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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VIP】15空壳子才不……


    砚舟单手撑着床,目光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慌乱,他过于镇定,让苏念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建议你再想想。”砚舟眼睛里几乎没有情绪,“如你所见,我什么也没有。”


    “所以呢?”苏念柠觉得他稳如钟,就跟有抗体一样,得加大剂量才能有点微弱效果,她索性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绕着他的脖子往下拉,迫使砚舟直撑的手臂改成了曲肘,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觉得我还能图你点什么?”


    苏念柠说话的声息浅浅扫过砚舟的喉结。


    砚舟在此刻低低笑了一声,混着气音,莫名地蛊惑,与他清冷克制的眸子形成鲜明对比。


    “只剩一个空壳子,对你能有什么用?”


    空壳子?谁会用这种词形容自己。


    苏念柠曲起左腿踩在砚舟的腰上,抻直将他支开,笑得意兴阑珊:“那你先把自己的魂找回来,空壳子才不会怜香惜玉。”


    砚舟从床上站起来。被拉近又推开,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容易恼羞成怒,但他脸上看不出对苏念柠这反复无常的行为有负面情绪,他将被苏念柠扯歪的T恤捋正,对她说:“我出去熬汤了。”


    苏念柠有一种手捞不住飘絮的恍惚,总感觉砚舟切断了对这个世界的触感,喜怒哀乐化成虚无,落不上他的眉间,她在他眼前,却不在他眼中。


    一个人的内心得荒废成什么样,才会变成这般刀枪不入?


    *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领舞老师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那天晚会的表演在网络上爆火。


    表演是直播,同步到市级的电视台,当天就引起网友的注意,二创视频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在各个短视频平台上了热门。


    “我们还收到别的城市相关单位邀请去剧场演出,所以接下来大家可不能松懈。”领舞老师说道。


    队里组织演出,都是领舞老师说了算,一次演出即能加学分又能抛头露脸,不会有学生拒绝。


    果然话音刚落,队内十几个姑娘高兴地欢呼。


    苏念柠在一旁压腿,只是听着,没发表意见。


    领舞老师官宣完消息,招呼着大家去热身,然后走到苏念柠旁边,关切:“念柠,你的脚踝好点了吗?”


    “已经休息好了,不会耽误演出。”苏念柠回道。


    “那就好,悄悄告诉你。”老师压低声音,“你可是舞队的灵魂,二创的很多视频都只单剪了你的镜头,你看了吗?”


    苏念柠平时刷短视频经常点舞蹈,大数据推送之下,她有刷到,但之前她的表演,也有人二创过,只是这一次点赞的人比之前多而已。


    “刷到了。”她回以一个微笑。


    这点热度,投入到浩渺的每日热点当中,不值一提,二哥随随便便一个机场图就能秒了。


    所以家庭群里异常安静,日理万机的家人们没人提过这件事,苏念柠也当不存在。


    下午临近六点,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驶入校园。


    学生自己有车不算少见,在校门口被豪车接走的也不少见,但能将豪车开


    进校门,整个校园也就那几位人物,有心的人很快认出这是苏念柠的车。


    让人惊讶的是,这次开着车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有摄像头悄悄对准车前拍照,然后在各个群里分享。


    【哇!今天又是这个帅哥开车进来接人,这是苏念柠新谈的男朋友吗?】


    【苏念柠的男朋友怎么开她的车啊?小白脸?】


    【这男的胆子也是大,不怕陆淮奕搞死他?】


    【陆淮奕不是跟徐明艺复合了吗?我那天刷到徐明艺的朋友圈了,暗戳戳晒了库里南的车标和新得到的香奈儿,谁看不出来那库里南是陆淮奕的】


    【我去!果然让徐明艺重新追回来了?】


    【不是吧?我昨天还看到陆淮奕跟外院的系花在酒吧有说有笑啊】


    【啊?】


    【啊?????】


    【快展开说说!】


    【最新快报!陆淮奕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


    砚舟在停车场找了个空位停好,没多久,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他瞥向窗外,来人长得高,隔着车窗看不到脸,但敲窗的那只手上戴着百达翡丽星空表。


    他降下车窗。


    “出来。”窗外的人命令。


    砚舟认出了来人是苏念柠前男友,没动:“你有事就说。”


    陆淮奕没想到对方还挺有态度,他单手撑住车窗边缘,劈头盖脸问:“苏念柠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这句话主要是想挖苦他当小白脸,是个被消费的产品。


    “两万。”砚舟回答。


    “什么?”陆淮奕惊讶弯下腰来,用一种看奇葩的目光将砚舟的脸扫描一圈,“不是,我是该惊讶你便宜,还是惊讶苏念柠太抠门?两万块?你逗谁呢?”


    “这个价格很有竞争力。”砚舟让陆淮奕看不出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我没有异议。”


    陆淮奕兀自笑了半天,然后说:“我现在给你五十万,给我从苏念柠身边消失。”


    砚舟没回应。


    “嫌少?”陆淮奕语气轻佻,“五十万,够你干两年了,你要是真觉得两万一个月很有竞争力,就应该抱着五十万开开心心地滚蛋!”


    “价格超过价值的馅饼,我不捡。”不管对方的情绪有多激动,砚舟始终是那张淡然的脸。


    “喂。”陆淮奕的表情半是讥讽半是警告,“别在我面前装,我不是苏念柠,不吃你们这种又穷又事/逼这套,你真以为你跟她能发生点什么?真以为她会喜欢你?她找你不过就是找个替身玩玩儿,你自己瞧瞧你有什么,车开的还是苏念柠的,她就喜欢逗你们这种穷小子玩儿,之前的林郁离至少还有点学历,你除了这张小白脸还有什么?”


    林郁离。


    自动屏蔽掉陆淮奕侮辱性的言语,砚舟提取到关键信息。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他莫名想到晚会雨夜那个男人的脸,撑着一把伞,在雨中像挺拔的青竹。


    郁离,是竹的别称。


    苏念柠的诸多饰品中,经常见到竹的元素,光是耳饰就有好几个不同的款式,她很喜欢戴。


    见砚舟不说话,陆淮奕以为戳到了他的痛点,冷哼一声,丢下一张名片:“想通了给我打电话,但我不保证我有足够的耐心等。”


    陆淮奕扬长而去。


    砚舟拿起被甩在扶手箱上的名片,前后粗略地翻看,眼眸看不出被人羞辱的怒气,情绪一直很淡,蒙着一层置身之外的雾气,他随手将名片扔出车窗。


    *


    苏念柠结束训练正在下楼,接到赵宛甩过来的几张群聊天截图。


    赵宛:[陆淮奕去找砚舟麻烦了,好几个群里都在说]


    苏念柠注意到截图里有里有陆淮奕站在她的车旁的照片。


    找了新女友,还不忘来恶心她。


    苏念柠下楼的脚步更快了些,来到停车场,只看见帕拉梅拉安静停在停车位,没看见陆淮奕。


    她坐上副驾,先观察砚舟的反应,发现又是他千篇一律的淡然脸,问:“我听人说,陆淮奕来找过你?”


    “嗯。”砚舟承认。


    “他那狗嘴肯定吐不出象牙。”苏念柠先骂了一句,然后才问,“他狗叫什么了?”


    “没说什么。”砚舟想了想,又补充道,“对我的月薪发表了一些看法。”


    “嗯……”苏念柠忽然不知道接什么。


    如果对方死倔什么也不肯说,她只会让更不堪的方向猜,但他说月薪,不是,他们的话题怎么跳到月薪去的?


    “我觉得我给的数额还行啊。”苏念柠小声嘟囔。


    “我也觉得不错。”砚舟附和。


    “他还狗叫什么没有?”苏念柠追问。


    “他的思维太跳跃,我没认真听。”


    别人说自己没认真听,苏念柠不信,但砚舟没认真听,她真信。他什么都漠不关心,自然不会在意一个闲得蛋疼的男人放的屁。


    回到家,苏念柠洗完澡正在涂指甲,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说今晚有个金融交流晚会,她可以过来看看。


    “金融?哥哥,我不太想去。”苏念柠一想到那种社交场合就心累,打退堂鼓。


    “柳伯伯也在,最好过来打个招呼。”


    柳伯伯跟苏家是世交,生意上互有帮助,在苏念柠十八岁的时候,还送了一套价值五百万的珠宝作为成年礼物,来一趟鸣海,确实需要特意去见一面。


    “好吧。”苏念柠翻下床,开始化妆,做发型。


    选了一套偏成熟的鱼尾抹胸红裙,单侧开叉,在带过来的首饰当中,选了一件宝格丽的AeternaSerpenti系列项链,搭配上十厘米高跟鞋,在家里的镜子照着,觉得夸张,但出席这种晚会刚刚好。


    如果是在杭宁的家里,会有专业的团队帮她搭配,比这个更加隆重。


    她打开门走出去,砚舟在客厅拼新的拼图,听见高跟鞋声,他抬头,随即目光定在苏念柠身上。


    “送我去个晚会。”苏念柠往身上按了两泵香水,随手搁在置物架。


    砚舟闻言站起身。


    苏念柠觉得他刚才愣住的眼神有点意思,双手摊开施施然转了一圈:“好看吗?”


    “看得出来是个很重要的晚会。”砚舟避重就轻。


    “也还好,主要是去见一个人。”苏念柠想了想,又补充,“不对,是两个,大哥也好久没见了。”


    驱车大约一个小时,苏念柠抵达五星级酒店的大厅门口。


    “你把车开到旁边的停车区,在车上等我就行,我可能半个小时就走了。”苏念柠提着裙摆优雅下车,对车内的砚舟说道。


    “好。”砚舟应声。


    苏念柠手扶住副驾车门,关上的动作竟迟迟没发生。


    她的视线忽然盯住后面的奔驰商务,推拉门打开,走出来西装笔挺的男人,气质卓尔不凡,玉树挺拔。


    砚舟的目光移向车内后视镜,他看到了林郁离从车上下来的侧脸。


    主要是去见一个人。


    看来她见到了。


    *


    将副驾门关上,立刻有晚会的迎宾过来引路。


    “苏小姐,苏总特意让我接您上去。”


    苏念柠点点头,没有再往奔驰车那边关注,跟着迎宾从容地走入酒店大堂,坐上vip专属电梯直上举办晚会的楼层。


    “我去趟洗手间,你去忙吧。”苏念柠对迎宾说。


    迎宾礼貌告别,苏念柠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在随手的提包里找到手机,打给大哥。


    “哥哥,我到了。”


    “我在大厅中央的位置,你进来就能看到。”


    苏念柠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打断她的思绪,她把手机放进包里,走出去。


    “哇,刚才那个女生好漂亮,是明星吗?”


    “没见过哎,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千金味儿太正了。”


    “对啊对啊,真的一眼就能分清什么是真千金……”


    ……


    身后的讨论声很小,苏念柠分了神,没听清。


    走入大厅,果然一眼就见到大哥,俊采星驰,卓然不群,沪圈商界新贵,举手投足都是焦点。


    不知该不该惊讶,他的身边站着林郁离。


    苏念柠靠近的脚步迟了半拍,然后才重新带上笑容。


    “柠柠,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苏瑾言抬起左手,将苏念柠的手接过,顺势给她介绍,“林郁离,我公司新升上来的技术总监。”


    公司的技术总监,大哥请过来的,怪不得林郁离从奔驰商务上下来。


    苏念柠避开跟林郁离眼神交流的机会,而是笑着看着大哥的面夸:“年纪这么轻就当上总监,真是天赋异禀。”


    “你还笑,人家跟你同岁。”苏瑾言轻嗤她,然后说,“你们年轻人也互相认识一下。”


    大哥比苏念柠年长十岁,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俊朗年轻,但言行间一直有长者的气势。


    长兄如父,苏念柠几乎不会跟大哥嘻嘻哈哈。


    “苏总,我认识令妹。”林郁离率先开口,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跟她高中同届。”


    苏念柠淡淡瞥他一眼,没有附和。


    “嗯?”苏瑾言来了兴趣,“怎么没听你说过?”


    “巧合,今天说也是一样。”林郁离朝苏念柠伸出手,“很高兴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认识你,苏念柠。”


    苏念柠先瞅了一眼他的手,情绪恹恹,在大哥的注视下才勉强伸手握住,掌心被一股热流迅速包裹住。


    林郁离表面上笑得从容不迫,但她触摸到了他手心里的热汗。


    她知道,他披星戴月筹谋这一天太久了。


    从看到他从奔驰车上下来,她就有了这个预感,他终于踏上即将登场的台阶。


    但她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目光飘向旁处,一个小蛋糕上面已经熟透的樱桃。


    “哥哥,柳伯伯到了吗?我去跟他打个招呼。”苏念柠很快抽回手。


    “到了,我带你去。”苏瑾言转头交代林郁离,“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林郁离将手收回来,悄握成拳,摩挲着掌心的余温,说:“好。”


    苏念柠见完柳伯伯,没有继续逗留的打算,见大哥一路上不断被各个公司的老总截胡攀谈,聊着世界各地的经济和投资,她没兴趣听,悄声告别他,往出口的方向走。


    门口,林郁离等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搭配银灰色领带,他本就高,更有芝兰玉树的儒雅,彻底从白衬衫少年蜕变成职场精英。


    “苏总让我送送你。”林郁离走近她身边。


    “我下了电梯就到了,不耽误你时间。”苏念柠婉拒。


    林郁离没有离开,而是跟着苏念柠的步伐走。


    苏念柠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时候又跟着我了?上次送你不是被拒了吗?”


    “我那天还没有正式升职。”林郁离解释。


    “我载人又不看身份。”苏念柠回呛。


    “我知道,但我会介意。”林郁离模样认真,“我想以更好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


    两人走到电梯间,有旁人在等,苏念柠还想说什么,却收了声,只是注视电梯上方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


    整个电梯间鸦雀无声,半晌,在苏念柠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上前攀谈:“美女,你也是来参加今天这场晚宴的吗?”


    在这种场合喊“美女”,太轻佻,苏念柠斜睨了那人一眼,她的美丽本身就具有攻击性,被美妆修饰过后更具气场,正巧电梯到达,门打开,内部无人,她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走进去。


    “哎你……”那人还想追上来,被林郁离直接用身子挡住去路。


    他脸上带着威胁性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想惹事就别跟进来。”


    那男人许是被气势所镇住,琢磨着这两个人他都惹不起,尴尬地退后一步,转身走了。


    林郁离走进电梯,关闭门,手指在一楼和负一楼之间停住。


    “一楼。”苏念柠注意到他的停顿。


    林郁离按亮一楼楼层,电梯缓缓下行,两人都没谈论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电梯层数下降过半,林郁离忍不住开口:“柠柠,我提前一年修完学分毕业,在上千个竞争者中拿到瑾盛集团的offer,在一年时间开发新软件迅速占领市场,坐到总监位置,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加快速度。”


    苏念柠的目光缓缓漫下来,盯着电梯门那无聊的门缝:“我知道你的优秀世间少有,可我什么时候要求你这么赶?”


    电梯到达,苏念柠率先走出去,林郁离跟上,一前一后沉默,直到过了花圃拐个弯,看到前方露天停车场,砚舟在车外,侧倚坐在车前盖右方,两条长腿随意地杵着,略低着头单手转魔方,六个面的颜色即将规整完毕。


    魔方是普通规格大小,但他的手大,指尖修长,灵活地拨动各个层面,魔方在他手里就是一个得心应手的小玩具。


    “我要上车了,你回去吧。”苏念柠转头对林郁离说。


    岂料林郁离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柠柠,我们好好谈谈。”


    砚舟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随手将魔方揣进风衣的衣兜,目光在两人身上停顿几秒,打开主驾车门坐进去,给二人留足说话空间。


    苏念柠现在没有空抽出精力去批评砚舟的行为,她将手臂抽回,冷冷淡淡地说:“你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不会等你的。”


    她抬眸,目光坚定:“我不是在跟你说负气话,我是认真的。”


    林郁离听懂了,又不愿意相信,一时间怔在原地。


    “让一让,别挡我的车出去。”丢下一句,苏念柠坐上副驾。


    透过挡风玻璃,苏念柠见林郁离一步一步地后退,目光始终沉沉地看着她,直到身形退到路灯的圆形光环之后,退到模糊不清的黑暗里,她还能看到他清亮的眸子,像斑驳的月光。


    车子没启动,苏念柠转头去瞪砚舟:“干嘛?等着我投币才能开啊?”


    “我以为你们还没谈完。”砚舟依言点火,将车子开出库,将林郁离甩在身后。


    苏念柠扯过安全带系上:“陆淮奕来找我麻烦的时候,你还知道下楼看看,今天倒好,自己钻车里去了。”


    “这两个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对他们的态度不一样。”砚舟评价。


    苏念柠微愣,随即双手抱胸:“没有不一样,我一视同仁。”


    砚舟轻笑,用罕见的态度表明不信。


    “很明显,你对这个念念不忘。”


    “没有念念不忘。”苏念柠反驳,“记得和念念不忘是不一样的,我记得我当初喜欢上他的原因,但也记得我离开他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砚舟言语斟酌片刻,“看他的目光总忍不住流露出欣赏的表情,但你看陆淮奕不一样。”


    苏念柠没发觉他竟观察得那么仔细,明明大多数时候他的反应都冷淡。


    “有的人像青竹。”苏念柠沉默少顷,开口,“像青竹一样挺拔高洁,不管远看还是近看,他都赏心悦目,可有的人,远远看以为是一只漂亮的蝴蝶,走近了看,不过是掉落在地上的一片枯叶。”


    砚舟:“既然远看近看都是让人欣赏的青竹,为什么分开?”


    为什么?


    苏念柠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轻微讨论一下林郁离。


    在跟林郁离在一起的一年多,两人分别在鸣海的两所大学,林郁离从来不想让苏念柠的圈子知道他们在一起,所以苏念柠也只好将他藏起来,就连赵宛也只是知道她有一个男朋友,但不知道这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不是因为他想养鱼要营造单身身份,而是他出生贫寒,天资异禀,一身傲骨,不想躲在苏念柠大小姐的光环之下,


    他想堂堂正正地以能够匹配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就像今天的晚宴,他大大方方伸出来礼握的手。


    “因为青竹想靠自己的努力向上生长,心无旁骛,夙兴夜寐,可我不过是喜欢竹子而已,我把竹节砍下来,不就耽误他生长了吗?”


    苏念柠仰着头躺着,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稍纵即逝的夜色。


    “我不想耽误他生长,也不想让他耽误我时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漫无尽头地等。”


    *


    受江陵市的邀请,苏念柠跟着舞队一起前往。


    到达酒店第一天全体休整,去表演剧院彩排,第二天正式演出。


    由于舞蹈在国庆期间在短视频爆火,导致现场的票从开售起就一票难求,苏念柠在后台候场的时候,甚至听说观众席上有她的粉丝团,搞的是粉丝支援那一套,举着灯牌和荧光棒排队,被剧院的工作人员收缴道具才放进来。


    “太夸张了,我们这是高雅的艺术,又不是那些夹嗓子掐腰的女团。”有人在背地里酸言酸语。


    “章碧萱,我看你是嫉妒别人有粉丝你没有吧?”一个队里总会分出好几个小团队,喜欢嘴碎的人容易多方得罪。


    “我才没有,你别胡说!”


    “我不胡说,你先把你在抖音上穿JK抖臀扭胯的视频下了吧,才几十个粉丝,天天发,你也不累?”


    “你丫……”


    苏念柠换好表演服走入化妆室,还在吵的骂战瞬间停了。


    她朝两个面红耳赤的主角扫了一眼,不管不问,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有人悄悄来打报告:“学姐,刚才章碧萱说你坏话,不过王佳帮你骂回去了。”


    苏念柠朝王佳的方向看去,王佳回以一个笑容,苏念柠点点头,没说什么。


    章碧萱瞧见,趁着王佳去卫生间的时候去挤兑她:“你上赶着捧别人的脚,你看别人搭理你吗?”


    王佳也不是吃素的,回敬:“捧苏念柠也总比捧你好,你倒是平时咋咋呼呼的,使出浑身劲儿也挤不出二两豆。”


    上台表演,苏念柠在表演的间隙余光往自己队列中一瞥,见章碧萱和王佳为了抢对方风头,原定的站位严重错乱,不知是谁动的手,一个人被推搡到舞台边缘,一个人扯住对方的飘带,双双栽倒在舞台下面。


    观众惊呼,不少人站起来伸着脖子朝栽倒的方向看去,表演氛围毁于一旦。


    其他队友受影响,不知道后面的表演要不要继续。


    苏念柠瞧见已有工作人员冲去扶人,遂置若罔闻,舞蹈动作丝毫不受影响,跳跃,旋转,华丽的敦煌服饰让她如同怒放的佛莲,她的坚定同时也带动着队友,表演继续,观众的目光逐渐被拉回来,沉浸在视觉盛宴里。


    舞毕,鞠躬下台,回到化妆室,领队老师铁青的脸,在厉声训斥出了岔子的两个人。


    有医生在给她们身上划伤的口子上药水。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自己应该站在哪里不知道吗?都排练过,也上台过,什么时候挡到你们脸了?”


    “抢抢抢,在定位置评选的时候不知道努力,上了台才有脾气是吧?你们的行为不仅毁了你们自己,也差点毁了今晚整个团队的表演不知道吗?”


    “我看你们下一场表演别上了,整个舞蹈系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你们不想上,有的是人想上!”


    章碧萱被骂到崩溃,哭着反驳:“不上就不上,反正也只是给别人铺路,充当绿叶,我还不稀罕!”


    老师气得浑身发抖。


    “老师,我们先回酒店吧。”苏念柠出声掐断了这场争论,化妆间不仅仅只有她们,还有大把人在看热闹。


    老师这才忍了脾气,丢下一句:“回酒店再收拾你俩儿!”


    缓了情绪,老师欣慰地看着苏念柠:“你做得很好,没有被突发情况打断,你这个首席当之无愧。”


    今晚原本定了庆功宴,因为突然情况,改成了在酒店吃外卖。


    章碧萱在酒店房间收拾东西,也不知道砸了什么,噼里啪啦地响,有人安慰她冷静一点,有人火上浇油把今晚的晦气全撒在她身上,导致她房间门口围了大半个舞队的人。


    苏念柠出房间查看情况,见章碧萱拉着行李箱,在门口处哭成泪人,嘴里还在说着狠话:“谁也别劝我!这舞我不跳了,这种拜高踩低的圈子谁爱跳就跳,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到苏念柠出来,她的眼睛马上红了,气势汹汹冲上来,被队友重重拉住才不得已停下。


    “苏念柠,你就得意吧,你不就是投胎好,要不然你也是被压住的那个,你真以为你这首席位置是凭你实力拿到的吗?”


    嫉妒。


    苏念柠很清晰地读懂了章碧萱此时眼中汹涌冲撞的情绪。她对这个情绪并不陌生,在她长大的这些年,她从太多人眼里看过这个情绪。


    “如果我没资格,你更不配。”苏念柠泰然处之,“至少我在舞台上没出过错,没因为抢风头把别人也拉下舞台,你在质疑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不都是被你逼的!”章碧萱近乎诅咒般骂道,“苏念柠,你就得意吧,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得意!”


    *


    闹剧最后以老师过来收场,章碧萱负气拉着行李箱自行离队,连夜坐火车回学校,队友们各自回房间,各种怨怼或讨论也关在门后听不见。


    苏念柠觉得有点烦,在房间待不住,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酒吧。


    选了一个低消很高的卡座,一旁靠着巨大的落地窗,一边往下是设计成往下凹的巨型舞池,黑压压的男女在灯光暧昧中扭动身子,轰隆隆的音乐声传到二楼。


    苏念柠偏头看窗外的夜景,十几楼高的位置视野不错,临近12点的城市灯光有一种荼蘼过后的醉感。


    她的右手来回转着手机,想找人说会儿话,又不知道跟谁说。


    鬼使神差,她点进了砚舟的对话框。


    [来这里找我]


    她发送了定位。


    然后想到砚舟健康得如同老年人一样的作息,这个点他估计已经睡着,更何况江陵市距离鸣海五百多公里,他到了天也亮了。


    她点击撤回。


    砚舟却来了回复。


    [?]


    [来了]


    苏念柠意外挑眉。


    想说一句算了,只是玩笑,你睡觉吧,但又好奇他是不是真的会来。


    大约五分钟没动静,苏念柠把玩着手机,犹豫是否再跟他确认一下,砚舟的新消息发过来。


    [我开车过去。]


    苏念柠刚想问他怎么不买飞机高铁票,又想起他身上没身份证。


    五百多公里,连夜开车过来。


    她不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别说五百公里,就算是一两千公里,只要她说,会有人披星戴月赶来讨她欢心。但正是因为砚舟从来没有讨她欢心的倾向,她才更好奇他这种接到指令就执行的回应。


    苏念柠低落的情绪渐渐染上积极色彩,她转过头眺望窗外墨蓝的夜色,给他回复:[我只等你到天亮之前。]


    信息发出,那边不再回应,但APP上显示车辆动了。


    他动身了。


    在卡座上坐了一会儿时间,有人来搭讪,苏念柠三言两句打发走,不久又有新的人过来。


    苏念柠背靠着沙发椅睨着对方,年轻男人,身高还行,穿着潮牌,踩着AJ,两只耳朵都打了两个耳洞,戴着铂金环,一看就是常混酒吧的玩咖。


    她没应男人的邀请,而是招了招手,召来服务员,点名要了三打深水炸弹,每一打十二杯,每一杯50ml,倒着乌苏啤酒,酒杯上方的边缘叠加10ml子弹杯50度烈性白酒,摆成列阵。


    酒齐齐端上来的时候,阵仗唬人,二楼卡座的人都伸长脖子看过来。


    苏念柠的食指指尖轻轻往子弹杯的侧面一弹,就像多诺米骨牌,小杯咚咚掉


    落在大杯里,次第的声音有一种规律的美感,她气定神闲地敲了敲玻璃桌面,对潮男微笑:“把这全喝了,你就有资格坐我对面。”


    深水炸弹从来都是一杯起算,落肚就上头,谁上来就按打上,还弄了三大打!


    潮男脸色瞬间绿了,他尴尬笑笑,试探其中可商量的余地:“美女,你这是要我命呢,爱玩给命文学?”


    苏念柠不说话,目光意兴阑珊地偏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不容商量的侧脸。


    潮男转身走了。


    这下酒吧内所有蠢蠢欲动的心全蔫儿,谁都不想搭个讪把命搭在这,更何况人家还说了,喝完了三打,才有资格坐在对面,就算硬着头皮喝完,能搞出这种动作的女人,有的是后招,长得再漂亮也没用,惹不起。


    苏念柠终于落了个清净。


    这里是酒吧,得用这个场子能听懂的语言沟通。


    接下来的时间,是波澜不惊地等。


    苏念柠打开定位APP,将地图放大,能直观地看到车辆在道路上移动,在途径过的地方拉出蓝色的标记。


    车在加油站停了一分钟,她知道砚舟在加油,车避开城市主道插入小路,她猜他是在抄近道,车在高速路的服务站停住,她猜他可能是去上了厕所。


    这种观察,苏念柠感觉像是点了个外卖之后,盯着外卖小哥的小电驴还有多少分钟到达,可是砚舟手里没有她等待的物品;也有点像在玩开车游戏,模拟车辆在规划好的路途闯关,可她没在通关终点给他设置胜利礼包。


    这是一场没有奖励的奔波,原因也只是她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发的一句话。


    可苏念柠的心莫名安静下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不觉无聊地盯着一个单一的车辆图标,目光跟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仿佛她的灵魂也在那辆车上。


    凌晨的光景,绚烂的城市霓虹只逗留下朦胧的边角,不知疲惫的酒吧也昏昏欲睡,劲爆的舞曲不知何时换上了缠绵的情歌,在舞池中央的年轻男女放下他们激烈摇晃的双手,抱在一起,慵懒地攒动。


    凌晨六点,车辆到达酒吧停车场。


    苏念柠退出APP,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心脏莫名地咚咚直跳,像是以前通宵之后身体抗议表现出来的紊乱,她用手捂了捂,目光落在今晚为她保驾护航的三排深水炸弹。


    她招来服务员,把酒水撤下。


    做完这些,也不过过去了一分钟。


    她呆坐几秒,然后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检查熬了一宿的面容,赶紧用湿纸巾擦了把脸,拨了拨颅顶的头发,使其蓬松,还想用气垫遮一遮青色的眼圈,手指触碰到气垫盒子,又放下了,要是对方恰好到,看到她在化妆,像什么样子。


    她又没有那么在意。


    她又没有非常期待。


    再干点什么好?涂个指甲油?


    她去翻包,企图在包里找到压根没有印象放进来的指甲油。


    手肘好像撞到了什么,她侧抬头,对上砚舟清清淡淡的眸子。


    他不声不响地到了,胸膛微微起伏,黑色的冲锋衣衣角沾染了晨露的气息。


    一抹霞光突然在城市的尽头升起,奖励给此刻对望却没有说话的两个人。


    第16章 【VIP】16你睡觉怎么……


    苏念柠朝里挪了一个位置,然后拍了拍空位:“坐吧。”


    砚舟坐下,左右看了看环境,最终目光降落在桌子唯一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上。


    按照常理,他应该说点什么,但很明显他没有这种没话找话的习惯。


    苏念柠瞅了瞅窗外的城市日出,太阳在地平线上爬得很快,已经露出半个橘红的圆,她说:“你好像迟到了。”


    “你看到我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砚舟淡定辩解。


    “是么?”


    “嗯。”


    苏念柠朝窗户的方向侧坐着,把半个后背对着他。


    灿烂的橘色晨光在苏念柠的脸上铺开,将她的眼睫也涂上璀璨的颜色。


    她在这种时候莫名想起小时候。


    父亲是整个集团的灵魂人物,从早到晚见不到人,母亲也不是乐于搞下午茶的富太太,而是集团的二把手,所以她从来不奢望爸爸妈妈能有时间陪伴她。


    大哥年长她十岁,性格随父亲,不苟言笑,成熟得算她半个爹;她最喜欢跟二哥玩,但他年长她六岁,在她有意识地想要有人陪伴的六七岁年纪,二哥已经是初中生,跟她在不同的学校,她很期待坐同一辆车上下学这种小事都落空,假期与其陪她玩无聊的布娃娃过家家,他更喜欢跟朋友去打篮球。


    等她好不容易长大,上了二哥所在的中学,二哥已经从学校毕业,去了长京读大学。学校内流传着他的传说,只有他被口口相传的事迹陪伴着她。


    年龄的横沟,让她永远无法与家人长时间待在一个空间,也等不来诸事繁忙的他们抽空回头看一看她。


    苏念柠的身子恍惚地往身侧一挨,靠在了砚舟的肩膀上。


    男人扎实的肩膀给的感觉很具体,苏念柠惬意地闭上眼睛,迟缓了一晚上的困意袭来。


    “有点困了。”


    砚舟的姿势没动,没推开也没伸手揽住,只是低眉看了看苏念柠闭起来的睫毛,她鼻尖上很细小的绒毛都被日出照得金灿灿。


    “困了不回酒店睡,在酒吧喝果汁。”


    他用的是陈述句,但听出了揶揄。


    苏念柠弯唇笑:“你是不是在指责我半夜折磨自己就算了,还折磨你?”


    “折磨这个词用得精准。”砚舟不客气地肯定她的说法。


    苏念柠笑意更大,睁开眼睛,就是想瞧清他的表情:“那你为什么没拒绝?”


    砚舟缄默半晌,说:“我宁愿时间被你浪费。”


    宁愿。


    显然他在心中将这件事与别的做了对比,但他不想说的事情,拿撬棒怼他嘴里都没用。


    维持着靠肩的姿势,看东方的太阳彻底点亮这座城市,苏念柠伸了伸懒腰,把一张卡递给砚舟:“去结账吧,该回酒店了。”


    砚舟接过卡走去前台,不到十分钟回来,目光像是扫描仪将她方圆一里全扫了一遍。


    “你今晚消费了一万三。”


    看苏念柠意识清醒,不像是喝过酒,桌上那杯饮料也不像是金子磨的。


    “啊,花钱挡灾了。”苏念柠拿回卡,轻描淡写地拎起包,“走吧。”


    两人并肩下楼梯。


    昨晚搭讪的潮男一桌没走,目送着两人下楼梯,同桌的一个男人用脚踢了踢潮男,用当地方言嘲笑他:“还想着捡漏,这男的这么帅,你比不过的啦!”


    几个人大笑。


    砚舟转头朝那边看去,潮男也在看他,见潮男一把把最先嘲笑他的男人推开,小声嘟囔:“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像沈砚舟?”


    砚舟转回头,跟着苏念柠的步子走出酒吧大门。


    酒店就在酒吧所在大厦对面,开车转个弯就到。


    苏念柠下车,见砚舟迟迟不从车上下来,她特意绕回主驾位打开车门,弯腰说道:“下车啊,我今天下午要跟着队伍去江陵舞蹈学院做交流,明天才回鸣海,你跟我一起走,先给你开个房……”


    苏念柠忽然停住。


    “对哦,你没身份证。”


    没证寸步难行。


    “我在车上休息。”砚舟早就想好了。


    苏念柠默然片刻,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下车:“跟我走。”


    外出表演的衣食住行都由领队老师安排,老师安排的房间是标间,两两住一起,但她们是单数,单出来的人自己住大床


    房,老师把这个名额给了她。


    三星级的普通房型,推开门,狭窄的空间一览无余。


    苏念柠将房间中央摊开的行李箱一脚挪开,腾出一小片方便落脚的地方,她双手将头发往后扎,抽空往床上一指:“你开了一晚上的车,累了就自己躺会儿,我先去洗个澡,酒吧里面的烟味儿都钻我身体里去了,受不了。”


    房间到处都是苏念柠使用过的痕迹。梳妆台上放着瓶瓶罐罐,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搭着她脱下来的外套,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她带过来的戴森吹风机,拦路的行李箱最显眼的是她随便放的白色内衣。


    “我……”


    “我不介意。”苏念柠将头发扎成丸子,似乎提前判断了他想说什么,扭头回来看他,“你要是真讲究,也可以考虑躺地上,但这点地方,抻不直你的大长腿。”


    说完,苏念柠也不看他的反应,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裙,钻进了浴室。


    浴室的墙和床不到半米距离,也不知道当初设计的时候怎么想的,墙选用的材质是一整片透明玻璃,浴室的全貌一目了然,只加了一个需要手动操控的蜂巢窗帘。


    苏念柠将窗帘放下。


    狭窄的方型浴室包裹着毫无讲究可言的冷炽灯光,像是演皮影戏的白色幕布打上了灯光,苏念柠是这场剧目唯一的主角。


    砚舟合衣躺上床。


    床上的被褥枕头被苏念柠套上了一次性四件套,有一股很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他背对着浴室侧躺着,一夜未眠的眼睛布着血丝,本该沾着枕头就睡着,可他偏偏心神不宁地合不上眼。


    浴室的风吹草动都在他耳边放大。


    花洒开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砸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声响,甚至连划过身体后滴落的声音都放肆地清晰。


    砚舟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盖着被子的形状像一条被裹住的春蚕。


    苏念柠从头到脚细细洗了一遍,吹干头发,精疲力尽地走到床边。


    砚舟闭着眼睛侧卧躺着,睡得看起来挺香。


    像一个结婚多年对性毫无兴趣的死鬼老公。


    苏念柠莫名其妙想到这个比喻,不过,十分贴切。


    不然无法解释他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他全身上下好像只有喉结是他的显性特征。


    不会吧,他不会是个发育没完全的男人吧?他不会在青春期连春/梦都没做过吧?他不会是以为男人女人同睡一张床就可以怀孕的奇葩吧?


    砚舟突然间在这个时候动了,他转过身,平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与苏念柠对视。


    “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念柠错愕,“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突然间身后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砚舟斟酌用词,“怨念。”


    “啧,一晚上没睡,谁的怨念都大。”苏念柠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躺上去。


    “怪得了谁。”砚舟应一句,闭上眼睛。


    苏念柠重重翻身。


    无意间碰到了砚舟身上的衣服,触感太硬,她上手摸,惊讶:“你睡觉怎么不脱外套啊?”


    “太麻烦了。”


    “不硌得慌?”


    “我睡了。”对方不想聊。


    “……”


    苏念柠又重重翻了个身,把被子卷过来。


    感受到另一头好像尝试拽回去一点,苏念柠双腿夹紧,对方放弃。


    昏暗寂静的空间里,苏念柠听到了拉链的声音。


    不是拉开,是拉上。


    砚舟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


    苏念柠哭笑不得,她将手往后伸,朝砚舟的那侧拨被子,动作中晃到了砚舟的腰。


    好紧实的腰!


    虽然隔着一件冲锋衣外套,但刚刚不小心肘那一下……


    稍纵即逝的触感,不太真切,需要再求证。假装不经意再碰一下?


    苏念柠那么想,也那么做,手直接搭在了砚舟的腰上。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从掌心处渗出来的濡湿像雨夜里被雷引燃的火烧,砚舟的气息有点重:“你想做什么?”


    “给、给你盖被子啊。”苏念柠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少见得有点结巴,“别感冒了。”


    “不会。”砚舟将她的手臂整个推回来。


    手腕被抓住的地方离了他的掌心,一阵一阵地发凉。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苏念柠冷不防丁问。


    “没有。”


    苏念柠把那只手从被窝处伸出来举着,夸张道:“你看,你粘在上面的汗在蒸发,都在冒烟了。”


    “胡说八道。”


    苏念柠将手腕杵到他闭着眼的脸上:“你不睁开眼睛看看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胡说?”


    砚舟不说话。


    “嗯?”苏念柠催促,将手压低,手腕几乎碰到了他高挺的鼻尖。


    她肌肤上留下的兰花沐浴露的香味充斥了他整个鼻腔。


    苏念柠见他铁了心不理,手往下落,捏住了他拉到最高处的外套拉链。


    第17章 【VIP】17你真是他女……


    有人在门外摁门铃。


    外来的介入强制掐停苏念柠的闹剧,她不太情愿地翻身下床。


    透过猫眼看清来人,她打开门。


    同队的两个女生化好全妆,朝她友好地笑:“念柠,一起去吃早餐吗?”


    “我还没起床。”苏念柠婉拒,“有点累,早饭午饭都不用叫我。”


    “啊。”其中一个表情抱歉加惊讶,“不好意思,我听到你房间有洗澡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起床了。”


    那女生就住在她隔壁,能听见她房间花洒的声音不奇怪,酒店的隔音不太好。


    “昨晚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关了,把我热醒。”苏念柠编理由张口就来,“太腻了,我就洗了个澡。”


    “啊原来是这样,抱歉抱歉,那你继续睡吧。”两个女生满脸愧意地离开。


    苏念柠关门。


    走回床边,昏暗的视线里,砚舟的眼睛睁着,一言不发看着她。


    苏念柠完全没有撒谎的窘迫,说:“看着我做什么?总不能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麻烦又费劲,理由听得过去就行了。”


    “快睡吧。”砚舟没有接她的话题。


    苏念柠重新躺上床。


    被打断,她没了恶作剧的心思,困意很快袭来,她陷入沉睡。


    砚舟听到苏念柠均匀的呼吸声,朝她熟睡的脸庞看了一眼,沉重的眼皮这才如释重负地盖上。


    *


    鸣海大学的舞蹈系和江陵舞蹈学院有交流计划,这次受邀来到江陵,免不了举办联谊会。


    苏念柠补足了睡眠,全程下来精神头很足。


    一起吃过晚饭,有人提议去KTV唱歌,苏念柠随大流一起去。


    鸣海十几个女生,江陵这边男女均有,场子热热闹闹没消停过,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苏念柠看见第一个兴致勃勃选了大冒险的男生,在众人的怂恿之下去要一个女生的kiss,她便知道这场游戏是想冲着什么来的。


    她起身,去跟领舞老师打了个招呼,不声张地离开。


    有个男生眼尖跟上来,问:“你是要走了吗?我正好有车,可以送你回酒店。”


    “不用了。”苏念柠晃了晃手机,保持礼貌微笑,“有人来接。”


    “滴滴吗?”因为苏念柠来自鸣海,不是本地人,对方自然而然这么想,劝道,“晚上自己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取消吧,我送你。”


    “不是滴滴。”苏念柠淡然否认,但也没有多做解释。


    男生这才明白意思,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走了。”


    苏念柠乘坐电梯下楼,砚舟没来得那么快,她随便进了一家有空位的


    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等着。


    靠着椅背刷手机,奶茶店进来三个年轻男人,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苏念柠下意识抬头看去,竟然看见昨晚那个潮男。


    说实话,苏念柠没太记得他的长相,但记得他爱穿大LOGO潮服的品味和耳朵上的铂金耳环。


    潮男也看到了她,意外地挑眉,频频朝她这边看。


    苏念柠没去回应他的眼神。


    偶遇而已,他的条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不一会儿,一只戴了两个铆钉戒指的手轻轻点了点桌面,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


    “美女,现在是在奶茶店,没有深水炸弹,我该喝点什么才有资格坐你对面?”


    callback的搭讪话,还算有点新意。


    苏念柠不用看,也知道对方脸上挂着他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等着自己。


    陆淮奕用这招她都看腻了。


    “男朋友来接,没你位置。”苏念柠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应付。


    “男朋友,你是说,沈砚舟?”


    沈,砚,舟。


    苏念柠终于抬起眼看他。


    “啊,早上那人真的是沈砚舟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潮男耸耸肩。


    “你认识他?”苏念柠维持着表面淡然的表情,状似随意地问。


    “当然认识,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潮男可算找到了聊天的话题,话匣子打开,“但我也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一时间也不确定。”


    高中。他竟是江陵人。


    而且,他去掉了他的姓。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去掉自己的姓?


    苏念柠想起最开始她问他父母时,砚舟的回答,他说父母都死了。


    见苏念柠一时不说话,潮男有些急了,说:“美女,你想了解什么我都说,能让我坐你对面了吗?”


    他似乎对坐在她对面很有执念。


    与他同行的两个男人隔了两个桌子朝他发出起哄声,潮男瞪了那边两眼,示意安静。


    苏念柠轻笑,游刃有余的姿态:“我的男朋友,肯定我了解得比你多,你还能说点什么我不知道的?”


    “美女,你这话就不太对了,男人很多事可都是藏起来的,不见得会对女朋友说哦。”


    “那你说说。”苏念柠收钩。


    “他爸妈离婚了,他从小跟着他妈。”潮男先开了个口,看苏念柠的反应。


    苏念柠无聊地摸摸手上涂得漂亮的粉樱色美甲。


    潮男只好加大马力:“他妈妈管他特别严,严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放学一定要按时回家那种,放学后从来不参加同学间组织的小活动,有一次,那天好像是周五,放学了嘛,我们班主任仗着明后天不用上课,就使劲拖堂,拖了四十多分钟,是不是很过分?!然后他妈妈就杀到学校冲进我们班,把我们全吓一跳!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妈太难缠,他妈在他高三的暑假出车祸死了。”


    苏念柠摸指甲的动作停住。


    潮男知道她来了兴趣,故意不说了,指了指她对面椅子的位置,装腔做调地咳了一声:“站着说多累啊,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


    “坐。”苏念柠换了一个双腿交叠的姿势,朝对面椅子抬了抬下巴。


    “我跟你说,”潮男坐下,自以为潇洒地摊开一只手,“我也不是要在你面前说他坏话,你知道亲人离世这种事情在背地里说不太好,我是个善良的人。”


    苏念柠单手撑着椅子上的扶手,半托着脸颊,等他后话。


    早就看出他是那种自问自答型话痨人格。


    潮男发现这女人太难撩了,下的话钩子她都不上当,让他的骚话没处发挥。


    “其实沈砚舟这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学习好点儿,哦,对了,他考上的是长京大学,这个你肯定知道,就是啊,他拿到长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妈还不乐意,拿了那么长的棍子追着他打,把家里的窗户镜子什么的全打碎了,好家伙,谁家考上长京大学还会挨打啊,要是我,祖坟都得冒青烟,我爸妈得在坟前磕三天三夜的头。当然我也不差,我江陵大学毕业的。”


    潮男朝她wink一下。


    苏念柠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警告表情。


    潮男只好又把话题拐回来:“好吧,我为什么记得这事儿呢,因为这件事当时传得挺广的,我们一中很多人都听说过,当时沈砚舟受不了他妈在家里发疯,跑下楼,谁知道他妈妈一点脸面都不给,提着棍子在后面追,披头散发地像是要杀了他,还哭着喊什么‘你是不是想要跟你爸一样丢下我?’,而且更邪门儿的是,他妈妈在路上追他的时候,被大货车当场碾碎了。”


    苏念柠呼吸一滞。


    “我的妈呀当时那个场景,我光是看现场图片都头皮发麻……”潮男还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


    “你别说了。”苏念柠冷声打断。


    潮男识相地没再继续,观察一番苏念柠的脸色,单手握成拳抵在唇上清了清嗓子,从衣扣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将手机递到苏念柠跟前。


    “美女,我说了这么多情报,赏脸加个微信?”


    苏念柠的目光从屏幕上的二维码上扫过,没动,只是抬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如有一味绝境,非历十方生死,江陵市第一李信,本人。”李信抖机灵般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


    “我记住了。”苏念柠觉得再待下去要受不了这个中二话痨,她站起来,“以后有机会,我会找你。”


    “哎别走啊,你不加微信怎么找我?”李信起身。


    苏念柠微笑:“我要找你,有的是办法。”


    李信在这霎那愣住。


    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漂亮柔弱的女孩,但她微笑时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


    “你真是沈砚舟的女朋友?”他难以置信发问。


    白色的帕拉梅拉此刻达到奶茶店门口,苏念柠伸手拨了拨肩后的长发,浅浅一笑:“不是。”


    她自若走出店门,打开副驾车门,上车。


    车子驶离。


    意外听了那么多关于砚舟的事,苏念柠上车后见到他本人时,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愧疚心情,她瞬间想起了太多她对他身世主观的揣测,和恶作剧的点滴。


    她能猜出来他成长的过程中过得很苦,但没想到真相比她想象得还要窒息。


    这让她对做过的恶作剧负有罪恶感。


    “那个,砚舟。”苏念柠叫他的名。


    砚舟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专注于路况,毫不知情地等她开口。


    苏念柠叫出口之后,一时间没想好说点什么,沉默几秒,忽然说:“你对这里很熟吗?来这里怎么没用导航?”


    第18章 【VIP】18你不是对我……


    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导航必不可少。


    帕拉梅拉的车载导航系统很好用,就算不用车载导航,也会用手机导航,但此刻车载导航没有开启,砚舟也没有使用手机。


    “我正好知道这个地方。”砚舟回答。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在江陵长大。” 砚舟直截了当承认。


    苏念柠有点意外,她以为砚舟不会承认。


    “你是江陵人啊?”苏念柠就着杆子往上爬,“以前问你,你死活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砚舟的语调依旧不咸不淡。


    那样的过去,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砚舟从一开始就把这段过去讲给她听,苏念柠大概率不会信。这太像一套精心编造的悲惨身世,目的是为了博取同情和信任,如同赵宛之前强烈想要点醒她的,诈骗犯的套路。


    但这样的身世是无意中在第三人的口中听说,然后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佐证。


    等等,如果这个第三个人也是被安排的局呢?


    不会,这么多天的相处,砚舟不是这种人。


    苏念柠头疼,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车子在一个


    红灯前停下,苏念柠注意到砚舟的目光游移在视野的右方,她循着目光看去,十字路口的右方曲径通幽,蓝色的指路牌画着相纵的十字,箭头指向右方是墓园。


    墓园,埋葬故人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苏念柠问。


    “没有。”砚舟收回视线,恰好绿灯亮起,他踩动油门前进。


    搁往常,苏念柠只会以为他在等绿灯时发呆,但由于第三人的告知,苏念柠开了上帝视角,她顺理成章联想到,砚舟母亲的墓地就在这里。


    他不愿意说。


    砚舟的思想和过去,只有他认为无所谓的部分,才会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露出来,涉及到他不想提及的,他连反应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不是非常敏锐的人,压根发现不了他的不一样。


    “你回到你长大的地方,没有特别想要跟我分享的事情吗?”苏念柠试探开口,佯装什么也不知情地引导,“比如朋友,同学,因为年少无知做过什么啼笑皆非的蠢事?”


    见砚舟没说话,苏念柠加重马力:“我连对前男友的看法都对你坦诚布公,你好歹也公平一点。”


    “公平可以换来什么?”


    “公平可以换来信任。”苏念柠语气笃定。


    “你信我做什么?”


    “喂。”苏念柠哭笑不得,“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对你知无不言,你就这样对我?”


    “你可以不回应的。”砚舟转头看她一眼。


    苏念柠将后背重重甩在椅背上,白眼一翻:“是,我话多,随便逮着只蚂蚁都能跟它聊一天。”


    之后她不再说话,单手抱胸,另一只手玩手机。


    砚舟在期间看了她两次,见她怒容未消,眉头轻蹙,眼眸在酝酿一场大火。


    “你不会感兴趣的。”砚舟开口打破沉默。


    “你看我像不感兴趣的样子吗?”苏念柠不去看他,愤怒的眼刀横掷向窗外。


    “你只是对未知感兴趣,你不是对我感兴趣。”砚舟一语道破。


    苏念柠微怔。


    “我的过去没有意义。”砚舟继续说,即使是略带沉重的话题,但他的表情依旧十分淡漠,“我也不期待有什么未来,我只有今天。”


    苏念柠脑海想象出砚舟的母亲被大卡车碾碎的画面,他那么抵触去回忆,连带着抹掉整个在江陵城的记忆,她为何要当个坏人?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苏念柠难得对一个人妥协,“我睡一会儿,到酒店叫醒我。”


    *


    苏念柠去网上查当年的资料。


    输入“沈砚舟”,“高考”,“长安大学”,“妈妈”,“大货车”,“车祸”等字眼,轮番在各个搜索平台上翻找,愣是一个相关报道和讨论都没有。


    要么就是没有这回事,要么就是被人蓄意抹除。


    苏念柠看向房间门口的方向。


    砚舟被她派出去买宵夜,现在还没有回来。


    假的?


    长京大学高材生在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被母亲痛殴,母亲被大货车意外撞死,这样有噱头有流量的新闻,不可能一点报道都没有。


    她疑虑陡升。


    门口响起房卡开门的声音,苏念柠第一时间摁灭手机屏幕,又觉这样太刻意,于是唤醒屏幕,退出浏览器,切换至小红书,屏幕被丰富多彩的推送填满。


    砚舟拎着烤串和奶茶进门,不疑有他,一样一样整理放在桌子上。


    苏念柠起身,朝他身上扫一眼,才发觉他穿的还是早晨来的那套衣服,问:“你是不是没带换洗衣物?现在下去买一套吧。”


    “你明天早上就坐高铁回鸣海了吧?”砚舟答非所问,“我今晚开车回去。”


    “嗯?”苏念柠嘴里咬着一串章鱼烧,瞪他,“你今晚就走了,我这一堆烧烤谁吃完?”


    “我可以吃完再走。”砚舟拉起唯一的一把椅子,放在苏念柠后面。


    苏念柠无话可说:“行吧,你不嫌累的话。”


    烧烤苏念柠只吃了两串就饱了,奶茶一口没嘬,全推到砚舟面前:“你吃吧,刚好喝茶提神,助你奋战到天明。”


    砚舟点点头。不管是玩笑还是打趣,放在他身上他也只是点点头。


    一个点头机器为什么会有人编造他的过去?是他被造谣,还是他差事别人这么做的?


    等砚舟走后,苏念柠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突然想到李信提到的一中。


    她翻身起床,通过浏览器搜索江陵一中的论坛和贴吧。


    一些学校会设置这样的社交软件供学生娱乐,顺便交流学习信息。


    她果然搜到一中官网,官网设置了论坛版块。


    陈旧古老的版块界面让苏念柠一时间无从下手,她从标注了“HOT”的闲聊版块进去,依旧搜索那几个关键词,占据前排的热帖分别是:


    【要怎样才能上长京大学?】


    【能考上长京大学的神仙需要睡觉吗?】


    【盘一盘我校上长京大学的学神!以此激励我向上!】


    翻来覆去这样的组合。显然“长京大学”是这几个关键词中最敏感的词汇,表达了江陵一中的学子们追求最高学府的豪情壮志。


    没有沈砚舟,没有车祸,没有他疯子一样的母亲。


    苏念柠连翻好几页,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灵光一闪,指尖拨回盘点学神的帖子上。


    沈砚舟考上了长京大学,若真有其事,他会在这个名单上。


    主贴发布于三年前,一楼是贴主自己数了几个人名,欢迎楼下补充。楼下开始查漏补缺,陆陆续续重复提了一些名字。


    盖了几百楼的帖子,没有一个提到沈砚舟。


    直到一个评论来自半年前,然后围绕着这一楼又跟了一连串回复。


    【卧槽,看了一圈,怎么没有提当年的沈大神?常年位居年级第一宝座,简直就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这个年经贴怎么又被顶上来了?】


    【怎么可能没人提,只是提了会被删而已】


    【看到萌新在打大神的全名了,友情提示千万别打,会被删,还会被关小黑屋】


    【哎?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来自高一萌新的疑问】


    【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


    期间又断了好多楼,不断有在读的学生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别再屏蔽了我要疯了!我再换个说法,沈大神他的妈妈,当年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被大car砰砰,当时好多贴都在讨论,还上了新闻,大家知道有这个事就行了,别追问别追问,我感觉我号要没了】


    【层主大义,层主走好】


    【原来是这样!!为什么要屏蔽这个啊?】


    【当年就不准讨论,可能也怕讨论太多影响school吧】


    被大car砰砰。


    苏念柠满脸无语。


    怪不得她什么都没搜到,这种关键词她怎么会想得到?


    学校为了不跟负面新闻沾边,选择掩盖,贴吧采取一刀切,只要提到“沈砚舟”三个字就直接屏蔽、删帖,当时可能也买通了媒体,导致网络上搜不到半点消息。


    这个沈大神,应该就是砚舟,除非砚舟不是沈砚舟,是有人蓄意将沈某人的故事嫁接到了砚舟身上。


    谁能把证据埋在这么深的地方?一个没有准确关键词就搜不到的中学官网论坛,一件发生在距今至少四年前的事,一个三年多前的帖子,在半年前意外被顶帖。


    而苏念柠初遇砚舟是在一个多月前。


    需要如此九转十八弯才能摸到边缘的东西,一般称之为真相。


    不对。


    苏念柠警觉地眯了眯眼睛。


    她能找到一中的官网,完全是因为李信在说话中提到了“一中”。在悬疑电视剧中,高端的骗局会根据目标对象的性格特性实施方案,设局者如果抓住她多疑的特性,在棋子中埋下暗笔等她提取,自己搜寻。


    “你只是对未知感兴趣,你不是对我感兴趣。”


    这是砚舟对她的评价,一针见血,如此准确。


    相


    处的时间很短,但他了解她。


    所以,没有比自己努力找到的“真相”更像真相。


    第19章 【VIP】19只想占有他……


    手机APP显示,车辆此时进入墓地。


    苏念柠看着车载定位的位置,霍然从床上站起来。


    砚舟首次隐瞒了他的行踪,出现在了计划外的地方。


    苏念柠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过去看看。


    墓园与出城方向在差不多的位置,砚舟在回鸣海之前想要去母亲的墓碑前看一看,情有可原。


    砚舟知道车上有定位系统,但他不能确定她是否会看,所以这一行踪,他到底是不在意她知不知道,还是期盼她知道,借以佐证事实?


    相信和怀疑两股念头打得天昏地暗,苏念柠烦躁地在房间内转圈圈。


    最后安全意识压过好奇心,她标记下砚舟在墓地停车的定位,决定明天早上再去看。


    早上十点的高铁,她六点就起床,六点半坐上滴滴车。


    司机只见过拖着行李箱赶高铁飞机,见过捧着鲜花去墓地,但没见过拖着行李箱去墓地的,在行驶过程中通过后视镜观察她好多次,几次试图询问原因未果。


    车载收音机不断传送早间新闻,苏念柠原本恹恹的精神忽而一震,问:“师傅,你们市是不是有个考上长京大学的男生,在拿到录取通知书被母亲追打,最后母亲还被大卡车碾死了的?”


    出租车司机有收听新闻的习惯,虽然现在找不到当初的报道,但能让一中很多学生都知道,一定有消息传播的渠道。


    “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司机见终于被搭理,笑得露出牙齿。


    “来这旅游听当地人说这件事,觉得新奇,问问。”苏念柠随口编了一个能信的理由。


    “我得想想。”司机不断发出思考的声音,断断续续蹦出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当时我闺女也是那一届的,说是哪个学校一个学习特别好的男孩考上长京,家长不乐意,最后还出车祸了。依我看啊,再穷不能穷教育,也不知道那个家长怎么想的……”


    司机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输出自己的观点,苏念柠连忙打断:“那你还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吗?”


    “哎哟,这还谁记得,你要不上网搜搜?现在网上什么都有,连几千几百年前的事情都能查到呢,你们年轻人不是玩手机玩得特别溜。”


    苏念柠保持礼貌微笑。


    要是她能查到,也不会问他了。


    车子到达苏念柠标记的墓园地点,她下车,拉着行李箱,抬头看阶梯状上的山上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墓碑,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一个工人戴着手套拿着大剪子在修建绿化带栽种的观景树,苏念柠猜她是墓地的工作人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这附近有没有沈姓女人的墓碑。


    砚舟跟母亲,大概率随母姓。


    工作人员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她:“这么多墓主,我可记不住哟,小姑娘你不是来祭拜亲人的吗?连墓碑在哪儿都不记得啦?”


    询问无果,苏念柠直接将行李箱放在一棵树下,从停车地挨得最近的一个阶梯为起始点,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排除。


    墓园有专门的停车场,但砚舟选停的这块地方不是停车位,只是一条墓地的主道,他选择停在这里,一定是就近原则。


    二十分钟后,看墓碑字看得眼睛发胀的她往上眺望,舒缓眼球,目光突然锁定在几个阶梯上一束仍旧鲜艳的白菊花,她快步跑上前,菊花之前正是一个沈氏女性墓碑,左下角立碑人,子沈砚舟,立碑时间五年前。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玩一个找寻宝藏的几千碎片拼图,熬过数个尝试阶段,终于拼出了关键信息的一角。


    真的有沈砚舟这个人。


    早晨暖烘烘的阳光落在苏念柠的肩上,她感觉身上没来由沉甸甸的。


    她希望砚舟是真的,却不希望他是沈砚舟。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苏念柠在坐高铁的一路上都在想,窗外一路上的风景从模糊到清晰,她猛然想通,她竟从这探秘游戏中剥离出来,不希望砚舟身上背负那么沉重的苦难。


    *


    回到鸣海的公寓,苏念柠补了个觉,洗完澡,晚上接到赵宛的电话,约她出来,她应下。


    砚舟在客厅研究围棋,闻言搁下手间的白色棋子,起身,苏念柠见状,一边换鞋边说:“你不用来,有人来接我。”


    砚舟一声不吭坐下,修长的指尖不急不慢又捻起一颗棋子,一种漫不经心的认真,连她具体去哪里都不问。


    苏念柠走到玄关处,抽空转头看他。


    这围棋是苏念柠前一年收到的生日礼物,上好和田玉做成的棋子,价格不菲,来自学校的围棋社社长,送礼的同时托她办件小事,她见不麻烦就应下了。事情办成之后,这围棋一直放在客厅某个角落吃灰,无意间被砚舟找出来,便借他消磨时间。


    他不会下。此时他的手机里还在播放教授围棋的网课,他一边听一边摆弄,如果忽略手机还在教什么叫“打劫”的基础知识,单看他雅正的坐姿,倒像个不出世的高手。


    苏念柠经常看不懂他。他的行为只在她命令的时候才会产生交集,其余时间他都只在他的方寸之地。他母亲的墓地,是苏念柠第一次窥见他的游移,但她回到鸣海再见他,他又跟往常没有不同。


    如果苏念柠当晚就出现在墓地,现场直面他的异常,能不能戳破淡漠的面具?


    许是感知到被注视过久,砚舟抬头直视苏念柠的目光:“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有。”苏念柠移开目光,换好高跟鞋,开门出去。


    酒吧的气氛嘈杂且热烈,绕过长廊来到空中天台,视野豁然开朗,夜风将苏念柠的裙摆吹得摇曳。


    天台的人不算多,都是有些面熟的朋友,赵宛包了场,她在人堆中朝苏念柠招手,径直走过来,特意探身往苏念柠身后瞧。


    “我还以为你会带人来呢。”赵宛说。


    这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苏念柠将LV手袋随意搁在一边,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又不是挂件,走哪儿都带着。”


    “他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投资、入股、做项目之类的事情?”赵宛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


    苏念柠知道她还在琢磨砚舟意图的事,她托着腮抿了一口鸡尾酒:“没有。”


    “那有没有说他家里的谁遇到困难,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苏念柠刚想说没有,突然想到他母亲,噤了声。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苏念柠打岔:“今天有什么节目?”


    “最大的节目,就是聊聊八卦咯。”赵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整个人兴奋起来,把最新听到的八卦消息抖豆子一样说给她听,期间有朋友过来拉着一起玩桌游,苏念柠参与其中,一时间忘了时间在流转。


    不记得第多少杯酒下肚,赵宛突然阻住了苏念柠抬起酒杯的手:“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开心。”苏念柠偏头笑,笑意发醉。


    “我看你有事。”赵宛一猜就中。


    苏念柠挺想分享一下她的感受,张了张口发现她自己也没理清。


    她想说,她忽然希望一个人曾经不要过得太惨,赵宛肯定要问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她不过临时兴起,想解砚舟身上的谜,明明去江陵市之前,她都能玩得很投入,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回避心理?


    甚至今天没让他开车送来,也是暂时远离他的一个手段。


    没聊这个话题,夜已深,赵宛找了代驾开车,先送苏念柠回公寓。


    苏念柠用指纹开锁,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显示开锁不成功,甚至还报起了警。


    她恼怒,想砸门,门从里面被打开,砚舟站在门后。


    玄关灯的光线偏暖黄,有点摇晃的视野里,砚舟的表情看不太清。苏念柠眯了眯眼,尝试让视野聚焦。


    “门怎么打不开?”苏念柠问。


    砚舟朝门锁和苏念柠的手都扫了一眼,没发现有问题,于是拉着她的手,拇指摁住识别圆点,门锁


    边缘解锁的白光闪了一下,显示开锁成功。


    “可能没对准。”砚舟判断。


    苏念柠被自己蠢到了。她相信自己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四肢可能没太听使唤。


    她进门换鞋,见客厅的灯光还亮,盛着围棋的紫檀木棋盘还在地毯上摆着,手机的网课还在一边播。


    “你没睡吗?”已经过了12点。


    “没。”砚舟将门关上,反锁。


    “这么喜欢围棋?”


    “一般。”


    苏念柠伸手扶了下手边的置物柜,让自己的身形看着正一点,不漏醉态,说:“那你大晚上不睡觉。”


    “感觉你有可能找我。”


    砚舟走到客厅地毯的坐垫上盘腿坐下,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盒子,大有她回来了,他也该收拾一下休息的架势。


    醉意上涌,苏念柠闭了闭眼睛,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棋盘的另一边,盘腿坐下,两指捻起一颗白子,掷地有声落在棋盘上。


    “我没让你等我。”她说。


    棋盘上还有零星的黑白双棋,砚舟捡棋子的动作停住,先看了一眼苏念柠落子的位置,然后抬头看苏念柠的表情。


    苏念柠今晚化的妆容依旧精致,只是唇色淡了几分,脸颊上的红晕铺得均匀娇俏,分不清是腮红还是醉意,一双眸子涟漪浅浅,看人的目光有神,辨不明她有没有喝醉。


    砚舟沉吟两秒,执起黑子,就着残留的棋局下起来。


    苏念柠执白子,又落一个位置。一时间,客厅只有互相落子的声音。


    没过几手,苏念柠说:“我赢了。”


    砚舟微怔,看棋盘,有五个白色棋子斜着连成一条线,但这条线不太直,第四个棋子朝外拐了一下,就算按照五子棋的判定标准,这也不算赢。


    “嗯……”一向冷面淡心的砚舟也有语塞的时候。


    难得看他这样,苏念柠笑起来:“我又没说跟你下围棋。”


    但就算是下五子棋,苏念柠也没有赢。


    砚舟失笑,无计可施地摇了摇头。


    “你赢了,该休息了。”砚舟妥协,又一次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盒子。


    苏念柠在轻微摇晃的视线里,看到砚舟的唇角上翘,弯起好看的弧度,恍惚间竟多了几分很难言说的温柔。


    能考上长京大学的天才,本该意气风发,怎么甘心漂泊在他人家里,将漫漫长夜耗费在他不算感兴趣的棋盘之上?


    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吗?前途、时间、感情,甚至,生命。


    醉意翻涌的大脑将记忆搅动,苏念柠遽然想起初遇砚舟的那个雨夜,他浑身是伤坐在路灯杆下的样子,像是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她只听说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但母亲意外离世之后的五年,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以至于成为当下这个样子。


    砚舟将棋子捡完,盖上盖子,抬头见苏念柠垂着眼不动,像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他起身走到苏念柠身侧,弯腰伸出一只手:“我扶你起来?”


    苏念柠闻声抬头看他。他本来就高,眼下还站着,弯下腰,将客厅的光线挡住,黑压压的影子尽数落在她身上。


    她闻到他身上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淡雅,还混着温暖的体温,让她有一头栽进去的冲动。


    可他胸膛始终与她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如果想要靠近,只能通过指令。


    通过指令破解礼貌,总使人意兴阑珊。


    她抬起手,砚舟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拉起。


    站起的瞬间,沉甸甸的醉意仿佛化了实体,疯狂将她往下拽,她脚下踉跄,重心不稳,竟朝砚舟身上栽下去。


    还没感受到失重,她被砚舟稳稳地接住,扎扎实实抱了个满怀。


    苏念柠有一刹那是懵的,刚才还悄悄琢磨这个,下一秒阴差阳错。


    那股很淡的香味迅速将她包裹住,身体紧紧贴住的每一寸都让人忍不住沉沦。


    生理性的渴望。


    这是苏念柠第一次见到砚舟时就产生的反应,来得风急雨骤、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在得知他的过去之后产生了回避心理,甚至不想再探索下去。


    他的过去太沉重、荒凉,难以背负,会刺伤试图以此寻欢作乐的无知访客。


    而她不想跟他讨论人生,她只想占有他的身体。


    第20章 【VIP】20等你清醒了……


    “还能走吗?”


    见苏念柠倒在他身上之后良久不出声,砚舟问。


    苏念柠想抱着他不动是真的,醉到恍惚走不动路也算真的,只有意识还有几分清醒,她不吱声,想看他能怎么办。


    交叠拥着的手动了动,砚舟低头看侧枕在他身前的脸。


    苏念柠感觉到来自上方的注视,她的双睫扑闪动了一下,脸朝他那侧贴得更紧,没回应他。


    砚舟静立半晌,空气安静到苏念柠的听觉里只剩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混着摇晃的醉意,竟产生了一种交响乐的错觉。


    他弯下腰,单手穿过苏念柠的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苏念柠只觉脚下悬空,然后是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砚舟身上。


    “你走不了,我只能这样送你回房间。”砚舟的嗓音撒下来,像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


    苏念柠任由他抱着走,来到卧室门口,她用指纹解锁,又是按了几次,解锁不成功,最后是砚舟抓住她的手指对着圆圈完成解锁,然后开门。


    直到走进卧室,苏念柠才意识到,刚才砚舟竟单手支起她的重量,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但他做得毫不吃力,以至于她没有察觉。


    “放我到梳妆台的凳子上。”苏念柠即使醉意压头,也没忘记,“我还没有卸妆。”


    砚舟依言把她抱过去,放在凳子上。


    苏念柠能看见卸妆水在哪儿,伸手过去,把卸妆水旁边的精华水给碰倒了。


    圆瓶咕噜咕噜地滚,快到桌子边缘的时候,被砚舟接住,放回原来的位置。


    “要我帮忙吗?”他问。


    苏念柠点头。


    她指挥着他用化妆棉蘸取卸妆水,在她脸上擦拭。


    她侧向他的方向坐着,昂着头,后脑勺枕着他固定姿势的手掌,闭着眼睛,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按压在她的脸上,来回游移。


    先是唇部,再是眼睛,他的力度很轻,像是在做一场脸部按摩。


    砚舟垂眸,目光随着手上的动作移动,看那小片白棉将她脸上精绘的颜色擦去,露出白皙透亮的皮肤基底,就像亲手褪去一朵花着色为国色天香的艳色,现出纯洁无瑕的本源。


    他经常能见苏念柠的素颜,刚洗完澡出来带着湿润潮气的美也不少见,但终归是与这次不太相同。


    距离那么近,她皮肤温暖,整个人在他的双掌之间。


    “用力一点,不然怕你卸不干净。”苏念柠眼睛没睁,只是说话。被卸过的唇瓣带着桃花一样的颜色,分不清与桃花相比哪一个更倩丽。


    “不会。”砚舟否认她的说法,用掉几片卸妆棉,将她脸上的彩妆卸了彻底,“好了。”


    “真的?”苏念柠不太相信,伸手拿过立起来的镜子,近距离瞧了又瞧。


    视野出现重影,她没太看清,只能拉过砚舟的手臂,让他俯下身,近距离观察她的脸:“你看仔细了?有残妆会伤皮肤。”


    苏念柠的双眸明亮,像一汪秋水坦诚地铺开,砚舟的目光被她牵引住,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苏念柠五感被酒精折损,并不知道砚舟看她时是什么神态,但她能感知到时间有点久,久得超出了观察需要的范围。


    拉起纱帘的落地窗外,一道闪电的光穿透薄纱照进


    屋子,黑压压的乌云之下刮起大风。


    “砚舟。”她忽然说,“我今晚喝白兰地,总感觉少点味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被叫住名字的人不明所以:“少了什么?”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少了什么。”


    这个邀请是一个很容易被设计的陷阱,甚至过于显而易见,砚舟思忖的一秒便是在猜苏念柠的目的,但她偶尔也开虚晃一枪的玩笑,他最终靠近些侧耳倾听。


    苏念柠没有丝毫犹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所谓的喝醉,不过是借着酒劲放大自己的喜好。


    这是某个人曾经说过的。


    砚舟怔住,双眼缓缓睁大,像受了刺激顷刻间开到荼蘼的花。


    苏念柠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只手托住砚舟的脸,战线迁移到嘴唇,像在咬开一颗觊觎良久的水蜜桃,浅尝一口鲜嫩多汁的果肉。


    她很快分开,睁开意犹未尽的双眼,聚精会神去瞧砚舟的反应。


    视野在这一刻极具配合,重影缩回虚框,让她看清砚舟的神态。


    他整个人没反应过来,双目神态涣散又重聚,眼波滚乱,像藏着一只惊弓的飞鸟。


    半晌没回应,苏念柠轻轻皱眉:“砚舟,你是不是男人?”


    下一秒,她的腰被一只手臂勾起,整个人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漩涡,报复性的吻强势侵略而来,苏念柠呆了片刻,双手环上砚舟的腰身,越过他的上衣,主动升级这场肢体战争。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苏念柠感觉被砚舟指尖划过的地方都缠上了分解不清的麻,需要被一遍一遍地抚摸、揉捏才能将将缓解。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要抵达更深的地方,而不是隔靴搔痒。


    战况激烈,又头眩目昏,不知不觉两人已滚倒在床上,热汗和快意齐头并进,苏念柠发狠去咬砚舟的脖颈。


    她听到耳畔砚舟低低的气声,入了情欲的调味,酥到她骨头都在发颤。


    她的唇向上,舔了舔他的喉结。


    砚舟浑身一凛,气喘吁吁地将她分开,翻个身将她压住,然后侧身坐起,撑着的双手将床单紧紧揪住,潮热的掌心留下水渍。


    半晌,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悬崖勒马的?苏念柠拉住他的手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乌黑的长发散开,有几缕垂落在她冰肌玉骨的肩上,几瓣红点如桃花,在青丝之下若隐若现,眸子像擦亮的月光。


    砚舟有些气急败坏:“苏念柠,你明天早上最好记得这件事是谁先起的头。”


    他的声音,不同寻常的情绪让苏念柠心花怒放,她笑得眼睛弯弯似月牙。


    “我认,我怎么可能不认?”


    “等你清醒了再说。”砚舟起身离开,背影有些仓皇。


    苏念柠又气又觉得好笑,想爬起身先洗个澡,结果手肘使不上力,软摔在床上,强压着的醉意冲破屏障将她淹没,她沉沉睡过去。


    *


    翌日,不知几点,苏念柠在头昏脑涨中醒来。


    她在床上盘腿坐起来,闭着眼睛揉太阳穴揉了大约一两分钟才缓过劲儿,下床,带着换洗衣服去浴室,脱掉昨晚没来得及换下的连衣裙。


    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她泡在其中,泡泡珠在水中溶解,很快无数泡沫覆盖住整个水面,她捞起一掬水浇淋在锁骨的位置,看清上面还有一抹像胭脂一样的红痕。


    她用拇指轻轻抚摸锁骨位置。


    吹干头发,清清爽爽从浴室出来,苏念柠将长发随意挽起,接近一字领的上衣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那抹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妖冶如桃花,她打开门走出去。


    早晨九点的光景,客厅和厨房被阳光照得亮堂,砚舟正巧从厨房门口出来,高挺的身影在对视的那秒静驻,目光深深看过来,往常他的性格就算再冷淡也会说一声早,但他今早什么也没说,留白不语的时间似乎是想从苏念柠的反应确定着什么。


    苏念柠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拉起餐桌椅子坐下,问:“今早吃什么?”


    砚舟撤回目光,脸上表情接近于木然,转身继续在厨房里忙活:“肉粥,快好了。”


    不消一会儿,砚舟将砂锅端出来,苏念柠已经玩了一会儿手机,见罢,四肢朝前撑起,伸了个懒猫一样的腰。


    砚舟盛好两碗粥,又端来下粥的两道爽口菜,拉开椅子,在苏念柠对面旁边的旁边的椅子坐下。六人座的餐桌,他选了个距离她最远的位置。


    苏念柠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搅着热气滚滚的粥,瞄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坐得离我这么远?”


    “有么?随机选的。”砚舟不抬头也不偏头,目不斜视地夹菜。


    “有~啊。”苏念柠拖长声音,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有意打趣他。


    砚舟不做解释,专心致志吃饭。


    苏念柠的目光坦坦荡荡落在砚舟脸上,然后定在他的唇,刚出锅的粥滚烫,热气腾腾的雾气将他的唇色熏得鲜红。


    她心不在焉吃了两口菜,只觉得寡淡,将碗往前推了一下,站起来:“我待会儿出门,今晚不回来。”


    “嗯。”砚舟没有多余反应。


    苏念柠进房间换衣服,将用得到的首饰收进首饰盒里,收藏级别的宝石项链,飘绿剔透的玻璃种翡翠手镯,都是奢侈品展柜上不一定能见到的高货,没有化妆,期间收到大哥发来的微信:[柠柠,礼服和鞋子帮你备好了,接你的车已经出发,之后小段会联系你。]


    今天是大哥在鸣海独立创办的公司成立十周年,在今晚举办周年庆,阵仗做得盛大,包了一艘豪华游轮,父母也应邀参加,苏念柠自然是要去的。


    接下来,段助会接她到化妆工作室,为今晚的出席做前期准备。


    从专门放包包的展柜取下爱马仕奶昔白的菜篮子,她平时不爱拿这个包,但这个包最能装,她将首饰一一收进包里,有些重量。


    段助的电话打来,她提包出房间。


    砚舟已经吃完早餐,厨房方向传来水洗的声音。


    她走到玄关,砚舟从厨房出来,在用纸巾擦手背上的水珠。


    “我走了哦。”苏念柠提醒。


    “要我开车吗?”砚舟也走来玄关。


    “不用,有人来接我。”苏念柠换的是一双舒适的平板鞋,拎起有些重量的爱马仕菜篮子,又回头瞅他,“你不问问我要去哪里吗?”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砚舟毫无情绪地回复,像个没有情绪的npc。


    苏念柠歪了下头。


    上前两步,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砚舟的唇。


    然后后退一步,笑得狡黠:“你昨晚的反应可没这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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