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原建成的消息, 林知酒刚结束毕业典礼。
因为经济犯罪被起诉,不日将入狱。找了好些知名律师,都被拒之门外。没了林家女婿这层身份, 原建成什么也不是。
如果原建成只是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林知酒看在林洛云的面子上,尚且可以劝说自己忍耐。
可他只要一想到五年前的江逢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手术室外,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打电话、发消息,等到的却是原建成恶意编造的假象时就忍不住胸口发闷。
原建成那个小公司本就不经查, 林知酒做的只是推波助澜。
六月底的丰南气温升的很高, 呆在室外不过一会儿就会满身大汗。不过林知酒是不太出汗的体质, 体温也偏低, 这时候周围同学大多浑身湿透, 就他还清爽干净, 只脸颊微红。
许雅宁也过来了,还给林知酒带了束花。林知酒接过去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
“没关系, 祝贺你, 小林。”许雅宁微微笑起来,目光悠远, 像在透过林知酒看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女生。
那时候她们同一个宿舍,林洛云家世好, 长得漂亮, 还有天赋,追求者数不胜数,自信又张扬,许雅宁刚从小镇上费尽千辛万苦考进大城市,总是自卑胆怯。
但林洛云总爱带着她一块儿,去哪都一起, 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林洛云教会她很多。
在她离开后的很多年,许雅宁一直没有停止想念她。
“你和你母亲很像,小林。”
林知酒从许雅宁的神情中看出来她并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回答,因此没有说话。
没多久许雅宁就走了,她知道自己在这儿学生们也放不开,很是洒脱地朝林知酒挥挥手,这时候林知酒在她身上看见林洛云的影子。
许雅宁前脚刚走,后脚大堆同学涌上来争着要跟林知酒合照。平常不敢接近,但毕业这样特殊的时刻,林知酒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第一个同学顺利拿到合影后激动的脸都红了,是个林知酒同学院不同专业的小姑娘,拍立得出来后,她看上去高兴的不行,说话就开始秃噜:“校花是不是留校继续读研?啊啊啊感觉对我的眼睛很好!”
林知酒没太听清,懵懵地问了句什么,也没得到答案。
断断续续拍了一个多钟头,林知酒脸都要笑僵了,恍惚中生出自己是什么超级大明星开签售会的错觉,然后被紧急赶来救场的简霖带走。
林瑜也在,从早晨到中午,几句话都没跟林知酒说上,这时候臭着脸跟在哥哥身边,还得当人形相机替林知酒和其他同学拍照。
林瑜经常过来林知酒学校,有时候接人有时候送东西,林知酒的同学大多数认识他,关系不错的调侃道:“林瑜,你整天跟你哥哥呆在一起,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临时借我们一天又怎样?要不要这么小心眼?现在才一上午呢,脸色就这么难看。”
周围响起一阵阵的哄笑,紧接着又有人道:“采访一下林瑜同学现在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能直接本色出演‘哥哥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林瑜被他们嘲笑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只说:“我又没整天跟他在一起,说不定这段时间见他的时间还没你们多。”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阴沉一个度,偏头去看跟只花枝招展的小蝴蝶似的在人群中打转的林知酒:“心都跑到野男人那里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家?”
有个常去林瑜学校一起打篮球的男生叫陈文,跟林瑜关系挺好,又跟林知酒是同班同学,去打篮球的时候林瑜时常跟他问起林知酒的近况。
陈文名字文雅,人却是文雅的反义词,五大三粗,高大强壮,肌肉非常发达,一身黑皮,再凶点能就地转行当打手。
陈文粗声粗气地说:“什么意思,你家宝贝哥哥谈恋爱了?男的女的?哪个学校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话一出,还说得是林知酒疑似恋爱,周围立即围了一圈人,一个个七嘴八舌:“啊?什么时候的事?”
“真的假的?失恋了!”
“滚吧你!没恋爱也轮不上你!”
“怎么了做梦也要管?”
“到底谁啊?死小子命真好。”
“说不定是女生。”
“感觉不太可能吧。就校花那张脸蛋和小身板,一看就招男人。”
“小点声一会儿被校花听见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林瑜被围在中间,吵得头疼。
“没恋爱。”林瑜说,只是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我就说,校花明明是大家的!”
“就是就是,谁这么不要脸趁虚而入?”
林瑜冷冷道:“结婚了。”
一片死寂。
陈文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问出个这么大的事儿来,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节哀。”
“……”
“……”
“你有病吧陈文!”有人笑骂,“该说恭喜!”
陈文反应过来,连忙说:“对对对,是我傻了,是该恭喜,是该恭喜。”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瑜道:“前几个月。”
“嚯!”另一边蹿出个脑袋来,震惊道,“这么久了都?”
“那到底男的女的?”有人问。
林瑜沉默片刻道:“男的。”
提问的那人顿时捶胸顿足,“早知道我就去追了!”
凌厉的视线扫过去,林瑜一句话也没说,那人安静地闭嘴了。
糟了,忘了这个兄控开不起玩笑了!
“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男生讪讪地摸了摸脑袋。
安静了一会儿,跟陈文同一宿舍的舍友大着胆子问:“对方是谁啊?怎么认识的?闪婚呢?”
陈文说:“李铭你能不能一个一个问?”
李铭大大咧咧道:“这不是好奇嘛。”
林瑜道:“你们自己去问他。”
当事人林知酒躲在树荫下不敢出来,生怕又被抓去拍照景点。手机震了两声,是被他指挥去买奶茶的江逢。
一上午林知酒跟着学校的安排忙的不行,两人都还没见上面,光靠微信交流了。
没过五分钟,江逢远远地拎着一大袋奶茶回来,身高腿长,眉眼深邃,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看着很冷淡。
林知酒站在树荫下等他,迫不及待地跳起来跟他挥手。
江逢还是那副样子,只是脚步明显加快了。
拆了奶茶,林知酒猛吸一大口,江逢拿出纸巾擦他沁出一点汗珠的鼻尖和额头。动作不过分,却透着一股隔绝他人的亲昵,自成屏障似的。
林知酒走到哪儿都自带吸引人目光的光环,早就有不少人暗戳戳注意他,只是看他好像累得不行,就都很自觉地没上前打扰。
江逢看着林知酒咕噜咕噜地喝奶茶,看他细嫩的脸颊,看他红润的唇。
林知酒喝了小半,不想喝了,就把奶茶塞给江逢让他拿着。江逢一身黑,看着正式又不好惹,端着杯甜腻腻的奶茶显得不伦不类,林知酒看的想笑,就笑了一声。
紧接着被江逢用另一只手捏着脸蛋,把嘴巴捏成鸭子嘴,垂眸说他:“笑什么?”
林知酒唔唔两声没挣扎开,只好就这样含糊不清地说:“就笑,就笑你。”
江逢看他胆子大得很,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一时间很想吻他,但场合不太对,就只捏了两下他的脸蛋泄愤,被林知酒用两只手一起拽开。
“带奶茶加几分?”江逢问。
林知酒就着他的手吸了口大的,小料鼓鼓囊囊塞满他的嘴巴,嚼嚼嚼了好半天才全部咽下去,闻言十分谴责地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买奶茶也要加分?”
江逢叹口气:“没办法,老婆本已经攒好了,老婆还没着落。再不多加点分万一跑了,我上哪儿哭去?”
林知酒恼羞成怒:“谁是你老婆!你少动手动脚。”
江逢说:“谁问就是谁。”
两个人跟幼稚小学生似的拌嘴,你来我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知酒没少被江逢摸手摸脸地占便宜。
前段时间才决定好的加分制度,林知酒最初目的是为了防止每晚江逢控制不住自己,导致他第二天都不能出门,后来不知怎么,逐渐变了味。
江逢这个奸商,经常做了才说要加分,一来二去,林知酒给他骗着玩了很多以前没玩过的花样,气的扬言要把这个不文明和谐的制度撤销。
但江逢表示,哪有积分没兑换完毕店面先撤了的道理,林知酒说不过他,半夜迷迷糊糊哭的不清醒的时候被哄骗着答应再续约一个月。
闹了半天,中场休战,班长总算找到空隙,连忙插话进来:“林知酒,快到咱们班拍毕业照了,老师叫集合呢。”
林知酒说知道了一会儿就来。
班长踌躇片刻,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躲躲藏藏的同学们,好几个给他比了加油的手势,又挥手示意他不要怕大胆出击。
肩负全班人的希望,班长深吸一口气,凑近林知酒,压低声音说:“这是你那个谁吗?”
林知酒有点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哪个谁?”
班长说:“就那个那个啊!你懂的!”
林知酒不太懂,转头就问江逢。
江逢神态自若,礼貌地说:“你好,我是林知酒的丈夫,大学期间辛苦你们关照他。”
他气场太强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班长说话都结巴了:“不、不客气,我是说,你好啊,哈哈哈,欢迎来参加毕业典礼。”
说完赶紧一溜烟跑了。
不远处的人群里发出惊呼,又被迅速压下。
拍个毕业照的功夫,林知酒结婚了,家属今天就在现场,听说是嘉恒集团的CEO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的鸟似的飞快传播。
有人大着胆子笑嘻嘻地说恭喜,又说他们看起来很恩爱,祝他们百年好合。
林知酒闹了个脸红,江逢还没事人似的跟人道谢。
拍过毕业照,他们就算正式毕业了。
江逢原本打算把林知酒一起接去办公室,奈何班级要聚餐,林知酒说要跟同学一起。
江逢没强求,搂住腰捏着他的下巴在脸颊亲了下,林知酒乖乖地,还跟他挥手说拜拜,看的江逢心脏发软,差点没忍住把人拐走-
毕业典礼之后林知酒真成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了。
好在江逢的积分终于攒够,打算于八月底补办婚礼。
本来没那么匆忙。按照徐静兰的意思,起码要小半年才能完完整整地备好一切事项。
但江逢等不及,要求是越快越好,林知酒没什么所谓,早点晚点都行,但倾向于放假的时间,要不就暑假,要不就十一,不然上学了没那么多时间。
于是最终定在八月底。
地址选的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林知酒新看上的地方,前段时间江逢送他的。
请柬发的多,林知酒给同学朋友都发了,如果有空愿意来的包机票和食宿,为期7天,就当是来度个假也行。
八月底,热浪扑面而来,江逢几乎一夜未眠,不到五点,敲响了隔壁陆子骞的房门。
一脸倦容的陆子骞问:“什么事?”
江逢皱眉:“你怎么还不起来洗漱?来不及了怎么办?”
陆子骞:?
他崩溃道:“大哥!是你结婚不是我结婚!我要花那么多时间做造型吗?!”
江逢看他一会儿,十分冷静地说:“早点避免出意外。”
陆子骞跟他对视片刻,拗不过他,命很苦地爬起来洗漱了。
江逢是一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直到陆子骞第三次叫他才把人唤回神智时,他确认,江逢是紧张的脑子生锈了。
“你到底在紧张什么?”陆子骞匪夷所思,“又不是第一次了,总该有点经验了吧!”
江逢道:“你懂什么。”
陆子骞说:“是,我是不懂,我最不懂的是凭什么我换衣服做头发只要半小时,你能提前八小时把我叫起来!”
“平常你不也睡这么久?”
“熬夜和早起能一样吗大哥?!”
江逢不耐烦了:“别啰嗦。”
陆子骞深吸一口气,看在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上忍了。
这座小岛气候适宜,但长时间在室外还是炎热,因此在走完仪式后,会挪到室内。
江逢手心的汗水略微打湿了一直攥着的那个红丝绒小盒子。
他深吸一口气,在一阵一阵的欢呼声推开了大门。
天光大亮,耀眼的日光下,他看见林知酒在红毯尽头等他。
那时候江逢想,母亲给他取的名字是相逢的逢,也是重逢的逢。
所以他最终总会与林知酒重逢。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