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两人终于碰了面, 上了宋则礼的车后林霁又临时改了主意：“回家吧，不想出去了，又不是我们的纪念日。”
“……”宋则礼没说什么, 改道回家。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安静了一路。
到家后刚把门关上宋则礼就直接抱住了林霁, 他低头将脸埋进林霁的颈窝，一言不发。
林霁沉默了一下, 没有任何动作，双唇微启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顿了顿再度开口：“你现在还能听到我的心声？”
宋则礼还抱着他, 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去给我倒杯水。】
“……”
宋则礼抬头看他。
林霁也看着他，他耳边那道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去给我倒杯水。】
宋则礼有些哭笑不得，起身去新烧了壶水。
【我去, 真能听到。】
宋则礼坐回他旁边, 回答道：“真的能。”
此刻林霁像是已经忘记了先前发现被读心的尴尬，眼神中满是好奇地看着宋则礼：【现在站起来在我面前转三圈。】
宋则礼轻叹一声，道：“你不相信吗？”
“我没有不信呀。”林霁又往前挪了挪，和宋则礼腿挨着腿, 继续说, “我这不是想试验一下吗，那个专家说希望过两天能和我们见一面，到时候她肯定也会这样来验证的。”
宋则礼看着他，不置可否，片刻后才说：“要我站起来在你面前转三圈？”
林霁点了点头。
宋则礼站起来, 林霁的视线跟随着他，抬起头。
两人一坐一站无言对视了一秒，宋则礼说：“胳膊。”
林霁有些茫然地伸出手臂, 宋则礼弯腰握住他的手腕让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伸进腿弯将他抱了起来。
身体悬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圈住宋则礼的脖颈。
就这样林霁被宋则礼抱着转了三圈，转完之后宋则礼看着他，道：“现在信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来证明？”
“……”
林霁看着他，心里又莫名一股火。
凭什么这么好用的能力不是他的？？？
他十分不爽，鲤鱼打挺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宋则礼将他放回沙发上坐着，听到林霁的心声：【烦人！凭什么读心术这么好用的能力是你的不是我的？凭什么？】
【这个破共感我都不想说，你疼你的，让我疼干嘛！】
【离婚……离婚……】
“我要离婚！”林霁直接说了出来。
完全不给宋则礼反应时间，说完之后林霁就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边走去，气势汹汹，好像真要去离婚一样。
可惜现在这个时间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宋则礼追上去拉住林霁的手，还没开口林霁就说：“别想着挽留我，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一直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
宋则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沉吟片刻，他调整好语气，失落地说：“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可以去找他，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还记得回家就好。”
“……”他这番话把林霁说懵了。
什么剧本？白月光回国？
算了，不重要。
【还不抱我，是等着抱谁呢？真想离婚了？】
听到这句心声宋则礼直接将林霁拉到自己怀里抱住，随后故意贴在他耳边道：“不离婚，除了我你谁也不能找。”
林霁将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闻言皱眉：“我爸妈也不能找？”
“……”宋则礼道，“能。”
“我都不想理你。”林霁推了他一下，“我要吃饭！”
他依旧没怎么用力，但宋则礼还是被推开了。
再然后宋则礼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眼，用那种委屈得不行的语气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林霁：“……”
【服了。】
【我要出去吃，我要出去过结婚纪念日！】
宋则礼：“……”
搞了半天还是要过这个纪念日啊。
最后两人没走远，去了家附近的一家餐厅。
耳边轻柔的乐声和店里略显昏暗的灯光都很有格调，餐桌中间还有烛台和鲜花，林霁和宋则礼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侧。
饭吃到一半宋则礼又听到了那段熟悉的旋律，林霁又在心里哼意面之歌。
以前不敢问，但现在林霁已经知道了读心的事，于是宋则礼开口：“你在哼什么歌？”
林霁看了他一眼，将刚叉起来的那块鹅肝送进嘴里，咽下去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以前学钢琴的时候胡乱弹出来的。”
闻言宋则礼愣了一下。
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林霁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了，但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宋则礼还是打心眼里觉得林霁真的好厉害。
明明只是初学者，但胡乱弹也能弹出这么一段很有记忆点的欢快活泼的曲子，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用吉他复现。
【哼哼……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厉害？快夸我快夸我！】
“你好厉害。”宋则礼毫不吝啬夸奖，“只学了一小段时间就能自己自创曲子了，还能用吉他弹出来，好厉害。”
林霁笑而不语。
【继续继续，好听爱听，多夸！】
他身后那条不存在的尾巴都翘上天了，表情却十分镇定，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他微弯的眼角和压不住的嘴角。
宋则礼继续夸：“我觉得你要是继续学下去的话，一定能成为世界闻名的钢琴天才。宝宝怎么这么棒？能和你结婚我真的是太幸福太幸运了。”
林霁依旧没有说话，抬起胳膊撑在桌子上，用手掌掩住嘴角，有些期待地看着宋则礼，像是希望他能再多夸两句。
烛台上摇曳的烛光映在他眼底，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宋则礼一时失语，双唇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他其实不太会夸人，刚刚那些已经是他毕生所学。
此时此刻面对这双眼睛，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说出一句我爱你。
林霁愣了愣。
他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又看了宋则礼几秒，片刻后宋则礼耳边响起一声：【我也爱你。】
宋则礼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所以才会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心声告诉他，所以他瞬间起了逗人的心思，故意问：“你不爱我吗？”
林霁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没人比宋则礼更懂他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但宋则礼还是哦了一声，道：“好吧。”
“……”
【好吧？你在好吧什么？】
【不是能听到心声吗？别装！】
宋则礼装出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这个读心的能力现在不太灵了，有时候听不到。你刚刚有想什么吗？”
“……啊？”林霁顿了一下，“有时候听不到？”
宋则礼眼神真诚地点了下头。
林霁看他几秒，像是在确认他这话的真假。
最后他只是小声哦了一下，道：“没有，我没想什么。”
宋则礼应了一声：“那你不爱我吗？”
“……”
林霁假装没听到，继续吃饭。
但宋则礼一直在对面盯他，好像他不给个说法就不罢休。迫不得已，林霁只能道：“爱你，我也爱你。别看我了，吃饭！”
【再看我把这盘蘑菇汤糊你脸上！！】
宋则礼终于满意了，目光这才从他脸上转移。
吃完饭回去之后俞芷把那个专家的联系方式给了林霁，两人打了个电话，最后约了在林霁生日那天上午当面聊。
那天早上林霁起得有些晚，险些迟到。
一路上林霁都在用心声抱怨宋则礼，他认为他之所以起晚是因为昨晚他们做得太晚了，宋则礼不懂节制早晚起不来。
但其实昨晚就一次，一次结束后宋则礼就直接带他去洗澡了，林霁起晚的根本原因是他洗完澡后又心血来潮拉着宋则礼看了个电影。
电影看完准备要睡觉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有段时间没见过的那顶兔耳帽子，之前他戴这个帽子出去找温沅还被宋则礼看见了。
找到帽子后林霁将其扣到宋则礼脑袋上，又翻箱倒柜找到一条同色系的兔毛围巾，说什么也要给宋则礼围上。
总之就是像某些逃避睡觉的小孩一样，等实在困得不行了的时候林霁才大字型趴床上睡着。
慢慢的耳边没了任何动静，宋则礼往副驾驶看了一眼，发现林霁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有些想笑，趁等红灯把外套脱下来给林霁盖上了。
他们要见的那个专家叫白霓，在近郊有自己的研究所。
本来宋则礼还在纠结什么时候叫醒林霁，但到研究所门口车停下来之后，林霁自己睁开了眼。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眼窗外，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衣服，伸了个懒腰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快……”
林霁把身上的外套给宋则礼递过去，又说：“今晚我一定早睡，你监督我。”
宋则礼嗯一声，接过衣服穿上。
林霁看了他两秒，问：“你不问问奖励或惩罚什么的吗？”
闻言宋则礼看向他，问：“那奖励和惩罚分别是什么？”
林霁狡黠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
“走了。”林霁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宋则礼摇头笑了笑，跟他一起下了车。
白霓已经在研究所的待客区等着他们了，见两人来，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她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里陈设很简单，林霁和宋则礼坐到靠墙的那个沙发上，白霓站到办公桌旁边翻开什么文件，道：“我看看……喏，这个。这是一个曾经拥有读心能力的人填的问卷。”
说着她将一张A4纸递了过来，宋则礼接过问卷，林霁凑过去看上面的内容，开头几个问题都是为了确认填表人有没有会导致幻听的精神疾病史，剩下的才是有关读心的问题。
“所以就麻烦你也填一下。”白霓重新拿出一张问卷递过来，随后把椅子拉过来坐到两人面前，继续说，“不介意的话能具体讲讲你们的能力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什么契机？”
契机……
并没有。
完全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
林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是突然就有的。”
宋则礼在一旁填表，坐在他身边的林霁和白霓聊天。
白霓问了林霁一些共感相关的问题，等宋则礼的调差问卷填完之后，她道：“不好意思，我需要做个小实验，这样，你们两个背对对方……闭眼也可以，只要看不到对方就好。”
两人闻言照做，都闭上了眼。
再然后白霓让宋则礼掐自己一下，转头问林霁有没有感觉到哪里疼，如此反复试验了三次，每次林霁指的位置都对。
“嗯……”白霓沉吟几秒，又对林霁说，“你现在在心里想一种食物，想那种不正常的口味，比如酸的苦瓜汁之类的。”
【呕，酸的苦瓜汁，听起来更难喝了！】
【嗯那就，苦的黑胡椒意面……也好难吃的感觉。】
“……”宋则礼轻笑一声，“苦的黑胡椒意面。”
这得是多喜欢意面？
白霓看向林霁：“是吗？”
林霁点点头。
“啊……”白霓低头写着什么，写完后她看向两人，“好，暂时就这样，以后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你们。辛苦你们跑这么远，有时间的话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林霁摆摆手：“不用了姐，我们还有事。”
嗯！要回去过生日！
“这样啊……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路上小心啊。”白霓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桌上，继续道，“我送送你们吧，送你们到门口。”
送两人到研究所门口后白霓就回去了，期间林霁问了一下这个能力为什么还没消失，白霓给出的回答和先前给俞芷发的语音内容一样，总结一句话就是感情还不到位。
林霁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思考到底还差在哪里。
难道是宋则礼……移情别恋？！
林霁转头看向驾驶位：“你不爱我了。”
“……”
宋则礼转头看他一眼，“什么？”
“白姐说我们感情还不到位，怎么想都是你的错啊！”林霁理直气壮地说，“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是不是？你心里有别人？”
“……”宋则礼被他逗笑了，道，“冤枉啊大人。”
他发现了，能从别人身上找问题的事林霁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但其实宋则礼和他一样都在怀疑自己，毕竟暴露心声的是林霁，林霁脑子里想什么他都知道，根本没理由怀疑别人。
可他扪心自问，长这么大他只对林霁有这么浓烈的感情，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差在哪里了？
谁也不知道。
两人直接开车去了林霁爸妈家。
虽然嘴上说着怀疑，但其实林霁并没有真心认为宋则礼不够爱他，毕竟这段时间宋则礼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还不至于为了旁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去伤害别人的真心。
路上林霁顺带给温沅发了条消息，让他别忘了去他爸妈家给他过生日，温沅发来一句：[谢谢提醒，但我早就到了]
几秒后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蛋糕盒。
到家之后林霁刚进门就被彩带喷了一脸，他下意识转身往身后的宋则礼怀里躲，闭着眼睛听到一句生日快乐。
林霁睁眼转头，他爸他妈他发小一人手上一个小礼炮，仨人一起轰他一个。
……是积怨已久吧！是蓄意报复吧！
宋则礼也被误伤，身上挂了些彩色的飘带。
他正帮林霁摘去头上身上的彩带，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阿姨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林霁扫了一眼，全是他爱吃的。
因为挑食，所以把他爱吃的凑一桌子实属不易，林霁也很给面子，每道菜都吃几口，一圈吃下来，差不多也就半饱了。
蛋糕是早上俞芷和林继明在外面的店自己做的，裱花算不上很精致，但也挺好看的。
每次生日林霁都等不到天黑，所以他的许愿环节总是显得不够正式，每次都只能靠拉窗帘来人工制造黑暗。
今年也一样，温沅把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拉上，宋则礼把生日帽戴到林霁头上，准备插蜡烛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门铃声。
林继明站起来：“我去看看，你们继续。”
林霁看着他走出去，决定还是等等。
片刻后林继明拿着一个箱子进来，将其放到林霁面前，说：“你的快递。”
林霁看着这个箱子，名字电话确实都是他的，但他最近确实没买过什么东西。
“算了，待会儿再拆。”他把箱子推到一边，说，“我要许愿了，唱歌！”
几人配合地唱起生日歌。
林霁看着蛋糕上已经点燃的蜡烛，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我希望……希望……】
【嗯……希望大家可以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希望宋则礼可以心想事成天天开心。宋则礼你听到了吗？我祝你开心。】
【还有，一直陪着我。我永远爱你。】
下一秒林霁睁开眼，一口气追灭了蜡烛。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突然刺痛了一下，他皱了下眉，但在烛光熄灭后的瞬间黑暗里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突然有人勾住他的小指，在他耳边小声说：“听到了。”
此时窗帘拉开，林霁转头看到宋则礼带着笑意的眼。
他收回视线，几秒后抬头准备切蛋糕。
吃了两口蛋糕后林霁才拿起那个包裹拆开，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
“……”
好了，知道是谁送的了。
他拿出那个游戏机看了良久，最后将其放回盒子里。
温沅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见他放下了，道：“你要是不想要的话我帮你还回去。”
“要啊，为什么不要？他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了。”林霁重新拿起蛋糕，说，“再说游戏机是无辜的，祸不及游戏机。”
而且收礼物不代表原谅，这是之前柯嘉恒本人教给他的。
温沅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临近傍晚，这个短暂且不那么热闹的生日聚会才结束。
林霁和宋则礼要回去，路上开到一半宋则礼才意识到不对，从林霁生日许愿开始他耳边就特别安静，没有心声了。
他看了眼林霁，试探着开口：“你没什么想法吗？”
“嗯？”林霁转头看他，“什么？”
宋则礼如实回答：“我听不到心声了。”
林霁看着他眨了眨眼，思考了几秒，最后伸手过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不疼。
“……等等，能力好像消失了。”林霁惊道，“我不疼！”
“消失了……”
宋则礼小声重复了一遍。
在林霁许愿之后，能力消失了。
林霁许的愿是什么来着？大家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宋则礼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还有……
宋则礼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他不够爱林霁，也不是林霁不够爱他，而是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得到了林霁全身心的爱。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虑，读心和共感的能力迟迟不消失，因为他还没从林霁口中听到“一直陪着我”，以及“永远爱你”。
在某些方面，宋则礼和林霁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比如到家后林霁又把那个游戏机拿出来，随便装了个游戏卡带进去试玩了一下，随后将其递给宋则礼：“这个游戏机我其实已经有一个了，不过刚好，现在我们可以一起玩游戏了。”
宋则礼看着那个游戏机，问：“要送给我吗？”
林霁嗯一声，起身去拿自己原来那个。
“真的要给我？”宋则礼看着他，“可这是……”
“就是要给你啊，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支配权在我手上。”
“……”
宋则礼说不出话来。
林霁拿着另一个游戏机坐到他身边，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玩什么游戏，说着说着林霁突然起身：“要不我再去调杯酒吧！”
“不用麻烦……”
宋则礼的话刚开口，林霁就已经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出去了。临走时他还留下一句：“我给你调点和以往不一样的，你就在卧室里待着，不许出去偷看！”
没办法，宋则礼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卧室。
此刻只剩下自己，宋则礼不自觉又想起不久前他得出的结论。
他不相信自己会得到某个人全心全意的爱，就像刚刚他没办法坦荡接受林霁将生日礼物送给他一样。
他从小就要和人平分东西，一半一半。
玩具，零食，零花钱。所有的一切。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只喜欢他的，他又怎么会不怀疑真伪。
不用和人一半一半的感觉太陌生，有点像小时候宋则礼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时的感觉。
可以随意开关灯，随意开关窗，甚至还可以整天锁着门。
下一秒门边响起两声不重的踹门声。
林霁在外面，说：“宋则礼开门！我没手啦！”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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