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宴大脑空白——他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样无耻下贱的话。
他立刻打开收信箱, 发现里面布满了各种谩骂的短信,手机号都是一长串乱码,骂的内容各有千秋。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寒意顺着脊骨遍布全身。
他每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被扎进尖刺, 却又不能删, 迅速翻完长达几十条的信息之后, 逃避似的关上手机。
他大口地喘息着,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氧气。身后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随时准备伸出魔爪扼住他的咽喉,恨不得把他掐死才好。
胃部又痛又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难过得。
他担心父母也收到牵连, 调整好状态之后给母亲打了通电话。
方珏估计不知道这件事情,还笑道:“大忙人终于想起来给我们打电话了?”
宋亭宴悬着的心落地, 鼻头一酸, “不是快双十一了嘛,家里缺些什么,我去下单。”
方珏说:“我和你爸逛超市就买了,不用网购。”
宋亭宴想和母亲多聊一会,却实在心不在焉, 没说几句便找借口挂了电话,还因此挨了方珏一顿数落。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明自己的个人信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以及怎样制止这场充满恶意的闹剧。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在对方恶人先告状的控诉微博下, 他作为“无良剥削者”,只有家庭住址被打码了,其他信息全被曝光,连婚姻状况都没放过。
他发出一声嗤笑——他合理怀疑对方是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址。
但这样的行径实在恶劣,已经对他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他直接报了警, 又联系公司的法务请求介入。
制作人的电脑病毒还没有破解,这场翻身仗打得艰难。
胃里又在搅动不休,他给自己煮了壶桂圆红枣茶,莫名起了钻牛角尖的心思,决定即使通宵也要解决掉这场病毒。
他是在第二天攻下的,清晨的时候睡了一会,醒来后和制作人一起将电脑重启,一切文件恢复。
制作人赞叹不已,连声夸他妙手回春。而他却暗中按了按眉心,缓解彻夜奔波带来的胀痛眩晕。
他轻描淡写地和制作人说:“翻外网无意间发现类似案例,举一反三了一下就解决了。”
制作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几天来积攒的满面愁云终于被吹散。宋亭宴把鼠标交给他,直起身,“剩下的路,应该好走了。”
眼前忽然一阵黑,他用力挤了挤眼,怕制作人看出自己异样,“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找。”
制作人忙得头都没抬,宋亭宴不再叨扰,打算顺路去和总经理汇报一下。
总经理此时确实在办公室,但他没想到陆应萧也在。
“进来啊。”王总乐呵呵地招呼他,“我和小陆说点事情,马上说完了。”
宋亭宴站在门口,拘谨道:“这不太好吧。”
王总显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还说:“不是小陆工作上的事,不用怕听到什么机密。”
陆应萧工作上的事情对我来说不是机密,宋亭宴想。
但我的事情对陆应萧来说是机密。
王总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好,每次都想竭力黏合他们的关系,伸手指了下旁边沙发,“快来快来,请坐。”
王总办公室的沙发是三包围的,陆应萧就坐在对面。
宋亭宴硬着头皮过去,陆应萧倒先开口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应萧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搭配里面的深灰毛衣显得成熟稳重,又有种拒人千里的冷冽感。
他的声音低沉,大概是心情不太好,一点起伏波澜都没有,像是在审问。
宋亭宴下意识否认:“你看错了。”
王总大概也意识到了陆应萧的异样,插进来关切道:“小宋就是太要强,把自己逼太紧。”
宋亭宴直勾勾地盯着陆应萧:“你和王总谈完了吗?”
陆应萧挑眉:“有急事?”
只要陆应萧在场,宋亭宴绝不会跟王总说一句工作的事情。他不想让陆应萧看到自己过得落魄,更不想亲口承认。
“不急,但比较私密。”他双腿交叠,两手自然搭在膝上,以此营造出自己很放松的假象。
陆应萧颔首,说:“那我就不叨扰了。”
陆应萧走后,宋亭宴才开始跟王总反映进展情况以及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讲得条理清晰,心思却飘忽不定。
他总觉得空气中还有陆应萧的味道,甚至温度也因陆应萧的存在而上升。
他在这场谈话的最后,说:“他们组有一个叫张康杰的,您可以翻一下企业通讯录。”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他之前因个人疏忽导致整个制作组资金泡汤,我把他带到过您这来,最后您没有开除他,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王总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沉思道:“有点印象,比较黑瘦的一个人?”
“对。从那之后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开会的时候会和我叫板挑刺,被我压下去后更不服气,几次都提前离场表达不满。”
宋亭宴回忆起这个人就忍不住苦笑,一锤定音道:
“我确定是他。”
把所有情况告知王总之后,宋亭宴觉得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他把刚才随手写的纸撕碎,正要在总裁办附近找个垃圾桶扔了,就见陆应萧靠在办公区的屏风边,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他。
宋亭宴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干脆主动道:“在等我?”
陆应萧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宋亭宴明白陆应萧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让他按时进餐养身体。他算了算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了,但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吃得进去。
他盯着陆应萧的鼻尖,模棱两可道:“到时候给你答复。”
陆应萧走到走廊正中,挡住他的去路。有一缕阳光刚好熄灭在陆应萧身前,无法再向深处延伸。
陆应萧就这么看着宋亭宴,熟悉的压迫感令宋亭宴退缩。他改口道:“可以。”
陆应萧笑了,很满意。而宋亭宴却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开始焦虑等会吃饭时该如何与陆应萧相处。
陆应萧带他去的是一家家常菜馆,里面汤菜主食一应俱全。陆应萧直接给他点了餐,又拿了瓶豆奶。
宋亭宴看着陆应萧忙前忙后擦桌子烫餐具的身影,觉得尴尬又不安。他几次伸手想要抢活,都被陆应萧拦下了。
刚好,手边的手机亮起。
他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般低下头去看手机回消息,却发现又是一条威胁短信。
【宋总监,你也不想你亲近的人受到伤害吧?】
宋亭宴脸色微变,在这一瞬间确实生出一丝恐惧。
他当然不想,他也怕有人真的因为自己而受伤。
他再次装没看见,半个字也没回复。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种人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当然,更不能让对面的陆应萧看出端倪。
“上菜了,趁热吃吧。”陆应萧大概不知道这短短一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动作自若地把油爆虾推到他面前,“别玩手机了,吃饭就好好吃。”
“好。”宋亭宴拆开筷子,心中竟有股莫名的踏实感。
好像有陆应萧在场,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
他暗嘲自己居然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夹了只虾,在陆应萧炯炯的注视下吃进去,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陆应萧很开心,内心的愉悦和得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宋亭宴笑了笑,垂下睫毛遮挡眼中复杂情绪。
他今天不想加班,在公司呆到六点多就回家了。到家后他煮了碗面,吃完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又钻进书房打开电脑。
他点开早已烂熟于心的游戏——本该由他们推出的——面无表情地过着剧情,心中只剩麻木。
门外乍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出神的他浑身一凛,心中腾起疑惑。
他们是一梯一户的房子,他天天早出晚归连邻居都不熟;也没有点过外卖,陆应萧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点夜宵;水电煤气都是正常的,也不可能是物业……
对未知的恐惧漫上心头,门外却没了动静。
从可视门铃看出,门口放着件快递。
他更疑惑了。他除了生鲜大件之外从不会麻烦快递员送货上门,而且他最近没有买过东西。
他确定门外没人之后,给快递消了毒,略带迟疑地拆开——
一箱死老鼠。
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同时胃里掀起腥风血雨。他跌撞到垃圾桶边,扶着茶几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吐得连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晚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倒出,最后只剩下酸水。
他仰起头,像条濒死的鱼般,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泪痕在脸上凝结。
他渐渐地缓过神来,将垃圾袋扎好,又强忍着反胃感迅速封上快递箱。他一刻也等不及地下楼扔垃圾,重物落在垃圾箱中发出沉闷响声,他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等喉头的压迫终于消失,他已经没了力气,满身疲软地想要回去——
陆应萧站在他家单元门口目光锐亮地看着他,带着一脸的伤。
第72章
宋亭宴把陆应萧带回家, 才发现陆应萧有多么狼狈。
半边脸肿了起来,青紫伤痕显得无不可怖,嘴角和鼻下还有未干的血迹。黑大衣的手肘处已经被磨成灰白,背部都是灰尘和泥土。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但好在未看到血块。
“怎么弄的?”宋亭宴从医药箱中找出碘伏, 却不敢对那片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皮肉下手。
陆应萧坐在沙发上, 轻描淡写地说:“想追你来着,结果没看路,被绊倒了。”
宋亭宴垂着眼睛半蹲在沙发前,棉签浸在碘伏瓶里一圈圈打转。
他从未见过陆应萧的这幅模样。陆应萧从来都是风光的、臭美的,连头发丝都要做到最精致, 哪有过这样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的时候。
心脏的酸涩疼痛蔓延至胸腔的每个角落,他感觉自己被某种情绪灌满了。
这种心疼与自责、无力交织的痛苦, 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他紧咬着嘴唇, 取出棉签给陆应萧上药。棉签小心翼翼触碰到斑驳皮肤的一瞬间,大滴的泪珠滑落下来。
他很久没哭过了,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是为了什么。他在整个事业低谷期都没有过想哭想发泄的念头,却在此时哭得浑身颤抖。
他连棉签都拿不稳了,任由它掉落在地上。
陆应萧的受伤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压抑许久的委屈心酸喷薄而出。
他就这样看着陆应萧,想用目光描摹陆应萧的每一寸。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有一瞬间甚至想让陆应萧永远活动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再也受不到伤害。
“哎哟,我都没喊疼呢,你怎么先哭上啦?”陆应萧也慌了,连忙给他擦眼泪,干燥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脸颊, “你不会晕血吧?还是……”
宋亭宴摇头,从身后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擦拭。他眼前一片模糊,陆应萧的身影在灯光和眼泪的折射下显得更加刺眼。
中午那条短信的“亲近之人”也许没有特殊指代,但他知道有谁了。
“那我自己处理,好不好?”陆应萧接过他手中的瓶瓶罐罐,顺便曲起手指蹭了下他滑落到下巴的泪珠,“宋总监太娇气,我还是不麻烦了。”
宋亭宴逐渐平静下来,即使身体还在发抖,“你自己看不到,我来。”
陆应萧还有心思逗他:“我之前就说去卫生间好了,是宋总监执意让我坐这的。”
陆应萧表面上是轻松带笑的,但背后的凝重阴沉宋亭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自顾自触碰着陆应萧的脸,说:“闭嘴养伤。”
陆应萧疼得嘴角抽搐,却故作轻松地说:“遵命,宋总监。”
宋亭宴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陆应萧的脸上又多了几块黄褐。
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窗外已经月上枝头,深夜被棉麻窗帘遮挡,屋内的吸顶灯尽职尽责散发着温暖的橙黄光,却照不暖寒冷寂寥的气氛。
米白的布艺沙发被陆应萧坐得陷进去一个浅坑,沙发上摆着的玩偶掉下来落到宋亭宴脚边。
宋亭宴低头缓慢捡起,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溢出。
“别害怕,他们很快就不会来打扰你了。”陆应萧伸出手,细心地将他被泪水糊在脸侧的头发捋好别到耳后,柔声安慰道,“马上就结束了。”
宋亭宴将玩偶放回原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陆应萧,说的却是:“下次遇到他们,不要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了。”
这下陆应萧怔住了。
宋亭宴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将陆应萧破败的大衣挂起。
陆应萧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
宋亭宴这才意识到这个顺手的动作有多么不妥。
但陆应萧为了他而伤成这样,人也已经带回家了,现在赶走确实有些不太道德。
他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动作自若地在玄关内嵌衣柜中挂好大衣,才说:“我去给你收拾次卧。”
等陆应萧已经穿上他的大码睡衣、洗漱完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
他总想和陆应萧保持距离,却总忍不住和陆应萧接触。
不仅如此,他只要一天没遇到陆应萧,他就强烈地想找机会让陆应萧看到自己,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一眼。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从前淡漠凉薄的性格早已改变,取而代之的是对感情的强烈渴望。
他不知道该不该从陆应萧身上汲取,但他只有在面对陆应萧时像变了个人般,任性又自私。
分手的这段时间,他好像一直在证明一个命题——陆应萧是最契合他的人。
“我去给你切点水果,就当是还医药费和房租了。”陆应萧又穿着他的睡衣在他面前晃,却因为尺寸不合适系不上扣子,胸前大喇喇地敞着。
宋亭宴微低着头移开目光,说:“不用,你去休息吧。”
陆应萧已经自顾自地拉开他家冰箱,翻找半天取出一枚橙子,“这种不容易烂的水果放在阴凉处就好了,少吃冰的。”
宋亭宴从陆应萧手中抢下橙子,即使已经尽力躲避,两人的手还是触碰到一起,“你手都脱臼了,别再逞强了。”
陆应萧让出厨房位置,“我不弄你就不吃。”
宋亭宴洗着水果刀,道:“管我这么多。”
陆应萧没了动静,宋亭宴以为他回房间了,心里嗤笑这位的脆弱,慢条斯理收拾好水果刀和案板。
等他端着切好的橙子转身,却猝然对上陆应萧深邃的眼神。
千丝万缕的、晦暗不明的,像座能吞噬一切的寒潭。
陆应萧大概确实是累了,斜着身子倚在墙边,眼皮耷拉着,脸上不愿做出任何表情。
平时嬉皮笑脸的人如果骤然面容冰冷,那一定是心情不好。
而陆应萧只要心情不好,必然会有人遭殃。
宋亭宴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触碰到陆应萧的敏感地带了,装作没看见陆应萧的异样,径自将果盘摆上桌,说:“来吃点?”
陆应萧晃晃悠悠地直起身,说:“我不吃,我去躺会。”
宋亭宴也无话可说了,心中开始思索和前男友的独处方式。
他收拾完盘子后也无事可干,家里多出个人,他总觉得不太自在。
他想关上主卧的门,却又显得太过刻意。最后只能先关了灯,躺进被子里刷手机。
一切图文都变成模糊色块,他根本看不进去。
脑海中充斥着陆应萧今晚满脸是伤的模样,又忍不住后怕如果伤到头部会怎么样。一会又想听陆应萧在次卧的动静,想陆应萧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心乱如麻。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飘远。手机掉落在枕边悄无声息地息屏,他无力去管。
他想睡了。
也许是一晚上神经过于紧绷,他很快就意识模糊,各种零碎片段从脑海中跳出,要给他搭建一个梦中的世界。
门口隐约传来脚步声,他以为还在梦里。有人靠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用力将自己从梦里拉扯出来。
与此同时,他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立刻清醒了,身体僵硬。
陆应萧躺到他旁边,没进被窝,动作幅度极小,估计是怕吵醒他。可陆应萧的拥抱却是那么大胆,他怎么可能不醒。
他只能装睡,等待陆应萧的下一步动作。
陆应萧的手臂越来越紧,这种束缚不是占有与掌控,纯粹是一种患得患失的、表达爱意的行为。
宋亭宴此时做什么都不恰当,又担心陆应萧失控做出某些无法挽回的行为,电光石火间做出决定,竭力慵懒地发出一声轻哼:“嗯……”
陆应萧立刻松手了。
宋亭宴一睁眼便是陆应萧结实的胸膛和凸起的喉结,头埋在陆应萧身上实在不好受,只能先推搡开陆应萧,说:“你怎么来了?”
陆应萧仍是躺着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宋亭宴刚睡醒,轻笑声化在浓夜里又酥又软,“又不是没看过。”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陆应萧的鼻音有点重,“如果今天是你先撞上的他们……”
宋亭宴打断他:“那我绝不会和他们打架。”
陆应萧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想给他们一点教训嘛。”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算什么?”宋亭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陆应萧脸上的伤,“疼吧?都肿起来了。”
陆应萧倒吸一口凉气,温热掌心攥住宋亭宴微凉的手指,“谁叫他们欺负你了。”
宋亭宴不安地想抽出手,却被陆应萧越攥越紧,“谢谢。”
谢谢你没有插手我的任何工作,谢谢你坚定地站在我身后。
陆应萧给他足够的尊重,他却无以为报。
他还是担心自己无法给足回应,他从来不是个会提供情绪价值的人。
“我小时候跆拳道黑带呢,可厉害了。”或许是黑暗柔和了两人之间的锋芒,陆应萧得寸进尺了些,握着宋亭宴的手,带他一点点抚摸自己的脸庞,“这点小伤算什么。”
宋亭宴只觉得手下皮肤滚烫,像覆在火炉上。
他挣扎着想要逃出熔炉,就听陆应萧轻声道:“宋亭宴,我们……”
第73章
制作组后续进行得异常顺利, 所有证据移交法院处理,提前发布的游戏下架,网络舆论扭转,一时间制作组原本的游戏预约人数爆满。
宋亭宴直到亲自敲完公告的最后一个字、发布出去后, 才长舒一口气, 心中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实感。
这些天的奔波、焦虑、心惊、无力, 也终于成为昨日诗篇。
“老大,太爽了。”制作人兴奋地和宋亭宴击掌,丝毫没发现宋亭宴略显拘谨的动作,“终于打赢了这场翻身仗。”
宋亭宴和他碰了碰手,笑道:“休息一下吧。”
制作人招呼道:“今晚我去订个包厢, 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员工们都在欢呼,宋亭宴笑了笑, 先行回了办公室。
手机里躺着陆应萧发来的祝贺:恭喜, 尘埃落定了。
宋亭宴斟酌半天,打下:谢谢。
他放下手机闭了闭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黏腻、欲言又止的夜晚。
他知道陆应萧想要复合,也在等待陆应萧将那句话说得完整。可陆应萧却再无下文,勇气终究被懦弱掩盖。
他才惊觉, 感情中的掌控者一直是自己。
陆应萧在等他首肯,而主动权交到他手上时,他却犹豫了。
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吗?他会不会又让陆应萧失望?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痛彻心扉的分别了。
那天两人的对话就此而止, 两人沉默地肌肤相贴。
柔软的蚕丝被对于两具火热的身体来说过于厚重,而他们似乎都感受不到炙热,交缠在一起,彼此粗重绵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们都想从对方身上汲取些什么,都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回复会浇灭陆应萧聊天的欲望, 没想到陆应萧又发了一句:不打算庆祝一下?
宋亭宴说:晚上和他们吃饭。
陆应萧发了个明白的表情:是要犒劳犒劳,太辛苦了。
宋亭宴输入框中的“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还是删掉了,打下:嗯。
陆应萧估计是觉得无趣了,说:那你工作吧,不影响你了。
宋亭宴慢吞吞地把手机抛在一边,脑海中思绪万千。
面前的显示屏上密密麻麻地挂着诀歌新服务器的代码,一串串白字化成模糊光点,最终在眼前散成刺眼白光。
他根本看不进去。
他很累,最近的工作量已经超出身体负荷,他明显感到自己吃不消,有时候甚至心脏都疼得厉害。
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挥霍的资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
这也是他之前看不顺眼陆应萧的原因,因为他很嫉妒陆应萧年轻气盛、一身冲劲。
这次的游戏偷跑还不算棘手,他却已经觉得耗尽了自己的所有精力。他不敢想象再过五年十年会怎样,也许只能无奈退居二把手地位。
他有丰富的经验和耐性,却没有一个可以支撑得起的身体条件。
他长叹口气,拿起手边的黑咖啡喝了一口,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工作。
头昏脑涨一直延续到晚上的聚餐,他在一屋子烟酒味中强撑到最后,先行买了单。回到家后他勉强洗了个澡,洗完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酸软。
他想坐一会歇一歇,半躺到沙发上。
结果再一睁眼,已是一个小时后。
他先是双目无神地望着顶灯,慢吞吞地回想起刚才那个混沌的梦——陆应萧站在街口朝他挥手,转瞬间天崩地裂,眼前只剩下一团浓雾。
继而意识回笼,才想起来自己躺在家里沙发上,冷意席卷而来。
也许是没有盖任何东西,他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才十一月中旬,他却冻得起了开空调的心思。他胡乱披了件衣服回卧室,坐到床边又连脱衣服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
刺骨的冷和疼。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用手背贴了下额头,好像是有点热。
他可能真是烧昏了头,突然很想陆应萧,想给陆应萧打电话。
或者发个消息也行,就想莫名其妙地找一下存在感。但等他真拿起冷如冰砖的手机,他清醒过来。
他现在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他同时进行两件事了,他先是动作缓慢地把手机充上电,又如同美人鱼上陆地般,忍着脚底钻心的痛去找药吃。
吃完退烧药后就迷迷糊糊地睡到天亮,第二天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昏沉疲软。
他强撑着起床上班,没敢开车,却被地铁的拥挤和闷热压迫得更加头晕恶心。
他怕是流感传染别人,戴了个口罩,却在等电梯时被恰巧遇到的陆应萧一眼撞破:“今天怎么这副装扮?”
他连说话都说不出,闷闷地“嗯”了一声。
陆应萧穷追不舍:“脸肿了?”
宋亭宴只觉得陆应萧嗡嗡的烦,又痛恨陆应萧没有眼力见看不出自己不想理他,虚弱开口道:“少管。”
电梯间人来人往特别嘈杂,他声音轻,陆应萧根本没听到,“你身体怎么在发抖?”
宋亭宴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被你吓得。”
陆应萧终于识趣地闭嘴了,但打量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游移,就想挖掘出真相。
而宋亭宴怎么可能让陆应萧看出自己的虚弱,故意在上电梯时站到了里侧,让陆应萧看不到自己。
陆应萧几次回头,却只能与宋亭宴身前的那些同事尴尬对视。
宋亭宴敢瞒,陆应萧却不信,硬是跟着宋亭宴下了电梯,在宋亭宴要疾步逃开时握住他的胳膊。
宋亭宴又抖了一下,他察觉到了。
“你到底是怕我,还是怕我发现什么?”他好声好气地套宋亭宴的话,“我在你心里地位都这么高了?”
宋亭宴被黑色口罩遮得只留出一对眉眼,皮肤显得更白了,“我要工作。”
陆应萧直接伸手要去碰宋亭宴的额头,被宋亭宴躲开了。
“滚开。”宋亭宴皱眉,“别烦。”
陆应萧几次吃闭门羹,已经知道宋亭宴是怎么回事了,但又要给宋亭宴留面子,只能装不知情,回去了。
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团买药下单退烧药和退烧贴,想着备在自己地方,宋亭宴如果真有需要可以亲自送去。
但直到中午,他都没机会再见到宋亭宴。
给宋亭宴发消息也不回,他悻悻地一个人下楼去食堂,正想着要不要给宋亭宴带点什么,却听身后有两个同事在说:“宋总监上午晕办公室里了,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大脑轰的一声,陆应萧首先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听另外一个小姑娘道:“宋总监最近状态太吓人了,我都怕他猝死在公司。”
是宋亭宴,把自己逼到绝路也不肯喘息、身体忍到极限也不肯求助的宋亭宴。
他顾不上前后排队的人了,在周围惊诧的目光中逆着人流大步离去,一开始转身时没站稳,还差点扭到了脚。
他走得很急,嘴唇紧抿、眉头紧锁,路过的人都频频看他,不理解他从食堂出去要干什么。
他一秒也等不住了,他想立刻见到宋亭宴。
但宋亭宴却不在办公室,随身物品也都一并消失。
他一边在手机里给宋亭宴发“你在哪里”,一边脚步慌乱地到处找人。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模糊成了马赛克,他半张开嘴四处张望,像个迷路了的急切的旅人。
脑海中像是有一台发动机,嗡鸣着震动着,他的鬓边渗出冷汗。
好在办公区有人在,他随便抓了一个,语速极快地问道:“宋亭宴人呢?”
宋亭宴的组员看着像个草包,也许是被他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答:“在、在医院。”
“哪家医院?”
组员还真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也不清楚。”
陆应萧的声音快要破裂了:“那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组员犹犹豫豫的,不敢说实话。
“谁送去的?我问你话!”陆应萧几乎是吼出来的,心中的猜测成形,他快要爆炸了,“是陈庭吗??”
“是陈总监,陈总监把宋总监背出去的。”组员终于靠谱了些,“但去哪个医院……”
话还没说完,陆应萧便快步往出走。
他直接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随便找个车位停好后直奔发热门诊。直觉告诉他宋亭宴在那里,他便不顾后果地往里冲。
他们公司不在市中心,医院也偏,来看病的并不多。他简单跟护士台描述了一下,直接锁定了宋亭宴所在的病房。
穿过走廊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走进去,也不知道宋亭宴愿不愿意见到自己。
宋亭宴早上对自己是那样排斥,也许是不愿意的。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味,满目素净的蓝白让他有种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感。他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宋亭宴不缺人照顾。
但他就想看宋亭宴一眼,看到人好端端的就好。
他这样想着,推开病房门。
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而他首先看到的,是俯下身想要亲吻宋亭宴、遮住了他看向宋亭宴的所有视线的陈庭。
第74章
浑身气血顿时上涌, 大脑还没做出指令,他已经快步冲过去,拎起陈庭的衣领,重重给了陈庭一拳。
陈庭毫无防备地被贯到墙上, 眼镜歪到一边, 嘴角磕出了血。他却好像更加上瘾了, 因为愤怒而神志不清,再一次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向陈庭青红的脸上砸去。
凌厉拳风破开平静表象,陈庭捂着脸破口大骂道:“陆应萧!你疯了!”
“是你疯了吧,这么爱当小三, 嗯?”陆应萧紧咬着牙,脸已经被怒火烧得扭曲变形, 抬手又要揍陈庭, “别人的对象你也敢抢???”
外面有护士听到声响,慌慌张张跑进来拉架。几个人边喊着“不要打架”,边把陆应萧和陈庭拉开。
陆应萧剧烈地喘着粗气,站到宋亭宴的床尾,眼神死死地盯着陈庭。
护士调了一下宋亭宴的挂水, 再次警告完两人之后退出了病房。
陆应萧渐渐平复下来,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中响起:“宋亭宴没告诉过你吧,我们是情侣。”
陈庭也冷冷地看他,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
别说是陈庭,他自己都不信。
要是放在之前,他可以坚定地说出他和宋亭宴的关系,但现在他毫无底气,也根本不知道两人到底能不能回到以前。
病床上的宋亭宴安静得几乎没有一丝起伏, 面色因为高烧而潮红,嘴唇却是苍白的。
陆应萧抠弄着床尾的塑料板,感觉心头肉被狠狠剜下来一块。
“你们两个差距这么大,在一起合适吗?”陈庭用力擦掉唇角血迹,连声质问道,“或者说,你比他小那么多,能照顾好他吗?”
陆应萧一下子被戳到痛处,下意识地看向宋亭宴,眼中闪过无助。
可宋亭宴没醒,就算醒了也不会帮他说话。
“我和他合不合适,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梗着脖子大声回道,“就算不合适,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评判。”
“吵什么吵。”宋亭宴虚弱的声音突然飘来,“再吵滚。”
宋亭宴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眉头先蹙在了一起。
陆应萧连忙上前,还不忘警告性地瞪陈庭一眼,“你醒啦?”
陈庭也站到宋亭宴身边,伸手摸了摸宋亭宴的额头,“好点了吗?”
陆应萧想去打陈庭的手,奈何宋亭宴在场。
“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宋亭宴大概没习惯被两个人注视的感觉,又重新闭上眼,“耽误你们了,抱歉啊。”
“怎么叫没事?我去你办公室的时候你都倒桌子上了。”陈庭满脸关切,“陆总监刚到,也没耽误他什么。”
陆应萧翻了个白眼——反正宋亭宴看不到——说:“是啊,不过陈总监事务繁忙,今天出来一趟确实被领导说了。”
陈庭愣了一下,还在反应陆应萧无中生有的话,宋亭宴已经急着还上人情:“你快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误工费我过会转给你。”
陆应萧阴恻恻地抬眼看陈庭,嘴角勾起冷笑,“快去吧陈总监,这边有我就够了。”
陈庭强压着怒意,说:“没事的。”
“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宋亭宴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推了推陈庭,“谢谢你今天及时把我送来,等我好了之后请你喝咖啡。”
陆应萧得意地对陈庭摇头晃脑地挑眉做鬼脸,陈庭紧绷着脸,走了。
从始至终没跟宋亭宴提起过陆应萧打伤自己的事,也没有跟宋亭宴说陆应萧刚才的豪言壮语。
“你怎么还不走?”宋亭宴转向陆应萧,懒洋洋地撩起眼皮。
陆应萧装傻:“我为什么要走?”
宋亭宴又慢吞吞地把头转回正位,阖上眼,嘟囔道:“吵死了。”
陆应萧知道宋亭宴这是默认了,去给宋亭宴要了个纸杯接了杯水,坐到他床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等你点滴打完了,我接你回家吧?”
宋亭宴嗓音干哑,但态度坚决:“不用了,谢谢。”
陆应萧曲起手指撩了撩宋亭宴的头发,轻声道:“先睡一觉吧。”
宋亭宴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已经在陆应萧家里了。
“你睡了一下午,天都黑了。”陆应萧端着一杯水进来,“给你煮了粥,做了清炒黄瓜、荷兰豆、娃娃菜,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亭宴躺在陆应萧卧室床上——他曾经睡的地方——说:“我想吃棒冰。”
“这个不行。”陆应萧习惯性地哄道,“退烧了再吃,乖啊。”
宋亭宴烧得迷迷糊糊的,小脾气连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你问我干嘛。”
陆应萧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吃饭吗?我给你端过来。”
宋亭宴觉得自己是该清醒会了,“嗯”了一声。陆应萧把饭菜摆到床头柜上,又问:“自己能吃吗?”
宋亭宴半支起身子,艰难地侧向床头柜,“能。”
他说着便去拿筷子,却在要碰到时被陆应萧抽走了。
他微微愠恼,湿漉的眼睛瞪着陆应萧。陆应萧还觉得逗他一下挺开心,嘿嘿笑道:“还是我喂你吧。”
宋亭宴也确实没力气,妥协了。
陆应萧喂着喂着,突然问:“你觉得我能照顾好你吗?”
宋亭宴这会已经清醒了,擦了擦唇角沾的米浆,“嗯?”
陆应萧以为他没听清,换了种问法:“你会不会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
宋亭宴皱起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应萧把筷子摆到碗沿上,仍是蹲在床头柜前的,抬头看宋亭宴,“当然,我就是在问你啊。”
宋亭宴的声音还是弱的,但很严肃,“你照顾我本来就是情分,我有什么资格评判好坏?”
宋亭宴一强,陆应萧的气势就弱了下来,“我怕我帮倒忙呗。”
“我明白你的意思。”宋亭宴心平气和地看着他说,“但不管在恋爱中,还是在平时相处中,一方本来就没有全权照顾另一方的义务。两个人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得远,而不是一方付出另一方享受就可以的。”
陆应萧小声地说:“那我就想对你好嘛,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
宋亭宴冷静道:“那是因为你对我的新鲜感还没过去。”
陆应萧像被教训了的小孩,懊恼地垂下头,拨弄着瓷碟中的菜,“你说得对。”
宋亭宴用指尖扣了扣床头柜柜面,“陆应萧,你抬头。”
陆应萧听话地看向他,眼中失落未褪。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从来不觉得你不懂事,相反,很多事情都是你教会我的。”宋亭宴把陆应萧误塞进毛衣里的衬衫一角拎出来,用手掌细细抚平,“你不用妄自菲薄、听风是雨,因为你这样会让我也很难过。”
陆应萧愣头愣脑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我吃不下了,你收走吧。”宋亭宴轻轻拍拍他的肩,“再给我拿个药,我吃完就睡了。”
陆应萧得到指示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立刻收拾好碗盘,给宋亭宴送来退烧药。
宋亭宴吞下,说:“谢谢。”
“你睡吧,我去次卧。”陆应萧掖了掖他的被子,“给你关灯了?”
宋亭宴望着他:“我有些冷。”
陆应萧重新站回他床边,掀开被子一角,伸手进去摸了摸,“不冷啊,那我给你拿个取暖器过来。”
宋亭宴看着他的头上的毛随着摸被窝的动作晃来晃去,无奈笑了:“回主卧睡吧,如果不怕被我传染的话。”
陆应萧猛地抬头,受宠若惊:“可以吗?”
“就当给我暖床了。”宋亭宴眼睛已经快闭上了,强撑最后一点意识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优柔寡断。”
陆应萧上床的时候宋亭宴已经睡死过去了,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门外传来豆浆机的响声和煎蛋的香味,他不情愿地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他在心里挣扎了一番,终是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
“你怎么出来了?”陆应萧听到他的动静从厨房出来,“我都没打算叫醒你。”
宋亭宴一觉睡醒,精神还算可以,“我要上班的啊。”
陆应萧先洗干净手上油烟味,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来试探他的体温,“还烧着呢,你请假好了,别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我想拿全勤奖。”宋亭宴站在厨房门口,闻多了食物味道有些恶心,却坚持道,“而且这两天工作任务不多,没事的。”
陆应萧自知拗不过他,说:“你先去洗漱吧,我把早餐弄完。”
宋亭宴连脸上的皮肤都是疼的,头发也没精力打理,迅速洗脸刷牙,换掉身上这件自己之前遗留在陆应萧家里的睡衣,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的在陆应萧家住了快一天。
餐厅里陆应萧在有条不紊地准备早餐,忙碌身影和记忆中的任何一天无缝重叠。他踩着棉拖走向陆应萧,也像以前那样夸赞道:“真会做。”
陆应萧就对他咧嘴傻笑,尾巴快翘上天了。
他们一起吃了早餐,陆应萧吃得很慢,又不断给他盛粥,好像想拖住这段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
宋亭宴看破不说破,也不催促,配合陆应萧的举动,等待陆应萧说出最终目的。
陆应萧磨蹭地吃完饭,磨蹭地洗完碗,磨蹭地给宋亭宴装好水果,又磨蹭地挪到玄关处穿鞋。
马上就要走出这个家、关上这扇门了。
宋亭宴站在陆应萧身侧,心中难免也焦躁起来。
终于,在陆应萧按下门把手的同时,快速而低声的问句在狭小空间响起:“今晚一起回家吗?”
宋亭宴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样清晰有力,像在对陆应萧做最热切的回应。
他的笑中带着释怀,欣然道:“嗯?好啊。”
第75章
宋亭宴被陆应萧送到公司后还有种不真实感, 反复确认刚才在家门口的对话是否发生过。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患得患失,对陆应萧的爱也是如此渴望。
但好在,他等来陆应萧迈出那一步了。
他也有股久违的轻松,因为他知道有人一直在陪伴支持自己。即使身体不适, 他一早上的工作效率却很高。
同事知道他生病都不敢来打扰他, 唯一来的人是陆应萧。
他一下子还没适应陆应萧出现在自己地方, 仍是之前的那套话术:“你来干嘛?”
“就想来看看你,不行吗?”陆应萧挠了挠宋亭宴的手背,“看上去好像恢复些了。”
“不恢复能行吗,这么多事情要做。”宋亭宴撕下电脑上贴着的今日事项,不让陆应萧看, “你忙完了?”
陆应萧倚在他的座椅扶手上,笑道:“忙里偷闲呗。”
宋亭宴觉得两人的相处还是有些疏离, 对话都是正常的话, 但就是有股太过礼貌的调。
他知道隔阂不是一天就能消除的,但他也不想看到他们这样陌生。
他们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是藕断丝连、纠缠不休的。
“那就陪我一会。”他玩弄着陆应萧的尾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前两天有人送了盒马卡龙, 我去拿给你吃。”
陆应萧起身,“在哪里,我去拿。”
在陆应萧站起来的一瞬间, 宋亭宴双手勾住陆应萧脖子,陆应萧重重摔回椅边,宋亭宴仰头吻上他的唇。
宋亭宴还在发烧,整个人都是炙热的,呼吸更是, 很快就将陆应萧烧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唇舌交缠的黏腻水声和充满欲望的粗喘声,宋亭宴闭上眼,完完全全将自己托付给陆应萧。
陆应萧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很快占据掌控地位。
冷清了许久的办公室终于有了暖意,宋亭宴沉浸地享受和陆应萧肌肤相贴的感觉,只希望将时间无限拉长。
他也觉得有些不真实,害怕睁开眼后身前的人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了。
但还好,陆应萧的气息充斥在整片空间,紧紧包裹着他,令他心安。
“这么主动?”陆应萧亲够了,还要抹着嘴唇调笑他,“看来确实小别胜新婚啊。”
宋亭宴一想到之前分手时自己说的话就有些羞,推搡着陆应萧,“别拿我打趣。”
“撩完就跑,哪有这么好的事?”陆应萧得寸进尺地压低身体,俯身到他耳侧,低声魅惑道,“听说发烧的人里面特别热,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被宋亭宴用力推着胸膛向后摔去。宋亭宴脸上的酡红已经分不出是因为发烧还是羞愤了,指着陆应萧骂道:“滚开点,你能不能有点道德。”
陆应萧没皮没脸地笑了,滚回来揉了揉他的头,“好好休息。”
宋亭宴知道快到年底了大家都很忙,陆应萧回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只有下班后才又来找他。
“还要加班?”陆应萧帮他收拾着包,劝道,“不好好休息会加重病情的。”
“我下午退烧了。”宋亭宴关上电脑,抬起头让陆应萧摸自己额头,“中午也睡了一会,现在感觉还可以。”
“回家喽。”陆应萧把他从椅子中打横抱起,要一路抱出门外,“呜呼——”
“神经病啊。”宋亭宴看到陆应萧兴奋过头的样子又觉得心烦,不停拍打着陆应萧的胳膊,“放我下来,外面都是人。”
陆应萧已经要一脚踹开办公室门了,停下来,笑嘻嘻地看他:“害怕呀?那你亲我一口。”
宋亭宴无语,抬手轻飘飘给了陆应萧一巴掌。陆应萧眯起眼睛露出舒爽表情,小心地把宋亭宴放回地上。
但陆应萧没有把宋亭宴带回家,而是先去了超市。宋亭宴被陆应萧到处找停车位的无头苍蝇举动晃得晕车,闭着眼睛道:“你又要唱哪一出。”
陆应萧关掉发动机,说:“买点菜。”
宋亭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应萧,不理解陆应萧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买菜。而陆应萧牵上他的手,解释道:“家里的菜都是放了很久的,我一个人在家也懒得开火,我昨天一看冰箱,几乎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他垂下眼,有些凝重:“你不在,我连想要好好生活的念头都没有。”
即使听出陆应萧有刻意卖惨的成分,宋亭宴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如刀绞。
他以前以为回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直到真正后退后,他才知道这份爱有多么坚定。
他心里永久住进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会永久地、无私地爱着他。
“那以后可以好好吃饭了。”他等身上那阵麻痛电流刺激过后,才故作轻描淡写地说,“我监督你。”
陆应萧拿着一颗包心菜,笑了:“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吧。”
宋亭宴装聋,自己逛到熟食区去看有没有烤鸭卖。
“拿一盒白切鸡怎么样?”身后响起幽幽的声音,“清淡,回家蘸酱油吃。”
宋亭宴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心跳加速。他之前偶尔会设想和陆应萧偶遇,此时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以前。
“干嘛?不想吃啊?”陆应萧一定猜不到他的心思,还乐呵呵地说,“那就算了,以你为主。”
“买一盒吧,回家热一热就吃了。”宋亭宴努力适应陆应萧将下巴搁在自己肩上的感觉,只是身体的僵硬还没缓解,“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菜?”
“看每样都很新鲜,一不小心就都拿了。”陆应萧甚至还左右蹭了蹭他的肩窝,也不管他大衣的毛扎不扎。
宋亭宴笑道:“真贪婪。”
超市的人不少,这天是周五,又是晚上,人流已经渐渐增多。视频软件流行的背景音乐在上方一首首地切换着,让本就充实的空间更加热闹。
熟食区附近有卤肉腊肉的香气,还有现烤鱿鱼丝的鲜甜。宋亭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慢慢享受过了。
他的气色渐渐红润起来,和陆应萧十指相扣,说:“再去买点牛奶吧。”
他们买完东西到家已经不早了,宋亭宴不愿陆应萧这么晚了还要干活,就说只想吃一碗清汤面。
于是陆应萧往里面放了西红柿、青菜、酱牛肉、荷包蛋、金针菇、口蘑、虾仁,生怕宋亭宴没营养。
最后宋亭宴在一大碗菜里面捞几根面条,哭笑不得。
陆应萧自己吃得挺香,还不断给宋亭宴夹牛肉,“再多吃点呀。”
宋亭宴无奈笑道:“你自己吃饱了吗?”
“我健身,晚上不吃那么多。”陆应萧又给他送来两颗虾仁,“你养生,你吃。”
宋亭宴揶揄陆应萧想让自己长胖,笑着笑着,却鼻头一酸。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陆应萧放下筷子,把他敞开的睡衣往中间拢了拢,“吃不下啦?”
宋亭宴意识到自己出神了,淡定地收回视线,说:“看你好看呗,你不是天天自恋吗?”
陆应萧歪着头,卧蚕盈着顶灯晶亮的光,轻轻擦动宋亭宴的泪痣,“乖乖,这几天受委屈了。”
陆应萧的话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宋亭宴却听懂了。
这份失而复得的爱,他们都想用尽全力去珍惜。
他很感谢陆应萧对自己的无私、毫无保留,感谢陆应萧带自己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绚烂世界。
他敏感、内耗、浑身是刺,而陆应萧一点点揉开他蜷缩的外壳,告诉他有个人可以全身心地接纳他。
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即使他们只有两个碗,陆应萧却扔进了洗碗机,按照他的说法——“不想浪费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
宋亭宴笑他浪费水电,他不听,抱着宋亭宴黏黏糊糊地挤进卧室,扑倒进床里。
他不仅抱着宋亭宴又亲又啃,还要告状道:“我昨天跟陈庭说我们是情侣,他还不信。”
他隐去了昨天被陈庭激的过程,就像陈庭也没说他揍人一样。
他想学陈庭的风度,想把别人的一切优点都吸收过来,全部用于对宋亭宴好。
宋亭宴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烦他太粘人,故意气他道:“昨天确实还不是啊。”
“早晚会是的嘛。”陆应萧还没意识到宋亭宴是在逗他玩,衔着宋亭宴的脖颈,直到咬出一块红,“你说话和陈庭一样难听,我不听了。”
宋亭宴身前的吊坠被陆应萧扯得勒脖子,他想推开陆应萧的脑袋,却被陆应萧以更加压迫的姿势堵住了唇。
陆应萧上面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进攻掠夺,下面的硬物也牢牢抵着他的腿缝,亲到忘情时随着接吻的动作不断耸动。
宋亭宴怀疑陆应萧是故意的,但被陆应萧亲得身体发软,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抗了。
陆应萧的床垫买的都是进口高级货,回弹力极强,随着他们两个剧烈的动作不断弹动,晃得宋亭宴羞耻心大起,只想求陆应萧赶紧结束这场惩罚。
陆应萧却根本不给他张嘴的机会,好像要把分手这段时间缺失的亲近全补回来一般,把他的嘴唇亲得又红又肿,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响起电话铃,陆应萧看都没看,胡乱地摸到手机按了挂断。直到铃声再次催促他接,他才不情不愿地从宋亭宴身上起来,宋亭宴也终于有了歇息的机会。
“谁?”宋亭宴整理着自己散乱的衣襟,靠向陆应萧。
就听电话里的声音极其熟悉,正喊道:“陆应萧!明天给你约的相亲别忘了去!”
第76章
“骚扰电话。”陆应萧挂掉电话下了定论, “我给它拉黑了去。”
“微信电话还能拉黑呢?”宋亭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才多大啊,就相亲?”
“哎呀,我妈着急嘛。”陆应萧讨好地捏捏他的肩, “那我肯定是不会去的呀。”
宋亭盘腿坐在床上, 认真地道:“说实话, 你在这段空窗期里有没有找过别人?”
陆应萧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还不忘像个不倒翁似的身体前倾,啄了一下宋亭宴泛红的唇,“哎哟,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引起你的注意, 哪有空关注别人啊。”
宋亭宴又逗道:“真不是每周一场相亲?”
陆应萧脸上的纨绔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变得有些严肃。
宋亭宴也不是真要拿这事做文章, 还在抱着膝盖摇头晃脑地笑, 却被陆应萧一把卡住下巴,被迫直视陆应萧。
陆应萧捏着他的脸,正色道:“我喜欢的只有你,你为什么会想要亲手把我推给别人?”
宋亭宴见陆应萧脸色沉下来了,知道自己不该用陆应萧的感情开玩笑。他又担心陆应萧的不安全感又犯了, 道歉道:“对不起啊,我没有想推开你的意思。”
他怕陆应萧生气,又保证道:“以后不说了, 好不好?”
陆应萧瘪瘪嘴,竟是有些委屈:“我真的很爱你……”
宋亭宴感觉陆应萧快哭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哄着安慰道:“我知道,我也不是觉得你不爱我才和你分手。既然我们还可以复合, 那就说明我们都做好了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对方的准备。”
陆应萧点点头,又给了宋亭宴结结实实的一大口。
宋亭宴摸着脸上湿乎乎的吻痕,失笑。
宋亭宴身体虚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陆应萧也没起床,躺在他旁边刷手机。
宋亭宴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享受完筋骨被拉开的感觉,才转向陆应萧:“饿了。”
陆应萧放下手机,和他蹭了蹭鼻尖,“想吃什么?”
宋亭宴又钻回被子里,捂着头。他喜欢整个人闷在被窝的感觉,好像这一方狭小空间都是独属于自己的。
奈何身边有个手欠的人,拎着他散落在外的头发硬生生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拽了出来,还觉得很好玩,嘿嘿笑道:“睡觉不要闷着脑袋。”
宋亭宴愤愤地看着陆应萧:“我想吃牛肝菌烩饭。”
“去那家西餐厅是吧?”陆应萧一下子就看透了宋亭宴的想法,“再点个黄油口蘑、大虾班尼迪蛋、苹果派、迷迭香烤鸡,对不对?”
宋亭宴想吃的全被陆应萧说中,有种落下风的挫败感:“不和你吃了。”
“每次翻来覆去就点这几样,做梦都能记住了。”陆应萧点点他柔软的嘴唇,“别呀,今天我请你吃。”
但宋亭宴传统到无论多晚都一定要有早餐的这一顿,所以在出发之前先吃了片面包、喝了杯牛奶。
陆应萧还切了个哈密瓜,喂他吃了几块,然后把自己的高价皮草往他身上一裹,搂着人出门。
宋亭宴不习惯穿得这样雍容华贵,走在商场里都有些不适应,生怕别人对他投来异样目光。
“拿出点气势来,这我花了两万多买的,不得穿出来遛遛?”陆应萧自己倒是就穿了件夹克外套,很满意地打量着宋亭宴,“要是再戴个墨镜就更配了,□□老大宋三宝。”
宋亭宴很久没听到这个绰号了,但第一反应不是像以前那样恼羞成怒,而是觉得确实很有趣。
“这要是遇到熟人了,他们就会想,平时穿得那么禁欲端庄的宋总监私下里竟然这么潇洒帅气,这反差多有意思啊。”陆应萧连哄带骗,“而且这衣服还是他那个不共戴天的死对头的,是不是更好玩了?”
宋亭宴觉得陆应萧的兴奋不像演出来的,皱眉道:“你有病吧。”
“我就是真的挺开心的,很久没和你一起出来逛了。”陆应萧说得满脸真诚,“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了。”
宋亭宴难免又心疼上了,主动在大庭广众下拉他的手,“以后每天都陪你出来,嗯?”
陆应萧重重点头,在宋亭宴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满意的笑。
宋亭宴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张扬的外形,却在餐厅门口排队等叫号时遇到了总经理。
“你是不是乌鸦嘴。”他低声呵斥陆应萧,“你不要再看王总了,万一被王总发现了怎么办。”
陆应萧巴不得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怎么可能错过这大好时机,“啊,那怎么办啊。”
宋亭宴看陆应萧装傻充愣就牙痒痒,又没办法阻止陆应萧,只能眼睁睁地看陆应萧站起来隔着很远就跟王总打招呼,手臂挥得像见到了偶像一般激动。
“哟,小陆,在这吃饭呢?”王总果然拖家带口地被吸引来了,乐呵呵地说,“小宋也在?”
陆应萧立刻强调道:“我俩一起的。”
“那说明这家是很好吃。”王总转身对他夫人和小孩说,“要不我们也吃?”
“可以啊,那王总我去帮您取个号?”陆应萧殷勤道,“要不是我和宋总监订的是双人桌,我们这个号就给您了。”
他特意咬重“双人”,半句话离不开宋亭宴。
等王总一家三口也坐了下来,宋亭宴终于忍不住,狠狠掐了一下陆应萧的大腿。
“哎哟宋总监,我请你吃饭你还不高兴。”陆应萧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早上不是你说的想吃的嘛。”
宋亭宴很想捂住陆应萧那张到处宣扬的破嘴,但转念一想,两人分开这么久好不容易复合,让陆应萧发泄一下也无何不可。
“没有,我就是怕这家店王总吃不习惯。”宋亭宴转身对王总斯文地笑道,“不过确实可以尝试一下。”
陆应萧接话道:“这家味道可以的,连那么挑食的宋总监都来了好几次呢,今天还特意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对吧?”
宋亭宴决定要是陆应萧再炫耀一句就把他拖走不吃了,他还是忍不了陆应萧的幼稚行为。
但好在两人很快就进餐厅了,陆应萧想找人嘚瑟都没办法。宋亭宴倒是一身清净,看安静的陆应萧顺眼了许多。
吃完后陆应萧提议去附近公园走一走消食,满眼的恳切和期待。宋亭宴最看不得平日里上天入地的恶霸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没多想便答应了。
陆应萧又笑,意味深长地说:“像宋总监这种嘴硬心软的人,是会吃亏的。”
宋亭宴还在思考陆应萧话里的不怀好意,陆应萧已经带他来到了公园湖边的划船处。
“今天天气这么清朗,也没风,划船刚好。”陆应萧买了票,对他甩甩票根,“你自己说的哦,无论做什么都会陪我的。”
宋亭宴啃着陆应萧刚给他买的糖葫芦,桃花眼被酸得眯起,点点头。
陆应萧凭一己之力带着两人来到湖心处,停靠在人造绿洲边上,仰头望天,惆怅地说:“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你出来是什么时候了。”
宋亭宴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无语:“前阶段不是刚去爬过山。”
陆应萧跳脚:“那是陈庭组的局!那能一样吗?”
宋亭宴失笑,坐到陆应萧身边,歪头靠在他的肩上,“如果那次你没去,我能去吗?”
陆应萧那么聪明的人此时却愣了一下,而后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话。
宋亭宴转头看了看陆应萧的滑稽表情,又重新倒回陆应萧身上,轻笑道:“笨死了。”
陆应萧终于反应过来,急切地晃着他的身体要盘问他,他却故意和陆应萧作对,忍着笑纹丝不动,视线渐渐飘远。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即使卷着湖面的水汽也并不冷。平静的湖面上像洒了金箔般波光粼粼,点缀着划船泛舟的游客们,动静结合间勾勒出一副温馨静谧的周末午后闲景。
再外面盘绕着即使在深秋也不会泛黄的树木和光影斑驳的林荫路,独属于自然的清新气息令所有人都能畅快呼吸。
他那年轻的爱人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你既然舍不得我,为什么不早点和我复合,害得我难过了那么久,每天过得都像行尸走肉……”
“只有喜欢不一定能长久。”他在阳光的温暖下都变得柔软,温声道,“即使现在复合了,我们也不一定就契合对方,但我愿意花时间和你慢慢磨合,等待你我真正成为灵魂伴侣。”
他不知道陆应萧能不能接收到自己的想法,但陆应萧亲了下他的脸,道:“我比你更等得起。”
两人在公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下午,陆应萧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给宋亭宴买点,直到宋亭宴手上被塞了个五颜六色的风车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省点钱吧少爷。”宋亭宴看着在一旁鼓着腮帮子吹风车的人,无奈道,“还是你自己想玩?”
“嘘。”陆应萧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神秘兮兮地说,“离我远点。”
宋亭宴奇怪陆应萧前一秒还玩得不亦乐乎后一秒就转性,抬头,就见陆应萧的父母出现在不远处,满面含笑地径直朝他们走来。
第77章
宋亭宴直到坐到陆应萧父母家里, 还觉得离谱。
“刚好,我和你叔叔晚饭不小心多准备了些。”陈书华笑着招呼宋亭宴,“你和应萧先休息会啊,你叔叔去做饭。”
她又补充道:“在我们家里都是他做饭的。”
宋亭宴听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能礼貌地道:“我和小陆去帮忙打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 来,吃点水果。”陈书华把精心摆盘的果盘推到宋亭宴面前,连带着给了陆应萧一巴掌,“让开点,你又不是客人。”
陆应萧嘴里嗑着瓜子, 从沙发的一端挪到另一端。宋亭宴却更加拘谨,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别人的热情。
厨房里陆君虞备菜已经备好了, 也走出来聊天, “小宋啊,在我们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啊,别不好意思。”
陈书华关掉大屏液晶电视里吵闹的综艺,侧着身看宋亭宴, “不想吃也没关系,刚好马上要吃饭了。”
陆应萧都快躺沙发上了,喊道:“妈, 你别总围着人家了,人家爱干嘛干嘛呗。”
宋亭宴还是觉得有陆应萧在场轻松,坐到陆应萧身边,叉起一块蜜瓜笑道:“谢谢叔叔阿姨。”
陆君虞擦干净手,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慈祥地问道:“小宋是不是比应萧年纪大点啊?”
提及年龄,宋亭宴有些担心起来。
陆应萧还是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自己已经过了三十,有时候明显感觉跟不上陆应萧的激情,在某些方面的观念也不够前卫。
陆应萧还有试错的资本,他却不敢走错一步。
况且现在是陆应萧的父母在问。
“嗯,大了四岁。”他如实答道。
即使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公布,他却很在意陆应萧父母对自己的看法。他甚至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被否定。
没想到陆君虞满意点头,笑道:“蛮好的。”
宋亭宴也不知道这个“好”指代的是哪方面,但从在公园见到陆应萧父母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很不对劲。陆应萧在赶他爸去做饭、他妈去拆快递,他终于有机会问道:“你是不是和你爸妈说了?”
陆应萧拿出绝手好戏:“啊?我说什么了?我一下午都在陪你玩,怎么有空和他俩聊天呢?对吧?”
陆应萧一这样说,宋亭宴就知道他承认了。而且陆应萧满脸嘚瑟劲一看也是没真想隐瞒,甚至还觉得挺骄傲。
宋亭宴把一颗青番茄用力挤进陆应萧嘴里:“你怎么这么贸然啊。”
陆应萧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家很开放的,而且我跟他们说国外都这样,他们都能接受。”
宋亭宴面对这个彻头彻尾鬼话连篇的小骗子实在没办法,而且陆应萧父母也没说什么,他如果刻意提起才是不懂规矩。
“算了。”宋亭宴叹了口气,“也挺感谢你的,能这么勇敢。”
陆应萧搂搂他的肩,宽慰道:“我们家家风就这样,有什么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餐厅里陆君虞在喊他们吃饭,宋亭宴落落大方地走过去,笑道:“叔叔阿姨这么热情招待,我都没准备些什么礼物上门,实在是不好意思。”
“哎哟,我和你阿姨什么都不缺。”陆君虞哈哈大笑,“这孩子,跟我们还这么见外。”
宋亭宴笑笑,觉得自己没那么拘束了。
吃完饭后陈书华甚至想让他们住在家里明天再回去,态度热情到宋亭宴都不忍心拒绝,看向陆应萧。
“哎呀妈,他刚发烧完,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吧。”陆应萧打着哈欠道,“你要是想他,我们下次再来呗。”
陈书华又给陆应萧拎了两大袋自己家花园种的菜,殷切地拍着宋亭宴的背,把人送走了。
宋亭宴本来还感谢陆应萧的解围,没想到一到家,陆应萧就取出了一条令他两眼一黑的背链。
做工精致的金属链条垂坠感极强,在灯下闪着诱人的光,几根纤细链条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只是掂在手里便已足够令人血脉偾张。
金属的冰冷和皮肤的炽热交缠碰撞,迸发出激烈火花。
“不是说让我休息的吗……”宋亭宴紧咬着唇,还没适应链条垂扫在自己背后的触感,从赤裸身体上擦出的电流令他微微颤抖。
“老公憋太久了,体谅一下啊。”陆应萧咬着他的耳垂,大手顺着他的脊骨一路缓缓向下,“今天不做猛,就轻轻蹭一蹭。”
宋亭宴带着哭腔骂道:“变态……”
宋亭宴中途晕了一次,又硬生生被陆应萧弄醒。他很久没有接受这样的强度了,身体像要散架了一般。
陆应萧发泄一次浑身舒爽,抱着他清理完后,挠着他的下巴道:“我们再攒攒资金和人脉,到时候开间工作室吧。”
宋亭宴本来已经累得快睡着了,听到这话,猝然睁开眼。
同样的话,陆应萧已经说了第二遍了。
第一次说的时候,陆应萧用的是问句,是在试探他是否愿意永远与自己捆绑在一起。
这一次是陈述句,却不再是吃醋后的豪言壮语,而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想和他拥有一份共同的事业。
“好啊。”这次他也没再犹豫推托,即使嗓子是哑的,却说得和陆应萧一样坚定,“陆总监变成陆总了,开心吧?”
陆应萧笑着吻他额头,“等宋总事业有成了,记得给我开后门。”
宋亭宴脸倏地红了,狠狠地踢了陆应萧一脚。
“怎么啦?我都是家属了还不能……”陆应萧一开始不明所以还觉得委屈,忽地拔高声音,“你不会以为我说的开后门是开你的后门吧?”
宋亭宴知道自己会错意了,立刻浑身发烫,用力捂上陆应萧的嘴,“谁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不是肮脏的东西。”
“刚才不是,现在是了。”陆应萧坏笑着,在黑暗中探向宋亭宴的股缝,暧昧地用一根手指来回滑动,“没想到宋总竟然比我还开放。”
宋亭宴不说话了,裹紧被子闭上眼。
“每次不想理我就装睡。”陆应萧在他面前左看右看,“再装我就亲你到你醒为止。”
宋亭宴的睫毛轻颤着,等待陆应萧上前。他的心跳有些快,想光明正大地偷得一个吻,却感觉有人捏紧了自己的嘴唇。
宋亭宴:……
他挣扎起来,用手去打陆应萧。陆应萧的低笑声密密麻麻地传来,挠得他的心酥酥痒痒。
“就不亲。”陆应萧和他作对道,“有本事你来亲我啊。”
宋亭宴张不开嘴,从喉咙里挤出:“滚。”
他们温存了整整一个周末,周一终于能够一起上班。陆应萧非要自己先下车,然后亲手把宋亭宴从副驾驶接出来。
“这个场景我肖想很久了。”他牵着宋亭宴的手,道,“这么简单的动作,我却无法做到。”
宋亭宴和他并肩穿过人还算少的停车场,说:“追求仪式感是吧?”
“不是仪式感,而是一种你在我身边的证明。”进入公司大楼,陆应萧主动松开宋亭宴,认真道,“我每次到这里的时候就会等一会,就想着会不会遇到你。运气好的时候能和你一起坐电梯,运气差的话我甚至会迟到。”
明净的落地窗外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大堂中大理石地板反射出锃亮的光。不远处的前台后面有小姑娘在对他们窃窃私语,身后的“凌创科技”四个大字题得凌厉霸气。
宋亭宴站在原地,恍惚间觉得进入了时光回溯的黑洞,看到了之前那个会下意识在进门刷闸机的人群中寻找陆应萧身影的自己。
“走吧,别又迟到了。”他率先迈步,好像要把过去的种种抛在身后,“今天乘电梯可以和我站一起了。”
陆应萧笑得灿烂,几步追到他身边,“以后天天都可以了。”
宋亭宴侧头看了陆应萧一眼,笑而不语。
到宋亭宴的楼层之后他们就分别了,宋亭宴还没从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模式中转变过来,就听下属来报信:“老大,陆狗在会议室等。”
宋亭宴奇怪陆应萧找自己怎么不来办公室,看了眼时间,是正该工作状态最好的点。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连外套都没穿,在手腕上喷了点香水便去了。
推开门,才发现陆应萧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都在。
他心里疑惑陆应萧做什么事情要搞这么大阵仗,明明是自己工作室的会议室,却好像他才是客人。
他选择性坐到离陆应萧有些距离的位置,想看看陆应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结果陆应萧屁颠屁颠地抱着电脑往他身边一坐,开门见山道:“宋总监,我这次来呢,就是想找你进行游戏联动,你看怎么样?”
陆应萧吃准了宋亭宴拿他没办法,一点也没有谈合作该有的态度,甚至还使坏地挠了挠宋亭宴的手背,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调戏道:“衬衫里面叠穿打底衫暖和吧?让你试你还不肯。”
宋亭宴就烦陆应萧嬉皮笑脸,道:“陆总监,谈谈你们的想法吧。”
他也是没想到陆应萧能带着个策划案直接找上自己,什么准备也没有。
陆应萧公事公办地点点头,连接上会议室的投屏。结果一开机,桌面上两人合照的壁纸被清晰地放大。
照片就是前两天去公园划船拍的新鲜情侣照,又丑又显眼。
陆应萧训练有素的下属们齐刷刷地低头,宋亭宴也不忍直视地低下头,说:“陆总监,很遗憾我们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了。”
第78章
陆应萧的游戏官方公布出更新预告的时候, 玩家都炸开了锅。
宋亭宴其实也没想到陆应萧那么着急,两人刚敲定合作,陆应萧他们组就加班加点赶出来了更新版本,比自己快了许多。
他们的打算是让主要的几个NPC互相串门, 以及外观联动。
“你看, 我就说反响肯定很好吧?”陆应萧抱着宋亭宴得意洋洋道, “等正式上线了,狠狠捞他一笔。”
宋亭宴刷着评论区,不敢苟同。
他也不知道陆应萧所认为的“反响好”是怎么个好法。
视频中没有直说询风要和诀歌联动,但每一个镜头展示都延续了陆应萧爱炫耀的风格,恨不得昭告所有人他们两个游戏要放下芥蒂喜结连理。
而评论区也如陆应萧所愿, 鬼哭狼嚎:
【这什么东西?你告诉我这什么东西?】
【诀歌上桌吃饭!】
【这也太诡异了,死鸽子玩家打过来了我先跑】
【疯子是不是要倒闭了, 来蹭我们诀歌热度了[擦汗]】
“唯一一个叫好的, ”宋亭宴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下了定论,“是我们官方。”
陆应萧从背后搂搂宋亭宴,在他耳边歪头道:“讨论度越高,流水越好。”
宋亭宴被他抱得难受, 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入冬后穿的衣服越发变多,公司里的中央空调运作不歇,宋亭宴本来就不喜欢臃肿的感觉, 被陆应萧塞在桌椅之间更是束缚得胸闷。
陆应萧还不明所以,伸手勾住他的毛衣翻领又给人提了回来,“怎么跑了呢?”
宋亭宴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如果王总知道你来我办公室不是为了谈事情而是为了谈情,他一定会在下周的例会上把你当成典型来批评。”
“管他那么多干嘛。”陆应萧一圈圈把玩着宋亭宴垂在身前的长发, 笑得一脸浪荡纨绔样,“失业了你养我呗。”
手机里的视频自动播放到下一条,上来便是ai女声的“天呐,询风要和诀歌世纪联动了!这是我们敢想的吗……”
“他们要是知道联动的原因,一定会更吃惊。”陆应萧又强行把宋亭宴按回了自己腿上,晃着腿,“嘿嘿。”
宋亭宴被陆应萧这一声“嘿嘿”逗得轻笑出来,转头去和陆应萧接吻。
吮吸声越来越重,办公室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空气中交缠着两人身上特有的气息。
最后宋亭宴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工作吧。”
诀歌的游戏更新也很快跟了上来,双方一起发布新版本的晚上,宋亭宴窝在电竞房柔软暖和的榻榻米飘窗里,邀请夜半听箫和自己一起上号。
陆应萧洗了一盘车厘子放到他面前的矮茶桌上,顺手捶了一拳他怀里的大鹅玩偶,“那么好的设备不用,非要拿平板玩。”
宋亭宴身下还坐着一个又大又厚的软垫,周围米白色的软包配合明亮壁灯打造出一个半封闭的温暖空间,他连手都懒得伸一下,“少管。”
陆应萧拈起一颗车厘子送到他嘴边,又在他张嘴的一瞬间替换成自己的唇舌,“吃不吃?”
宋亭宴被陆应萧亲得不断向后滑去,顺势换了个半躺的姿势,裹了裹自己的毛绒睡衣,说:“你怎么不来坐会?”
“我去书房工作一会,我要监视玩家反响的。”陆应萧安抚似的揉揉他的后脑,“别想我哟。”
夜半听箫的“好”姗姗来迟,宋亭宴把平板支在桌面上,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们是不是和询风联动了?”熟悉的低沉男声在房间中响起,“好久没玩了,最近工作太忙也没怎么关注。”
“是的,所以今天邀请你玩呀。”宋亭宴例行先把夜半听箫晾在一边,自己领取登录奖励。
陆应萧行事风格极其张扬,刚进游戏的初始地图都被他亲手换了装饰,主路两边大张旗鼓地挂着“恭贺谢聿公子与徐唯苍义结金兰!恭贺谢聿公子与徐唯苍义结金兰!”
徐唯苍是询风里的主角。
宋亭宴实在嫌丑,刚想带着夜半听箫离开,又见路过一群敲锣打鼓的npc,吹着唢呐大喊:“良辰吉日,恭贺谢聿……”
这应该是陆应萧串通自己组员做的。
宋亭宴一秒也不想多呆了,带着夜半听箫施轻功,一路脚不沾地地躲到清净的地方。
“怎么这么好玩。”夜半听箫笑道,“你们的想法很有新意。”
宋亭宴在自谦和辱骂陆应萧之间还没做出抉择,突然被强制投放到刚才热闹非凡的金陵城中。
他以为是系统bug,却见十里长街瞬间换上红装,在灯笼的映照下鲜艳明丽,bgm也是喜庆的歌曲,路边吹唢呐的人更欢了。
“陆应萧。”他摘掉耳机,喊道,“滚过来。”
“怎么啦怎么啦?”陆应萧拉开书房门小跑过来,“又想吃什么呀?”
宋亭宴用极度无语的眼神示意陆应萧看屏幕,“你这么干,给我们组员发工资了吗?”
“哎,宋总监,”陆应萧伸出一根手指抵上宋亭宴的唇,眼中满是沾沾自喜,“话不能这么说,不是你把权利交给我的吗?而且上线前你也检查过的。”
宋亭宴被陆应萧的颠倒是非气得笑了出来,“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彩蛋’。”
陆应萧上手在他的屏幕上划了几下,看着他的角色在接亲的场景中满地乱跑,越发满意道:“还不错吧?”
“滚回去吧。”宋亭宴抬手将他特意散开的衣领系紧,说,“等会记得涂点护手霜,手都快裂开了。”
陆应萧酸溜溜地说:“你和人家玩得那么欢,却要把我赶走。”
宋亭宴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需要有自己的朋友。”
陆应萧哼哼唧唧抓了一把他的车厘子走了,他重新回到麦里,对夜半听箫抱歉道:“刚才处理了一下私事。”
“和你爱人的?”夜半听箫好奇道。
宋亭宴不喜欢被别人打听,有种被冒犯的不适感,但还是答道:“是的。”
“感觉你爱人应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夜半听箫的话听不出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还是单纯恭维,“和你挺配的。”
宋亭宴在心里嗤笑一声,有趣个屁,有病还差不多。
但他主张自己可以骂陆应萧而别人不可以,便说:“是的,询风就是我爱人开发的,很不错吧?”
夜半听箫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宋亭宴也不着急,打开世界频道,看其他玩家一条条往外蹦消息。
【谁买了这次的联动服装?给我看看上身效果】
【金陵组队抢宝盒dd】
【还去金陵啊?都被询风弄得乌烟瘴气的了】
【狗屁联动,能不能改回以前版本?】
他其实还是有些焦虑,怕这次更新引来玩家不满,造成玩家流失。
上个月的业绩第一是陈庭手下的项目,这个月不知道花落谁家。
他还想去看看询风那边的风评,恰巧陆应萧又主动送上门来。
宋亭宴总怀疑陆应萧有多动症,一点也坐不住板凳,一会就要来找他动手动脚,怎么都不肯老实。
“吃不吃螺蛳粉?”陆应萧扒在门框上,探头,“加个炸蛋?”
宋亭宴和陆应萧对视半天,见他一脸正经样,奇道:“你是认真的?”
“逗你玩的,这都几点了。”陆应萧走进房间,又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他的屏幕,“还在逛街呢?”
宋亭宴没好气道:“扫雷呢。”
“等会玩好后陪我登一下询风呗?”陆应萧侧坐到他身边,手闲不下来,给他编起麻花辫,“我自己游戏都还没上去过。”
宋亭宴在询风的游戏账号早已经满级,但他实在害怕在询风看到更惊为天人的东西。
“你在书房坐了这么久,一分钟也没看过?”他甩甩头摆脱陆应萧的钳制,道,“那你在干什么?”
陆应萧露出些许尴尬神色:“我的事情很多的嘛。”
“等会陪你,但现在我要陪我的‘男网友’玩。”宋亭宴特意咬重“男网友”,斜着眼睛戏谑道,“你怎么连个关系好的队友都没有。”
陆应萧笑嘻嘻地说:“我就和你好。”
“搞得我很花心一样。”宋亭宴敷衍地拿手贴了贴陆应萧的脸,“怎么,想看我和我的男网友玩?”
陆应萧摇摇头,跑了。
“那是你爱人吗?”夜半听箫礼貌地好奇道,“不好意思,你刚才没关麦。”
宋亭宴说:“没事,没什么不能听的。”
夜半听箫说:“打个本吧。”
夜半听箫一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喜欢打本发泄,宋亭宴早已习惯。
但宋亭宴不知道夜半听箫在低落个什么劲,也不知道夜半听箫怎么会和陆应萧争风吃醋。
就像刚才陆应萧和夜半听箫吃醋一样莫名其妙。
战斗快结束时,埋头苦战沉默半个小时的夜半听箫终于冒出来一句:“你和你爱人感情真好。”
宋亭宴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结算页面,失笑:“不和他好和谁好?”
夜半听箫又蹦出来一句:“看得出他很爱你。”
宋亭宴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给了夜半听箫一个飞踢,无奈道:“陆应萧,把变声器关了吧。”
第79章
陆应萧果然换掉了那个低沉男声, 闷闷地“嗯”了一声,灰溜溜地过来找他。
“再也不和你玩了。”陆应萧坐到他飘窗的另一边,闹小脾气般把头一撇,“你怎么这么聪明。”
宋亭宴失笑。
陆应萧说过很早之前就喜欢他, 他想了很久到底有多久, 后来慢慢找到了线索。
——夜半听箫那股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和藏不住的疯劲, 和陆应萧如出一辙。
“当然是因为‘你很爱我’了。”他把夜半听箫刚才说的话还给陆应萧,“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让身边人都爱上我。”
陆应萧盘着腿,两手支在膝盖上,悻悻道:“我怕你知道后更讨厌我, 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他又说:“其实你之前有一次猜中过,但我没敢承认。”
宋亭宴猜测陆应萧说的是周年庆的那次, 但他猜不到陆应萧是怎么逃脱的。
他没追究, 柔声笑道:“怎么会想到来玩我的游戏的。”
“我是最早参与内测的那批玩家,也算是意外接触吧。”陆应萧看向他的眼底满是爱慕,“在那之前我主攻的方向其实并不是游戏领域,但从那个时候起,是了。”
宋亭宴安静地听着陆应萧的陈述, 心头漾开阵阵涟漪。
他没想到陆应萧是受自己影响,也没想到陆应萧将一时的兴趣坚持到了现在。
他这是亲手为自己培养出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你们跑了多少场漫展、办了多少场嘉年华、开了多少场发布会,可能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陆应萧凝视着他,继续说道,“但我记得,因为我几乎从未缺席过。包括上次的七周年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以一个玩家身份参与的。”
陆应萧沉甸甸的爱意像挂在枝头的饱满果实, 将树木装点得色彩斑斓、甜香四溢。
轮回三季的空缺终于被填补,迎来最盛大的礼物。
“你不是一直对我那个大学的白月光耿耿于怀吗?其实就是你,是我当时还没有资格触及到的你。”
所以做出和你一样的产品,做到和你并肩,终于被你看见。
——我用尽千方百计来到你身边,就想亲手摘下这枚遥不可及的月亮。
宋亭宴自然听懂了陆应萧的言外之意,千万股情绪喷涌而来。
哭笑不得、酸涩心疼、愤怒委屈,和陆应萧认识这么多年,几乎所有的情绪都是因陆应萧而起。
最终只化为一句:“我们能走到现在,都是天意。”
“对。”陆应萧收起两人间的矮桌,随意地单手拎起放到地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我的偶像。”
宋亭宴眼疾手快地抢在陆应萧之前拿了两颗车厘子,笑他:“真会捧人。”
陆应萧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眼中早已不似刚才那般清明,“能操到偶像,这辈子值了。”
车厘子滚落到地上绽放出糜丽的花,玻璃窗和纱帘摩擦撞击传出沙沙声。地暖和空调的送热似乎都有些不合时宜了,将人的衣服一层层剥落。
宋亭宴的哭骂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陆应萧!混蛋!”
陆应萧低低地笑道:“偶像可不能哭鼻子哦。”
宋亭宴被抱回卧室又做了一次,第二天腰酸背痛醒来,推了推身边含笑看他的陆应萧,“别笑了,今天开庭。”
“我知道,下午嘛,还早。”陆应萧又要去玩宋亭宴的睫毛,被宋亭宴一巴掌赶走了。
“我们公司速度还是挺快的。”宋亭宴神色并不如陆应萧那般轻松,“也不知道能赔多少。”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陆应萧退而求其次,捏了捏宋亭宴的鼻尖,“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要是不想,我们下午就出去玩去。”
宋亭宴心中的犹豫被陆应萧说出来,却更加踌躇了。
他固然是想亲眼看到对方败诉的,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再一次面对那些证据。
他直到现在还会梦到曾收到过的污言秽语,梦到自己沦为过街老鼠,梦到陆应萧被打伤,也梦到过开庭的场景。
他似乎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却总会莫名其妙想起。
“当然要去,而且还要坐在最前排。”他掩去眼中那些纷杂,说,“终于要结束了。”
“是啊。”陆应萧安抚地摸着他的脸,“他们的报应终于来了。”
宋亭宴把头枕进陆应萧掌心里,闭上眼,久久没有说话。
开庭是在下午,陆应萧特意给宋亭宴系了条红围巾——低调的暗红色,但也足够喜庆。
“我要是你,我高低还要拉条横幅。”陆应萧恶狠狠地道,“敲锣打鼓庆祝。”
“算了,现在的结果已经够满意了。”宋亭宴的脸色在围巾的衬托下显得白皙又红润,藏不住愉悦。
前面就是法院的大楼,宋亭宴站在巍峨楼梯前,抬头望着在阳光下庄严明亮的建筑。
“谢谢啊,一直陪我到现在。”他没看陆应萧,享受着阳光直射到脸上的热度,“各个层面上的。”
“其实我当时很想出手帮忙,但是你肯定不希望我这样。”陆应萧揽过他的肩,说,“而且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解决,只是我看着心疼罢了。”
宋亭宴笑了笑,说:“走吧。”
陆应萧活跃气氛道:“陈庭今天来不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前段时间在路边捡了个小孩,现在忙着带孩子呢吧。”宋亭宴说,“那小孩父母双亡,从养父母家逃出来后不肯回去,就要黏着陈庭。他好像已经在咨询领养的事情了,哪有空再来凑我的热闹。”
陆应萧咧嘴笑了,对陈庭的离开十分满意,却还要装作沉思道:“他倒是真善良。”
“他一直很善良,有野心也有原则。”宋亭宴说,“他能把那孩子养得不错的。”
陆应萧即使心中仍有嫉妒,却顺着宋亭宴的话道:“是的。”
这场开庭毫无悬念地胜诉了,走出审判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轻松带笑的。
即使不理解陆应萧怎么会出现在宋亭宴身边,制作人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陆应萧就笑呵呵地说:“恭喜恭喜。”
宋亭宴也对制作人和他身后的团队成员笑道:“辛苦了。”
成员们都在朗声大笑,宋亭宴却背过身去,垂下眼。
他这声“辛苦”,不仅仅是对努力争取了许久的他们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嘴角的弧度渐渐松懈下来,他解锁手机,删掉了里面躺着的最后一条威胁短信——
以后走着瞧吧。
“回家啦。”陆应萧从他身后蹦出来,狠狠地勾住他的脖子,“在阳光下看手机眼睛会瞎的。”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宋亭宴淡定自若地收起手机,反手敲了下他的额头,“脑子会坏的。”
“你刚才在看什么呢,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陆应萧探头,“我刚才叫你你都没听见。”
“没什么,查收消息呢。”宋亭宴自然不可能让陆应萧知道实情,隐瞒道,“刚才不是一直没看手机嘛,有人给我发消息我都没回。”
“哦。”陆应萧很快换了话题,“晚上吃什么?”
宋亭宴清理干净手机里的毒瘤也觉得浑身轻快,和陆应萧并肩走出法院,说:“都可以,不想做饭就在外面吃完再回去,想做我们就回家一起做。”
“在附近对付一口吧。”陆应萧牵着他的手,迎着夕阳落幕的余晖慢慢走着,“旁边不就是学校吗?学生爱吃的肯定是好吃的。”
宋亭宴就随他朝人流热闹、灯火聚集的地方走去,随和道:“好啊。”
他们走到小吃街的时候刚好赶上学生下课。餐馆一水地开在学校门口的学区房楼下,来的几乎都是周六补课放学的学生。
两人挤在学生之中,逛完了一整条街,每家都坐满了人,冲天的烟火气十分诱人。
烟火气中夹杂着学生们高谈阔论的青春气息,更是让这条街沾上不一样的味道。
“吃麻辣烫吧。”陆应萧替宋亭宴决定道,“水煮菜,健康。”
“然后放好几勺辣椒油。”宋亭宴嗤笑一声,“是健康。”
陆应萧已经进了店里,递给宋亭宴盆子和夹子,“你不懂品尝。”
宋亭宴“啧”了一声表示不满,跟在陆应萧身后夹菜。他还没习惯被一群学生簇拥的感觉,总觉得连伸手都不自在。
后面有两个学生在聊刚才的化学考试,一个说得条理清晰,边回忆题目边分析答题思路,而另一个只会“啊啊”附和,盆中的菜已经快堆成小山。
宋亭宴觉得有趣,想要给那个能吃的男生让地方,却被陆应萧催促道:“你不会就吃这么些吧?多拿点呀。”
宋亭宴很快挑完菜,陆应萧去称重结账。两人拿着号码牌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只有一张刚空出来的四人桌。
他们刚坐下,刚才那两个排在宋亭宴后面的男生也走了过来,其中那个看着就开朗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那个,请问可以拼桌吗?我们实在是没位置了。”
陆应萧立刻热情道:“可以可以,坐,坐。”
他们把外侧留给了男生,宋亭宴拿餐巾纸帮整张桌子都擦了一遍,然后便和陆应萧大眼瞪小眼。
整个店里都是穿厚重冲锋衣校服的学生,聊天声清脆高昂,有怒骂学习任务重的,也有分享学校班级八卦趣闻的。水汽糊在玻璃上,外面的夜景化为黄绿交错的模糊光影,包裹一小方温暖天地。
陆应萧托着腮看了会宋亭宴,突然说:“宋亭宴,要是我们从学生时代就认识,那该有多好。”
第80章
“没有那么多假设。”宋亭宴轻声道, “相遇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
陆应萧撇撇嘴,“我也想看看你当学生的样子嘛。”
“看不到。”宋亭宴微微一笑,“我会跳级。”
陆应萧露出气哼哼的表情, 而旁边的男生明显眼睛亮了。
“好厉害啊。”那个男生毫不吝啬地羡慕道,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跳级的人哎。”
“那你现在见到了。”陆应萧对那男生大肆炫耀, “这位哥哥跳级跳了好几次呢。”
男生又发出“哇”的惊叹,兴奋地推了推他对面男生的手:“北啊,你也去跳一个呗?”
“人来疯。”那个相对安静的男生满脸无奈,“我要是真跳级了你又要说舍不得我了。”
男生“嘿嘿”地笑着,看上去没头没脑的很是快乐。
宋亭宴被他们两个感染, 唇边挂起淡淡笑意。
高中生吃饭着急,两个男生拿到麻辣烫就闷头吃, 吃完后擦擦嘴就说要走。宋亭宴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为了给后面的顾客让位置,跟男生前后脚出了门。
两人回家路上,陆应萧突然叫道:“学长,家里是不是该添置点日用品了?”
宋亭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陆应萧又用百般暧昧的语气喊了一遍:“学长。”
“你在瞎喊什么?”宋亭宴微微皱眉, 羞得,“又在玩什么情趣?”
“就想这么叫你而已。”陆应萧无辜地眨眨眼,“学长肯定被很多人叫过学长吧?”
“我上大学的时候你还在高中, 我读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国外哪个角落潇洒呢。”宋亭宴耳根发软,心都是痒的,一手捏住陆应萧的脸颊及时止损道,“错辈了。”
“我就是觉得这辈子没有机会这样叫你,挺遗憾的。”陆应萧见硬上弓不行, 又开始装惨,脸上的难过跟真的似的,“刚才那俩小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
宋亭宴刚才其实也在想如果两个人从校园走到婚姻会怎样,但世上本来就没有另一种选择。
“没什么好羡慕的,每个人有每个人既定的轨道。”他说得平静,“如果我们在不成熟的年纪认识,可能只会打得不可开交。”
陆应萧黏黏糊糊地蹭到他身上,说:“那天天一起被请到教导处喝茶也不错。”
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下是串成彩线的车水马龙,商场外的墙上已经挂起了跨年倒计时。宋亭宴就拖着这个大型挂件艰难地走在喧闹的步行街上,时不时还要躲开飞奔的外卖员的撞击。
“能不能起来独立行走。”他推了推陆应萧沉重的、纹丝不动的脑袋,“都快把我挤到花坛里了。”
陆应萧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往他肩里拱了拱,“太冷了,抱在一起暖和。”
宋亭宴根本不可能信陆应萧的鬼话,这种人坏得明目张胆,和他讲道理完全行不通,“再不起来,我今晚回自己家住了。”
陆应萧立刻站直了,悻悻地摸摸鼻子,“学长你真冷漠。”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瞬间变得一脸正经样。宋亭宴以为他真要说什么正事,却听他无不严肃地道:“那个杨澈是不是喊你师兄来着。”
宋亭宴彻底和这个人没话说了,甩开他径自向前走去,同时在心里默数陆应萧追上来的时间。
不出意外,陆应萧在第一秒的时候便扑了上来,讨好道:“宋三宝,你最好了。”
宋亭宴拿陆应萧也没办法,半推半就地和陆应萧进到商场里。
他们直接去了最大的一家家居馆,陆应萧看什么都想买,从进门的手提袋、收纳盒到里面的床品、睡衣,看到一样就拿起来给宋亭宴比划一样。
“这香薰好不好闻?”陆应萧又看上一瓶香薰,非要送到宋亭宴鼻下让他闻,“放卫生间不错。”
宋亭宴评价道:“恶心。”
“怎么恶心了?这不是你喜欢的檀香味吗?”陆应萧又不信邪地闻了闻,然后没忍住做了个反胃的动作。
“还是烧的那种好闻。”宋亭宴嘴角露出一抹嘲笑,轻飘飘地离开了这片被香薰香水包围的区域,“或者买茶味的,不要再买花香的了。”
陆应萧拿起手边的咖啡粉猛吸两口,又屁颠屁颠地追上宋亭宴。
“买几条毛巾吧,这种东西要常换。”宋亭宴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区,一条条试着毛巾的触感,“家里旧的可以当抹布用。”
陆应萧不帮任何忙,还捣乱地亲了他一口,“我们宋三宝真会过日子。”
宋亭宴把挑好的毛巾放进车筐里,睨了他一眼,“下回做甜品的时候都不用加糖了,把你的嘴放进去就够了。”
陆应萧认为这是一句赞美的话,对他笑得更是灿烂。他嫌陆应萧像个大脑发育不全的智障给自己丢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快步逃离。
结果没走两步,看到了在隔壁货架买牙刷的陈庭。
他暗中扶额,这下陆应萧又要大做文章了。
“跑那么快,跟我玩躲猫猫……哟,陈总监,真巧啊,这都能遇上。”陆应萧大摇大摆地在宋亭宴身旁站定,嬉皮笑脸地看着不远处的陈庭。
陈庭下意识护住身侧的小孩,皱着眉盯着陆应萧:“我带孩子来买点东西,是挺巧的。”
他旁边的小孩也是满脸警惕,大概是觉得陆应萧欺负陈庭了,还带着伤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像个随时要咬人的小狼崽。
陆应萧的目光落到陈庭身旁还没他肩头高的小男孩身上,笑道:“你家孩子蛮可爱的。”
陈庭不想和陆应萧过多接触,说:“那我们就先继续逛了。”
陆应萧耸耸肩,示意他自便。
转头就和宋亭宴吐槽:“陈庭现在怎么跟个奶爸似的。”
陈庭一米八几的个子宽肩窄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下的狐狸眼透露着精明缜密,本该是一副运筹帷幄的精英样,却只剩下儒雅温和。
陈庭在陪那孩子挑牙刷,挤在一排花花绿绿的儿童牙刷之间,半蹲到小孩身边。柔软的羊绒大衣垂落到地上,他微低着头整理了一下,又很快抬起头耐心地询问小孩这款喜不喜欢。
小孩沉默地摇头,他便放回去,重新拿起一款,重复刚才的流程。
“我就觉得挺不爽的。”陆应萧倚在货架边,两手插兜,眯起眼睛,“和他也斗了挺久,都习惯有他在的日子了,结果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退出了。”
“你就是单纯好战,看谁都想去挑衅一下。”宋亭宴一语道破,“欠呗。”
陆应萧摇头:“也不是,你不觉得陈庭现在很……反正就是让我一点也没有挑衅的欲望了。”
那边陈庭问了半天,小孩还是摇头,指向另一边的成人牙刷。陈庭又说了些什么,表情有些严肃,接着小孩便妥协了,两人很快选了支牙刷,陈庭起身,牵着小孩的手往其他地方走。
“挺好的。”宋亭宴目送着那对养父子的背影,“他挺适合带孩子的。”
陆应萧缩了缩脖子,也牵着宋亭宴走了,“我还是当个丁克吧。”
他们在结账的时候又遇到了陈庭,陈庭买了一大堆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卡通餐盘、背带水壶、小方巾、润肤乳,他的好儿子非要帮他拎购物袋,还要挑重的拿。
宋亭宴跟陈庭打了声招呼,陈庭边照看着寸步不离的小孩,边对他笑道:“我算是提前步入养娃生活了,比你们快了一个阶段。”
陆应萧也笑得真心实意:“各有生活。”
他们一起走到了地下车库,陈庭亮起车灯,摸了摸小孩的后脑,“陈淮希,跟哥哥们说再见。”
小孩仍旧沉默,陈庭笑了笑,也不勉强,在昏暗灯光和汽油味中对他们挥挥手,“先走了,再会。”
宋亭宴也挂着笑,眼底只剩终于释怀的平静。
陆应萧又习惯性跟宋亭宴说陈庭的风凉话:“你看这人,孩子姓都随他了,真是白捡个便宜儿子。”
宋亭宴把手里的购物袋甩到他身上:“怎么这么喜欢管别人的事?走了。”
他们到家后把买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好,但因为早上起得晚,到现在并不困。
“去看个电影吧。”陆应萧邀请道,“我去切点水果,拿点零食。”
宋亭宴把他刚打开的冰箱关上,问:“家里是不是还有一瓶梅子酒?”
“你要喝酒?”陆应萧满脸不赞成,“喝点汽水好了。”
“今天突然就很想喝。”宋亭宴不会撒娇,只能用最正经的语气请求道,“反正果酒度数不高,纯当助兴。”
“我是怕你喝难受了。”陆应萧嘴上劝着,却还是给宋亭宴从酒柜里拿出那瓶确实和饮料没什么差别的酒,纵容道,“要不要剥些花生瓜子?”
宋亭宴摇头,心情愉悦地朝影音室走去。他现在莫名处于一种兴奋状态,是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后整个大脑神经末梢都在跳舞的雀跃。
陆应萧搂着他坐进皮质大沙发里,关上灯。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只有面前的大屏幕亮起电影片头。
环绕式的家庭私人影院,每一个角落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部电影是新上映的,口碑还不错……”陆应萧轻声给宋亭宴介绍,却发现身边人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他刚要回头,肩上突然砸来一个重物。
宋亭宴就这么窝进他的肩里,黏黏糊糊地笑着叫道:“陆应萧,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