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胖子的意思, 如芒在背,站也不是,跑也不是。
如果真如胖子所说,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眼睛所注视着, 我们感知不到“他”或者是“它”的存在, 只有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 才偷偷摸摸改变我们的位置。
那有点可怕, 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的目的, 纯粹是为了好玩儿?或者是为了让我们在无尽的煎熬里慢慢折磨到死……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确实不是我们想看见的局面。
但我们只能被动接受, 就像现在对付这尸鳖一样。
当然再钻到三足鼎里面, 我们也是十分不愿意的, 不过也不知道胖子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局面了,他淡定得很,轻车熟路地拿了个青铜罐子, 把里面的液体沿着我们四周倒了一圈。
神奇得很,就跟那孙悟空用金箍棒划的圈儿一样,密密麻麻的尸鳖们被拦在了外面,连飞着的都是。
胖子我们仨静坐。
我终于忍不住问胖子萧肃生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分开的,对这个话题,不知道是有意无意, 胖子一直在回避。
胖子就这么双手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我心中猛地一悸。
我也见胖子正经过, 但从来没在他的眼中看到那么多情绪,就像在我心目中, 胖子可以是不靠谱的,可以是稳重的,却唯独不可以是沉重的。
胖子的回答果然让我心中也沉了下来。
他说他也不知道。
从走到这座青铜建筑开始,他就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匪夷所思,胖子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个时候胖子拿着匕首挑着个尸鳖把它捅了个对穿,我第一次见识到这玩意儿也是会叫的,吱吱的。
然后我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我问胖子是不是准备扯谎骗我们。
胖子马上便大喊冤枉,他说他不是回避对视,他就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儿该怎么形容。
他们不是进来之后就发现这个青铜建筑是巨大的分段的电梯构造的。
其实他们挺自信,萧肃生、司裁,还有一个关山野。
胖子说他仨是打手,他自己负责智慧。
我委实不敢苟同。
他又说他们四个去哪个墓都绰绰有余,我仍然不敢苟同。
尸鳖只是小菜,干尸不值一提,最让他们吃了大亏的,还是类似于外面那种腐蚀性极强的白色颗粒。
他们是在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的。
我问胖子是不是他值守的时候偷偷打盹了,胖子便哎呦了一声,拍了一下大腿,结果他剩下来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叫唤了一声。
我看他脸是都扭曲了。
关金乌着急得很,让他别再卖关子了,麻溜地说话。
胖子白了他一眼。
他们发现那粉末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从四面八方喷过来了,要不是他们几个反应得快拿东西挡着,那怕不是连脸皮都烧没了。
但是顾头就顾不了腚,胖子说他的屁股就是那会儿被烧烂的,所以他才一直这样坐着。
那白色颗粒本来是劈头盖脸的,没地儿跑,但他们几个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发现了机关,有门一推就进去了。
但是轮到胖子的时候,他推不开。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跟萧肃生他们彻底走散了,谁也没再见过谁。
我没听懂胖子在说些什么东西,既然他都没见过萧肃生他们,那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危险的,没准儿他们现在已经在上面疑惑着我和关金乌该不会是看他们没了就跑路了。
胖子也给了我一个白眼,他说我在胡说八道。
他之所以知道萧肃生他们遇到了危险,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胖子也听到了敲击的声音,不过他们之间的沟通信号就比较高级了,总的来说,他听到的,是示警的声音,表示有危险,速速离开。
胖子一拍胸脯,说他莽爷哪里是这种人……
胖子还说了一堆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话,我在脑子里自动就屏蔽了,胖子没说他是怎么从白色颗粒的袭击中逃脱出来的,不过我看到了他脑袋后面一块儿硬币大小的锃亮的头皮。
那是头发被烧掉了。
然后胖子便再次见到了我们,刚开始他还觉得是自己回光返照产生了幻觉,后来看我俩那傻样,才确定是活生生的真的,他还从来没见过我俩这么勇眼睁睁看着尸变都去扒拉人家骨头的……
他说得关金乌哑口无言。
我们仨人一狗在这金箍圈里面呆着,能说的能分享的所有的细节都说的差不多了,到最后实在没话说了,三个人默默相对一言不发。
基本上只能听到尸鳖们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算是这样都给我听困了,迷迷瞪瞪的。
我再一睁眼的时候,是被关金乌的獒的狂叫声给吵醒的,我看它急得快要说人话了。
尸鳖们都消失了,但是我左右一看,胖子和关金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剩下我和獒大眼瞪小眼。
我去,我一下子就急了,早知道应该在睡觉之前就学着胖子那样,把我们的腿捆在一起。
但是这会儿我后悔也没用,我拿着手电筒就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随便照着便走。
也正是这么一照,我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胖子。
他的姿势很奇怪,说蹲又不像蹲的,正对着个青铜的镜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一会儿摸摸那儿,一会儿碰碰那儿。
我看着很别扭,但还是大松了口气。
我叫了一声胖子便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结果胖子一扭头,又成功把我钉在了原地。
但这会儿我跟他距离已经不到半米了。
胖子还是笑着看我的,只是他还不如不笑。
胖子脸都是青白的,怎么看怎么都从印堂上透出一股子黑气,这会儿他扭头看我,两只眼睛是斜的,并且,他不是普通的扭头,是直直旋转一百八十度。
好一个妖怪!
我举着三棱刺让它把胖子还回来,那东西只是不说话,突然咧开了个大嘴,一口尖牙正对着我。
然后我看到从胖子的脑后面那一块头皮开始,里头的东西扒开了胖子的皮,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血流了一地,那玩意儿也劈头盖脸的都是血,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妖怪,还我胖子命来!”
我拿起三棱刺就是一个向前突刺。
然后我的脑后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我头晕眼花地就倒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脑袋后面都很疼,并且我用手摸了摸,里头长了一个很明显的大包。
胖子和关金乌如临大敌地看着我,他俩都是好端端的样子。
不过这么说也不恰当,他俩看上去颓靡不振,那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一个一个全是眼。
我一下子就迷惑了,我问胖子咋的了,是不是准备改行去跳钢管广场舞了。
是的,我是在讽刺他,我那后脑勺挨的八成就是他下的手。
胖子愁眉苦脸的,他大叫冤枉。
他说大家都睡着呢,我就在那里妖怪来妖怪去的,还拿着三棱刺,看那架势他要是不动手,我就要把他的眼睛给戳瞎了。
我将信将疑,但是听到胖子说的妖怪这俩字儿,心里也有点虚,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问他俩是怎么搞的。
其实问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猜测,他俩这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架势,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胖子说的白色颗粒攻击。
果不其然,胖子还管他俩这造型叫做手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无,又称为“顾头不顾腚”。
我真是笑了。
不过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依着胖子说的,下一轮的白尘攻击算是来了。
完全能体会到什么叫做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不是不能喘气,而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感和滞涩感。
就算隔了层布,也基本无济于事。
我们像是在火场里,呼吸进去的都是火,才感觉到自己穿的还是太薄了,那白尘无处不在,我衣服上很快也像胖子和关金乌那样,满满都是眼儿。
我问胖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着我们推门去。
说话太艰难了,我一开口就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我强烈怀疑就这么一句话下去,我接下来一个月都得老老实实喝流食。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关金乌的獒,关金乌在帮它挡了,但是它体型实在是太大,但凡是被白色颗粒飘到的部位,都刺刺啦啦发出被腐蚀的声音,皮毛很快就变得焦黑。
胖子用极其短促的话叫我别吵吵,等着。
我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了,现在我们冲出去,那跟自杀差不了多少。
好歹这块儿有块东西在挡着,才勉强够我们苟延残喘的。
但也是真的残喘。
我尽量不呼吸,差点给自己憋得要翻白眼了。
在下一轮白尘攻击到来前,我拼了老命地喘气,感觉腿和手都是软的。
这会儿看地面上,飘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白色颗粒,差不多得有三四厘米左右,松软厚实,像是飘了一层雪。
我们一点工具和办法都没有,胖子说只能凭借强悍的□□硬抗了。
“一个个上,踩着我的脚印”,他刚交代完,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胖子就像一头疯了的牛一样冲了出去。
胖子速度很快,踩下的每一步却很稳,我看得出来他是用了点功力的,跑过去的时候,那些白色颗粒并没有随地乱飞。
下一个是关金乌,他也没啥问题了。
然后是我,我虽然比胖子和关金乌都轻,但确实也没有他俩那么轻盈。
我感觉自己都能感受到鞋底被腐蚀的时候发出来的热量,烧脚心。
这会儿要是随便一摔倒,那就是直接毁容的程度。
我其实心理压力还挺大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或者说,有那么十来秒的功夫,都是机械地在踩着他俩的脚印往前走。
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俩就杵在那仅剩的一小块儿净土那儿推门。
挤挤挨挨的。
加上我之后,就更拥挤了,差不多是仨人贴着墙的程度。
更别说关金乌的獒一过来之后,我只觉得天地之大,竟然容不下我们三人一狗。
眼瞅着下一轮的那玩意儿要继续飘,我也急了。
轮到我叫他俩废物点心了,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我丧失了所有的耐心。
嗷嗷了一声我来之后,我一把推开胖子和关金乌,啥也来不及看,就直直推那青铜门板。
我用的力气还挺大的,毕竟那是青铜的门么,料想也不会太容易。
但我实在没想到,这对我来说这么容易。
很尴尬,我用的力气算是太大了,青铜门一下子便翻转了过去,我的劲儿也是收不住。
我们仨都始料未及,以一种很狼狈的姿势往前趴了过去。
第82章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我的身体是完全腾空的。我们仨都很慌乱,以这……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 我的身体是完全腾空的。
我们仨都很慌乱,以这种脸着地的方式滚下去,就算是两三米, 也不死都要半残了, 我两只胳膊护着头, 感觉过得很快, 我们三个就像三只漏馅的包子一样, 下去了。
是扑通了三声。
我们仨落在了水里, 不过跟之前不一样, 这水是烫的,一股子硫磺皂的味道挥之不去。
这水不深, 但烫得没法下脚, 我完全体会到了那种螃蟹下蒸锅的那种感觉, 两只手带两只脚,没有一个想沾水的,能接触到的地方, 都烫红了。
我好不容易从水里扑腾着翻了个个儿,脚下才沾了地,但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直接就碎了,脚下一空。
好赖被胖子拽住了,我才没再趴过去,我扭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胖子, 看到他正皱着眉头盯着我们脚下。
挺搞笑的,这水太热大家都一直在换腿, 胖子这么金鸡独立地杵着,杵得不稳, 还勾着脖子拼了老命地往下看,跟那鸵鸟比差不了多少了。
我也没忍住顺着往下看,这一下不得了。
这水应该是通着天然的温泉口,但却没多深,最多也就到大腿往上一点点,清的很,因为烫,里面也没啥生物,挺清澈的,只是下面铺着厚厚一层骸骨。
我们边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边观察,这温泉占据的面积差不多有个球场那么大,里面铺着的骸骨,胖子说大约摸一估计就得有万把具那么多。
“如果不是这水烫,这万人坑好说得整点鬼东西出来。”胖子砸巴了嘴巴,他说这水真是可惜了,要是有蛋的话他肯定给我们漏一手,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温泉蛋。
胖子的嘴是真不消停,我们仨都恨不得跟螃蟹一样长出来八条腿跑路了,他的话愣是没闲着过。
我和关金乌的手电筒到底经不起这来回的折腾,又是摔又是进水的,在刚才亮了两下之后就彻底死掉了,就我还拿着,想着这么沉的东西,关键时候没准能拿来当榔头使。
现在就剩下胖子一个手电筒能用了,他还在那里拿着照照那儿默默那儿的,关金乌还好,我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好机会快摔进去跟那骷髅头面对面了。
我恼羞成怒,叫胖子老实点。
胖子还沉浸在他的温泉蛋大计里。
拿着手电筒一晃身后,说那个地方就是温泉眼,也就是整个池子热度的来源。
他说那儿的水拿来涮肉都没问题。
我叫胖子老实端着手电筒,不然我第一个把他涮了,他这肉多,拿来养活大胖狗估计是绰绰有余。
好家伙,胖子说他那肉都是肥肉估计不爱吃,让我涮我自己的……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吵了一路,直到关金乌估计是忍无可忍打断了我俩,我才发现我们已经到岸边了。
说是岸边,其实也不贴切,这个温泉池也是人的杰作,池底铺着的是青铜,四周也是青铜,胖子拿手电筒随便一照我们就能看到上面雕刻着的人面的形状。
那人脸说实在的,雕刻得跟面具一样,不说栩栩如生也就差不多了,乍一看就是一张青绿色的大脸,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直愣愣地盯着你,猛一对上的时候,挺吓人。
关金乌的獒在这个时候抖水了,我特别怀疑它是刚才听懂了我和胖子的话,抖了我俩一身水,我躲在胖子后面才逃过了一劫。
我们仨拧着衣服里的水,观察起眼前的环境。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观察的,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青铜盒子,方方正正,十之八九是水池,水池边的路就那么两三米宽,就到了尽头了,青铜浇筑得非常完美,严丝合缝,起码我们仨带着一条獒都没有发现有什么漏洞能用来钻一钻的。
噢噢对,说这话前要排除掉胖子说的那温泉口。
我们没发现萧肃生他们留下任何线索或者东西,这里面甚至连个脚印子用肉眼都看不见。
但胖子说这青铜壁后面必定有路。
他信誓旦旦的,还生怕我俩不信任他,在那里拿这些水池里残骸们的祖宗发誓。
他尽在这里胡咧咧,一点敬畏心都没有,我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叫他说话注意点,别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那这肯定是有路,不然萧肃生他们还能往哪里去?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争辩这个,而是找到那条路,怎么过去!
一整面青铜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那些没有眼睛的人脸,我看了就瘆得慌。
胖子让我别急,他已经在想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变得比我和关金乌都急。
这地儿密闭性做得极好,体感温度随着水的温度的增加也不断变高,我们仿佛处在桑拿房里,时间长了别说视线受阻了,就是脑袋也被那股子刺鼻得硫磺味儿给熏得晕晕沉沉的。
特别是关金乌的獒和胖子,受不了热,獒一直吐着舌头,我刺儿胖子建议他也这么干。
身体里的水流失得不少,但是我们又没有别的补充水分的来源,再这么下去没多久我们仨得成蒸包子。
胖子被我勒令去看那凸起的青铜人脸之间的规律。
他倒是真的看了,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些青铜人脸,除了大小不一样之外,其他的细节、纹路都别无二致,如果是工匠,那他只能说这绝对是国手制作的,手艺非凡……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些青铜人脸,最上面的最大,大小程度从上到下依次递减。
罗里吧嗦一堆废话,关金乌受不了胖子了,一脚就踹在了那青铜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听到了很清脆的一声响,并且,我眼睁睁看着那被他踹到的青铜人间,往里面凹下去了大半个。
胖子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回忆他那风水堪舆八卦阵文学,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
关金乌估计也是在气头上,我看他俩什么反应都没有,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又实在不甘心,我就叫关金乌再踹一脚试试。
起初这小子还以为我是在讽刺他沉不住气,解释了解释,就是不动脚,给我烦的要命。
我只好亲自上场,叫关金乌和胖子都好好看着。
从他俩的表情其实不难看出,他俩都觉得我疯了,都摆出一副我不得不陪着这孩子闹的表情。
没功夫也没力气多跟他俩说话,我心里默念了句哥们抱歉之后,也一脚踹向了刚才关金乌踹到的那个青铜人脸。
我是用足了力气,伴随着清脆的更响的一声之后,那青铜人脸果然完全凹了下去。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我看关金乌和胖子的表情都很精彩。
尤其是胖子。
他跟神经质了一样,后退了好几歩,都快退到水池边上了,上上下下打量那高达约莫六米的青铜壁。
胖子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了一声,“我发现了!”
第83章 我和胖子同时面面相觑。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些空洞的青铜人……
我和胖子同时面面相觑。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 看向那些空洞的青铜人脸。
"这他娘的是个编钟阵列!"胖子突然亢奋地指着青铜壁上错落的人脸,"你们仔细看这些凸起的人脸大小——最大的直径差不多半米,每往下往一排或者往右一列就缩小五公分, 对应宫商角徵羽五音!"
胖子完全把我的心里话给嚎了出来。
硫磺蒸汽在青铜壁上凝结成水珠, 顺着人脸空洞的眼眶滑落。关金乌的藏獒突然对着青铜壁狂吠, 獠牙间喷出白雾。我这回也鼓起了勇气, 伸手触摸距离我最近的人脸。
其实真的静下心来, 还是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仿佛有某种无声的音波在青铜之间游走。
我的大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我爷爷家的那个青铜编钟。
也想到了我小时候敲着玩儿挨过的一顿毒打。
当然了, 挨打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爷爷教着我玩儿的那个音律。挺模糊的记忆了, 我也确实不敢拿小时候玩儿的东西来赌我们三个人的命。
我更加担心的是一旦敲错了, 会不会引发某种特殊的机制, 让我们三个人除了在这里被活活憋死之外,噶掉的更快。
胖子见过一脸难色,就让我不要犹犹豫豫的, 他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是纠结的时候,有什么命运是比在这里被活活蒸成包子更让他不能接受的呢。
我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告诉了胖子。
我音律还是挺好的,跟胖子大概描述,或者说是大概跟他哼了几个音节。
这回轮到胖子一脸难色了,他说他博古通今,对于古音律确实也有所涉猎, 但是这什么玩意儿,跟跑调了一样。
我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胖子急忙又说如果我没跑调的话, 这个鬼东西他确实也没有听过。
"试试吧,我觉得老爷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教一个小毛头孩子这东西, "胖子心大得很,他毫无顾忌走到最左边用匕首敲击最下面一排最大的人脸,青铜发出浑厚的"宫"音,"我数过了,总共九排,每排九张脸,暗合北斗九星之数。这确实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个需要按特定顺序激活的声波机关。"
胖子的意思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反正看着局势,我们怎么按那青铜人脸,也没有什么冷箭之类的放过来。
重任就交接给我了,这也是我没有料到的局面,压力很大,我越是想拼命回忆那个青铜编钟的顺序,就越是感觉脑袋被这热水升腾起来的蒸汽熏得晕晕沉沉。
我有点急了。
但接下来突发的情况根本没给我继续着急的机会。
滚烫的温泉水突然翻涌,数具白骨从池底浮起,仿佛有指引似得,奔着我们就过来了。
我们不用多认真就能观察到规律,那些骷髅的指骨都诡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第三排左数第四张人脸。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关金乌突然动了下,他一脚就踩碎了一颗头骨,碎裂的牙齿间滚出一枚青玉簧片,在硫磺水中发出幽光。
这个时候温泉水已经漫到我们的脚脖子了,很热。
但我身上却莫名发冷。
"是哨片!"胖子捡起了那枚青玉簧片,"这些死者都是祭品,他们被割舌前含着这个"话音还没有落下,整个青铜壁突然发出共鸣,所有无眼人脸的口部都裂开了细缝,喷出灼热的蒸汽。
我差了一点点才躲开了,不过能明显看到我的头发被那蒸汽都烫得卷曲了起来。
“我了个去,免费烫头呢还给他莽爷爷我!”胖子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青铜墙壁,只见密密麻麻的青铜人脸在雾气中扭曲变形,仿佛有一千一万个厉鬼即将破壁而出。
胖子叫我赶紧想,他说实在不行试错也行,试他大爷个九九八十一遍,总有一个得成功吧。
我心一横,也不再犹豫了。
本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这人脸最高的还挺高,我们能按上一遍就不错了,想那么多干啥,再多想现在可不是被蒸成人肉包子了,是要成人肉饺子了。
可正当我准备开工的时候,一直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关金乌却突然动作了。
他抽出匕首划破掌心,将血珠甩向青铜壁。血水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七张人脸同时亮起暗红色纹路,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不是九星,是七星带两隐星!"他因为已经在用力往上攀,声音有些发颤,"我见过之前的记录,好像提到过这种机关,还需要以活人血为引触发一下启动机关。"
剧烈的震动再次从脚下传来,温泉水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我和胖子也都跟着关金乌先攀了上去。
关金乌快得很,抓起玉簧片按在第五排中央的人脸上,青铜表面浮现出蝌蚪状的铭文。
他明显松了口气,我和胖子也都大松了口气。
我说实在的还是头一回感觉这小孩儿这么有用。
胖子就叫我指挥他俩,眼疾手快的,依次拼了老命地去按那青铜人脸,古老的金石之音在密闭空间里交织成诡异的旋律。
第一遍是没成功,这会正常在下面的话,温泉水其实已经漫到我们的腰那儿了,温度也更高。
我们仨脸都是通红的,眼前也都是模糊的,关金乌的獒因为体型太大,在那个青铜人脸上明显撑不住,这会儿是飘在温泉水上的。
这下子关金乌也沉不住气了,叫我再快点。
胖子就叫他别催,他说真不行了咱还能吃狗肉。
我觉得胖子应该纯粹是为了刺激关金乌的獒,它也跟听懂了似得,算是争了点气,又勉强爬过来了。
其实对于第二遍能不能成功我的心里也没有半点底。
只是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这下子是成了。
左上角最大的青铜人脸突然裂成两半,露出了黑漆漆的甬道。
说窄也不算窄了。
胖子连连夸我靠谱,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差点给我人拍下去。
不过倒是给我人拍精神了不少。
胖子嘴里一个劲儿地感谢我爷爷,说以后我爷爷就是他爷爷,逢年过节什么的只要有他一口吃的,就绝对给我爷爷贡上去。
胖子这满嘴跑火车的。
我大叫着让他别贫了,我们仨齐心协力先把獒送了过去,接着又一个个匍匐着钻了过去。
我这会儿子感觉我其实已经快半熟了。
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想甬道里还能再冒出什么难整的东西,一门心思的我们就想着从这儿跑路了。
这绝对是我们仨最心无旁骛的一次,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少说也得有四十五度。
就是这个关头,我的脑袋里止不住地还冒出个冷笑话出来,也算是着实没料到这回能成熟得这么快。
完全是物理意义的成熟。
我们冲进甬道的瞬间,身后的青铜壁轰然闭合了。
但是我们一时间啥也看不见。
因为一大把手电筒光束齐齐照着我们,差点给我整瞎了。
“自己人自己人,这就是一家人总归是团团圆圆的。”胖子啥也看不清,就是瞎嚷嚷,连带着关金乌的獒也汪汪几声。
我听到对面萧肃生的声音,“自己人。”
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又担心自己听错了又忐忑,等那边的手电筒光挪开了之后,缓了老半天,才看清楚了萧肃生和倒霉催的司裁、关山野……
以及不知道是那个刀疤脸团队里哪个倒霉鬼,似乎是中了机关了,脑门上钉着老长的钉子,死相凄惨。
我挪开了眼睛,跟着胖子走到了萧肃生旁边。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再加上胖子说萧肃生他们求救的心理负担……
我的天,我这会儿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弥漫上雾气了,不过好在有胖子,他对棺材的关注显然超越了问萧肃生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好奇心。
而萧肃生他们却好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似得。
我听到关金乌偷偷地问了。
他哥回答他了。
说刚才那脑门上钉钉子人就是被我们按错机关出发的暗器给弄死的,他们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感觉我们也是错的不少……
我真是麻了,没想到按错的人脸没折腾到我们,折腾他们这边来了。
胖子大步就往前迈了两步,他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的娴熟。
手电筒光束里,七条青铜蛇骨从穹顶垂下,缠绕着一具悬空的青铜棺椁。刀疤脸和他团队里的另外两人都蜷缩在棺椁下方,他们的手电筒光束乱晃,照亮四周八盏青铜灯树——每盏灯树上都挂着七具风干的童尸,眉心钉着桃木钉。
我还以为刀疤脸早就死透了。
不过眼下这都无关紧要,看到那几个小小的尸体之后,我的脸白了,胖子的脸也白了。
"是七杀锁魂阵!"胖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胖子这么如临大敌的表情,"这些孩子都是阴时出生的,死后"他突然噤声了,因为那具青铜棺椁正在缓缓转动,九条蛇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盖上的饕餮纹突然渗出黑血,在青铜表面勾勒七个点的图案。
胖子说那玩意儿是北斗七星,或者是龙脉,他也判断不出来。
我特别奇怪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是怎么被胖子给或者起来的,但我没心情吐槽他。
胖子已经颤抖着举起一个青铜面具,那面具的眉眼跟青铜壁上壁上的无眼人脸一模一样。
“这里面埋的是什么?"他声音有点哑,不过我这会儿也不确定胖子是激动还是害怕还是确实是累着了,"这不是墓室,是祭坛?那些青铜人脸不是装饰,是活人献祭的"
我觉得胖子是紧张过头了,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
棺材摆在这里,还有棺椁,怎么可能会不是墓室?
但萧肃生他们却没像胖子那么惊讶,他们仿佛是早有预料似得。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更加惊悚的想法,萧肃生他们确实是一直在等我们的到来……
我不由得打了个个冷颤,关金乌的獒突然开始对着棺椁低吼,我这才发现连着棺椁的七条蛇骨的末端都钉着青铜铃铛。
棺椁开始移动,当它转到一个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角度之后,最长的蛇骨突然绷直了,铃铛发出刺耳的颤音。
萧肃生是反应最快的,一把把我拽了过去,惊魂定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刚刚是一道黑影擦着我后脑勺飞过去了——是一盏青铜人面灯,灯油泼洒在了地面上,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
"快看棺椁底部!"那个刀疤脸突然大喊了一声。顺着他的光束望去,青铜棺底部刻着一幅骇人的壁画:无数无眼人脸从青铜壁中凸出,每个空洞的眼眶里都探出一只血手,将活人拽进青铜之中。壁画下方用殄文写着:"以骨为钥,以魂为引,七星归位,巫王重生。"
我能看懂这玩意儿纯粹是他特别惊恐声音特别大地把那行字儿给念出来了。
震动更加剧烈了,穹顶开始掉落好多大大小小的碎骨头。距离棺椁最近的刀疤脸突然惨叫着抓向自己的脸,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青铜棺盖缓缓滑开的景象。在九条蛇骨绞缠的声响中,我听见棺中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
青铜棺盖滑开的瞬间,九条蛇骨突然绷直如弦。我闻到一股腐烂的柏树油脂混合硫磺的味道,棺中缓缓坐起的身影裹在绛紫色帛布中,布料上密密麻麻缀满青铜鳞片。刀疤脸他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正被三条青黑色的藤蔓缠住,那些藤蔓分明是从棺中人的袖口钻出来的。
"退到灯树的后面!"萧肃生扯下背包砸向最近那盏青铜灯树,童尸摇晃间,钉在它们眉心的桃木钉突然簌簌掉落。我这才看清每具童尸的胸腔都被剖开,肋骨间卡着青铜簧片,随着震动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棺中人抬起右手,藤蔓上的青铜鳞片骤然竖起。关金乌的藏獒突然暴起,獠牙咬住藤蔓的瞬间迸出蓝紫色火花。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我看见帛布下根本不是什么尸体——那是具由青铜齿轮和蛇骨拼接的机械体,胸腔位置嵌着块暗红色玉璧,表面布满血管状金丝。
"是巫蛊傀!"萧肃生边躲闪袭来的藤蔓边喊,"那玉璧才是本体!"他的匕首划过玉璧表面,竟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整个墓室的青铜器都在共振,四周墙壁上的无眼人脸突然开始渗血,那些暗红液体在地面汇聚成跟刚刚饕餮纹形成的一模一样的图案。
萧肃生这两句胡嚎得很不符合他在我心目中的人设,但眼下场景太乱了,我没多想。
我们几个很狼狈,不过最惨的还是刀疤脸他们,刀疤脸突然发出了惨烈的嚎叫,他的两个眼珠从眼眶里脱落了下来,后面连着细如蛛丝的青铜链,径直刺入玉璧裂缝中。我这才发现他举着的青铜面具内侧布满倒刺,都已经深深嵌入面部肌肉。
"那面具是在吸收活人的精气!"萧肃生的软剑斩断了青铜链的最细的链条,黑红色液体喷溅在玉璧上。穹顶突然砸下大量青铜铃铛,每个铃铛内部都蜷缩着干缩的婴尸。胖子也不嫌弃恶心,用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布兜住了几个,发现婴尸后颈都烙着同样印记。
这一切的发生根本没给我们认真思考的时间,我感觉就像走马观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刀疤脸眼看着已经是不行了,他的意识逐渐被青铜面具控制,连带着他的同伴一起,他们不知道是人是鬼,但却都开始攻击起我们。
我和关金乌两个废物点心算是这里战斗力最弱的。
不过经过了这一路,我对他有所改观,感觉他可能还是稍微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但我始终觉得,最可怕的不是童尸,也不是婴尸,也不是已经半人半鬼的刀疤脸。
最可怕的是那个会动的尸体,我老是忍不住看它,见过的非自然现象太多了,都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这玩意儿不会真的能重生吧?
我也总觉得那玩意儿才看我,因为不知道有意无意,胖子总是会挡在我前面,我老感觉不是因为我菜那么简单。
我拿着三棱刺自卫,直到胖子一把拉开了萧肃生。
我能察觉到胖子是真的慌了。
对面的萧肃生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绝对不会正常出现在萧肃生脸上的表情。
我听到我和胖子嘴里同时发出了同样的音节,我们俩拿着手上的武器看向萧肃生,或者说是长得跟萧肃生别无二致的人,“你是谁?”
第84章 “萧肃生”就这么直直地看向了我们,很短暂的,他的嘴就咧开,冲着我……
“萧肃生”就这么直直地看向了我们, 很短暂的,他的嘴就咧开,冲着我和胖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这种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特别得奇怪, 就跟一棵铁树开了花在我面前跳广场舞似得。
胖子换嘴脸倒是换得挺快, 他立刻见风使舵, “大哥, 不管你是谁, 咱现在这局面, 正是需要同舟共济的时候啊……
我真是佩服胖子的心理素质,这会儿场面乱得很, 我们基本可见度就只有面前那两三米的空间, 大家都分批各自为战。
我有点担心, 既然此“萧肃生”非彼萧肃生,那先前他们似乎一直在等我们到的奇怪表现也就说得通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必定不是原装的。
那萧肃生他们到底在哪儿?
我感觉我们是被人算计了, 一步一步过来,似乎都在圈套之中。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把胖子的小表情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趁着那个“萧肃生”在愣神的功夫,我距离他最近,拿着三棱刺就来了一个突刺。
我自认我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还是受限于自己的身手了,那位“萧肃生”也不是吃素的, 他反手反而拖住了我的手。
因为惯性,我一下子就被他踢出去了三四米远, 撞在地上,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胖子见状也杀红了眼了, 加上胖子是有点力气在身上的,他又是打人不要命的风格,冲着那人就扑了过去,短时间缠斗到了一起。
我没想到我们没被那些怪异的尸体打倒,人跟人之间反而先斗了起来。
我手臂在地面上蹭得狠,几乎破了一层皮,火辣辣的。
我叫胖子别跟那人耗了,找到萧肃生他们后跑走才是正经。
我说着话的时候还在拿着三棱刺突刺那个试图扒拉我的童尸,内忧外患,属实是顾前不顾后了。
而那个冒牌货也是被胖子打出了火气,他似乎是不想要我们的命,所以在打的时候反而畏手畏脚,短时间内被胖子缠住,反而吃了不少亏。
打断他们的不是我的嚎嚎,而是那具“醒”来的尸体。
棺中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突然就消失了,因为那鬼东西终于从青铜棺材里爬出来了。
那东西坐起来的时候,一声长啸,所以大家望过去的时候都惊呆了。
对面挺欣喜若狂的,我感觉他们就是在等这个时刻,于是我趁机给了他一个突刺进攻,一个三棱刺扎在了那人的大腿上。
成效显著,那人惨叫了一声,他顶着萧肃生的脸做这种跟我想象中人设不符的事儿,我觉得很别扭,很想再给他来一下。
可惜机会就这么一次,那个人显然是火了,硬扛着胖子的火力,又给我来了一脚。
我感觉要呕出来一口心头血了。
头晕目眩的。
如果只有我们仨在的情况下,我还是有信心我俩能牵制住这个冒牌货,但很遗憾,对面人多。
大概是那几个人收拾完了关金乌,也加入到我们这边了,我和胖子,嗯,怎么说,双拳难敌四手,被对面肆意拿捏。
我感觉我俩后脑勺遭遇重击,应该是被他们打晕了。
但我又有点意识,迷迷糊糊中,总觉得看到他们拿着橡皮管啥的采了我和胖子的血。
还怪讲究的,没拿把刀直接划拉我们,这群小鳖犊子。
他们似乎是专业的,制服了那个“活”尸体,到后来有段时间我的眼睛其实是能睁开的,看到他们从那尸体的肚子里掏出来了什么东西。
但很快我的脑袋就被补了一棒子。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先伸手摸了摸脑袋后面,多了两个包,胖子和关金乌我们仨叠罗汉一样被团在角落里。
他俩差点把我压断气儿了,我好不容易从重压之中爬了出来,摸了摸他俩,还好都有气儿,然后我摸了摸他俩的后脑勺,也都有包。
我还是不太放心,又就看了看他们的手腕上,也都有针眼。
如假包换了。
我想起身,才发现这个地方狭窄得可怜,我刚准备站起来,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一大团棉花,窒息感几乎是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不,应该说是跌坐在了胖子他俩身上,差点就翻白眼了。
眩晕的感觉是一下一下地冲击我的脑壳,我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了,胖子和关金乌也都咳醒了。
我们仨埋头坐在原地。
这种感觉是缺氧。
我是最瘦的,反而最早能站起来了,但啥也看得不太清楚,我摸了关金乌的匕首,摸着青铜墙壁往前走,青铜墙壁都是热的,我才刚买出来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凭感觉,我觉得是人的大腿。
我是被吓了一大跳,我立刻就跟胖子说不会是把我们投到尸体堆儿了吧……
胖子少气无力的,他叫我摸摸,看看到底是不是。
我喷他有大病,胖子就振振有词,说万一是萧肃生他们呢?他叫我摸。
我嘴上还是硬的,但内心已经被胖子说服了,鼓起勇气,不过我还没有出手,一米开外突然亮起来了点火光。
是那种就是拔了帽子一吹就烧起来的那种火把,挺古老的。
我听到了司裁欠揍但是虚得多的声音,“别争了,是我们。”
我大惊。
火光就亮了两三秒的功夫,我看到差不多五平方米的这么一个密闭青铜小房间,填了我们一帮子足足六个人。
我们仨是后来的,司裁和关山野看着脸色是非常不好了,跟病了很久了一样,倒是萧肃生,
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是看着还行。
司裁叫我们尽量别说话耗费氧气,这个地儿基本是完全密闭的,他怀疑就在那温泉里头,他说我们这回是被算计载了大跟头了,还简单教了我们一下呼吸的方法。
我惊讶极了,我说你搞这些有的没的,想办法出去才是硬道理,咋地你还准备在这儿不吃不喝呼吸一辈子不成。
司裁不搭理我了,他一把推了萧肃生,叫萧肃生跟我说,他说他再说话怕憋死,也就萧肃生会龟息大法,跟老乌龟儿一样能撑到一万年。
萧肃生像是被他唤醒了。
他一睁眼我就知道这是真萧肃生,他看到我和胖子倒是也没多高兴,反而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不过萧肃生还是萧肃生,三两句就交代清楚了我们的悲惨处境。
我简单总结了总结。
第一,我们都是被那几个给骗住扔进来的,差别就是,那几个对萧肃生他们很忌惮,没用武力,用了阴招。
第二,他们仨也想办法了,没找到任何的机关,这个青铜房间仿佛就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牢笼,没有任何开启的办法。
第三,我们得珍惜氧气了,不然很可能短时间内就会被憋死。
第85章 我挺好奇司裁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为啥他牵头主导的行动如此不靠谱。
……
我挺好奇司裁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 为啥他牵头主导的行动如此不靠谱。
但我只是在漆黑的环境里白了他一眼,他肯定也是看不见。
我坐在热热的青铜地面上认真思考,很憋得慌, 但是又不能不呼吸, 鼻腔里充满了青铜锈的
味道。
胖子靠着青铜墙壁, 我的耳朵还挺好使的, 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也逐渐变低, 变得均匀。
休整上了, 我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在着急。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萧肃生突然伸手按住了我命运的后脖颈,在狭小密闭且又高温的环境中, 他的体温却没有像我们这样上升, 冰凉的手指激得我一颤, 疼麻了。
但我没问他为什么,因为我能明显感觉到,被他这么按了一下之后, 我的呼吸也放缓放轻了。
胖子突然出声了,"听。"他声音很低,感觉跟哑了似得,"我们在呼吸。"
胖子说早知如此下墓的话就整点绿植下来了,这样还能给哥几个净化净化空气,死了之后也不至于没有坟头草。
什么矫情又颓废的文学。
我本来是要说一大段话的,他这么整, 一下子就给我整沉默了。
我正要骂胖子缺氧产生幻觉,突然感觉身下的金属传来极细微的震动。我感觉我似乎是能听到关金乌的獒在外面嚎叫的声音, 但是又不那么确定。
但是胖子的话音落下之后,我们这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呼吸声……
只是这呼吸声总让我觉得不对劲。
我大脑飞速运转,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听了好几遍之后,心里头猛地一突突。
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我们只有六个人,但,这会儿青铜密室内的呼吸声却是有七道。
我的冷汗立刻就流下来了。
我想用说的方式来表达我的发现,可是却又不怎么敢张嘴,刚刚那一点子火光照着,我也看得明明白白,这个青铜密室底部狭窄,高却是很高,约莫十来米,就像一个长方体的盒子,那会儿我就已经四下里都看过了,确定是我们六个人无疑。
我怕贸然开口,会被那个会呼吸的东西察觉。
我不知道胖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我也打起了哑谜,不过我憋了半天,只能跟大家分享,七其实是我的幸运数字。
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
但是胖子说我有大病,他说现在幸运数字没有用,你得看看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你的幸运日。
行行行,我闭嘴了。
但我想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就再问他们几个上面看过了没有,说不定上面就是个青铜盖子呢,一推就开了。
但是我没想到他们都试过了。
不仅是上面,这哥仨也是厉害,能把这青铜密室上下左右都试了,确定无误这个青铜密室的机关是在外面,只有外面能打开。
我彻底无语了,我大骂司裁是个不靠谱的瓜皮,我说你整了那么厚厚一沓的的可行性报告,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我说话说太多了,有点激动了,说完之后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司裁倒是不着急,他让我也别急,“本来是没有办法出来的,但是这不是正好等到你们了吗!”
什么东西,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行了,”司裁打开了手电筒。
原来他们有手电筒,丫的还整的神神秘秘的非要用烛火,他还美其名曰是怕照到什么不该照到的东西。
我还想吐槽来着,但是想到了那莫名其妙的第七道呼吸声,就闭嘴了。
我看到关山野耳朵贴在青铜壁上,不知道是在听什么,我差不多数着我的脉搏的跳动,跳了三百下后,关山野点了点头。
"上血槽!"司裁突然就精神了起来,叫关金乌把匕首递给他。
抄起匕首,我们每个人都划破了掌心,贡献了不少鲜血,然后手电筒的光就又灭了下去。
不知道司裁拿着我们六个的血干了些什么,整个青铜室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等再次看见光亮的时候,就是我们眼睁睁看着头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的时候,温泉水裹着碎石倾泻而下。
胖子和萧肃生在激流中死死地一人拽住了我一只脚脖子,我呛了满口硫磺味的热水。
太混乱了,不知道是不是关山野算得不太对头,那汹涌的热水从天浇下来,我感觉我们没被憋死也要被砸死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那个青铜盒子里漂了出来,湍急的水流又突然分作七股,每条岔道都垂着青铜锁链。那些锁链上挂满风干的古尸,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进哪一个!进哪一个!”胖子嚎了起来,他还没忘记拖着我的脚脖子。
关山野突然发出了哨音,很长的声音,大概过了有两三分钟的功夫,关金乌的獒箭一般地不知道从哪个洞口游了过来,拖住了已经半昏迷的关金乌的领子。
司裁一直没坑,我们距离水道却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随便选吧。”我才听到司裁的声音,有那么一半是无可奈何,还有那么一半我感觉他也气急败坏了。
我们听天由命地去向了左数第二条水道,胖子做的决定,他说哥几个,二是司裁的天命数字,太适配了,咱就选二,不选二简直是天理难容。
很多青铜碎块落下来,擦着脑壳飞过去,在水面上溅起了不少漩涡。
我抓住了时机蹬壁转向,小腿却被冰冷的东西缠住,我起初还以为是胖子在跟我开玩笑,大叫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老不正经,结果我一低头——具女尸的头发像水草般绞上了我的脚踝,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
"闭气!"萧肃生的声音穿透水幕。他指尖寒光闪过,女尸头颅应声而落。前边的水道突然收窄成葫芦口,无数青铜齿轮在水中缓缓转动。
紧跟着的前面就是断崖,暗流将我们卷向了不可知的的深渊。
嗯,我想的最后一句话是,看来司裁的天命数字也不是那么的靠谱。
我们顺着断崖落了下去,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完全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但大概是被磋磨得多了,我竟然一直都清醒着,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气浪掀出了水面。
漫天地星斗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完全要喜极而泣了。
直到寒风卷着雪粒抽在了我的脸上地时候,我才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温泉出口竟然开在了悬崖半山腰?
我们下方是绵延不绝的林海雪原,月光折在雪上,漫射出大片大片苍白的光……
胖子也惊呆了,他说这什么玩意儿,我们是穿越了还是在梦里,这他大爷的不是长白山吗?
一望无际的雪,月光给长白山脉镀上了冷冽的银边。
风景很美,人,很冷,狗,也是。
关金乌的獒率先踏上了松软的雪坡,冲着北方发出了嚎叫。
不过他没叫完,还是我叫他闭嘴的,我有点害怕他把他的近亲戚们给招过来。
第86章 胖子说我这样干是对的,不然让这小子嚎完,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雪崩,到时……
胖子说我这样干是对的, 不然让这小子嚎完,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雪崩,到时候给我们都免费埋了。
我没功夫搭理他。
用一句话形容我们现在的处境, 天寒地冻, 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的心情, 如坠冰窟。
刚被温泉水泡完的那点热度早就没了, 现在被这山上的冷风一吹, 我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冷邦邦地贴在了身上, 寒风刺骨。
穿衣服也不是, 但是脱衣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在我们六个人里,总有个眼神儿好的, 发现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木屋。
从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到小木屋的这短短百十米的距离, 是我挪动过最艰难的距离。
脚下打滑, 扑面雪粒儿,衣服卖出去几步就挂上了冰碴子,要不是被萧肃生和胖子拖着, 我立时就能成为雪地里的冰雕。
什么叫望山跑死马,我没想到这么短的距离也能被我亲身领会到。
说是小木屋,其实都现在这个年代了,应该差不多算是水泥屋外面又包了一层木头,挺能挡风挡冷的,里头有壁炉和木头,还有点吃的, 唯独就是没有活人了,蒙了厚厚一层灰。
胖子用一根指头在桌子上蹭了蹭, 他啧啧两声,说这估计少说也得二十年没来人了。
救了我们的老命了。
烤火的时候我距离壁炉太近, 里头的衣服都给烤糊了。
至于吃的倒是够我们吃好几顿的,矿泉水过期了好几年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压缩饼干加水,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我们六个人一条狗,把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小屋子赛得满满当当,当然也更暖喝了。
不过我们没人说话,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问,从云南到长白,约莫三千公里的距离,我们是怎么忽如一夜之间就被水冲过来的。
大家啥都不想说,一切都等明天,狗也是。
天塌下来都不想管了,我蹲着缩在最里面,左萧肃生右胖子,睡得无比安心,但等我酣畅淋漓地醒过来的时候,我非常意外地发现,我居然是这里第一个醒过来的,噢,对,除了关金乌。
这小子在默默地啃罐头,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他看到我看向他,嘿嘿地挠挠头,笑了一声。
估计是不好意思了,他转头把罐头递给了我。
我对剩饭还没什么兴趣,并且这东西打眼一看就也是过期好几年了,我是不敢吃,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别再食物中毒了。
我俩递过来递过去,其他人和獒就只是睁眼看了看我们,就又闭上了,看来大家都被折腾的不轻。
我继续吃压缩饼干,这东西居然还有草莓味儿的,是真不错。
等我吃完大家差不多也都醒了,我除了以前初中那会儿跟着朋友去滑雪,还是第一次看活生生的雪山。
我是闲不住,裹着小屋子里淘出来的军大衣,出来看风景了。
还没到正式的春天,太阳升起得晚,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刚刚挂在天上。
我对于长白山也略有耳闻,今天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尽的山脉,被阳光打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圈,我站在这里望向前方,无端觉得自己很渺小。
天地间仿佛就剩下我自己,一瞬间我似乎是什么也不想了……
但是也就这么一瞬间。
关金乌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在我旁边伸懒腰,活动腿,啃香飘万里的罐头,我一下子就感觉不是一个人了。
再加上他的獒活蹦乱跳,太有生活气息了。
我无语地扭头,叫他离我远点吃。
我除了那下湖前吃的鱼,也老久没沾荤腥了,闻到这个味道就想流口水。
但这么一扭头不打紧,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之前往前看,是皑皑雪山,眼下一往后看,看到的,是昨晚累积的薄薄一层新雪,和新雪下隐隐露出来的冰层。
很神奇。
关金乌看了,他也惊呆了,我和他兴冲冲地进屋,正准备汇报我俩的新发现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早就讨论的热火朝天了。
这哥几个就这么短短的时间,翻找出来了这小屋下面的密室,里面有不少听说是基地才能有的军备物资。
勘测器,手绘的地图,指南针加罗盘,属实是古今结合了,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什么东西……
我认得出来比较想要的就是那一把子登山杖。
司裁还挺得意的,他说他昨天一迈在这地上就感觉不对劲儿,现在看来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胖子怼他,胖子让他以后在有用的地方整些先见之明,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丫的下不下的去这山还得看运气。
司裁扬着手绘地图,他那一米九的个子在小屋子里显得更加局促,他说这不就是运气?
关山野正撸着袖子往壁炉里添木头,头也不回地只说了一句话。
“希望你这地图别跟可行性报告一样。”
我真是憋不住笑了,萧肃生在那里蹲着吃饼干,是什么让这几个硬汉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雪下得不大,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停了。
我们一排人保持了同样的姿势出来看冰层——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举着饼干。
嘴上也没闲着。
“这下面是河吧?”胖子隔着老远指点江山,“我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下面有东西,感觉在召唤我们。”
我呸了我就,我在那儿小声叫胖子收敛一点,不要胡说八道。
他说这一趟下去啥都没搞明白,啥都没捞到,还丢了东西了,真是不甘心。
我说你知足吧,咱这命都是白捡的,你差钱了回去我给你点,就当是这一趟下去在墓里面捞出来的,也算是有体验感了。
胖子说没体验感,他要脸。
我们开始研究冰层。
这冰层挺深,估计是挺厚的,看不清楚下面,只能大约摸估计是有东西,下面越靠右的地方,就有模糊成一团一团的阴影。
不知道胖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一看就说这冰层是后来人为造的,水质太清,不论是河冻成的冰或者是雪化水水再成冰,都达不到这么清澈的纯度。
我和胖子在这里嘀嘀咕咕。
比不上萧肃生和关山野两个行动派。
胖子说得大家都很好奇,等不及到中午雪化,毕竟在雪山上,温度低,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会不会继续下起来。
关金乌的獒成雪橇犬了,拖着个猪八戒的钉耙把儿样的东西,加上关山野和关金乌两个大牛马,很快就把约莫四十平米的冰层上的雪给清了出来。
我和关金乌都往后退了退。
冰层不太像是实心儿的,并且和雪地明显是断层相连,再踩上去就有了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我们是应该趁着天亮打包打包东西抓紧时间下山的,但这会儿没人提走的事儿了。
我觉得这种行为就是吃饱了之后就开始追求精神满足了。
黑影若隐若现,我们大家都还挺想看清楚下面是什么的,工具也有,但是像是□□炸药什么的都不敢用,水壶也有,可是又太耗费时间。
最后我们是拿了煤炉和铁钎出来,大家各司其职。
关山野和萧肃生打洞,胖子和司裁做□□,我和关金乌负责辅助游走,他的獒负责去看看周围能不能捉来些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