之前帮江坞预约了。
现在，江坞跟在叶尔江后面，一项项检测做过去，直做得头昏脑涨。
检测报告很快交到了江坞和叶尔江的手上。
叶尔江看看检测数据，又看看江坞：“数据很理想啊，江医生你的潜力也很高。”
江坞探头过去跟他一起看，检测报告上的数值确实很好看。
不过江坞的目光定在检测报告下方一个陌生的数据上。
江坞伸手指了下潜力：“潜力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有异能值突破两万的潜力吗？”
叶尔江：“是的。我们之前看过你在陵城的检测报告，当时就发现你的潜力值不错，没想到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高，异能值能突破两万，已经是顶级异能者的水准了。”
江坞：“每个人的潜力都不一样？一般人的潜力是多少？”
叶尔江：“不超过五千。异能者当中，主要以低级异能者为主，异能值能超过五千，已经是异管局里的中坚力量了。”
江坞：“潜力和什么有关？基因？身体素质？”
叶尔江：“目前也还没有定论，不过普遍认为，和异能的种类有关。一般身体强化方向的异能，比如跑得更快，力气更大，刀枪不入等，异能值的上限就低。要是觉醒了元素异能，比如能控火控冰之类，异能的上限会高许多，特殊异能的上限通常会更高。”
江坞：“我的异能和器官移植有关，属于特殊异能？”
叶尔江笑：“对。杨教授他们已经在等着了，走，我们去跟见他们，接下来要对你的异能和身体进行全面的分析，并安排接下来的培训内容。”
江坞这边非常顺利，与此同时，戚猗纵也拿到了他的检测结果。
阿依夏木将一叠检测报告放在戚猗纵面前：“恭喜，戚队您的异能值恢複到18354，体内的隐伤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戚猗纵低低地“嗯”了一声，拿过检测报告仔细查看：“我的异能多了个‘形变’异能，要麻烦你们帮我设计新的训练方案了。”
阿依夏木：“当然，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之前教授他们还讨论，您的须弥影要是能形变，以后就方便多了，不用带武器进詭域了。”
戚猗纵：“可能我心里也这么想，异能提升后，就多了这么一项异能。”
江坞和戚猗纵开始在研究中心集训，两人都对阿尔金国家研究中心慢慢熟悉了起来。
两人有各自的训练项目，早出晚归，要不是住同一宿舍，都快见不着面。
这天，戚猗纵训练结束后，时间还早，他干脆去找江坞，打算和江坞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戚猗纵的权限比较高，和江坞的关系也好。
他顺利地出现在了江坞的体能训练室外面。
江坞此时正跟人对练，因为看到熟悉的身影分了一下神，被陪练直接一脚踹到了八角笼的围绳上。
教练叫暂停，示意江坞可以休息一下。
“啊！”江坞痛苦地趴在围绳上，半天爬不起来。
教练笑着过来扶他。
戚猗纵也走了过来。
江坞挣扎着爬起来，气喘吁吁地对戚猗纵说道：“综合格斗也太难了，早知道，我就不选这项了。”
戚猗纵拍拍他：“等你练熟了，應该就还行？”
江坞看他一眼，又痛苦地低吟一句，而后问道：“你今天训练完了？”
戚猗纵：“练完了，来找你吃饭。”
江坞看向教练：“我休息一会儿还得再练一轮。”
戚猗纵：“我等你。”
江坞：“在边上干等着啊？”
戚猗纵：“不然？”
江坞转头问教练：“教练，我能让戚猗纵来给我陪练吗？他是综合格斗的专家。”
教练笑着看向戚猗纵说道：“可以啊，戚队长不介意的话。”
江坞抢着道：“他不介意。快换衣服上来给我喂招。”
在征求同意后，戚猗纵换了衣服过来陪江坞训练。
江坞的身手比他差太多，无论反應速度还是体力，都完全不是戚猗纵的对手。
很快，江坞被练得胃都快吐出来了，好处则是戚猗纵点到为止，打人不疼，起码比陪练温柔。
艰难地训练完，江坞跟死狗一样挂在戚猗纵身上，被他带着去洗澡。
在各自的隔间搓澡的时候，戚猗纵问：“你异种移植那边怎么样了？”
江坞：“比格斗训练顺利多了，研究中心还请了专家教我新术式，我现在会做的手术和会用的仪器都比以前多很多。”
戚猗纵：“他们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很能抓重点，抓住之后也很重视。”
江坞：“我都感觉有点过于重视了。潜力高的异能者大概有多少啊？都按这个规格培训，哪来的钱？这钱都快够给我铸三个黄金等身像了。”
戚猗纵笑：“军费吧。”
江坞一阶段培训主要学習异能理论、现代武器、格斗技巧和手术的新术式等。
江坞小时候家庭条件一般，加上父母在他初一时就离婚了，他一直没是的报过什么补習班，所有的学习机会都靠自己努力争取，很长一段时间，他天天学习、考试、做研究，累到长年缺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整个团队的全方位指导，他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吐槽归吐槽，每天都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团队教导他的知识。
他学习热情之高，晚上回来，还能拉着戚猗纵再去训练室对练。
这天，江坞跟戚猗纵说进度：“我的异能值又提高了，叶尔江说从明天开始，要试着进入实训状态。”
戚猗纵：“进詭域？”
江坞：“对，训练团队会陪我一起进去，我要尝试在詭域里找出詭物，并尽量取出诡物源，给其他异能者移植诡物源，来训练我的移植技巧。”
戚猗纵：“我问问能不能陪你一起去。”
江坞笑笑：“不用，你训练你的，我们也不去什么危险的诡域，就去初级融合的诡域，以我现在的异能值和团队的情况，應该搞得定。你继续你的训练项目好了。”
说着，江坞看了看戚猗纵：“我感觉你异能值提升的速度比我快多了，你的异能值现在是不是要到一万九了？我走在你身边都能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戚猗纵点头：“差不多，最近的训练成果不错。”
“我就说。”江坞脸上露出了向往，“团队里的专家们说我潜力也不错，努努力，异能值应该会越来越高，看到时候能不能追上你。”
戚猗纵：“好。”
江坞学得很不错，实训的成果也不错，他现在的异能运用能力和战斗技巧都提高了不少。
徐飞英对他非常看好，使用龟碑App对他进行全力的支持。
在龟碑App强大的数据收集能力和整个异管局情报的支持下，江坞和训练团队能选到最合适的诡域进行训练。
这天，江坞他们就进了一个C级诡域又出来了。
江坞成功摘取到了诡物的诡物源——一只眼球。
他摘取诡物源的成功几率只有40%，大概进十个诡域能摘取到四个诡物源。
今天的运气不错。
江坞一出来，立刻对等在外面的叶尔江说道：“今天摘取到了眼球，我记得等待移植的异能者名单上，有一位失明的异能者？”
叶尔江马上调出资料：“有的，那名异能者已经在附近的城市等着了，要接她过来吗？”
江坞点头：“接，再通知医疗团队，我休息一下，就准备移植。”
江坞现在摘取到了诡物源，能直接放在手背的黑斑里——就他之前放金色心脏的黑斑。
不过，黑斑中只能放诡物源，没办法放其他器官，他能从诡域里带出的也只有诡物源。
没办法像当时奥尔森的情况那样，直接摘取隗松的器官给奥尔森移植。
好处则是，诡物源移植到异能者身上，完全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异能者可以完全适应诡物源，而不会被污染。
江坞的训练团队分析，这也是“异种移植”这个异能带来的能力。
其他异能者，就算能得到诡物的诡物源，也不可能直接给异能者用。
诡物源上的诡气就足以将异能者转变为诡物。
江坞吩咐下去后，他的训练团队高效运转了起来。
很快，那位在诡域里失明的异能者就被送了过来，做好了手术准备。
休息好了的江坞，也带着团队准备给异能者做手术。
在现实里做手术比在隗松那个诡域里做手术麻烦一点，幸好江坞现在有一整个以他为中心的后勤团队在支持。
给失明的异能者移植诡物源眼球对他来说并不难。
手术很成功。
两个小时后，江坞做完手术，和专家一起给患者检查了一遍，没有意外的话，异能者将会恢复单眼的视力，并且有10%的概率获得诡物源带来的新能力。
江坞的“移植”异能有十天的冷却期，接下来十天，他可以休息一下，并做点别的训练。
江坞做完手术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等着的戚猗纵。
每次看到戚猗纵，江坞都感觉特别安心。
戚猗纵问：“手术做完了？感觉怎么样？”
作为内部人员，江坞不需要对戚猗纵保密，因此有点得意地说道：“完美，那位异能者复明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戚猗纵拍着江坞的肩膀：“功德无量啊，阿坞。”
江坞：“还行，主要在帮助人的过程中还能学到新东西，确实挺令人高兴的。”
戚猗纵：“你先换衣服，我们去吃饭，今晚我有空，我们可以慢慢吃。”
江坞高兴道：“马上！”
两人去餐厅吃饭的路上，一路都有人跟江坞打招呼。
江坞看起来跟这些人也挺熟。
戚猗纵多看了几眼，问：“你哪来那么多熟人？”
江坞：“打过交道就认识了啊，这里面有给我检测的科研人员，有陪我训练的陪练教练，还有一起出任务的任务小队队员，慢慢认识的人就多了。”
说着江坞自己也笑了起来：“我之前还真没意识到，随着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连认识的人都多了。”
戚猗纵按了他脑袋一下：“能交到那么多朋友，好事。”
“我也觉得。”江坞转过头来，看着戚猗纵，脸上的笑容很温暖，“很久没有这么丝毫不用考虑现实生活地学习和工作了。”
阿尔金国家异能研究中心有好几个自助餐厅，他们去最近的一个。
到了餐厅，刷了身份卡后，两人拿餐盘去选了各自喜欢吃的菜。
江坞回来得比较快，戚猗纵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等着吃饭了。
戚猗纵回来，他依旧在玩手机，并没有抬头看的意思。
研究中心里因为保密要求，只能上有限的几个网站，完全不好玩。
戚猗纵有时候连手机都懒得带，有异能手表就足够用了。
看他玩得那么投入，戚猗纵不得不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他先吃饭。
江坞头也不抬：“等一下，我先查点东西。”
戚猗纵：“查什么？新学到的东西吗？”
“不是，查姬悯。”江坞说道，“他说有个针对我的新预言想找我，我先查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回复他。”
姬悯非常活跃，在龟碑App上有大批的粉丝。
想查他的动静，只要上龟碑App看一下就知道了。
龟碑是个异能者App，它本身为异能者徐飞英的异能，因此无论在蓝星的哪个角落，只要没能屏蔽徐飞英的异能，异能者就能登上这个App。
徐飞英作为国家的官方异能者，阿尔金国家异能研究中心并没有特别屏蔽龟碑App，因此江坞他们可以正常使用龟碑App。
戚猗纵的声音有点紧绷：“姬悯说了他的新预言吗？”
江坞原本在专注地查资料，闻言有点意外地抬头看他：“还没有，怎么了？”
戚猗纵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紧了，脸上笑了笑：“有点好奇。”
他只是担心，姬悯的预言和他从隗珺那里得到的秘密是同一个。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