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安 易感期


    刘太医莫名其妙被打包送进了将军府。


    叶无忧心虚地热情招待:“易安, 给刘太医上茶!”


    “叶将军可是暗疾有异?”刘太医熟练地打开药箱,掏出脉枕把叶无忧的手抓到面前。


    “暗疾倒是无恙,就是刚才在鸿胪寺门口, 本将军不小心踹坏了一台木制轮椅……”叶无忧悻悻挠脸。


    他也没想到, 工部的东西, 轻轻碰一下,竟然就裂开了。


    好脆弱……


    “那将军的腿?”刘太医在来的路上, 已经听过那四分五裂轮椅的故事,霎时间, 他以为自己听岔了。


    “暗疾在肚子上, 又没有真的伤着腿,本将军没事!”叶无忧在刘太医质疑的目光下起身蹦了好几下。


    刘太医连忙摆手阻止, 他险些被蹦跳的叶无忧撞飞, 朝叶无忧惊恐地嚷道:“暗疾!注意暗疾!将军快停下!”


    叶无忧乖巧地捂着肚子坐回桌前。


    “将军脉象看上去确实比前俩日好了许多,但作为大夫, 我还是得多交待几句, 您孕期已经靠后, 平日可以多走动走动,但是和陛下的房事,需得适当!”离开将军府前, 刘太医忍不住回头又和叶无忧絮叨。


    “本将军知道了……”叶无忧通红着脸, 甩手让易安赶快把刘太医送回家。


    天色彻底暗下, 叶无忧望着空荡荡的将军府,不知不觉走到已经塌过一次床的卧房。


    叶无忧站在门前踱步,紧张地推开门。


    屋内陈设如旧,唯有新换的大床,加固过的床架尤其突出。


    叶无忧飞快地把视线从床架移开, 他在屋内左顾右盼地转了一圈,门缝和暗道后也不曾放过,终于确定屋内无人后,他才唉声叹气地挪到床前坐下。


    “看来,今晚陛下又要半夜偷袭……”叶无忧激动又忐忑地摸着加固过的床架,把自己滚进被褥间,接受了一鸿胪寺新知识的脑子,不一会便不堪重负地失去了全部意识。


    一夜好梦。


    叶无忧抱着被子从床上起身,看着屋外蒙蒙亮的天色脑子一片混沌。


    稍稍清醒些许,叶无忧期盼地往身后空着的那一半床榻看了看——然而身后的半张床平坦整齐,没有一点躺过人的迹象。


    叶无忧闭上眼,不死心地提起另一半被褥嗅了嗅。


    却只闻见满帐寒梅香。


    啊……陛下昨夜没来。


    屋外也没有肥鸽的咕咕声,叶无忧撇嘴起身,对着铜镜敲了敲正在肚子里打拳的小家伙,然后把自己重新钻入和昨日无异的毛茸茸大氅中。


    马车吱呀吱呀地驶过大道。


    已许久没有见到太阳升起情景的叶无忧抱着一兜馒头,神情恍惚地随着日升被马车送进鸿胪寺。


    新的一天,鸿胪寺的同僚们依旧像昨日一样,活力满满地围在门口给叶无忧看新轮椅。


    “这是……?”叶无忧回想昨日轮椅的惨状,抱紧手中馒头,一时不知该不该坐上去。


    一位昨日没见到的同僚激动地跑了出来,推着轮椅滚了两圈又转回叶无忧面前,炫耀道:“今早工部的李大人亲自送来的!说是感谢将军为工部的造物排查隐患。”


    叶无忧不是很理解地抬眼去看门口挤着的其他同僚,发现鸿胪寺卿沈大人已经悄然把自己埋到人堆中,面上尴尬异常。


    叶无忧边感叹自己未减的视力,边知晓了这台新轮椅的由来。


    想来昨夜,沈大人在工部又废不少口舌。


    一回生二回熟,叶无忧坦然坐上轮椅,一路给沿途的同僚发大馒头。


    “陛下赏的面粉,做馒头特别好吃,各位大人来一起尝尝!”


    于是,来鸿胪寺报道第二日,叶无忧和同僚一起围着各式小菜就馒头,解决了早饭。


    叶无忧和馒头美人邂逅的故事,再一次不经意传遍鸿胪寺。


    ……


    萧允安拿着鸿胪寺密探传回来的密报,皱紧眉。


    “叶勉在鸿胪寺,请同僚吃馒头?”


    高肃回:“哎!叶将军和诸位大人吃得可开心了……”


    “他如此开心,朕就放心了。”萧允安神色稍有缓和,不小心捏碎了手边的茶杯。


    高肃身后冷汗津津,急忙走上前查看萧允安圣体。


    这才一个半日没见到叶将军……


    陛下呀!


    高肃不敢吱声,麻溜把桌上的碎瓷处理干净。


    ……


    叶无忧心情舒畅地从鸿胪寺的轮椅上起身,跳上马车去够坐到麻木的小腿肚。


    叶无忧肩宽手长,但碍于身前挺着的肚子,抬起腿也只能摸到接近大腿的软肉。


    唔……前一个月,在床榻上胡闹时偶有抽筋,都是陛下在帮他揉。


    叶无忧垂眸,掀开马车帘帐:“易安,驶快些,我困了。”


    回到将军府,叶无忧一口闷完安胎药后,又把自己闷进卧房。


    白日通过风的房间一丝寒梅信香也没有留下,叶无忧走到连接着皇城暗道的书架前,恼怒地抬腿轻踹。


    今夜,陛下会来的吧?


    来梦里也行啊……


    叶无忧再次从床上睁眼,烦躁地蹬开身上的被褥。


    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安静得可怕,似是察觉自家爹爹心情不畅,只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心,和叶无忧隔着肚皮相贴。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


    萧允安是不是把他忘记了!


    又从鸿胪寺归来,叶无忧怒气冲冲把自己摔进被褥中。


    第三日,萧允安依旧没有出现在将军府。


    叶无忧睡前的恼怒已随着昨夜好梦散尽,化为空落落的失落。


    天尚未亮,叶无忧靠着墙,咬着被褥把自己缩成一团。


    叶无忧昨夜重新留心探查,结果发现屋顶常驻的零一和零一鸽都不见了。


    陛下竟然连对他的监视都偷偷撤掉了……


    是不是因为他借口情蛊做出许多过界的事情,所以被陛下被讨厌了?


    差自己去鸿胪寺,莫不成是因为没什么新花样,吃腻……叶无忧从毛领边里伸出手,拍了两下胡思乱想的面颊。


    叶无忧,不许这样想陛下。


    “易安,宫里有差人来将军府问过话吗?”叶无忧临下马车,突然问。


    易安老实答:“近两日将军回府以后,就没有人来过了。”


    “哦……”叶无忧垂眸。


    第四日,萧允安还是毫无动静。


    而第五日出现在鸿胪寺的叶无忧可谓是面色奇差,看起来像彻夜未眠。


    沈括差点吓出心悸,尽管叶无忧一直否认,但沈括还是固执地认为叶无忧是劳累过度,暗疾复发。


    刚用过中饭,沈括就提早将叶无忧放离鸿胪寺。


    “叶将军,这几日您已明白接待的礼制,明日休沐,您好好养养,暗疾要紧,莫要逞强,十一月初六您能准时到场就行。”沈括看着走三步路一晃的叶无忧格外害怕。


    “牢沈大人挂念。”叶无忧放下车帘。


    沈括看着疾驰的马车心跳加速。


    叶将军本人绝对是位好同僚,就是这暗疾!!!


    哎!陛下啊!将军暗疾缠身您不让他在府中好好养着,霍霍我们鸿胪寺干嘛呀!


    到时将军在鸿胪寺出事,这罪……


    沈括恍惚回屋,准备给叶无忧放几日长假。


    而回到将军府的叶无忧,才下马车,不顾易安劝解,直奔入宫的暗道。


    多思无用,是死是活!他叶无忧要入宫去和萧允安要个准信!


    这俩日自己想这么多,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如去把萧允安捆到面前问个明白。


    反正肚子里有一个小拖油瓶做底气。


    小拖油瓶自豪地在肚子里动了动,叶无忧捂着肚子弯下腰。


    “别闹了,你小子现在力气这么大,再踹爹爹几脚我就更走不快了。”


    一连五日没有受到乾君信香供养,快七个月的肚子闹得很凶。


    叶无忧摸黑扶着暗道的墙走了小半时辰,才终于摸到连接萧允安寝宫的机关。


    叶无忧又锤了两下酸痛的腰肢,然后熟练地移开台上的扶手。


    很快,他听到机关运行的响声。


    书架缓缓移开的刹那,暗道外突然闯入一大股青竹信香。


    太久没有嗅到自家乾君信香的叶无忧腰软了软,他扶住墙重新站稳,调整好呼吸后坚定地迈入萧允安寝宫。


    “朕说出去!你们是听不懂……”屋内的脚步声让正值易感期的萧允安勃然大怒,叶无忧快步站到龙榻前,给萧允安释放安抚的寒梅信香。


    “陛下,是臣,臣一向听不懂人话。”屋内燃着炭火,从湿冷的暗道进到如此温暖的新天地,叶无忧脱下最外层的大氅,挨到龙榻前。


    “……叶卿?”萧允安愣住,直到寒梅信香逼近到鼻尖,萧允安才回过神扶住胀痛的额心,“你今日应在鸿胪寺当值。”


    “您易感期到了。”叶无忧坐在萧允安面前,抬手摸上萧允安微微发烫的额头,他没搭理萧允安的查岗。


    果然就应该亲自来看看,他总算知道萧允安这俩日为何一点音信都没有。


    乾君的易感期也和坤者雨露期一样,一月一来,但乾君比起坤者要稍好一些,无非暴躁易怒,情绪敏感多疑,压下欲.望硬熬比雨露期要容易许多。


    可是萧允安明明有标记过的坤者,何必故意支开自己硬熬。


    “陛下易感期到了,怎么不喊臣入宫陪侍?”叶无忧干脆地伸手去扒萧允安里衣。


    他只是大了肚子,又不是失了信香……


    “臣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叶无忧垂眸调笑,“再晾臣两天,臣就带小拖油瓶去找寻新的乾君继父了。”


    “叶勉,除了朕,你还想找谁!”易感期的乾君脾气一燃就爆,强压自己独占欲多日的萧允安瞬间红了眼,抬手掐住叶无忧养出些肉的下颌。


    第72章 喂药 易感期2


    明黄色的帐纱随着萧允安的起身开始剧烈颤动, 叶无忧的脊背抵在床栏上,被硌得生疼。


    “臣……臣还能找谁?”叶无忧被迫仰着头,身后腺体的灼烫不休, 萧允安易感期的信香, 刺激着两人结下的临时标记, 让叶无忧的身体,也一同滚进火中。


    寒梅信香不要钱般往萧允安身上涌, 萧允安眼底的火越烧越旺,他的膝盖顶在叶无忧身前隆起的肚腹, 闭上眼狠狠咬向叶无忧胡说八道的双唇。


    唇舌交织, 叶无忧只觉自己口中的氧气完全被贴近的乾君掠夺,唇齿间只留下浓郁的, 让人窒息又眷恋的青竹香。


    “朕明明已经送你出宫, 你为何还要回来?”萧允安发狠地抵着叶无忧边喘息边怒。


    “陛下,臣是采花贼, 淫贼嘛, 怎么可能放过陛下易感期这么好的机会。”叶无忧抬手, 轻抚萧允安近在咫尺,因为气愤压抑而微微煽动的睫毛,叶无忧轻松地笑, 为自己的身体还能成功吸引萧允安而窃喜。


    萧允安抵住叶无忧肚腹的膝盖已经移到其他地方, 叶无忧一阵天旋地转, 随着床榻嘹亮的嘎吱声,他的脊背从床栏,移到柔软的床褥间。


    进到床帐内,叶无忧倒吸凉气,他似乎直接咬在了萧允安腺体上, 青竹信香的浓度,让他的身体陷入难捱的热潮。


    叶无忧几乎闻不到自己身上清冽的寒梅信香,被萧允安碰过的位置,几乎留不下除了青竹信香之外的任何气味,明明才偷了一个吻,他便已像被萧允安裹着浸了好几轮。


    叶无忧突然有些害怕,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盯着萧允安面庞的眼睛,却始终坚定。


    “叶无忧,现在害怕也来不及了,朕不会再放你走。”叶无忧的惧意,完完全全地落在萧允安双眸中,萧允安一手抵在叶无忧耳边,另一只手攥紧叶无忧的手腕,放在面颊边,迷醉地嗅被青竹信香吞噬到所剩无几的清冽寒梅。


    像静待许久,终于嗅见猎物气息的猫科猎手,浑身散发着危险迷人的气息,叶无忧突然笑出声,自由的五指轻撩萧允安耳边的碎发,他稍稍偏过头,朝欺压在身上的野兽,露出脆弱的脖颈。


    “臣怎会害怕,所以,陛下要继续吗?”


    萧允安拉下嘴角:“呵,不知羞耻。”


    后颈的腺体,又一次被灌入巨量的青竹信香,叶无忧瞬间失神,脚趾也受不住地痉挛。


    …………


    …………


    帐内的哭喊声,断断续续持续了整整三日。


    萧允安猛然回神,瞧见叶无忧捂紧肚腹的双手,还有发白的面颊。


    大滴滚落的汗珠浸透了叶无忧颅下青丝,被褥上一片潮湿。


    “太医!高肃!去唤太医!”萧允安瞬间慌神,他跌跌撞撞爬下床,哑着身朝殿外高喊。


    叶无忧死死握住萧允安遗落在床边的半片衣角,大腿发紧,咬着下唇颤声道:“陛下,不要走,臣无恙……”


    “无恙什么无恙!怪朕!”萧允安半跪回龙榻前,握紧叶无忧的手,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给还在深陷情.潮的叶无忧继续供给信香。


    尚未彻底消退的易感期硬生生被吓了回去,萧允安欲.望全消,顾不得自己衣裳凌乱,抱着叶无忧,让宫人往龙榻上抱了一床新的干净被褥。


    没一会,刘太医提着药箱,被零一拎着从屋檐上飞进萧允安寝宫,刘太医本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因为一路飞奔,晃下数根碎发搭在鬓角。


    才进屋,刘太医神情凝重地捂住鼻子,皱眉看了眼蹲在龙榻前的萧允安。


    ……糟糕,棘手!


    转到屏风后的龙榻前后,腥膻味更是经久不衰,刘太医又瞧见堪堪披着里衣,脖子上遍布红痕齿印的圣上,刘太医尚未看诊,便大抵猜出是个什么情况。


    刘太医提心跳胆移开视线,往萧允安身前一跪:“微臣叩见陛下——”


    “这时候还行什么礼?快先看叶勉!”萧允安大掌往刘太医肩上一转,着急地把太医推到龙榻前。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掀开帘帐,看清叶无忧的面色后,刘太医还是控制不住黑了脸,他摸上叶无忧的脉,眉心突突直跳。


    叶无忧何止动了胎气!竟然连不该在孕期发作的雨露期都被逼出来了!


    这是有多激烈!!!


    “陛下!您易感期圣体违和,但也要顾及将军的身体啊!将军的肚子都快七个月了,怎么受得住!”平日唯唯诺诺的刘太医,罕见地朝萧允安吼了重话,手忙脚乱地拎起袖子准备给叶无忧施针。


    “都是朕的错,叶勉他……”萧允安皱紧眉杵在床前,身后腺体失控地乱溢信香。


    “劳烦陛下帮叶将军解开上衣。”刘太医胆战心惊回头行礼,恰到好处打断萧允安事后懊悔。


    才解开叶无忧身上里衣,刘太医呼吸一滞。


    青紫交错,有的地方还有新结的血痂,腰侧的淤青更甚,能看出两道明显的掌印。


    这这这!成何体统!!!


    “咳……朕没控制住。”萧允安眼神心虚地往床帐上飘,结果发现破碎的床帐上沾了不少……咳,帘帐好像也该换了。


    刘太医凝重地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肩膀气到发抖,手却能稳稳地地往下扎。


    萧允安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只见数十公分长的细长银针扎进叶无忧的躯体搅了搅。


    叶无忧身体一麻,因雨露期被困住的理智终于回到躯体,他下意识想去敛上遮羞的里衣。


    “将军别动!”刘太医沉声呵。


    叶无忧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被扎满银针,发紧的肚腹疼痛正在缓和。


    “……小拖,不,小殿下他还好吗?”叶无忧后知后觉开始担心,一开口,惊觉自己的嗓音哑得宛如重病多日,叶无忧的脑子仍是一片浑噩,尚未从前三日迷乱的快意中完全挣扎出来。


    “好什么好,再迟几个时辰,就只能催产提前降世了!”刘太医瘫着脸,甩出一张药方给宫人拿去御药房抓药。


    “……这么严重啊?”叶无忧眼眸瞪大,小声嘟囔,“果然太久不抡枪锻炼,本将军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前几月和陛下亲近他都好好的。”


    刘太医闻言没忍住,新下的银针力道略重,扎得叶无忧缩了缩肩头皱眉闷哼。


    “三日,将军和陛下日夜不休胡闹了整整三日!”刘太医听完叶无忧娓娓道来的前因后果,气得胡子朝上吹,“小殿下还能在将军肚子里好好待着,是他命硬!”


    叶无忧被教训得面色发烫,想抓个被褥盖住面庞,身体却又因为银针动不得。


    萧允安准备走入屏风的身体微僵,太医教训叶无忧的话语没有一句敢指向自己,但又好像每一句都骂得极脏。


    “您别说了,本将军下次一定小心。”叶无忧喉结滚了滚,面上赤色烧到耳根,超级小声。


    “将军还想有下次?!”刘太医拔针的手一顿,“先静养三天!少操劳,少走动!”


    “那是不是养三天后就可以……那个了?”叶无忧抓住重点,被骂到失神的眼中倏地亮起微光。


    刘太医震怒:“请将军禁.欲!”


    叶无忧蔫成霜打的茄子,身上银针清空后,抓起被褥就把脸埋了进去,他不死心地抱怨:“怎么这么没用,那陛下下个月的易感期怎么办?”


    “朕可以用药。”萧允安倏然出声,在叶无忧被施针的时候,他已被宫人伺候换上常服,唯有随意披散的乌发略显凌乱。


    叶无忧呆呆看着青丝垂到腰间的萧允安,胸腔被未散的热意砰砰直跳,他回想起自己用药压制雨露期导致的后遗症,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陛下那药吃多了会损伤龙体,怎么行!”


    叶无忧无视萧允安漆黑的面色,拽住刘太医衣角,压低声音问:“梦中可以吗?”


    刘太医气愤地抽回自己的衣袍,冷酷地指着叶无忧的鼻子骂:“将军前些日子就已经肾气两亏,现在您身体内部更是亏空严重,得禁欲数月才能养回来。”


    叶无忧:“怎么要这么久……”


    那他岂不是又无用了?!


    “朕知道了。”萧允安走上前,替叶无忧接过话,他将手搭在忙碌于龙榻前的刘太医肩上。


    刘太医惶恐屈身,摆着手略显无措:“臣知晓陛下正值壮年,龙精虎猛,但后宫尚有空缺,叶将军孕期靠后,臣斗胆,请陛下节制……”


    萧允安同手同脚地迈开步子,瞥下眼,坐到叶无忧旁边,猛挥衣袖冷静道:“刘太医先退下吧,朕明白。”


    叶无忧的目光,又黏在了萧允安身上,他悄悄从被褥中移出一截手臂,小心地把萧允安垂下的青丝往指尖绕,玩得不亦乐乎。


    说话间,安胎养身的苦药被高肃匆匆端入寝宫,萧允安转过身接药,却牵扯到还勾在叶无忧小指上的乌发,吃痛地顿住。


    叶无忧快速抽手,想翻身避开萧允安探究的视线,奈何浑身酸软无力,腰部更是像被百斤大汉踹过般,由内而外地泛着酸痛。


    “臣自己来!”叶无忧见萧允安接过汤勺,瞳孔微缩,连忙抬起手,却只够到萧允安垂下的衣袖。


    “叶卿前几日辛苦又伤身,朕喂叶卿。”萧允安用指背测了测温度,又往嘴中抿了一小口,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高肃。


    高肃见状,扯着快扬到耳根的嘴角,接过药碗,一挥手,宫人便扯了好几个软枕靠垫摆上龙榻。


    “臣本就是陛下的坤者,陛下易感期,臣肯定要来的。”埋在被褥中的叶无忧乖巧得缩成一团,他把手搭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肚子上,轻轻抚弄。


    萧允安不假人手,亲手将叶无忧扶正,往叶无忧腰下垫了两个枕头,带着内力的掌心伸进枕头和腰间,贴着叶无忧酸痛异常的腰轻揉。


    “怪朕太莽撞,朕本意并非如此,朕只是……”萧允安抽回手,瓷勺碰上药碗,叶无忧微怔。


    “臣明白的。”他已是萧允安后宫中人,却在萧允安面前张狂放肆,说要带着皇嗣另找其他乾君,叶无忧换位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萧允安,肯定要把这个大胆的坤者囚起来,等他生下皇嗣,再打入诏狱。


    “发什么呆,张嘴。”萧允安面露忧色,将手中的瓷勺递到叶无忧嘴边。


    叶无忧受宠若惊,敛下眸期盼道:“陛下,待臣生下小殿下,您还会这么对臣吗?”


    我的陛下,您已经快把臣宠坏了,无忧日后,只怕会想要更多……


    “叶卿永远都是朕的叶卿。”萧允安无奈摇头,“休要乱想,先喝药。”


    “嗯!”叶无忧张开嘴,将白瓷汤勺含到舌间。


    苦涩的药液滚落舌苔,叶将军皱紧眉头,盯上了萧允安漂亮微肿的双唇。


    第73章 谋私 从此一人之下


    清甜的吻卷走了舌根的苦涩, 叶无忧喘着气微怔。


    “太太太太医说臣要禁.欲!”叶无忧抬手捂住脸结巴。


    “亲一下应是可以的。”萧允安笑,“朕会保密。”


    甜言蜜语果真是消磨意志最好的糖衣炮弹,叶无忧迷迷糊糊被喂下一整碗汤药, 眼巴巴盯着萧允安嘴角。


    萧允安抬手, 指腹轻轻擦去叶无忧嘴角留下的残留药液, 叶无忧余光瞥见唇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动了动,他下意识张开嘴——唇边忽然被抵上一颗抹着蜜霜的果子, 萧允安指腹轻抵,果子就这样滚进叶无忧齿间。


    叶无忧碰到异物的舌头往回缩, 然而……


    嗯?甜的!


    “朕听说, 叶卿在北疆喝药都要蜜饯,刚才炖药的时候, 让高肃顺手拿了几颗。”瞧见叶无忧稍稍瞪大的眼眸, 以及咀嚼时隐隐流露的笑意,萧允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于是萧允安又在掌心藏了许多东西, 叶无忧眨着眼开了一整天盲盒。


    尽管叶无忧认为自己已经能下床走道, 但他还是听从萧允安的话, 老老实实在床上瘫了三天。


    顺带享受了一把来自皇帝陛下,全方位无微不至的照顾。


    叶无忧最喜欢看萧允安掰馒头,美人陛下漂亮修长的指节掰下一小块白净的馒头边, 送到嘴边的时候, 他的牙齿和舌尖还能不经意擦过萧允安递过来的指节。


    偶尔嗦得太明显, 会收到萧允安眼神的警告,不过陛下的眼睛,瞪起人来也一样好看……


    躺了三天,叶无忧生理和心理都获得了极大满足!


    叶无忧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被关到小拖油瓶落地也不错。


    然而, 没有预想之中的囚禁,在皇宫又休养了三天后,萧允安将他放回鸿胪寺坐轮椅。


    才刚入职鸿胪寺,就休了六七日假,叶无忧看向同僚的眼神保持着一致的愧疚。


    “抱歉,叶勉告假多日,实在是身上的暗疾……他还不太稳定。”叶无忧毛茸茸地坐在轮椅上,悄悄揉伪装成暗疾的闹腾肚子。


    “叶将军说什么呢,陛下前些日子便下旨,您只需在接待使者当日到场便好,您提前两日回来,想来是在养病的时候,也挂念着两日后的北蛮外臣来朝的诸多事宜。”


    沈括劈哩叭啦地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叶无忧听得愣了又愣,回想宫中被陛下亲自照顾的一周,叶无忧不好意思地一个劲点头称是。


    若非萧允安今早提醒他来鸿胪寺转转,他早已把鸿胪寺兼职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果然,自己还不是很习惯京都的就职生活,和军营差太多了。


    又稀里糊涂转了一天,踩着夕阳,载着叶无忧的马车慢悠悠晃回将军府。


    叶无忧刚进门就瞧见规规矩矩侯在门边的两名暗卫。


    不对!暗卫?!


    叶无忧不确定地转过身又看一眼。


    身后却突然传来萧允安的声音。


    “叶卿。”萧允安站在庭院内,背着手,腰上挂了一枚和优容华贵的衣饰完全不搭的蹩脚玉佩,逆着的光晃在萧允安背后,照亮几缕清亮的发丝,在叶无忧看不清的位置,萧允安上下唇稍稍开合。


    “陛下!”叶无忧歪着头,欣喜地小跑蹭过去,“您怎么来了?”


    “朕来陪你用膳。”萧允安抬手揽过一身毛领子的叶无忧,手掌顺着肩膀,慢慢滑到腰间。


    叶无忧一激灵,开始胡言乱语:“陛下又把可怜的御厨流放到臣的将军府了吗?”


    “皇城到将军府新宅无非半个时辰,谈何流放?”萧允安笑笑,“朕也一起到了,莫不成朕把自己也流放了?”


    叶无忧大惊失色:“那怎么行!”


    “叶卿无需多想,朕只是怀念旧宅时光,回来看看。”在萧允安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叶无忧也不似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地拘束,萧允安见叶无忧沉默,生怕叶无忧脑子冒出什么新的东西,他叹口气,“叶卿不欢迎朕回家吗?”


    叶无忧的脑子瞬间被搅乱了,他恍惚着跟随萧允安的步伐,走回萧允安之前居住的小院,院中摆满蓄势待发的烛灯,屋檐边已摆着一桌佳肴。


    叶无忧感觉自己似乎还没从皇城的幻梦中走出来,但他忍不住一口一口吃完萧允安递到嘴边的食物。


    菜肴食用过半,叶无忧小声打了个饱嗝,趴在桌边痴笑地看萧允安开始用膳。


    “朕想同叶卿商量件事。”萧允安坦然面对叶无忧的视线,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格外优雅端正。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臣都愿意,嘿嘿……


    叶无忧直视萧允安面庞,俨然完全忘了圣上威严。


    “等鸿胪寺手上朝贡的事了,叶卿可愿再回宫陪朕?”萧允安学着像普通人一样,去寻求叶无忧的意见。


    尽管最后的答案只会也只能指向一条路,但萧允安还是想亲耳听叶无忧说出。


    “朕不会拘着叶卿,叶卿若想出宫,可从暗道回将军府。”萧允安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叶无忧,又道,“但朕希望叶卿能告知朕行踪。”


    “臣当然愿意!太医说小殿下需要陛下的信香。”叶无忧恨不得和萧允安做连体婴,萧允安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有被萧允安委以暗卫重任。


    叶无忧真情实感地用眼神刺向房檐上方,那位置不知躲了多少零加数字的暗卫,叶无忧前些日子才让易安重新加固了顶上的瓦。


    多他一个暗卫!又不会养不起!


    叶无忧思绪开始乱飞,在嘴角即将下拉出明显幅度之际,他听见了萧允安的声音。


    “嗯,朕让尚衣局给叶卿裁制了两日后的礼服,待会进屋穿上试试。”萧允安满意地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


    萧允安何止裁了一件,他在尚衣局少说压了数十套冬衣,每一件都能遮掩住叶无忧的肚腹让他穿出门。


    还有一些穿不出去的,萧允安暂时并不打算让叶无忧知晓。


    “又穿新衣服!”叶无忧惊讶,“陛下原来还特意来给臣送衣服。”


    自打被萧允安捆回宫,叶无忧从军营带回的几件破旧衣裳,全都不知所踪,他多了一柜子光鲜亮丽的新衣,而且随着肚腹隆起,时不时,就会又多上几件……


    “叶卿要尽快习惯才好,皇城内,不同的场合,自然要穿不一样的礼服,叶卿如今已是身居高位的大将军,朕怎能让外臣使者抓住朕苛待功臣的把柄?”萧允安放下手中碗筷,摆摆手,一应宫人蜂拥而上,将两人前边的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叶无忧皱眉:“臣明白了。”


    见萧允安起身,叶无忧也踹开椅子站起,萧允安把准备搀扶的手重新背回身后。


    叶无忧很自然地跟着萧允安走进出过事故的卧房,刚推开门,叶无忧被里头悬挂的衣裳晃了眼。


    再没有眼力,叶无忧也能认出衣裳上装饰的纹路是金丝所绣,他往前迈的步子僵住:“陛下,您是不是把自己的衣裳错赏给臣了?”


    叶无忧瞪着眼看屋内那身明显逾越礼制的衣裳,倒吸凉气。


    穿完,陛下就有由头去父留子……


    “想什么呢。”萧允安抬手轻敲叶无忧脑门,“朕是要叶卿佩天子剑替朕观礼,这身衣裳配的是剑。”


    “什么?!”叶无忧的心脏不受控制狂跳,试图蹦出胸腔,代天子观礼……那不就是明晃晃告知众人,他叶无忧从此一人之下。


    “陛下,臣惶恐……”叶无忧突然殊荣加身,抱住肚子不知所措。


    “朕的恩典,并非是什么父凭子贵,是叶卿该得。”萧允安笑着抚平叶无忧拧巴的神情,低下头轻啄叶无忧眉心,把挂在床边武器架上的天子剑塞到叶无忧掌心,“别乱想,快去更衣让朕看看。”


    叶无忧一身华贵礼服,身侧佩着天子剑,腰上,脖颈上,环佩叮当,站在接见使臣的大厅内,简直光彩夺目,格外扎眼。


    “沈大人,本将军紧张。”叶无忧握着天子剑的手,俨然满是细汗。


    沈括比叶无忧还紧张,他看叶无忧毫无自知之明,这样一身打扮挨过来,膝盖软了又软,硬着头皮站直,强笑劝慰:“将军放松,待会您见到的,都是故人。”


    果真是故人。


    叶无忧瞧见那北蛮使臣,有三分面熟,感觉好像拿红缨枪.刺过。


    一堆繁杂又看不懂的礼仪过后,那使臣走到叶无忧跟前,刚抬头,额前大滴的汗瞬间滚落。


    “叶叶叶叶叶……”


    叶勉这尊修罗!怎么到了京都依旧阴魂不散!!!


    “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叶勉叶无忧,你别紧张,放轻松,这里不是战场,本将军最近修身养性,不杀人。”叶无忧眯着眼站直,叶无忧身上武将凛冽的气质,让孕期发福的身体不显臃肿,反而令叶无忧看上去越发挺拔,有了一拳能掀翻十个北蛮人的奇妙威压。


    看见叶无忧,不似战场酷似战场,北蛮使臣清楚地记得,自己二舅是如何被叶无忧从马上斩落,叶无忧又是如何攻破他们数座城池……


    一个出使景朝的北蛮使臣,悄悄碎了。


    而叶无忧,跟着走完礼仪后,隐没在角落,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舌战群儒。


    他抬起手,为鸿胪寺的同僚们鼓掌助威。


    一切事了,沈括心旷神怡,主动猫到叶无忧身侧小声说:“多亏有将军在,才让我们又成功敲诈一笔,月末陛下的生辰宴,将军可有什么想在宴会上送给陛下的惊喜?我们可以为将军悄悄以权谋私一回。”


    叶无忧心中媚上的铃开始使劲摇晃,他咽了咽口水,朝沈括展颜一笑:“有。”


    第74章 备礼 陛下,可允臣今夜侍寝?


    叶无忧恼扮采花贼时留下的玉佩已久矣。


    当时他随便抓了一块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塞到萧允安袖中, 并没有想过,那枚蹩脚的玉佩会被萧允安随身携带。


    天知道,叶无忧每次看见萧允安华贵的衣饰间, 坠着自己采花贼的罪证, 有多尴尬!


    叶无忧匆匆逃回北疆时, 原以为玉佩会被萧允安震怒之下摔毁,随后顺理成章露出里面藏着“叶”字标记, 最终他这个采花贼被捉拿归案。


    本来就该被毁尸灭迹的物件,雕工和玉料自然都极为粗糙。


    叶无忧试着和萧允安讨要过多回, 但都被萧允安找各种借口挡了回去, 叶无忧很难不怀疑,这个罪证是不是被萧允安当成了什么……和他心中的馒头类似的寓意。


    回京三月, 身上压着的权誉越来越多, 萧允安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暧昧不明,叶无忧掰着指头想。


    也许, 自己这位由萧允安亲手养成的将军, 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不止是萧允安手中一把随意取用丢弃的利刃, 更是萧允安亲自教授成长的,镇在北疆的棋。


    叶无忧只是萧允安的叶无忧,叶将军的荣耀, 权柄, 全都依附于萧允安, 而他所取得的赫赫战绩,或许也会成为史书中大肆书写的萧允安功绩。


    哪怕没有肚子里的小拖油瓶,在萧允安的偏爱和看重下,在与北蛮多年的交战中,叶无忧的名字, 早已和萧允安缠绵交织,难以分开。


    但是……历经和萧允安同吃同住三月的宫廷幻梦,叶无忧却不满足于此了。


    他不想和萧允安只留君臣之名。


    叶无忧手中,有一块三指宽的和田白玉,玉上飘着几点黄飘花,在军中思念萧允安时,叶无忧不知不觉把它雕成了馒头形状,黄色飘花的位置,酷似指印。


    于是,叶无忧附在沈括耳边,让沈大人帮着在陛下面前的御膳里动些手脚。


    备一道会开花的菜送到陛下身前。


    他要在花蕊中间,藏一枚自己亲刻的馒头玉雕,花开之时,他会送上自己的肺腑之言。


    他已经被拒绝多次,所以这一回,会是他最后一次和萧允安正式表明心意。


    如若陛下再拒……那也没什么关系,继续和萧允安保持现今糊里糊涂的暧昧关系也不错。


    反正……有小拖油瓶在,萧允安总是得多看他这位生父两眼。


    沈括听完,开始头疼,他突然后悔自己的多嘴。


    寿宴的筹备有他,但鸿胪寺不管饭啊!


    去光禄寺跑一趟事小,可是在御膳里做手脚……沈括感觉自己头顶的脑袋似乎也跟着叶无忧一并岌岌可危。


    沈括思来想去,沈括欲言又止,沈括终于开口:“将军,您说,有没有可能,陛下他并不喜欢馒头呢?”


    叶无忧:“啊……”


    绝无这种可能。


    叶无忧在心底小声念叨。


    陛下不喜欢的话,九五至尊,哪里能陪自己顿顿都吃馒头,御膳房什么珍馐不会做?


    但沈括的质疑也让叶无忧醍醐灌顶。


    “大人说得是,宴会上,果然还是要送些珍奇古玩,送个馒头,好像是哈哈哈……”叶无忧尴尬地挠脸笑笑。


    陛下寿宴,明面上还是送些正经贺礼……古玩字画,珠宝玉器什么的吧。


    叶无忧谢过沈括的好意,准备在其它印象更为深刻的地方把馒头玉雕送给萧允安,叶无忧手上其实还有一根白玉发簪,玉质和馒头玉雕媲美,只可惜……


    咳,他雕的龙,缺鳞少角,不大拿得出手,偏偏发簪形状还稍有龙形,私藏也是大不敬。


    叶无忧准备到时去内务府挑个精巧的盒子,给白玉簪马马虎虎镶嵌个金边送出去。


    叶无忧脑子快速转动,眼见着天色将要暗下,他抬手同沈括告辞,忙不迭挤进车舆,让易安驱车行到萧允安跟前见驾。


    陛下此前邀他入宫同住,叶无忧有些迫不及待。


    繁冗的礼服层层叠叠,叶无忧迈入寝宫,尚未来得及卸下天子剑,就被身后的人影拥入怀中。


    “朕想了叶卿一整天。”萧允安将下巴搭在叶无忧肩上,贴着叶无忧耳垂低声说。


    “陛下……这身衣服扎人,您先放开臣。”叶无忧的手还握着天子剑的剑鞘,满身的配饰发冠都还挂在身上,叶无忧只听见耳边一声轻笑,接着,萧允安的搭在腰间的手就从叶无忧握紧天子剑的手臂上滑下手背。


    叶无忧手臂一麻,乱了呼吸,他偏过头,沦陷在萧允安含情脉脉的狐狸眸间。


    身上佩环叮当,冠冕相撞,叶无忧拥着萧允安脖颈,似乎要将短暂分离的思念完全地撞入对方躯体。


    “叶卿会回这里,朕很高兴。”萧允安终于肯放开叶无忧的唇舌,他垂眸欣赏叶无忧因为亲吻而微微发烫红润的面颊,刚得到叶无忧让车驾入皇城的消息,萧允安就赶了回来。


    他埋伏在寝宫,等到了自己的猎物。


    “臣喜欢待在陛下身边。”叶无忧稍稍推开萧允安,捂住胸口平复呼吸。


    “朕的叶卿,做将军,太过和柔,可是会吃大亏。”萧允安满意地打量叶无忧被精心装饰过后模样,终于接近勋贵,失去风霜。


    “哪……哪里的亏?”叶无忧下意识捂屁股磕磕绊绊。


    萧允安微微一笑,重新把叶无忧揽入怀中,用行动向叶无忧解释了年轻的将军在帝王面前,会被如何磋磨殆尽。


    只是相拥,屋内便又溢满缠绵悱恻的青竹寒梅香,叶无忧抬眼看着同样身着华服的萧允安,胸口不住跳动。


    他与陛下共着礼服。


    他和萧允安,将共赴……


    叶无忧咽回不敢说出口的那几字,朝后退了两步,在萧允安面前摊开手:“陛下,今夜可允臣侍寝?”


    “叶大将军请求,朕岂敢不允。”萧允安挑眉,走上前亲手帮叶无忧卸去满身繁冗。


    两套精美华丽的礼服叠在了地上,佩环再次叮当。


    ……


    说是侍寝,其实他也就和萧允安亲了亲,抱了抱,互相摸了摸。


    叶无忧抱住被子从龙榻上起身,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凹陷,摸上肚子叹息。


    陛下又开始忙政务。


    离瓜熟蒂落还剩两月有余,小家伙却动得厉害,叶无忧掀开里衣,果不其然看见小家伙在奋力踹肚皮。


    和肚皮的耸动玩了一会,叶无忧淡然的神色也有些绷不住,他龇牙咧嘴拍向小家伙。


    “你啊,只有陛下在身边时候才肯安静一会,幸好你爹我结实。”


    他一个吃惯了苦的武将都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那些娇养的坤者要怎么抗过肚子里拳拳重击。


    叶无忧扶着腰缓缓起身下床,随便搭了件外袍,悄悄转到御书房外偷吸一缕青竹信香。


    然后才摸去小王爷居住的宫中。


    “小殿下,臣来找您吃酒!”叶无忧拎着糕点和茶壶大声嚷。


    萧承禹啪一声,果断关起房门。


    所谓,闭门谢客。


    偏偏来访的是贼非君子,叶无忧轻松推开门窗,萧承禹的屋子,又报废了一根新的门栓。


    “你皇兄许我来的,不会罚你面壁抄书。”叶无忧隔着窗抬手晃晃茶壶。


    萧承禹闻见茶香,皱紧的眉稍稍舒展开,他挡在门栓报废的雕花木门前,板着小脸像萧允安一般沉声:“皇嫂,请回。”


    叶无忧看得乐呵,听得舒心,伸手毫不客气捏上萧承禹的面颊,然后快速给人喂了一嘴桃酥。


    萧承禹面无表情咽下,冷不丁噎住,目光飘向叶无忧手中拎着的茶壶。


    叶无忧终于成功跨过门楣,然后把糕点糖果和茶壶都压在萧承禹的功课本子上,留下满书印子。


    “小王爷可知陛下喜欢什么?”叶无忧往嘴里塞糕点,假装不经意问。


    “擅自探听帝王喜好,论罪当……唔……”好黏的乳糖。


    “小王爷别总学陛下,年纪轻轻,愁眉苦脸,你皇兄笑起来可好看了。”叶无忧捧着脸荡漾片刻,又道。


    “陛下二十五岁生辰宴,臣想挑些字画,最好是摆上桌名头响一些的,内容也要风雅漂亮,最好还能切合陛下身上的傲然气质。”叶无忧四望打量满屋的字画,只觉头疼,读书人喜欢的东西,他看不懂,他把目光转向屋内一幅雪中红梅,眼前一亮,“不知小王爷可否割爱?”


    “……那是孤六岁临摹所画。”萧承禹嗅不到叶无忧身上的寒梅信香,但从萧允安时不时往未开的梅花园中转猜出,梅花和皇嫂定有关系,大概率,应是信香。


    “臣还以为是哪位名家大作呢。”


    自己的画干嘛挂那么显眼的位置!


    叶无忧窘迫转身,瞧着萧承禹一板一眼的严肃表情眯起眼,字画一道,小王爷年纪虽小,却很通,萧允安每回看见自己的字,总要拎出萧承禹来苛责一下叶无忧这个教育失败产物。


    叶无忧承认,他明知不可为还要多次嚯嚯萧承禹,有几分报复的意图。


    “那小殿下可知哪家古玩店内藏有名贵些的红梅字画?”叶无忧眼珠子滴溜一转,又开始包藏私心。


    萧承禹被茶水呛了呛,不敢置信:“红梅字画?皇嫂怎么不把自己送给皇兄?”


    叶无忧捧起茶杯抬袖掩面,借大袖遮住自己发红的耳尖。


    他倒是想。


    萧承禹继续板着脸一本正经:“……京都正街拐三回有一小巷,里面有位姓顾的先生店内,藏着许多前朝名家的字画,这位先生卖字画,不看钱财看缘分,上回孤遣侍卫前去被轰出了门,说孤心不诚。”


    叶无忧抬起眼皮来了兴趣:“本将军心最诚了。”


    次日,叶无忧软磨硬泡,征得萧允安同意,被几名暗卫护着,带萧承禹从将军府易容出了宫门。


    没见字画,反而连吃数日闭门羹,断断续续来访一周,叶无忧艰难放下对红梅字画的执念,准备还是送上自己亲刻的馒头玉雕,发簪留着宴会结束后,私下诉衷情时候再给。


    馒头玉雕乍一听是奇怪了些,但他可以胡乱给馒头编个期盼五谷丰收的好意头,宴会上让萧允安少失些颜面。


    反正陛下只要看见……就能明白自己的意图了。


    叶无忧美滋滋地想,他察觉身侧跟着的脚步略有迟钝,叶无忧偏过头拉过萧承禹小声抱怨:“小殿下,来一周了,您别是自己想出宫玩唬臣……嗯?小殿下!!!”


    上一刻还在身侧的萧承禹忽然不知所踪,自己拽着个和萧承禹身形相仿的小孩!


    “萧承禹!!!”叶无忧猛地转身,只见巷尾闪过一抹黑色衣袍。


    叶无忧快步跟了上去。


    第75章 绑架 蠢得没脑子的旧仇


    叶无忧跟着黑影转过三四个小巷, 忽地后脊一痛,失去了意识。


    “陛下!陛下不好了!”高肃跌撞着摔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地, 声音尖锐得劈了叉, “叶将军和小王爷被人掳走了!!!”


    萧允安蹭一下站起, 宽大的袖袍哗啦扫落桌上大片奏章,他扶住晕眩的眉心, 定神厉声呵问:“怎么回事?!”


    “小王爷遭了贼手,叶将军去追绑匪的时候, 也不慎遭到暗算, 万幸陛下安排的暗卫有几名已经悄悄沿途做标记跟了上去,现在回来禀报的零五正候在殿外。”高肃声不带喘, 一口气将从零五那听来的事情经过交代完, 面上满是忧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萧允安几步绕到桌前, 帝王呼吸骤然急促, 萧允安眉心突突直跳, 才刚往前走两步,身形猛地踉跄,高肃魂都吓飞了, 连忙扑上前搀扶。


    “叶勉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还去追绑匪!”萧允安厉声呵责, 气急攻心, 喉咙涌起阵阵腥甜。


    他的叶勉,孩子,胞弟……


    “陛下您要先保重龙体啊!老奴乱了阵脚,现在叶将军和小王爷安危全靠陛下定夺,叶将军月份是大了, 但将军一身好功夫陛下是知道的,零一零二也都悄悄跟着,定能护得将军和小王爷周全……陛下!!!”


    “咳……咳咳……”萧允安霎那间头悬目眩,咳出一口污血,他被高肃的声音吼回神,他一抹嘴角,捂住发闷的胸口,重新站直身躯,声色俱厉,“备马!朕要带禁军亲去!”


    “诺!”宫人急急忙忙散开,高肃抖着手从袖中拿出护腕帮萧允安绑紧袖口,一直在殿外候着的零五也麻溜起身寻来弓箭和佩剑,跪在萧允安身前递上。


    仅过片刻,宫门前数百名禁军已集结完毕。


    踏雪乌亮的鬃毛被凛冽的北风吹乱,乌泱泱的人群中,踏雪扬起前蹄,同它的主人一般躁动嘶鸣。


    萧允安顾不上更衣,他身着玄金龙袍,站在踏雪面前,泛白的指节已经攥上马缰。


    追风也早已随着叶勉一块被养在宫中,它站在踏雪身侧,垂着马头低吼,萧允安抬手轻抚追风赤红的鬃发。


    “叶勉不会出事,不会出事。”萧允安对着追风喃喃自语,一旁站着的踏雪垂下马头轻拱萧允安小臂,嘴中发出安抚的呼噜声,萧允安几个深呼吸平复心绪,利落翻身上马。


    关心则乱,萧允安明知自己的叶将军是什么实力,但还是会忍不住乱想,他又往舌下塞了颗药丸,苦涩药味炸开在舌苔,他在逼着自己定神提气。


    叶勉哪怕身怀有孕,也还是叶勉,是需要几十名暗卫才能防住的叶将军,萧允安你清醒些!


    萧允安沉默地踩上马鞍,拉紧缰绳。


    帝王敛着眸,眼底的寒光却遮不住,萧允安终于挥下马鞭,沉声朝蓄势待发的禁军冷静下令:“出发!随朕把小王爷带回宫!”


    “是!”


    马蹄践过黄土,尘土飞扬呛鼻。


    萧允安在漫天黄沙间,隐约又见叶无忧簇紧的眉头,帝王又紧了紧马肚,焦躁的青竹信香混入黄沙中,踏雪扯着脖颈,嘶鸣提速,战马疾驰。


    叶勉!等朕!


    ——


    叶无忧缓缓睁开了眼,他发现自己被丢在一个破旧柴房内,屋内蛛网粘连,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


    好消息,萧承禹也在身边。


    坏消息,两人背对背被捆了个结实,萧承禹还不知何缘故,正昏迷不醒。


    “小王爷,小王爷,醒醒!”手被死结捆得很死,叶无忧只能试着用屁股去拱萧承禹。


    “别嚷了,小屁孩醒不过来。”柴房潦草的木门发出数声嘎吱闷响,叶无忧警惕地望着那扇要倒非倒的破败木门,总觉得这道带着外族口音的招呼有些耳熟。


    “你是胡人?”叶无忧操着胡语平静开口。


    很好,北蛮来访的使臣前脚刚走,后脚京都就冒出一个身份不明的胡人。


    门外的声音忽然听见乡音顿了顿,接着木门便凄惨地倒向屋内,几块木板子发出数声哀嚎的同时,险些砸到叶无忧的脚。


    叶无忧动作迟缓地想要挪动身体,可碍于身后昏迷不醒的萧承禹以及腹中七月有余的胎儿,吃力到额前汗滴滚落,身体也没有挪动分毫,反倒让屁股底下的柴火堆滚落数根木材。


    “叶将军不是向来都称我们为蛮人?”门口蹲着的人没有说回胡语,继续和叶无忧用蹩脚的大景话交谈,语气平淡,不见踹翻木门的急躁。


    叶无忧眯起眼,他出门时都会带着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加上孕期的掩护,在京都街上,几乎不会有人把他和叶勉的身份摆在一起。


    就算是在北疆时,自己的坤者身份不小心暴露,但知情且愿意相信的仍是少许,此人是有备而来,身份不简单。


    叶无忧又动了动手腕,故作轻松试探道:“摩伊斯可汗愿和大景交好,本将军自然要给个脸面。”


    “呵,说的就是好听,你们景朝人做起事来心狠手辣,长着副让人厌恶的嘴脸。”听到摩伊斯的名字,那人咬紧牙关,声音尖锐不少。


    叶无忧奇怪道:“你的意思是,上了战场,还要本将军给你们留情面?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看来是蠢得没脑子的旧仇。


    叶无忧肯定。


    “我们胡人哪怕相争,也不会把自己亲族送去给外邦人做礼,你们景人真有意思。”屋外那道声音突然兴奋地狞笑起来,“叶将军,你说,我要是不小心把你怀孕的事情传开,今后你还能回北疆领兵吗?”


    “这么见不得本将军好,本将军是砍断了你手脚?还是戳瞎了你双眼?”叶无忧不再客气,出声笑道,“真不好意思,杀的北蛮人太多,实在记不清你是哪一个,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将军面前。”


    “叶、勉。”


    那个声音的主人终于肯露面,叶无忧瞳孔微缩,沉声喊出那个早该不存于人世的名字:“虏轫,原来和西南王勾结的,就是你啊,几句话都忍不了,还是一样的沉不住气。”


    “没想到孤还活着吧,你灭我部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落到孤手中。”虏轫黑着脸走入柴房,周身散发着压制意味的乾君信香。


    叶无忧嗅到屋内陌生的信香,面色微变,但没一会神色就恢复如常淡定开口:“还真没想过,毕竟本将军下的都是死手,从不留活口,我倒是好奇虏轫可汗是怎么逃过本将军的暗袭,当夜,本将军可是亲眼看见虏轫可汗的头,在地上打着滚。”


    “你们景人无耻,诱拐我族赤那,孤当然也在你们的军营中,埋了亲信。”虏轫阴笑着走近叶无忧,活像一个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有人提前报信你就一个人逃走,还留个替死鬼给本将军杀,跟着你的蛮人也是倒了大霉,还不如继续跟着摩伊斯。”屋内从虏轫身上散发出来的乾君信香越挨越近,叶无忧嫌恶地偏过头,“杨棯要知道他不知不觉就成了你族人,会晦气地找根绳把自己吊死。”


    虏轫面色变了又变,肩膀气到发抖却还要强撑着在叶无忧面前保持镇静,他蹲到叶无忧面前,扯住绑着叶无忧的绳子将人拽到眼前。


    “孤的亲信,现在还在你们景朝人的军营内,听孤的指示在你们的水源中下慢毒,再过俩月,你们景朝压在北疆的四十余万大军就要毒发了。”见叶无忧终于拉下脸,虏轫高昂起下巴,得意地扯动半边嘴角,“你叶勉趴在地上求孤,孤就告诉你亲信的名字,要是孤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给你解药。”


    “我呸!”叶无忧一口唾沫喷到虏轫面上,抬起尚能行动的右腿,一脚将虏轫踹翻出去,“你当我景朝军医是摆设,看不出你下作的手段!区区几个卧底,早就被老师打发了,你真当本将军傻?”


    叶无忧:“你不如好好瞧瞧,最近和你书信联络的还是不是你埋的亲信。”


    用劲太猛,牵扯到肚子的叶无忧喘着粗气皱紧眉,肚子里的小家伙动得厉害,叶无忧叉开腿坐在地上,隔着衣料都能看清肚皮的耸动的幅度。


    偏偏叶无忧双手被缚,暂时还没有办法安抚小家伙的情绪,只能强撑。


    又一张底牌被毁,虏轫抬手抹掉面上的唾沫,目光森冷地盯着叶无忧,看清叶无忧面上痛苦的神情后,又把视线玩味地移到叶无忧隆起的肚腹上,他把沾过叶无忧口水的手背放到自己嘴边舔了舔:“真辣。”


    叶无忧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的不适瞬间盖过胎动带起的疼痛,感觉自己踹过虏轫的半条腿好像也不能要了。


    靠!画没买到竟然遇见真变态了!原来陛下说的乾君没一个好东西是这个意思!


    “你别过来。”叶无忧嫌恶地曲起腿,身后手腕悄然使暗劲,猛戳这么大动静还醒不来的萧承禹后腰。


    靠!什么迷烟效力这么好,前几月他要有这东西,绑走萧允安就能不费吹灰之力。


    呸呸呸!自己只是采花贼,脑子不要和变态同流合污啊!


    还有小拖油瓶,也不许听!


    虏轫对叶无忧表现出的惧色极为满意,他又嗅了嗅,隐隐能嗅到叶无忧身上极淡的坤者信香,虽辨不出具体是什么,但也足以证明叶无忧还没有彻底归属于某个乾君,他爬起身惊奇道:“肚子这么大,竟还没有被完全标记。”


    “还是说,那位新帝压根不想标记你。”


    身后和自己捆在一起的萧承禹终于有了动静,叶无忧压抑着额头蹦起的青筋低下头。


    见叶无忧肩膀耸动,隐约眼含热泪,虏轫露出胜利者的姿态继续嘲讽:“啧……真被孤说中了,那位新帝根本不在乎你,只想借你的肚子生孩子。”


    虏轫絮叨个不停,叶无忧忍无可忍冷漠抬头:“你烦不烦,陛下喜不喜欢我关你屁事?”


    第76章 早产 生了个小殿下!


    “你以为你那陛下当真喜欢你?”


    “无非是看你有利用价值才睡你, 你和为了平衡朝堂迎进后宫的妃嫔有什么区别?”


    “呵,叶勉你还不如会被送进后宫的妃嫔,你只是个大了肚子的幸臣哈哈哈哈哈!!!”


    虏轫狞笑着扑向坐在柴火垛上, 眼中闪过片刻失神的叶无忧。


    “给我闭嘴。”叶无忧一脚飞踢踹错位了虏轫下颌骨, 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无忧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活动被勒出红痕的手腕, 礼貌微笑,“这么多词, 背下来很辛苦吧?”


    虏轫嘴角溢血, 惊愕地看着不知何时挣脱绳索的叶无忧,喉咙支支吾吾吼些什么, 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全乎话。


    “你当真觉得, 我是被你捆过来的?”叶无忧随便捡起一根柴火,握在手中, “截获你和西南王通讯的那天起, 本将军就在等这一天了。”


    虏轫借起身的动作掏出脚上别着的匕首, 目眦欲裂地刺向叶无忧。


    叶无忧敛眸斜看冲过来的虏轫,孕期看似笨重的身子飞快避过,一柴火棍子敲在虏轫手背上, 击落虏轫手中匕首的同时, 又迅速收力借掌心推向虏轫胸口。


    虏轫又吐一嘴鲜血, 身体被叶无忧聚起内力的一掌推飞到墙上,老旧的柴房墙壁上顿时多了几道裂痕。


    “嘶……”腹中一阵发紧,叶无忧不得不站在原地弯腰深呼吸,他扶住肚子,身后腺体毫不吝啬地释放信香, 试图安抚肚中闹个不停的小家伙。


    “不……不可能!”从墙上滑下来,半倚着墙壁虏轫嘴里模糊不清吐出几个字。


    “叽叽歪歪又说啥?”叶无忧不耐烦地看向还在制造噪音的虏轫,手里拎着沾血的柴火,皱眉扶着腰,骂骂咧咧:“三个月都撑不住的鳖孙,能说出这种充满大景特色的挑拨离间……把你们引出来,陛下便能继续高枕无忧了。”


    柴火棍子毫不客气继续往虏轫头上招呼,溅开一滩血光。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暴击。


    虏轫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瞧向叶无忧的眼神只余惊恐。


    一个大肚子的坤者,将自己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合理吗?


    “本将军需要你一个躲藏的幽魂来提醒我,陛下不喜欢我?”叶无忧肚子似翻江倒海般难受 ,他踹着踹着完全怒了,他踩上虏轫的脸怒呵,“幸臣也好,平衡朝局也罢,要你管!”


    “陛下才不会,才不会……”叶无忧一脚踹开虏轫一动不动的身体,面色黑得吓人。


    萧允安赶到时,正好目击叶无忧脚踢八方的现场,顺耳听到正在被肘击的受害者刺耳的遗言,怔在原地。


    “陛下怎么还不进去?”高肃贴过来低声问。


    “再等等。”萧允安抬手止住高肃往屋内走的动作。


    瘫在地上的虏轫血流不止,只留下微弱的呼吸,叶无忧捂住泛恶心的胸口,摸着肚子弯下腰,看向柴火垛上看呆的萧承禹。


    叶无忧面上沾血,森然一笑:“殿下也怕臣?”


    萧承禹不敢吱声,迷烟的药效尚未完全褪去,萧承禹的腿完全是软的,他慢腾腾挪到叶无忧身旁,扶住叶无忧不住颤抖的腿,小声道:“多谢皇嫂出手相救。”


    叶无忧一愣,看清萧承禹眼底的崇拜,开始磕磕巴巴擦拭面上的血迹:“别,别靠过来,都是血。”


    “孤不怕血……”


    地上的面容一片血肉模糊的家伙竟然还能动,在叶无忧和萧承禹搭话之际,他抽搐着撞向萧承禹,手中紧紧捏着匕首壳鞘,显然是将壳鞘当做了匕首。


    “殿下小心!”叶无忧下意识挡在萧承禹面前。


    屋内打击声又起,萧允安大跨步冲进屋,只见叶无忧把萧承禹拦在身后,叶无忧吃痛地捂着肚子,面色惨白,右脚却能死死踩住虏轫作乱的手臂。


    “哈!还想偷袭,当本将军是吃素的吗?”叶无忧猝然闻见一阵青竹信香,抬起头看见萧允安后更是欣喜地露出笑颜,“陛下!”


    萧允安置若罔闻,他眼底只剩下那个掳走他叶勉和胞弟的匪徒,他冷着脸从身侧抽出佩剑,干脆地挥向朝地上哀嚎不止的蛮人。


    虏轫头颅再次轱辘轱辘滚向墙角,终于死得不能再死。


    “陛下!活口才好继续审讯……”叶无忧低声提醒,他悄然把扶着肚子的手放到腰后,想站直身体,但腹中隐隐的下坠感夹杂着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怎么也站不直。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活口不活口,他都要杀你了!”见叶无忧还惦记要留活口,萧允安的心更是狠狠被揪住,他走上前搀住叶无忧,释放出大量的青竹信香安抚,可叶无忧的面色却没有半点缓和。


    “臣也没事……”叶无忧垂下头,把自己大半的身体靠在萧允安身上,拧紧眉猜测,“就是可能,又动了点胎气。”


    站在叶无忧身后的萧承禹突然嚷出声:“皇嫂的裤子上好像有,有血……”


    萧允安视线急忙下移,只见叶无忧的脚边,已经淅沥沥聚起一小滩艳红的鲜血。


    萧允安面色大变,他抬手摸上叶无忧肚腹,昨夜还柔软的肚子已经开始发硬,萧允安俯下身拦腰把叶无忧抱到怀里,咬牙切齿暗自恼怒:“都见红了,什么动胎气,是要生了!”


    叶无忧抬起头看着萧允安大惊:“什……什么?太医不是说还要再过两个月才会出来?”


    小家伙还会提前出来吗?


    萧允安呼吸急促,胸口不断发闷,他面色也没有比叶无忧好上多少,才刚出木门,高肃就神色严肃地扑了过来,抬手指向早就备好的随行马车。


    “陛下,奴已经让马车停过来了!”


    萧允安三两步抱着叶无忧走入马车内,叶无忧感觉自己肚腹阵阵发紧,紧张地依偎在萧允安怀中,双手搭在肚子上害怕道:“小殿下提前这么久出来,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叶无忧越想情绪越失控,他偏过头低声哽咽:“对不起陛下,是臣没有护好小殿下。”


    “不是叶卿的错,是朕,朕没有护好你们。”只是听见叶无忧的哽咽,萧允安便心痛到难以呼吸,他轻轻拍了拍叶无忧的脊背,颤着声安抚怀里乱想的叶无忧,“别怕,朕带你回宫,有太医在,朕绝不会让你们有事。”


    一行人匆匆驱车回宫。


    叶无忧躺在床上,开始只感觉腹中闷闷地疼,可没一会,疼痛便会忽然加剧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断断续续的疼痛,远比持续不断的痛楚更折磨人。


    刘太医扶在床榻边上,凝重地望着床榻上的棘手场面,他号完脉后转身走出屋,朝萧允安禀报:“将军素日身体极好,虽受惊早产,胎位略有不正,但待臣给将军施针后,孩子正过来就能顺利生产了。”


    “……只要能保叶勉无恙,朕重重有赏。”屋内没有萧允安之前听过的生孩子的大阵仗,只是偶有闷哼,萧允安焦躁不安地往屋内望,几次想进屋都被人拦在屋外。


    “老臣一定尽力保将军和小殿下父子平安!”刘太医急匆匆又转回屋,看着床上大汗淋漓的叶无忧满面怜色。


    “太医,我是不是要死了……”叶无忧从未感受过如此细水长流的疼痛,痛到迷惘后拽着刘太医的手开始说胡话。


    刘太医给叶无忧塞过去几块点心,耐心安抚:“将军别乱想,先吃些东西保持体力,您受惊早产,胎位有些不正,小殿下一时半会下不来,臣要准备给您施针,要还正不过来,您便要受些苦楚了。”


    “下……下不来?”叶无忧瞪着眼,肚子又是一阵迅猛的疾痛。


    “将军别怕,您的身体极好,肚子也不大,只是头胎,又是早产,会慢些,熬过头几个时辰就快了。”刘太医手极稳,几针下去后,他又抬手往叶无忧肚腹上摸了摸,面上终有喜色。


    “几个时辰?你的意思是,本将军还要再痛上几个时辰???”叶无忧绝望地把头往后仰,哀嚎出声,“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爹我要死了。”


    “将军实在疼不必硬忍,喊出声会好受一点,您现在还不是最痛的时候,将军少说话,留些体力,待会能轻松些。”


    “这还叫轻松……本将军断一条胳膊都没这么疼!要死了……啊!!!”叶无忧继续绝望地开始嚷,但一想到屋外候着的萧允安,又不自觉地降下音量。


    又三个时辰过去,叶无忧再度被一阵规律地疼痛折腾得满头大汗,他只觉得肚子忽然开始撕裂般的疼痛,比之前还要疼上千倍,百倍。


    热水一盆盆抱入屋内,又变作一盆盆血水出来。


    “痛……好痛……怎么能这么痛……陛下!陛下!!臣好痛呜呜……啊!!!”叶无忧痛得的脑子里只剩下萧允安,他大腿也控制不住地发颤,他拽着床边的白绳,痛到神志不清,下意识开始嚷他的陛下。


    萧允安紧绷的身体一僵,他一把撇开拦在产房外的众人,冲进满是血腥味的屋子,一眼看见痛苦不休的叶无忧。


    叶无忧毫无血色的面颊上,黏着被汗液浸湿的乌发,萧允安急忙送过去一阵又一阵青竹香,跌跌撞撞冲到床前,握紧叶无忧的手。


    “朕在,朕在,不要怕,太医说已经看见孩子头了。”


    “陛下,臣好痛啊,像是要裂开了……浑身都好痛!”叶无忧满是细汗的手攥紧萧允安的虎口,疼痛一波压过一波,叠加的痛意像是要扯碎他的身体,他麻木地跟着太医的口号用力,但身体却在剧痛的磋磨下渐渐开始无力。


    “都是朕不好,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萧允安恨不得能帮叶无忧分担苦楚,他和叶无忧之间那点微弱的共感,在彼此信香多次交融后,便消失殆尽。


    “陛下,臣好像快死了……您让他们割开臣的肚子把小殿下取出来……”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叶无忧痛得神志不清,他根本听不清萧允安在耳边说了什么,意识开始崩溃,他失声痛哭,勉强睁开眼看着萧允安嘶声哀嚎,“下辈子,下辈子无忧还要喜欢陛下。”


    “什么下辈子!朕不许!朕要你永远陪在朕身边!”萧允安被握住的整条手臂跟着一麻,定睛一看,虎口竟被叶无忧掐出淤青。


    “陛下,信香,快给将军信香!”屋内因为萧允安的到来乱作一团,太医大逆不道地扯着嗓子吼,“将军!最后再用一回力!快出来了!”


    屋内瞬间炸开浓郁的青竹信香,搅动着奄奄一息的寒梅。


    终于,在叶无忧又一声痛苦的呻.吟后,有什么东西从腿间脱离。


    嘹亮的哭嚎声在屋内响起!


    叶无忧的胸膛剧烈起伏,听着孩子的哭声却双目无神,肚子还在痛。


    “恭喜陛下!贺喜将军!!小殿下是个男孩!!”


    屋内抱着孩子的稳婆跪在地上恭贺,萧允安匆匆看了一眼才出生的孩子,挥手让宫人将孩子抱下去照顾。


    他把注意力移回叶无忧身上,萧允安的眼中只剩下床榻上神色迷惘,虚弱至极的叶无忧,比起初为人父的喜悦,他更担心才历鬼门关的叶无忧,他察觉叶无忧握紧自己虎口的手指在渐渐脱力。


    “臣做到了,陛下可要守诺,还要像臣怀着小殿下时一样待臣。”叶无忧朝萧允安虚弱一笑,身体放松下来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太医!快看叶勉他怎么了?!”萧允安捂住钝痛的胸口也面前一黑,他跌坐在地上,半靠着床榻朝屋内刚有空歇脚擦汗的太医嚷。


    跟着陪产了接近四个时辰的刘太医裂开了。


    第77章 表白 晕过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人面上,叶无忧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睡在了熟悉的龙榻上。


    才苏醒的脑子还不大清醒, 叶无忧下意识摸身侧, 去找睡在身旁的萧允安, 摸了个空后又呆呆地搭上自己的……嗯?!


    我肚子呢?!!!


    叶无忧抱着被子起身,扯动到后腰和肚子, 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昨天好像,好像, 生了个孩子。


    “醒了?”萧允安听见动静, 从屏风外走进来,“饿不饿?还是想先看看孩子?”


    叶无忧呆坐在床上, 后腰和肚子在隐隐作痛, 脑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朝萧允安眨了眨眼。


    不一会, 伺候洗漱的宫人端着热水到龙榻前, 叶无忧按部就班地漱口, 擦脸,抱着肚子看向萧允安手中的肉粥。


    “臣……唔,好吃。”叶无忧刚要开口, 萧允安就将盛着肉粥的瓷勺递到嘴边, 叶无忧下意识张开嘴, 用舌头把肉粥卷到口中。


    “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萧允安一勺一勺喂,叶无忧一口一口吃,一碗粥很快见底,叶无忧直勾勾盯着碗,显然还没吃饱。


    “肚子疼。”叶无忧愣愣盯着萧允安老实说, 他抬手拍了拍面颊,对自己肚子空了的事实很不适应。


    “稍晚些,朕让宫人端些热水进来,朕帮叶卿敷一敷。”萧允安放下手中的空碗,握住叶无忧的手,温柔道,“叶卿昨夜辛苦了。”


    “臣,臣是不是生了个孩子?”叶无忧掀开盖着的被褥,看看肚子又看看萧允安,神情恍惚。


    “是,叶卿给朕生了个男孩,哭声特别嘹亮,就是现在还不大好看。”萧允安又帮叶无忧把被子盖回去,抬手从床架上捞了件披风给叶无忧披在身后。


    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睡过去的叶无忧瞬间瞪大眼:“不太好看?!”


    怎么能不好看呢……那可是陛下的孩子!陛下那么好看!自己……自己也不丑吧?


    叶无忧抬手扒着自己的脸开始怀疑自我,萧允安见此忍俊不禁,他知道叶无忧有多在意每个人头上那张脸。


    萧允安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皱巴巴的,过俩天长开就好了。”


    “那……是不是不太像陛下啊?”叶无忧忐忑地看向萧允安,尚未完全恢复的面色还有些不健康的白,看得萧允安心口一钝。


    萧允安将叶无忧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叶无忧的后脊释放信香安抚:“像,特别像,朕让乳娘抱来给叶卿瞧。”


    在叶无忧昏睡期间,萧允安已经安排好了照顾皇子的乳娘和其他宫人,萧允安朝床榻外喊了一声:“把小殿下从偏殿抱过来。”


    “臣还能有机会看孩子?”叶无忧在萧允安怀里蹭了蹭,眼角瞬间湿润,才一会功夫,便已感动得浸湿了萧允安肩上的衣料。


    陛下真好,杀父留子前面,还能让他看看孩子。


    “……又从哪看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也是叶卿的孩子,怎么不能看?”萧允安头微疼,他招呼已经抱着孩子进屋的乳娘过来。


    萧允安从乳娘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小家伙手搭在耳边,睡得香甜,但在嗅到空气中残余的萧允安的信香后,眉头倏然皱得很紧,嘴巴要张不张,似在酝酿一场嘹亮的嚎叫。


    叶无忧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和襁褓中的婴儿似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只看了一眼心便软了。小家伙皮肤虽泛着红,但被肉嘟嘟脸蛋包裹着的骨相肖似萧允安,一打眼便能看出是萧允安的孩子。


    叶无忧试着给孩子送了些许寒梅信香,小家伙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睁开了一对清亮的乌黑眸子,他朝叶无忧咯咯笑了起来,蜷在耳边放两只小手朝着叶无忧的方向够。


    “啊~啊~”见叶无忧迟迟不动,小家伙着急地从喉间发出声音,面上的欣喜表情也转变成要哭不哭的模样。


    小家伙皱着苦瓜脸,在扭头瞧见萧允安之后,更是皱做一团,整个小身体猛地颤了颤。


    “这小东西,为了让叶卿抱抱,竟然吓朕。”萧允安撩起嘴角,把襁褓递到叶无忧面前,轻声询问,“要抱抱他吗?”


    小家伙闻言,也把注意力移回叶无忧身上,继续朝着和自己相伴七月的叶无忧伸出依恋的胖手。


    叶无忧哆嗦着手臂接过,小家伙很轻,像没有重量一般,叶无忧屏住呼吸不敢使劲,他跟着萧允安的动作试着晃了晃臂膀,然后惊叹道:“他怎么这么小!脑袋还没臣拳头大。”


    “再大些岂不是要让叶卿受更多罪,七个月就五斤八两,够了。”萧允安抬手去逗叶无忧怀里的孩子,然而手才刚伸到孩子嘴边,就被小家伙凶神恶煞地咬到了嘴中,萧允安挑眉,“怪了,他似乎格外抗拒朕,朕长得很吓小孩?”


    说罢,萧允安故意沉下脸,朝着小东西猛然一倾,小家伙顿时害怕得拽紧了叶无忧胸前的衣领,把脑袋偏向叶无忧嗷嗷哭出声。


    叶无忧顿时手足无措,手臂晃了又晃,几乎差点要把小家伙从臂膀间晃飞出去,他求助地看向萧允安,着急道:“他他他他还会哭……”


    萧允安正在玩味摩挲下巴,他忽然贴近小家伙的耳边,低声威胁道:“再哭,朕就把你抢回来抱在怀里。”


    小金龙:“……”


    哭声骤停,但还是憋不住时不时抽噎下鼻头。


    叶无忧看了一眼面色越来越黑的萧允安,急忙给怀中的小家伙找补:“陛下圣威难测,吓到小拖……小金龙。”


    话到嘴边,某个乘龙翱翔的梦突然涌现脑海,叶无忧不知不觉改了口,望着怀中的小家伙囔囔道:“啊……梦里的那条漂亮金龙是你啊。”


    “什么金龙?”萧允安倒也没有真怒,他只是稍有无奈。


    小东西从在叶无忧肚子里就怕自己,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萧允安还是忍不住郁闷。


    “唔……臣还不知道怀上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条长得很像陛下的漂亮金龙,驮着臣在天上飞了一晚上。”叶无忧声音很低,怕又吓到怀中的小家伙,没想到小家伙听完叶无忧的话,又咯咯笑了起来,叶无忧又轻轻晃了晃臂膀,也朝小家伙笑,“后来醒了,便忘了。”


    “这么说来,朕好像也梦见过。”萧允安眯起眼,又把脑袋凑到小家伙面前,那指尖戳弄小家伙吹弹可破的柔软肌肤。


    “陛下也梦见过?小金龙也驮着陛下在天上飞吗?”叶无忧眼前一亮,猛地抬头,差点撞上萧允安额心。


    “不,他缩在池水中吓朕,朕以为是妖孽,呵退了他。”萧允安了然地扬起嘴角,把指尖移到小金龙唇边,用满是“再咬一下”的眼神盯着襁褓中的婴儿,“原是为此,记恨上朕了。”


    小金龙只好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无忧,拽住叶无忧衣领的小手滑出嘶嘶声。


    “陛下多想了吧,梦而已,小家伙那时候还在臣肚子里呢。”叶无忧想起那个美妙胎梦后,对臂膀里的小家伙越发爱不释手,下意识开始嘬嘬嘬,在心底却窃笑默念:和爹爹一样的小捣蛋鬼。


    “叶卿怕什么?朕又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更何况那还是叶卿和朕的孩子。”萧允安失笑,对面前迅速报团的一大一小毫无办法。


    “听到了吗?陛下说不会和你计较,快朝陛下笑笑。”叶无忧举起小金龙抬向萧允安,小家伙犹豫了足足十秒,才抗拒地朝萧允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萧允安:“……”


    萧允安把襁褓推回叶无忧怀中,无奈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在你爹爹怀里倒是比朕还美。”


    小金龙终于离萧允安又远了许多,小小的身体整个放松下来,他亮亮的大眸子一直盯着叶无忧的面颊看,又时不时偷瞥看萧允安一眼,然后咬住了自己的指头,咿呀咿呀朝叶无忧胸口拱。


    “诶诶诶!不要乱动啦,爹爹我要抱不住你了。”叶无忧说完,心虚地看了萧允安一眼,见萧允安仍旧满目慈爱,把目光快速收回,继续艰难地调整臂膀中襁褓的位置,最终,叶无忧还是被乱拱的婴孩折腾得朝萧允安求助,“陛下……臣没办法了,衣裳都乱了……”


    叶无忧除了刚才新搭的披风,身上只穿着一件干净的素白里衣,被小家伙拱了许久,领口微开,藏在衣服里头的肌肤欲盖弥彰地从缝中显露出来。


    “孩子饿了。”比叶无忧多做了一日新手父亲的萧允安看起来经验很是老道,他朝叶无忧衣襟处看了一眼,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口唾沫。


    “饿了那怎么办啊?他这么小,能吃什么?”初为人父,叶无忧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萧允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朝候在一边的乳娘招手:“朕先让乳娘抱下去喂奶。”


    奶奶奶奶奶……?!!


    叶无忧呼吸一滞,想到孕期时,被萧允安帮着解决的胀痛,面色后知后觉开始发烫。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陪伴小家伙直到断奶?


    “陛下,臣之后可以时常入宫探望小金龙吗?”看小家伙被抱远,叶无忧恋恋不舍地把视线移回到萧允安面上,他很认真地看着萧允安,目光躲闪,“就看看,不多待。”


    那对躲闪的眸子,莫名让萧允安觉得心颤。


    “叶勉。”萧允安沉下声。


    “臣,臣在!”突然被直唤大名,叶无忧连脊背都跟着一僵。


    “你是不是对朕有什么误会?”萧允安握紧叶无忧的肩,轻拍安抚叶无忧颤动的身体,“朕不会独占你的小金龙,叶卿永远都是他另一个父亲。”


    “臣谢主……”


    叶无忧尚未开口,柔软的触感又堵回他未尽的话语,萧允安没有深入攻城略池,止住叶无忧的话头便松开了唇舌。


    “你先别谢。”萧允安面带愠色。


    叶无忧惶恐地摸上自己拔凉的脖颈。


    “朕也不砍头。”萧允安看见叶无忧小动作更是闭上了眼,“朕登基虽不足一年,但也未曾砍过哪个大臣的头,更何况是朕看着长大的叶卿。”


    萧允安:“叶卿于朕,是不一样的。”


    叶无忧抬眼看着萧允安,捂住自己乱蹦的胸膛。


    是……是他想着那种不一样吗?


    “陛下待臣的好,臣都知晓。”叶无忧捏起空无一物的掌心,萧允安在他怀上龙胎之后,在里面放了太多的东西,把他架上了一个从不敢企图的位置,也激起了他贪婪的野心。


    萧允安是天上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烈阳,是他心底永远的明君,触之即伤,他本该潜于阴影之下,安然度过一生。


    可叶无忧忍不住,忍不住以自己的萤火之辉靠近太阳。


    哪怕最后遍体鳞伤。


    至少有过。


    “不,你不知道。”萧允安把自己的手贴上叶无忧抬起的掌心,攥紧叶无忧摊开的四指,“朕重用你,赐你军权,你怕朕只是试探;朕欢喜你平定北疆,为你设宴,你胆战心惊,误以为是要削你兵权的鸿门宴;朕喜爱你,想让你一人之下,你又要觉得是朕在收集你逾矩欺君的证据……”


    说到最后,萧允安都被叶无忧气笑了。


    “朕不说个明白,叶卿只怕是,哪天一拍脑门,又要消失在朕眼前。”


    “臣不敢……”叶无忧心虚地低下头,空闲的手藏在被褥下,紧张地攥住里衣衣角。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一天看不住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允安扶住额心苦笑,“叶勉,朕是天子,若想夺权,何须费那么大劲把你架上那个位置,你是朕捧上来的将军,你的一切,全都归咎于朕,朕若真想杀你,一句话就够了。”


    “所以,陛下您终于……要杀臣了吗?”叶无忧抬眼,眼中是雀跃过后的释然,是暗藏着无尽伤情的期盼。


    “朕杀你做甚!”萧允安心脏猛猛一抽,抬手一掌拍向叶无忧脑袋,顾惜着叶无忧刚产子的躯体,没敢用力,更像是在叶无忧头上轻轻按了按。


    “……臣拥兵自重,每日酣睡帝王身侧,馋陛下身子,还自作主张给陛下生了个孩子。”叶无忧垂眸掰着手指头细数,惊觉自己竟如此放肆!


    “是啊,叶卿数次欺君,前有扮做采花贼绑架圣上,后有带着皇嗣潜逃北疆,真是让朕恨得咬牙切齿!”萧允安顺着叶无忧的话往下数落,嫌不够,又给叶无忧加了条新罪责,“怀着龙嗣还不安分,以大将军之身秽乱宫闱,害朕难以准时早朝。”


    叶无忧倏地红了面,他磕磕绊绊抬眼问:“那……陛下准备何时将臣打入诏狱?总不能今夜就让臣血溅龙榻,怪不吉利的……传出去也不大好听,听上去像马上疯。”


    “呵,朕岂敢把叶大将军放进大牢,打入诏狱事小,若哪夜朕又不慎招了身染寒梅信香的采花贼,那事可就大了。”萧允安欺身逼近叶无忧,用拇指挑起叶无忧下巴,眉下一双含情狐狸眸,写满势在必得,“那采花贼,要是又给朕搞出个孩子,岂非大患?”


    “那,那陛下要怎样?臣如今虚弱无力,任陛下宰割,虎符藏在将军府被塌过的床底下,陛下要杀臣,恐怕得尽快,再晚几月,小拖油瓶就记事了。”叶无忧艰难地把目光从萧允安深沉的眼底移开,心脏砰砰狂跳,“杀晚了,恐怕对陛下父子和睦不妙。”


    “叶勉。”萧允安的手指从下颌移到面颊,乾君温热的掌心移上叶无忧面颊,他凑到叶无忧耳边轻笑道,“朕想如何,叶卿当真不知?”


    叶无忧呼吸凝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中瞳孔地震,他面上的绯红瞬间染到脖颈和耳根,叶无忧咬紧牙关,红着眼摇了摇头:“臣不知。”


    “朕想,叶卿从此只为一人之下。”萧允安炙热的呼吸,喷在叶无忧唇边,萧允安一手捧住叶无忧面颊,一手握住叶无忧手腕按向自己胸膛,他的双唇近到稍稍低头就能贴上叶无忧的面颊,萧允安清了清嗓,郑重开口,“不知叶卿可愿做朕的心上人?”


    “臣……臣……臣……”叶无忧激动到难以呼吸,他捂紧胸口,张开嘴大口汲取龙帐内稀薄的空气,可却只能嗅到淡淡的青竹香,他双唇微张,正欲答应的话语未落,倏然呼吸急促,脑袋眩晕,白眼往上一翻,倒在了萧允安臂膀间。


    “叶勉!!!”萧允安抱紧倒在怀中的叶无忧急切地朝帐外怒吼,“传太医!!!”


    第78章 回应 送出定情信物


    “将军, 醒醒,再装下去您不会有事,但老夫脑袋得先落地了。”憔悴的刘太医感觉自己十分命苦,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 陛下召见那日, 怎么就偏偏只有自己当值。


    叶无忧眉峰微微耸动,艰难地睁开了自己万分沉重的眼皮。


    此时, 距叶无忧呼吸困难晕眩过去,已过一个半时辰, 距叶无忧恢复意识, 也已过半个多时辰。


    叶无忧的眼珠子在眼眶内轱辘轱辘转圈,他稍稍朝龙帐外偏过头, 探了一圈, 发现目之所及,只剩刘太医一人。


    “陛下呢?”叶无忧把被褥拉过面颊, 只露出一对怯怯的眼眸。


    刘太医:“被高公公劝回御书房操劳了。”


    叶无忧眨眼:“本将军能下地了吗?”


    “可以下床稍加走动, 但前三日还是静养最佳, 不可剧烈运动。”刘太医卷好银针,拎起药箱准备去御前告退,“将军既然醒了, 那我也先告退了。”


    然而, 才拎起药箱, 刘太医便被突然坐起的叶无忧拽住了衣角,他看着满面春色的叶无忧倒吸凉气,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刘太医,本将军想麻烦您一件事……”叶无忧捏着刘太医的衣摆小幅度摇晃,“求您了。”


    ……


    半个时辰后, 零一从暗道内鬼鬼祟祟钻出个头,叶无忧站在架子后,偷偷摸摸接过零一手中用锦盒包着的玉料,感激地朝零一摆手。


    “谢谢零一,本将军会记得的。”叶无忧难得和零一如此客气。


    零一不敢置信地极速后退,生怕叶无忧下一句便要坑害自己。


    在叶无忧身上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拿到想要的锦盒以后,叶无忧把盒子夹子腋下,一手扶着酸痛的腰,一手捂着还在阵阵发紧的肚子慢腾腾挪回龙榻。


    一边挪一边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生孩子果然很遭罪,难怪在军营时,杨棯和军医会是那样的表情。


    叶无忧迫不及待打开锦盒,看着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馒头玉雕和金龙发簪愣神,没一会儿,面上又重新烧成赤色。


    激动到晕过去,对武将而言,十分丢人,但他才刚遭生孩子的罪,身体虚弱一些,也是合理的。


    叶无忧只要回想起萧允安凑到眼前的面庞,呼吸就不受控制地急促,他握紧手中准备寿宴告白用的馒头玉雕,低着头,嘴角不住上扬。


    从十四岁起,频频推开自己的萧允安,终于对自己松口了。


    果然,那些话本子说得没错,两个人睡久了,真的会日久生情。


    九五至尊的陛下,竟然,竟然在请求自己做心上人!


    叶无忧倏然又觉呼吸困难,他急忙把头够到龙帐外,平缓自己胸腔内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而在御书房的萧允安,草草扫过几本奏折后,也停下了笔,开始盯着高肃才奉上的茶发呆。


    “朕和叶卿说那些话,是不是太突然了。”过了许久,萧允安又开一本奏折,却没有拿起笔,反倒吐出句没头没尾的怨念。


    突然?您和叶将军孩子都会哭了!还突然呐?


    但高肃只敢心里想想,他摸了摸手中的拂尘眯起眼笑道:“陛下实在多虑了,将军肯定是高兴才晕的。”


    “又或许是羞怒交织,毕竟朕,天威难测。”萧允安彻底没了看奏折的心思,他把才翻开的折子又撂回桌案上。


    高肃闻言跺脚干着急,只觉叶将军奇特的脑回路传染性太大,才一会功夫,就把陛下带偏了。


    “将军哪会对陛下发怒,奴这么多年瞧得真真的,将军对陛下,绝对是那种心思。只是将军身子太虚,才在蛮贼那受了委屈受惊早产,刚睡了一觉还不清醒被,又在陛下这收到大喜事,将军这个孩子怀得辛苦,身子骨哪能和之前比较,太高兴了才晕在陛下怀中。”高肃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掐着手算了算,硬着头皮继续劝,“奴猜呐,将军现在该醒了,陛下可要去看看?”


    高肃话音刚落,外边的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刘太医拎着药箱候在御书房门口。


    不等刘太医告知,萧允安先一步开口急问:“叶卿的身体如何了?”


    “回陛下,将军的身体已无大恙,只是产后情绪难免多有起伏,容易思虑过甚,恐怕要请陛下多多担待。”刘太医从脑子里掏出许多漂亮话明里暗里劝诫,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休沐日。


    “朕知道了,朕多包容便是。”萧允安又看高肃,“送刘太医出宫罢。”


    刘太医拎起药箱,高肃硬生生从拎箱的动作中,看出刘太医的欣喜过望。


    “高公公,您是陛下身前的红人,可要劝住陛下,近一月万不可和将军亲近!”临到宫门前,刘太医又忍不住回头提醒。


    高肃大为失望地点头应和:“奴家知道啦。”


    ——


    已近黄昏的寝宫内,叶无忧刚从零一口中得知,萧允安取消了五日后的寿宴,换作休沐。


    叶无忧正垂眸思索所为何故,高肃掐着嗓的通报声抢先一步杀入耳中。


    “陛下到——”


    叶无忧匆匆把手中摩挲了许久的玉雕塞到枕头下,抽着气龇牙咧嘴地往床边靠,在萧允安视线看过开的一瞬,痛苦地迈开腿准备下床。


    “臣参见——”


    “叶卿免礼!”萧允安疾步走上前,搀住刚挪到床边的叶无忧。


    叶无忧低头,看见和萧允安交缠的袖口,面上一红,飞快地扭过头遮掩情绪。


    萧允安也被叶无忧的羞涩感染,僵着身体收回手,干巴巴问道:“多少先吃些东西,朕让人传膳。”


    “臣谢陛下体恤。”叶无忧用两指卷着袖口轻轻点头。


    桌上摆了一桌补血补气得佳肴,萧允安搀着行动困难的叶无忧从床榻上下来,把人裹进厚厚的大氅间。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叶无忧晕厥之前互诉的知心话,客客气气地吃完了晚膳。


    “朕抱叶卿回榻吧。”萧允安见叶无忧放下碗筷,微微一笑询问。


    “好……”许是饮的鸡汤太热,叶无忧红着耳根,朝萧允安张开双臂。


    就算两人借着欲.望的潮涌什么都发生过了,但戳破那层窗户纸后的两人,却都羞赧得像初尝情字滋味的少年。


    萧允安坐在床边盯着叶无忧抿紧的双唇,迫切地想要得到叶无忧的回复,他清了两下嗓:“朕之前的……叶卿可想好了?”


    叶无忧心如擂鼓,十分忐忑地抬起头,他把手钻进藏着玉雕的枕头底下,不确定地问:“陛下先前所言,不会是哄臣开心的吧?”


    “是因为小殿下吗?”见萧允安怔愣,叶无忧攥紧了手中的玉雕。


    “叶卿还要朕说多少遍,朕喜欢叶卿,只是因为叶卿!和其他无关!”萧允安难得失去冷静,他伸手拽住了叶无忧还搭在腹前的右手,碰到发烫的指尖后,后知后觉地弹开了自己的手掌捂住嘴,目光瞥向龙帐,低声,“叶卿可以慢慢想,朕没有逼迫的意思。”


    “陛下。”叶无忧忽然把头靠了过来,整个人在床榻上转了半圈,把自己靠在了萧允安胸膛前。


    叶无忧清晰地听到,萧允安胸膛里心脏剧烈的起伏,正逐步和自己趋同。


    一枚又温又凉的玉器被迅速塞进萧允安手中,萧允安一愣。


    叶无忧卷着袖口,目光移向帐外,面颊飞着紧张的红晕:“这便是臣的答案。”


    萧允安握紧玉雕,用长期握剑磨出的老茧去探查玉雕的形状,答案很渺小,只需松开就好,只要松开了,就能一目了然,但萧允安还是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小条缝。


    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黄点,萧允安短暂地疑惑半晌,他抬起头,和叶无忧目光短暂交接。


    “继……继续开。”叶无忧心虚地移开视线,话语也是磕磕绊绊。


    萧允安深呼吸,下定决心,唰一下打开了手掌,掌心中活灵活现的馒头就这样撞入眼帘。


    “这是……手印?”饶是再紧张的心情,萧允安看见手中带着黄手印的馒头也忍不住笑出声。


    叶无忧还在玉雕上下穿了孔,绑上了掺着金丝的漂亮绳结。


    “……”叶无忧抿着嘴一言不发,他果然,还是被取笑了!


    都怪自己这糊涂脑子!送什么不好,给馒头美人送个大馒头……明明连沈大人都提醒过自己,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馒头的。


    “臣拿错了!”叶无忧被萧允安笑得发怵,作势要抢回萧允安手中的馒头,萧允安抬手轻轻一避,叶无忧便把自己送进了萧允安怀中。


    “早知两个馒头便让叶卿记这么久,朕当时应该换些其他东西。”萧允安把叶无忧抱上自己腿间,欢欣地把头埋在叶无忧颈窝。


    因为刚产子的缘故,萧允安不止嗅到了羞赧的寒梅,还有淡淡的奶香。


    “是,珍馐吗?”叶无忧拧紧眉,“那可不好刻,幸好只有馒头。”


    萧允安又一愣,他终于想明白,叶无忧为何会对那两个馒头如此念念不忘,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施舍,可于叶无忧,那两个馒头,或许就是救命之物。


    萧允安的心又开始发紧,当年若是一念之差,他便失去了现在的叶无忧。


    萧允安把手掌搭在叶无忧后脑勺,强迫叶无忧和自己对视,略微强硬地重新开口:“朕不明白,朕要叶卿亲口说。”


    叶无忧瞪大眼,而萧允安将面颊又凑了上来,近在咫尺的狐狸眸眨了又眨,萧允安舔了舔双唇:“叶卿,说你喜欢朕,不喜欢馒头。”


    叶无忧:“……”


    好过分啊陛下!!!


    叶无忧又感觉自己开始难以呼吸,但这一回,他才喘了两下,萧允安便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带着青竹信香的气息渡到唇中。


    一切尽在不言中。


    “臣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叶无忧埋在萧允安胸前哽咽,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等到将自己逼成了采花贼。


    “不是梦,朕是叶卿的,叶卿更是朕的。”萧允安照顾着叶无忧起伏不定的情绪,轻柔的吻贴上叶无忧眉心,又刻意补充道,“无关其他。”


    “陛下!臣也喜欢陛下,一直都喜欢!”叶无忧呼出自己心中憋了一整日的答案,他摊开紧握的掌心,露出手中蹩脚的白玉金龙发簪。


    “陛下……喜欢的吧?”手中的玉簪长得实在惨不忍睹,叶无忧听着萧允安沉重的呼吸声,忐忑不安地偏过头。


    “朕……”


    “哇——”


    偏殿突然传来阵阵响亮的哭嚎声,乳娘抱着哭嚎不止的小金龙,在殿外紧张地踱步。


    第79章 捂嘴 世界上最好的叶卿


    听见孩子哭声, 叶无忧和萧允安急忙分开,连衣摆都没有重叠。


    萧允安坐在床边理了理被叶无忧蹭乱的衣襟,抓过叶无忧手中的玉簪插到发间, 平复了数下呼吸后, 才朝殿外沉声道:“把小家伙抱进来。”


    叶无忧一愣, 盯着萧允安头顶上蹩脚的白玉金龙发簪,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陛下喜欢他, 所以也喜欢他的发簪。


    虽然被不合时宜的小拖油瓶打断了陛下的答复,但萧允安用行动告诉了自己答案。


    生产第二日, 叶无忧还不习惯空落落的肚子, 他的胸口也开始微微发胀,但他对做父亲这个事情, 依旧没有实感, 他看着萧允安手中哭闹不休的小家伙,不知所措地皱紧眉。


    “臣和陛下都不爱哭, 他怎么总是哭?会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叶无忧低头看着自己尚未完全平坦的肚腹, 垂下眸, “本来还要在臣肚子里待两个月的,都怪臣不好。”


    话虽如此,但再给叶无忧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依旧会毫不犹豫以身犯险, 帮萧允安引出潜伏在京都的后患。


    没想到的是, 小家伙在听到叶无忧的话后,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怯怯地看着萧允安,抬起一只小手指向叶无忧的方向。


    “早上还怕朕,现在不怕啦?”萧允安晃着眉眼酷似叶无忧的小家伙, 欣慰地撩起嘴角,他把孩子抱到叶无忧面前,“瞧,他也听不得叶卿说自己不好,非要领着朕过来。”


    “你也认同朕,觉得叶卿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对不对?”萧允安把襁褓往叶无忧眼前递,小家伙认真思索了片刻,竟然真的坚定地点下头,然后朝叶无忧伸出手咯咯笑。


    “陛下!不要乱教小拖油瓶!”叶无忧听出萧允安言外之意,低头一赧。


    “朕不过实话实说。”萧允安眯起眼,朝叶无忧微微一笑。


    笑得叶无忧捂紧胸口,瞪大和小拖油瓶如出一辙的眼珠。


    他好怀念严肃正经的萧陛下,和自己袒露心意后的萧允安,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多说几句,叶无忧就觉自己的心脏开始乱跳。为了转移注意力,叶无忧朝小家伙伸出一根手指。小拖油瓶咿呀两声,抬起肉嘟嘟的手掌,把叶无忧的手指攥在了手中,在嗅到是叶无忧的气息后,小家伙不再乱动,把手蜷回耳边,心安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他睡得好快……”叶无忧抽出小拖油瓶捏住的手指,替换了一小节襁褓布料,他碰了碰小拖油瓶的面颊,东戳戳,西捏捏,哪哪都觉得新奇,小拖油瓶在叶无忧手中,不像刚诞下的婴儿,倒更像一个会哭会闹的新玩具。


    “他昨天才和叶卿分开,现在待在爹爹旁边,自然是最安心的。”萧允安及时收敛思绪,压平嘴角。


    “话虽这么说,臣还是好担心,陛下你看,他这么小,脑袋都不如臣的拳头大,感觉用指头弹一下就会碎掉……”叶无忧还真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手指离得远远的,不敢真的靠近。


    萧允安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叶无忧真能干出弹孩子脑瓜这种事。


    他的叶卿,心性向来如孩童一般单纯,活泼好动。


    “叶勉,太医诊断过,孩子很健康,你再怀疑自己,也要相信太医。”萧允安无奈,他把襁褓移到单臂上,凑过去亲了亲叶无忧面颊,安抚意味的青竹信香萦绕在两人鼻间,熏得襁褓内的小拖油瓶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萧允安看着熟睡的小家伙心下一软,柔声安慰道,“况且早产又不是叶卿的错,是小家伙着急出来见叶卿和朕。”


    萧允安把刘太医交代的“坤者产后情绪起伏不定”几个大字刻入脑海,生怕叶无忧想太多,连表明心意这种重要的事都仓促匆忙地做了,他被叶无忧的早产和晕厥完全搅乱了心绪,萧允安此刻才倏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空着手便一吐为快。


    只需回应自己心意的叶勉,还送了他馒头玉坠和白玉金龙发簪,甚至给他生下一个伶俐的孩子继承皇位,而他却……萧允安只觉腰间和头上收到的礼物,瞬间犹如千斤重。


    如孩童一般单纯的采花贼叶无忧的确没有想这么多,他现在满眼都是惊吓,只顾着把双手护在襁褓上空。


    “陛……陛下!”叶无忧皱眉看着萧允安单手把弄孩子,见萧允安前臂又一甩,呼吸瞬间凝滞,但转念一想后,叶无忧又抱着怀疑的态度放下心来。


    陛下连自己都抱得动,更何况一个没有什么重量的小拖油瓶,陛下既然怎么做,那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摔到小拖油瓶。


    “放心,朕有分寸,太医说可以这么玩……抱。”萧允安一本正经地搬出太医做借口,僵着手臂把睡得很死的小拖油瓶重新抱好。


    听萧允安提到太医,叶无忧顺着想起了被自己抛到脑后的情蛊一事,他把手搭在萧允安小臂上,撩开襁褓看着小拖油瓶,满面忧色:“刘太医把脉,能不能看出小殿下身上蛊虫的情况……?”


    最好的情况就是,情蛊还留在他身体里,不要拖累小拖油瓶。


    闻言,萧允安的面色也变得和叶无忧一样沉重,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蛊术起源,远在南疆,宫中的太医,并不精于此道。”


    叶无忧:“啊……那怎么办?”


    一直潜在暗处,没什么存在感的高肃倏地出声提醒:“陛下您忘啦?您派到叶将军身边的零六,早年曾在南疆待过几年,他或许能看出西南王世子有没有骗人。”


    叶无忧一愣:“杨棯还会这个?”


    萧允安也一愣:“叶卿何时知晓零六就是杨棯?”


    高肃扑通跪地捂住了嘴。


    完啦!


    叶无忧心虚地摸了摸面颊,目光闪躲:“臣诈出来的。”


    可不是诈出来的!不过不是诈骗的诈,是炸药的炸,他那会刚被诊出有孕,给杨棯和军医吓得神情恍惚。


    “朕倒是小瞧了叶卿。”萧允安面上欣赏的神情又多几许,他伸手帮叶无忧撩了撩额边垂下的青丝。


    “都都都是陛下教导有方,臣的本领,都是陛下教的。”萧允安忽然伸过来的漂亮指节,让叶无忧到嘴边的马屁磕巴了一下,反倒喉结支支吾吾滚了滚。


    “那叶卿怎么还是不肯喊朕一声老师?”萧允安笑意盈盈地望着叶无忧,将面颊往叶无忧眼前又倾了倾。


    “……陛下想教训臣直说!”叶无忧红着面,摇头晃走脑中和“老师”这一称谓绕不开的戒尺,整个人都紧了紧。


    “这才是朕放肆的叶卿,在朕面前无需端着。”萧允安轻笑,挥手让高肃退下。


    高肃高呼万岁谢过萧允安不杀之恩,拍胸脯喘着粗气,踏小碎步快速逃离了现场,并在殿外找到了房檐上逗弄零一的零一。


    高肃同零一低声交代:“飞鸽传书零六,陛下诏令,速归京。”


    零一不疑有他,看了眼被自己喂得又肥一圈的零一鸽,迟疑道:“你还能飞?”


    “咕!!!”零一鸽恼羞成怒!从零一手中挣扎出去,绕着寝殿飞了整整十圈!


    “零一!是谁把你喂成了一辆鸽子!”收到零一来信的杨棯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肥鸽看了又看,痛心疾首地摸上鸽头。


    “咕咕!咕咕咕咕!”是叶勉!反正不是零一!


    远在京都的零一连打三个喷嚏。


    自萧允安把叶无忧掳回京都后,杨棯已许久没有收到萧允安直下的命令,他神色一凛,直觉不安。


    北疆如今已循着新下的政令开城辟田,摩伊斯那边被叶勉走访之后,要多配合有多配合,加上有魏昭镇在城内,杨棯如今抽身离开,倒也方便。


    但杨棯再不安,也没想过迎接自己的第一难会是如此场景。


    零一肥鸽在叶勉搭建的鸽舍内吃了个饱,不肯自己飞回去,全程赖在杨棯肩头。


    因是急报,杨棯需快马加鞭尽快赶回京都,他在抵达第一处驿站换马时,又收到了叶无忧同样飞鸽传来的私信。


    [杨棯!你干儿子生了!回京后速来将军府探望!!!]


    看着信纸上眉飞色舞的字迹,杨棯真情实感地开始嫌弃,他面无表情压平眉尾,一路疾行,十二日后顺利赶回京都。


    才进城,杨棯没来得及回自己府邸歇脚,反而风尘仆仆推开了旧将军府大门。


    不见叶勉,只见旧府中留守的小厮。


    “你们府上遭贼人盗空啦?”杨棯把头探进去疑惑。


    “是搬家,陛下给将军赐了新宅。”小厮一板一眼。


    杨棯:“嚯!新家,怪不得写信让我上府拜访。”


    “杨副……杨将军,将军府上准备待客,您要不先回去换身衣裳?”小厮是叶无忧府上旧人,认得杨棯,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过杨棯,欲言又止。


    杨棯一拍微馊的绿白衣袍,头上微微打绺的发丝被整洁地盘在头顶,他爽朗笑道:“无妨,先去看过你们将军,我再回府换衣见驾,省的要换两次衣服。”


    杨棯先一步风风火火走向前,小厮只得听令把杨棯引向新府门口。


    因许久没有归京,杨棯看京都啥都新鲜,可到了叶无忧新宅,他乍然觉得这座宅子好生眼熟。


    杨棯往后退了两步,看清府上上面挂着的将军府牌匾,便不再多想,直接推开大门闯进去。


    左右是叶无忧的新府邸,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杨棯欢欣地摇着手中才买的拨浪鼓,跟着引路的小厮走入空荡荡的院落,杨棯绕过几个似曾相识的院落,跳进叶无忧所在的客厅内。


    “叶勉!快把我干儿——”杨棯大声……杨棯敛声,屏息。


    热闹的屋子里不止有被裹成球的叶无忧,还站着一位身份尊贵的玄衣陛下,陛下怀中,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


    杨棯:“……”


    娘咧!!!!!这谁!!!!!


    杨棯清亮的嗓音堵在了喉咙口,他面上轻快的笑容僵住,本来开朗的面容霎那间四分五裂。


    他就算知晓叶无忧和萧允安不清不楚的情谊,但这不能代表他能坦然面对每个突发情况。


    比如现在。


    杨棯心里咯噔又咯噔,直接被突如其来的大惊喜吓得失去了颜色,膝盖一软,脑袋朝着萧允安的方向重重叩地。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不出差池!这也太吓人了!!!


    叶无忧坐在一旁,恨不得把耳朵也埋进大氅的毛领子中,叶将军尴尬得扣紧脚趾。


    第80章 贺礼 炸了御膳房


    “你小子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陛下怎么在你的将军府!”杨棯刚被叶无忧解救出来, 如今正被叶无忧领着往偏殿更衣,他抖着腿往前走,不忘压低了声音偏过头质问。


    杨棯和叶无忧并肩作战多年, 情谊深厚, 杨棯打心眼里把叶无忧的孩子当干儿子, 在叶无忧面前,他也能短暂忽略小拖油瓶皇子的身份, 占一句嘴上的便宜,但这话捅到萧允安面前……那就是大不敬。


    杨棯暂时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引你过来的小厮没有和你说将军府正在待客吗?”叶无忧也犯怵, 他和杨棯私下什么话都说, 单凭杨棯在他怀孕期间数次舍命相助,这声“干爹”就喊得不冤。


    偏偏他叶无忧的孩子现在不仅仅是自己的孩子, 还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和我就不能说得再清楚些?”闻言, 杨棯一拍脑门,他瘫着脸又瞪了叶无忧一眼, 把手中的拨浪鼓塞到人手中, “先把这个给我干儿子!其他的我以后再和你算账!”


    杨棯立马滑进将军府偏殿, 看见整洁的衣袍后,又闷着脸出屋往厨房方向走,准备和零一一块起锅烧水, 把自己打绺的头发先泡开。


    然而才跨进厨房, 杨棯便看见一面焦黑的墙壁, 杨棯沉默半晌,拢了拢身上的寒衫。如今已是深冬,屋内寒风竟胜过屋外,他迟疑地抬起头,看见屋顶上, 还破了个洞。


    杨棯:“……?”


    记忆中……这座宅子的厨房,应当没有破败到如此地步,虽是旧宅,但这是萧允安的旧宅!当朝皇帝的宅子,不说定期修缮维护,也必然不会任其破败。


    所以,这个洞,只能是叶无忧接手将军府后砸的,看墙壁焦黑的程度,这个洞,九成新。


    叶无忧倏然出现在身后,轻咳数声:“咳……这就是陛下移驾将军府的缘故了。”


    方才见杨棯往厨房方向走,叶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了上去,果不其然,他刚走到厨房外,就瞧见杨棯在上下左右打量厨房的壮景。


    杨棯扯嘴:“哈?”


    话还得说回十一月二十三当日,萧允安二十五岁生辰。


    萧允安担忧叶无忧和孩子的情况,免了生辰宴,改为休沐三日。


    可叶无忧一想到萧允安堂堂皇帝,生辰宴竟要孤零零一人过,便闲不下来。


    提早备下的馒头玉雕贺礼因一时冲动提前送了出去,叶无忧十六号生下小拖油瓶,初产的身体,也不足以让他继续上蹿下跳去备礼。


    于是,叶无忧在堪堪能下床走动的第三日,萧允安生日前一天,提出要亲手给他的陛下煮一碗长寿面。


    “生辰长寿面是必须要吃的!陛下要是不放心臣的身体,往御膳房的路,可以抱臣过去,然后把臣用披风过成球,也不会受寒。”小机灵鬼叶无忧开始掰着指头细数计划。


    “好啊,等正午日头最好的时候,朕抱叶卿去御膳房大展身手。”萧允安嘴角擒着笑,忍不住抬手揉上叶无忧柔软的头发。


    产后至今已有六日,被萧允安亲力亲为地抱了这么多日,叶无忧不再羞赧惶恐,反而隐隐有得寸进尺之势,萧允安没在叶无忧面上瞧见之前一晃而过的绯红,失落地叹了口气。


    “有臣和小拖油瓶在呢,陛下不必担忧冷清!”叶无忧听见身侧的叹息,转过身握紧了萧允安垂在身侧的手。


    萧允安忍不住又叹口新气:“叶卿一人,便足以让朕的皇宫每日热闹得五花八门。”


    哪怕产后被叮嘱不能剧烈运动的这几日,萧允安只要去御书房,待他准备打道回府时,总能在门口嗅到几缕淡淡的寒梅信香。


    像是被谁刻意留下。


    有的人,如小狗一样,爱给贴身物件做标记。


    没了夜间运动的两人,都醒得很早,叶无忧也恢复了在军中的生物钟,天刚擦亮就准时睁开眼。


    他翻身往萧允安摊开的手臂上滚,把自己整个人拱进萧允安怀中。


    萧允安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偏过头问:“又胀了?”


    叶无忧捂住胸口面一红:“没,没有!”


    终于,熬到了煮面的时候。


    叶无忧兴致勃勃舀了一勺面粉,加水,揉面。


    没一会,叶无忧瞧着黏了满手的面糊,淡定地又舀了半勺面粉。


    但这一回,面粉却沾不上面团,干巴地裂开,叶无忧又舀水……


    又加面——


    案板上的面团体积缓缓增至够做一笼馒头,叶无忧面上的表情,逐渐转为凝重。


    他心虚地偷看一眼把奏折搬来御膳房廊间批阅的萧允安,见陛下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手中几张纸上,叶无忧鬼鬼祟祟跑去求了外援。


    叶无忧只取了需要的一小团面,他把剩下不小心繁殖的大面团交给了御厨,让御厨发挥面团该有的作用。


    比如,蒸成美味漂亮的大馒头。


    剩下的步骤,叶无忧便得心应手多了,他飞快地把面在手中拉出花,然后漂漂亮亮地摆好放在案板上。


    然后,意外便发生了。


    轰隆一声巨响——


    御膳房,炸了。


    叶无忧立刻捂着鼻子从所在的房间小跑出屋,他好不容易被养回白净的面容此刻糊上了一层漆黑的锅灰,连来之前梳得很好看的马尾都被轰得乱七八糟。


    当乌黑的浓烟从御膳房飘到廊间时,萧允安撇断了手中正在批阅的毛笔,面色比浓烟还黑。


    “……臣好像,不小心,把御膳房炸了。”叶无忧背着手,小步挪到萧允安面前,低着头,眉头紧皱,目光飘忽。


    “噗。”萧允安才和叶无忧对视上,便忍不住破了功,见叶无忧重回初见时的狼狈,他忍得嘴角哆嗦,颤着声开口揶揄,“这里是御膳房,不是蛮敌的大本营。”


    叶无忧:“……”


    叶无忧在萧允安眼中看清了自己焦糊的模样,紧急抬起双手试图擦去满面漆黑。


    然而,他的掌心,也是黑的。


    “臣还是想再试一次,这回让御厨站臣旁边指导,臣就下个面,绝对不乱动其他东西。”叶无忧抹不开面上乌黑,干脆又把目光挪回还有其他灶台的屋子。


    “去……噗,去吧。”萧允安看叶无忧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嘴角,他掩面点头,让伺候的宫人把桌子又往远挪了些,他坐在桌上,没忍住在奏折上画了个潦草小人。


    没一会,御膳房又冒出如出一辙的浓烟,御厨和叶无忧先后跑出屋,哪怕已到安全的天井,御厨的神情依旧写满震惊。


    抬手,把面条丢入水中,盖上锅盖。


    叶将军只做了这三个动作,厨房为什么!还!是!炸!了!


    短短半个时辰,御膳房连炸两次。


    萧允安微笑拦住试图再进御膳房的叶无忧,把眼前乌漆麻黑的黑团子拦腰抱去宫内的热池边。


    “臣想不明白!”叶无忧猛拍水面,溅了萧允安一身水花。


    “无妨,朕也不是非得在今日吃上这口长寿面。”萧允安极为惜命地一同入了水,面无表情抬手用软布擦上叶无忧没洗净的面庞。


    而后,为了避免叶无忧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御膳房较劲,萧允安提议搬来将军府小住。


    今天,正好是搬来的第六天,叶无忧终于放弃和厨房较劲,他穿上新装,漂漂亮亮坐在萧允安旁边逗小拖油瓶。


    杨棯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叶无忧推出厨房。


    “热水而已,我自己烧就行了,你这摇摇晃晃的身体一看就还没出月子,快点回陛下身边去,别到时候受风,迁怒到我脑袋。”


    叶无忧:“……”


    杨棯,你嫌弃得好明显!


    叶无忧把石子当成杨棯踢着一路,而萧允安看见从厨房方向过来的叶无忧,也一脸凝重。


    好在,今天没有可疑的巨响,叶无忧也还是一团干净整洁的毛团子。


    萧允安低头,低声贴着小拖油瓶的耳朵说:“你爹爹又去厨房了,快哭两声留住他。”


    小拖油瓶惊恐地瞪大眼。


    刹那间,嘹亮的哭声炸得叶无忧快步变小跑,他边走边晃手里新得的拨浪鼓。


    叶无忧紧张地凑到襁褓面前:“他他他他又饿了?臣今天已经没有……”


    “一刻钟前乳娘才喂过,小拖油瓶或许是见了生人,怕生才哭嚎不休。”萧允安不慌不忙打断叶无忧已经到嘴边的虎狼之词,短短半月,叶无忧对孩子的口癖已成功传染到萧允安。


    “怕杨棯啊……”叶无忧扒开襁褓摇晃手中的拨浪鼓,笑道,“那等会给小拖油瓶看蛊虫情况时,岂不是得要臣一直抱着才好?”


    “说起这个,不知叶卿何时,把朕的孩子,许给了别人做儿子。”萧允安瘫起脸,下拉的嘴角却让这张长在叶无忧审美上的美人面越发可口。


    “臣错了。”叶无忧凑过去快速啄了一下萧允安嘴角,试图蒙混过关。


    萧允安面无表情往叶无忧面前又凑了凑:“要真有治蛊的本事,朕倒也可以给他这个恩赏。”


    见叶无忧不说话,萧允安不虞道:“叶卿下回想给至交什么名分,也可提前同朕商量,朕并非不通人情……唔。”


    叶无忧娴熟地盖上小拖油瓶襁褓,卷起萧允安酸味十足的舌头,进行了长达数十秒的交换气息。


    “陛下,臣哪敢呐。”叶无忧又撩开襁褓,继续摇晃手中的拨浪鼓转移小拖油瓶的注意力,“只是他当真救了好几次小拖油瓶性命,臣军营被夜袭那几晚,差一点就……”


    叶无忧及时噤声,偏过头偷看萧允安的神色,却不见往日的愠怒。


    萧允安压下胸口的躁起,平静道:“是朕不好,没早些接受叶卿心意,才让叶卿兵行险招,怀着孩子还要作战……”


    叶无忧眼底闪过惊讶,睫毛微微煽动:“陛下竟然在那时就……”


    “朕对叶卿的心思,早就起了。”萧允安颠了颠臂膀间的小拖油瓶,父子俩一起对着叶无忧露出漂亮的微笑。


    叶无忧手中拨浪鼓声骤停,他呆呆望着萧允安。


    “陛下——零……杨将军求见!”高肃踏小碎步跑入院中,气恼地摸着搭在臂上的拂尘。


    萧允安转身,向高肃点了点头。


    “天子一言九鼎,叶卿信朕,朕绝对会护叶卿一生周全,圆叶卿效国之心。”萧允安没解释再多,只是又一次和叶无忧承诺。


    叶无忧听萧允安如是说,不安的心跳声缓缓趋于沉稳。


    “臣没有不信陛下。”他朝萧允安展颜一笑,“那臣,先谢过陛下了。”


    杨棯也人模人样地到了圣驾前,在听完后山猎场的情蛊情缘后,微微长大了嘴巴,他上下打量过叶无忧,略微为难地开口:“臣确有涉猎蛊术,但也解不了他人情蛊,只能试着为小殿下稳住体内活跃的子蛊……至于将军,陛下可探查将军后腰红痣可还在,情蛊跟着小殿下排出,将军腰后的红痣,应该也淡了。”


    夭寿了!怎么还有人给叶勉下蛊!还是情蛊!


    见杨棯还皱紧眉头,叶无忧不安道:“难道小拖油瓶身上蛊虫有变?”


    这蛊术好神奇!脉都不用摸,看一看就知道变异!


    “子蛊一般不会有变异的情况。”杨棯盯着萧允安怀中襁褓内的婴孩,又把视线疑惑地转向叶无忧,最终,落回在萧允安身上,低垂着头。


    “那你怎么一副便秘样!平白吓我一跳。”叶无忧拍胸脯。


    杨棯终于把憋到嘴边的疑惑问出了口:“小殿下他,就叫小拖油瓶?”


    叶无忧:“……”


    萧允安:“……”


    糟!把孩子大名忘了……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