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亭瞳说完,甚至不敢自己再听一遍,直接松开指尖发送。
看见对面显示已读时,更是心脏骤停一瞬,脸颊克制不住的烧起。
夜风吹起鬓边碎发,游忆听着耳机里男人低哑紧张的嗓音,阻隔器上的蓝光突兀闪烁。
她没想到,时亭瞳会说出这种大胆的话。
他向来是老实安分的,就算很听话,任摆弄,可是嘴上永远把的很紧。偶尔会问些赤裸的话,也是一本正经的语气。
而他刚才的语气,显然和平时不一样。
刻意压低的嗓音,放轻的语调,末尾还有一声明显的吞咽。
他在勾引。
意识到这点,游忆眸色暗下。
终端良久没有消息传来,时亭瞳简直坐立不安,心跳悬在嗓子眼,焦急等待着。
长官为什么不理他,是他说话太直白了吗,时亭瞳思索片刻,摁住语音键,又取消。
刚才那句话已经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发的,他摸不清长官的态度,更不敢乱说话。
万一又惹长官生气,得不偿失。
时亭瞳翻了翻表情包,只发了一个小狗作揖的表情发过去,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这是他在恋爱论坛学到的,不知道发什么的时候,就发点可爱的表情包缓和氛围。
很好用。
长官很喜欢小狗表情包。
发完,时亭瞳揉了两把大星,一眨不眨地盯着终端,等待着消息。
视讯响起那刻,男人僵愣片刻,随即坐直身子,压住狂跳的心,按下接听键。
下一秒,女人的影像浮现半空。
“长官。”时亭瞳心脏怦怦狂跳,幸而夜色昏暗,看不清他发红滚烫的脸。
他甚至有点不敢看游忆的脸,只好先将视线落在她背后,昏暗模糊的背景,只有朦胧月色洒下。
时亭瞳没多想,下意识问:“长官,您是在外面?”
游忆没说话,点了点头,目光从时亭瞳面上移开,也看向他的背景。
眸中含义格外明显。
时亭瞳唇角弧度一僵,他这才想起来,他和长官说的是他已经回去休息了。
他心跳的更快,欲盖弥彰般补充一句,“我刚带大星出来遛弯。”
说着,时亭瞳推推趴在地上的大星,大狗看见游忆,竖起耳朵,毫不客气的对着镜头吠叫一声。
下一秒,时亭瞳凝滞片刻。
他好像出现幻听了。
大星叫声为什么会从长官的视讯里传来。
男人脑子飞转,目光紧紧盯着游忆背景里的山林,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1号星都是平原,哪有这种山林。
游忆唇角弯起,没再隐藏气息。
熟悉的脚步声响在身后,时亭瞳僵硬而缓慢地转过头,瞪大双眼,表情有片刻空白。
不再被alpha的精神力安抚压制,大星立刻朝游忆奔来,撒娇般摇着尾巴转圈。
游忆放下终端,揉了几把毛茸茸的狗头,看向还在发懵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刚带大星出来遛弯?”
大星听见自己名字,又叫了两声,表示男人在说谎。
时亭瞳终于回神,立刻站起身,心率达到一个巅峰,“您怎么会来这儿?”
“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游忆走过去,很好心的给时亭瞳戴上一只耳机,将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放了一遍。
低哑磁性的嗓音,赤裸直白的话语,贴着自己耳廓响起时,时亭瞳整个人都要熟了。
这副拘谨罚站模样,仿佛发语音的人不是他一样。刚才有多勾引大胆,现在就有多羞耻紧张。
游忆慢声道:“我当然是来满足你的愿望。”
“我、”时亭瞳噎住,眼神闪躲,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只觉得像做梦。
怎么忽然间,长官就出现了。
猎猎风声从悬崖旁吹过,游忆环住男人腰身,唇角弯起,“不是想挨艹吗,傻站着干什么,主动点。”
“刚才胆子不是很大吗。”游忆继续道。
时亭瞳眸色轻颤,心中一横,主动吻上来,干燥温热的唇碾过游忆的唇瓣,他伸出舌尖,大着胆子撬开女人唇齿。
游忆平心而论,时亭瞳的吻技还没他的口/.活好,完全是小狗般急切地乱啃,似有些章法,又不得要领。
被她引着,没多久便失去主动权,完完全全跟着她。
口中泄出几声,冷风从赤/裸胸膛吹过时,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时亭瞳脑子清醒几分,他别过脸,抓住游忆的手。
“长官,我身上脏,先回去洗个澡好不好。”
他今天高强度作业一天,汗水和血污混合打透衣衫,知道游忆有洁癖,时亭瞳每次都会把自己洗的很干净。
游忆松手前掐了一下,眸光幽深,时亭瞳臊的耳根通红。
叫上大星后,两人往山下走,回去的路上,游忆开口:“不解释一下吗?经常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本以为能蒙混过关的时亭瞳步子一顿,“是怕—”
“是怕我担心。”游忆提前一步说出来。
被抢了台词的时亭瞳傻住,蓝眸眼巴巴看向游忆,没过几秒,他小声道:“我发誓,这最后一次,之后再也不会和您说谎。”
“下不为例。”游忆没计较。
时亭瞳的宿舍在边缘线旁边,离山林近,如果有意外发生,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虽然危险,但也远离集体,夜里出点什么动静,不会被听见。
这里条件比1号星还简陋,只有简易的淋浴设备,连热水都要现烧。
时亭瞳等不了那么久,在把大星送回犬笼后,他用凉水匆匆洗过,随意擦了几下便回到屋里。
屋子里,游忆正站在床边,指尖捏着张巴掌大的照片看。
照片正是两人在1号星的合照。似乎担心坏掉,照片还被男人覆了层膜,放在贴身口袋里。
余光瞥见时亭瞳出来,游忆将照片放回去,抬眸时眼底闪过兴色。
时亭瞳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肌肉线条依旧紧致流畅,他剪过头发,水滴顺着稍短的发梢垂落,沿着锁骨蜿蜒。
男人停在她身前,询问道:“您之前答应的,还算数吗?”
游忆慢悠悠道:“再多问一次就不算数了。”
时亭瞳立刻闭上嘴,停了几秒,又出声问:“那今夜,可以吗?”
“怎么忽然起这个兴趣?”游忆好奇询问,之前她让时亭瞳兑现,男人都是一拖再拖。
来了K08,倒是主动起来。
时亭瞳指尖蜷起,“就是忽然很想您。”
没等游忆问,他主动牵起女人的手,微凉的指腹顺着胸膛一点点滑过,直到后腰。
“这里也想您。”
几乎是在明示。
游忆克制着,只拍了一下便收回手。
“好,答应你。”
游忆说罢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长腿交叠,手腕主动交叠举起,眼中浮现盈盈笑意,“来吧,小时队长。”
没想到长官会这么配合,时亭瞳看着自己身前那双白皙的手,愣是半晌没敢碰。
“这也要我教你?”游忆挑眉。
“当然不用。”时亭瞳别开脸,很要面子地说,“我会。”
他随身的武器袋里就有用来杀星兽的绳索,十分牢
固,缠绕几圈,就连alpha也轻易挣脱不开。
游忆眼睁睁看着时亭瞳路过武器袋,一秒停留都没有,开始翻找其他的。
这实在不是什么合适的环境,工具也不全,可是时亭瞳不知道怎么了,偏偏很着急。
就好像,回去后再也兑现不了一样。
游忆安静坐着,时亭瞳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只能将自己的短袖剪开。
柔软布料缠在手上,轻薄到一挣就断,游忆蹙眉问:“你确定?”
时亭瞳在和她玩过家家吗?
“嗯。”时亭瞳说着,在床头打了个死扣。
他知道这只是表面工程,对alpha来说和纸糊的没区别,他又不是真的想捆住长官,更不想将长官勒伤。
游忆点点头,没多言语。
开始前,时亭瞳湛蓝眼眸望向她,商量道:“您一会儿能不能别太快挣开。”
游忆不知道时亭瞳要做什么,好像笃定她一定会挣开一样,她看了对方一会儿,平静开口。
“我尽量。”
得到回答,时亭瞳才往后退。
他似乎很紧张。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游忆作为主导者,一点点教时亭瞳要如何做,她从来都掌控着一切。
慢慢的,把青涩的男人教导成她喜欢的模样。
如今两人交换了身份,主导者沦为被控制者,情绪却一点没变化。
游刃有余的是游忆,紧张不安的仍是时亭瞳。
游忆靠在床头,黑眸落在男人,悠哉欣赏着。
时亭瞳原本在准备自己,被alpha如有实质的目光凝着,实在令人难以忽视,他缓缓停下动作,找了块剩余的布料挪到女人身前。
下一秒,布料被绑在游忆眼前,时亭瞳还贴心的给她整理了发丝。
“先不要看。”他说。
游忆沉默几瞬,点头应好。
时亭瞳的全部经验来自游忆,自然而然的,他只会复刻游忆的安抚。
还复刻的不太好。
游忆没催促,更没告诉时亭瞳,她眼前这块布其实不太遮光,男人的身影朦胧浮现,半透不透。
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短发埋在颈间时,发梢令人有些痒意,游忆微微别开脸,察觉到她的动作,时亭瞳立刻撑起来,紧张询问。
“您不舒服吗?”
游忆无奈偏过头,“继续啃吧,小狗。”
这个调情般的称呼在线上打字发出来,和现实中从长官嘴里吐出来,是彻头彻尾的两个感觉。
时亭瞳刚降下温度的脸色瞬间又烧红,看着女人的唇角,心跳如擂鼓。
直到后来,游忆蹙眉,“快点。”
时亭瞳下意识加速,忽而又反应过来,停下,“您不是说,这次都听我的。”
倒是聪明了,还记得她的话。
游忆从现在开始,才感受到一丝磨人。像在刻意拖延时间,一切慢吞吞的。
她几次忍着挣开的冲动,任凭时亭瞳随意闹腾。
结束后,时亭瞳有些放空,他俯在女人耳畔,忽而很轻地唤了声。
“游忆。”
那一瞬间,游忆愣住,也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七年里,时亭瞳第一次敢唤她的名字。
没等游忆出声,时亭瞳在她唇角亲了一口,继续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种时刻,却问她喜不喜欢这种幼稚问题,游忆有些想笑,但当她察觉时亭瞳亲的位置时,又敛起笑意。
她一字一句道:“当然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时亭瞳不遮掩地弯起唇角,看起来很幸福,可是很快,那笑意便缓缓消失,他低下头,趴在游忆耳畔,藏起语气里的涩意,认真地说。
“长官,是我先喜欢的您。”
下一秒,时亭瞳搂住游忆脖颈,重重吻上阻隔器后方,alpha的腺体。
他就是故意的。
布料轻易碎裂,换成皮带捆住这个不知死活的beta。时亭瞳脑袋撞到床头,发出砰的一声,男人刚缩肩身,便被往下拖去。
单薄的木板床塌陷那瞬,游忆抱着时亭瞳滚到床下。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和被胶水封住嘴一样,时亭瞳再也没叫过‘游忆’这个名字。
天色朦胧亮起时,游忆带着时亭瞳回到星舰,星舰里的小卧室好歹有热水,还有能住的地方。
时亭瞳的体力值被彻底消耗干净,沾枕头便睡着,游忆刚想起身,便发现男人揣着她衣角。
他攥的很用力,手背的筋骨都凸起,生怕她离开一样。
游忆低头看着,默然几瞬,终究一点点扯开时亭瞳的手,抬步走出星舰。
床上,时亭瞳睁开眼,沉默看向自己空荡的手心。
最终认命般闭上眼。
疲惫潮水般蔓延,时亭瞳却睡不踏实,总是惊醒,他心里莫名发慌,就像悬在头上的那把刀马上要掉下来一样。
两个小时后,他强撑着起身,洗了把脸,穿上衣服缓慢走出星舰。
大腿实在酸痛,每走一步腿肚子都打颤。
没走两步,基地边缘的梁渺看见时亭瞳,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快步跑过来。
“时哥,我刚才还在找你呢。”
“是长官找我,还是基地出事了?”时亭瞳嗓音带着情事后独有的疲惫沙哑,神情却顿时严肃起来。
“都不是。”梁渺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时哥,你过感症好了吗?”
时亭瞳不解梁渺为什么问这个,他下意识摸向新被标记的后颈,哑声道:“基本好了,问这个干什么?”
“诶,那方医生为什么那么说。”梁渺小声嘀咕一句。
听清梁渺的碎碎念,时亭瞳神情骤变,“方医生说什么?”
“就是、”梁渺忽而收住话题,思索着这算不算秘密。
几秒后,梁渺思索出结果。
肯定不算。
昨天上将和诺雅的对话没避讳任何人,那应该代表着能被时亭瞳知道吧。
时哥也不是外人。
况且那针剂就是给他准备的。
对上时亭瞳的视线,梁渺将昨天听到的重复一遍,最后道:“……说什么最后一次,我还以为是你的过感症没好呢,吓我一跳。”
看着梁渺放松的神情,时亭瞳扯了下唇角,“谢谢你告诉我。”
梁渺没注意时亭瞳攥起的拳,他抬手拍拍对方的肩,笑嘻嘻道:“谢什么谢,知道你健康就好,时哥,你未来可期啊。”
皇太女夫,飞黄腾达。
时哥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梁渺心情颇好,又和时亭瞳继续聊了几句2号星的局势,离开前,他忽而道:“对了时哥,最近检测有六到七级风暴流,你们队出任务时候注意点。”
风暴流在这种偏远荒星极为常见,从低到高,共分十级,五级以上便会造成实质性伤害,六级能折断树枝,七级能将大树连根卷起,八级以上的风暴流能将小型飞行器卷入其中。
至于再高的,那是能毁灭一个小星系的水平。
这些两个月断断续续也有过几次风暴流,却没有这么高的预警。
时亭瞳打开军用联络器,给队友下达通知,将风暴流那几天的任务挪开,守好基地别出安全区。
*
另一边。
游忆看着预计三天后登陆的风暴流,暂停2号星的一切活动,进行紧急避难。
单纯的风暴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五级以上的风暴流中,会携带伴生星兽。
它们隐藏在风暴流中,所有被卷到其中的活物,都将成为它们
的口中餐。
这些星兽的等级并不高,但占据地理优势,当被卷入上千平方的风暴流中,看不清事物,分辨不清方向,很容易被偷袭成功。
军令很快下达。
游忆回到星舰,却床铺整洁无痕,像从来没躺过一个人。
这才五个小时,他跑哪去了。
游忆点开定位器。
小木屋前,男人穿着黑色背心,结实有力的长腿被制式军装裤包裹,军靴踩在板凳上,手里正拿着工具修理昨天断掉的床板。
他就那一张床,塌了只能自己修。
看见游忆走近,时亭瞳放下工具,擦了把额角的汗,“长官,您忙完了?”
游忆嗯了声,抬手抚去男人脸上的碎木屑,他也不知道带面罩防一下,木屑花崩了满脸,擦也擦不掉。
时亭瞳是在游忆蹙眉时才意识到不对,长官不是在和他亲昵,是在嫌弃他脸上的脏屑。
他立刻把脸收回来,掀起背心下摆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游忆盯着男人腹肌旁的掐痕,缓缓放下手。
“怎么不在星舰里补觉?”她问。
“睡习惯硬板床了,软床有点腰疼,睡不踏实。”
时亭瞳没说谎,除了心里发慌,越来越难忍的腰疼也是一个原因。
睡了两个月木板床,又被掐着腰贯了一晚上,骤然陷入没有支撑的软床里,只会令他的腰疼加剧,弯腰都疼。
他大概天生就没有享福的命,连睡个床都不习惯。
时亭瞳垂下眼眸,看着游忆洁净的白色衣角,默默后退一步,弯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碎屑。
没等对方将自己弄干净,游忆抓起时亭瞳的手腕,“星舰有按摩椅给你放松,先和我回去,今天是注射日。”
时亭瞳原本还想推辞,听见最后一句,顿时收住话语,乖乖跟在游忆身后。
一路上,基地有人看见两人,还会换声上将和时队。
时亭瞳望着自己与游忆交叠的手腕,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希望这次的药剂能成功。
如果能成功,那就代表他还能在长官身边留一段时间。
在开始前,时亭瞳看向那针药剂,心中虔诚祈祷。
他虽然不是什么幸运的人,但他愿意用后半生的幸福,换这次药剂成功。
游忆不知道时亭瞳在想什么,她注射药剂的动作熟练快速,空荡针管被扔进垃圾箱,时亭瞳被按在硬椅上歇息。
游忆在旁安静观察着。
熟悉的寒意在体内肆虐,时亭瞳脸色苍白,冷汗顺着喉结滚落。
自从得知他体内注射的alpha信息素是游忆的后,时亭瞳每次注射都要咬牙挺过全程,清醒感受着药剂一点点侵占。
他不知道那些Omega被标记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也有这种信息素蔓延全身的感受。
他猜应该大差不差。
舒尔,时亭瞳睁大双眼,抬手摸向自己的后颈,“长官,这里有点痒。”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男人激动到语气都在发颤。
游忆闻言过来,指腹压在时亭瞳刚结痂的新伤上,抬眸看向一旁连接的仪器,眉宇微蹙。
仪器上的指标显示时亭瞳的腺体毫无反应,他后颈的痒意,很可能是伤口愈合过程中带来的。
可看着男人期待的模样,游忆抿了抿唇角,没立刻戳破这件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随着仪器指数归零,游忆收起手,语气听不出是否失落,她只是平静地宣告:“没有发育腺体的先兆。”
时亭瞳怔怔愣住,缓慢眨了下眼睛,心底最后那点期望被碾碎,无声无息。
游忆无声叹息,继续说:“但你的过感症痊愈了,等风暴流过后,回中央星进行一次全身体检吧。”
“好。”时亭瞳喉头发涩,刚想低头,便被掐着下颚抬起来,女人黑眸直直望着他,眸底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K08的设备不全,这只是暂时的结果。”
时亭瞳听懂长官的言外之意,他知道长官是在安慰自己,他想扯扯唇角,示意自己无事,结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都习惯了,他确实不是个幸运的人。
“我知道。”时亭瞳笑了一下。
风暴流的消息传到1号星,一批又一批的避难物资被运送过来,最后一批到时,是诺雅负责押送。
彼时游忆正和时亭瞳在一起,男人看见诺雅时有些怔愣,点头和自己的前辈问了声好。
诺雅朝时亭瞳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随即走到游忆身前,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唤道:
“殿下,基础防灾物资已经运送完毕,您过目。”
声音清脆,足够所有人听清。
这一声‘殿下’唤出的同时,会议室里的众人皆直愣愣看向时亭瞳,目光各异。
游忆看过物资单,顺手交给时亭瞳,“去点一下数。”
被数双目光注视着,时亭瞳僵硬着接过,唇瓣颤了颤,“是,殿下。”
“你叫我什么?”游忆忽而停下步子,转头看他。
第52章 第52章离婚吧
会议室里安静到闻针可落,七八双眼睛盯着两人,纷纷屏息敛声观察着。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从来没听过时亭瞳唤过殿下这个称呼啊,两人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在她们心里,游忆与时亭瞳两人应该早就开诚布公过,不至于一被窝的两人还要打哑谜。
时亭瞳站在原地,只觉得喉咙干涩,他别开游忆的视线,轻声开口:“殿下,我这就去查看物资。”
游忆站在原地,她没说话,就连表情都没变化,可周遭空气却越来越静默压抑。
屋里其他alpha胆战心惊,没一个敢大喘气。
她们都能感受到游忆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威压,这是alpha生气的前兆,愈是高阶的alpha,身上压迫感愈重。
屋内的alpha的气压已经低到令人难以呼吸,只有处于风暴中心的beta什么都感受不到,还傻兮兮地站在原地。
诺雅的视线在时亭瞳与游忆身上流连片刻,察觉到什么,她主动从时亭瞳手里拿回单子。
看着那张被攥到皱巴巴的纸,诺雅叹道:“殿下,我去安排物资吧。”
有诺雅带头,屋里人一窝蜂涌出去,都不敢继续待下去当电灯泡。
开玩笑,皇太女殿下和皇太女夫吵架,那不是什么人都有胆子听的。
很快,会议室只剩下两人。
空气依旧沉默,游忆漆黑眼瞳始终落在男人身上,片刻未离。
时亭瞳最受不了这种氛围,他费力吞咽一口,想说些什么缓解,但是张口几次又闭上。
时亭瞳以为自己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长官迟早会在K08公开身份。
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男人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垂下脑袋,问安道:“见过殿下。”
他声音发颤,又极力压抑着。
寂静会议室里响起脚步声,游忆抬步上前,掐起男人的下颚,语调平静到听不出喜怒,“搞这出什么意思,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时亭瞳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是做什么。
游忆眼睁睁看着男人怔住,脸上血色逐渐褪去,变得惨白。
“您早就知道了?”他瞪大眼眶,难以置信地问。
游忆松开手,“你实在没有演戏的天赋。”
在猜到她的身份后的几天里,时亭瞳总在她身后偷偷注视,又在她回眸时快速移开视线,强做镇定。
让人猜不到都难。
时亭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整个人像被扒光衣服扔在烈日下,心中不安跳动。
是啊,他还在装什么呢。明明早知道殿下的身份,却不主动询问,还鸵鸟一样跑到2号星,觉得只要离得远些,就能维持这种怪异又平衡的现状。
直到今天,诺雅当着外人的面,毫无防备的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时亭瞳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这段时间,长官看他,是不是和小丑一样可笑。
“对不起。”时亭瞳喉头发干,吐字如吞刀般艰涩,“是我故意装作认不出殿下您,您如果生气,可以罚我。”
听见这句,游忆神情才有些变化,她眯起眼,“罚你,你想怎么罚?”
时亭瞳脑中回忆着,“按照帝国律法,冒犯皇室者,按照情节严重程度,处以不同的刑期。”
时亭瞳实在不知道他算是轻微还是严重,甚至昨天晚上他还绑了
长官,叫了她的姓名。
他叫的是游忆,而不是洛蓝,这点应该不算冒犯吧。
很快,时亭瞳在心底将想法否认,无论是游忆还是洛蓝,都是殿下本人。
如果长官真的生气了,想把他扔进监狱再关几年,也是能做到的。
听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回答,游忆表情更为冷淡。
“时亭瞳。”她唤。
被叫大名的男人下意识挺直脊背,惴惴不安地等着属于他的刑罚。
“你到底在想什么?”游忆问。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时亭瞳很快答。
他确实什么都不敢想。
游忆眉宇拧起,“你可以不用叫我殿下,像以前一样就行。”
喊她‘长官’或‘游忆’都可以,随他喜欢就好。
可是时亭瞳却摇了摇头,眼底涌动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长官当然可以这么说,但他不可能真把这句话当真。
游忆懒得再废话,“你最好一次性说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亭瞳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殿下,等我们回到中央星,就去办理离婚吧。”
话语落地,游忆抬眸,空气陷入死一般寂静。
时亭瞳垂着脑袋,不敢看女人的神情,可是眼眶却不受控的涌起酸意,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游忆从未想到‘离婚’这两个字有天会从时亭瞳嘴里主动说出,惊诧之后,她嗤了声。
“你觉得我昨天晚上说的喜欢你都是在骗你?”
她大概能猜到时亭瞳在想什么了。
他不是忽然开窍了,而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思,昨天晚上才敢那么大胆喊她名字。
“当然没有。”时亭瞳急迫否认,“我不会怀疑您对我的喜欢,但我不想、也不该耽误您的时间。我知道我的腺体长不出来了,不可能帮您治病了。”
时亭瞳说着鼻子一酸,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竭力保持着镇静,和方乐说出一样的话。
“殿下,您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梁渺告诉你的?”游忆瞬间想到。
时亭瞳摇头否认,“和别人没关系,是我不想再耽误您的病情。”
三言两语无法结束这个话题,游忆放下手中的文件,坐在椅子上,语气缓慢,眸光幽深。
“我问你,你这些想法是早就有了,还是刚才忽然产生的。”
“……早就有了。”他轻声道。
时亭瞳说的诚实,可游忆的脸色愈发阴沉,高阶alpha的压迫力潮水般蔓延,几乎将会议室淹没。
但凡屋里有个alpha或者Omega在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极力压制的情绪,她们绝对会将时亭瞳的嘴堵上,顺着alpha的心意说。
游忆还没爆发,已经足够清醒克制。
偏偏屋里这个,是个感受不到压迫力的迟钝beta,他无知无觉,甚至还在说。
“殿下,很抱歉让您对我失望。”
促使时亭瞳下定决心的,是那针没起效的药剂。
如果他真长出了腺体,就算长官公布了身份,他也能豁出脸的在长官身边硬待下去,至少待到帮长官治完病。
但他现在没用了。
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beta,他可以和皇太女殿下有一段私情,但绝无可能成为皇太女夫。
时亭瞳也不怀疑长官对他的喜欢,可那也仅仅限于喜欢,不是爱。
而他爱着长官。
时亭瞳知道,游忆每次标记他时都想咬的更深,是因为他才克制。他上星网查过,这种行为对alpha不好,长期打断标记会让alpha精神力受损。
时亭瞳舔了口干燥嘴唇,他走到游忆身前,蹲跪下身,仰头看女人。
“是我没能力长出腺体,辜负您的期待,您还是需要一个Omega伴侣。”
时亭瞳也有私心。
与其等到长官把对他的喜欢消耗干净,厌烦到把他赶走时,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这样长官在很多年后想起来,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有些眼力见。
是的,时亭瞳还做着游忆很多年后还会记得他的梦。
那双宝石般漂亮的蓝眸泛着盈盈光泽,如果是平时,游忆说不定会俯身亲亲他。
可是现在,她只是垂眸,清寒的眸子泛着冷光。
游忆知道,时亭瞳说的是最符合当下的正确抉择,她终究需要一个能承受她的伴侣。
理智告诉游忆,她应该同意时亭瞳的请求,结束这段没希望的婚姻,接触下一个Omega。
这是她当初答应顾崇舟的。
也是答应自己的。
可是人不可能永远保持百分百的理智。
就在一天前,游忆还在和方乐谈论利用其他药剂将beta催生腺体的可能性。
中央星最机密的实验所里,曾收缴过一批从第三星地下实验室出来的药剂,那是一批改造人体的禁药。
成功的概率很高,失败的后遗症也很高。而且是个以年为单位的漫长过程。
游忆其实没那么多时间陪时亭瞳耗,方乐也劝她别在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事。
没等探讨出结果,便听见了男人率先提出的离婚请求。
还亲口承认,想法不是一天两天,是早就想过这件事。
见游忆不说话,时亭瞳心底愈发不安,他唤了声殿下,想将手搭在女人膝盖上。
他喜欢触碰,长官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时,总会令他心安片刻。
但是这次,游忆毫不留情避开男人的手,起身离开会议室,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对方。
时亭瞳还保持跪着的姿势,手尴尬停在半空。听着门扇合拢的声音,他缓缓放下手,敛起黯淡的眸色,揉着自己的腰身站起来。
蹲跪这么久,他的腰又开始疼,仿佛被细细密密的小针扎着,连带着小腹都疼。
时亭瞳是觉得是长官昨天顶的太深,并没当回事。
他去到物资库时,游忆正与诺雅商议,看见他来,诺雅很有眼色的告退离开。
“殿下。”时亭瞳小声唤,站在游忆身前,“我来吧。”
他伸出手想接过物资单,可游忆却置若罔闻,只唤来梁渺将任务分配下去,随后抬步离开。
时亭瞳又一次被晾在原地。
看着这幕,物资库里的人神情各异,就连梁渺也惊诧,他偷摸问道:“时哥,你惹上将生气了?”
梁渺不知道会议室里发生的事,只觉得是时亭瞳惹了上将不悦,两人在冷战。
“可能是吧。”时亭瞳垂下眼,滚了滚喉结。
“嘿呀!”梁渺看着时亭瞳失落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在这难过有什么用啊,你快去哄上将啊,和她道个歉就好了,alpha很好哄的。”
时亭瞳没告诉梁渺他和长官的事,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但是整整一下午。
时亭瞳都在被晾着。
男人和跟屁虫一样跟在游忆身边,却被当成透明人,每次他试图说些什么时,游忆漠然扫过一眼,时亭瞳便不敢再开口。
在时亭瞳第六次试图靠近她时,游忆放下手中东西,闭眼又睁开,似在克制什么。
就在时亭瞳以为长官会理他时,只听女人冷声开口。
“出去,别在我身前晃。”
一刹那,时亭瞳雷劈般僵住,脸色发白地往后退,“……是。”
看着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游忆收回视线,继续和诺雅商议。
她情绪仍处于爆发的边缘,长久没得以释放的信息素令alpha心情格外躁郁。
尤其在面对恋人提出离婚时,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只想狠狠咬穿男人后颈,不顾一切将他体内注满信息素。
囚禁在床上,打上标记,干到对方合不拢,时刻红肿着,只能崩溃着哭着求她。
如果时亭瞳是Omega,她大可以这么做。
无非事后要哄哄。
那男人向来很好哄。
可偏偏时亭瞳是个刚治愈过感症的beta,她如果真这么做了,他真的会死在床上。
游忆还没有不理智到那种程度,她只是暂时不想看见时亭瞳。因为一看见他,她牙尖便格外的痒。
风暴流即将登陆,2号星的基地还要加固,许多事都需要游忆经手,她很忙。
被游忆赶走后,时亭瞳回到自己的小木屋,他将床板重新修好,随后坐在硬木板上发呆,指尖无意识抠着木板。
他是不是说的太早了。
时亭瞳眸底闪过茫然无措,他没想到长官的厌恶来的这么快,他原以为两人还能和平相处几天的。
直到木刺扎进皮肉,针扎痛感令时亭瞳回过神,他低头看着指尖血色,无言将刺拔出来,在木板上铺了床单。
时亭瞳一夜没睡,只在早上补了会儿觉,他不是铁打的身体,困顿与疲倦突兀涌上,他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在木板床上睡着。
时亭瞳怎么也没想到,吵醒他的会是长官的视讯。
“过来。”对面只有两个字。
“是。”时亭瞳下意识应,直到视讯挂断,刚睡醒还在发懵的脑子才缓缓反应过来。
长官要他过去?
他呼吸屏住,心跳却诚实加快。
游忆坐在星舰监控室里,看见男人一路从基地小跑过来,却在靠近舱门时慢下脚步,停在门口。
眉眼犹豫,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起身打开舱门,侧开身子,台阶下的男人怔住,想上来又不太敢的模样。
游忆眯起眼眸,“还要我请你进来?”
“当然不用。”时亭瞳一步跨上三个台阶,进入星舰。
“殿下,您这么晚、”
“闭嘴。”游忆打断男人的话,拿出那副备好的手铐将他铐在操作台前。
扭过腰身,按下去。
时亭瞳全程都很乖,直到他的脸被压在冰冷的机台上,感受着一件件剥*,他不敢挣扎,只轻轻扭了下腰。
“殿下。”
下一秒,皮肤传来火辣痛感,他顿时瞪大双眼,心中一跳,僵住不敢再动。
“乖。”游忆扔掉手中皮带,安抚般揉揉那道蜜皮上缓缓浮现的红棱,“换个称呼。”
知道长官心情不悦,时亭瞳不敢忤逆,颤声唤:“长官……”
游忆嗯了声,捡起手旁的布料,塞进男人嘴里。
时亭瞳第一次被堵住嘴,他努力转头想看清女人的脸,奈何脑袋被压着。
进*时,游忆闭上眼,声音压抑着,“离婚的事回中央星再说,这几天别再提。”
她已经极力克制着那些暴戾的情绪与施虐欲,如果时亭瞳敢再提,她真的不保证会做出什么。
时亭瞳无法出声,只能点头同意。
手铐被松开时,他几乎已经站不稳。游忆半搂半抱着男人进入浴室,没太多温情,在基本清理后她便离开。
时亭瞳咬着牙洗完自己,他出去时,便看见女人靠在床头,手里拿着药膏。
看见他,眼皮掀起,含义明显。
时亭瞳默默咽下今晚能不能留下的问题,听话挪过去。
直到上床后,时亭瞳才发现床垫换过一张。没有昨晚那么暄软,这次的床垫颇硬。
是长官特意换的吗……他垂下脑袋,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游忆下手有些重,那道红棱直接肿起,她一点点涂完药,闭上灯。
“睡觉。”她下令道。
时亭瞳嗯了声,没敢再出声。
翌日醒来,床上仍旧剩他一个。
即便换了床垫,时亭瞳后腰仍疼的厉害。
他回到小木屋给自己贴了几个药贴,刚缠了绷带,门扇便被敲响。
时亭瞳披上外套开门,门外的队友打了个招呼,“时队,A区有星兽侵入,去吗?”
临近风暴流登陆,剩余的星兽愈发躁动不安,纷纷朝着基地靠近,先遣队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还有几个人在养伤。
门外的人也是抱着试试看的人来问时亭瞳,时队要是去的话,也是一大助力。
“走。”时亭瞳神情严肃,立刻揣上武器,戴好装备,跟着队员去了后山。
他早上给长官发了消息,长官没回,时亭瞳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发第二条。
等他夜里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还是被一通视讯叫到星舰。
和昨日的流程一样,游忆按着男人腰身,在摸到药贴时停顿。
“腰疼?”游忆问。
“有一点,不碍事的。”
游忆沉默片刻,带着时亭瞳回了卧室,用了个没那么费腰的**。
虽然腰不疼了,但是太氵罙了。
时亭瞳紧紧闭着眼,濡湿的睫毛一颤一颤,腹肌绷得发紧,可小腹那股痛意越来越明显。
他脸色逐渐疼的发白,掌心触上游忆的手,“求您、慢点、慢点吧……”
听出时亭瞳语气的不对,游忆坐起身,掰过背对着她侧躺的男人,这才看清他苍白的脸色。
时亭瞳胸膛起伏着,额角鼻尖都是汗水,蓝眸浮着一层水雾,眉头紧紧皱起。
游忆察觉不对,“哪里难受?”
被这么问,时亭瞳苍白的脸色又变得发烫,他错开视线,低声道:“……我肚子有点疼。”
游忆调整后,时亭瞳脸色果然缓和很多。
她观察了半晌,才继续。
若非知道时亭瞳是beta,那个表情,她几乎以为是到了腔内。
但很可惜,男人没有那个狭窄的口。
往后的两天都是这样。
时亭瞳白天斩杀星兽,鲜血迸溅在男人冷厉眉眼上,他眼也不眨的收刀入鞘,踩着星兽巨大的尸体翻越高台,潜伏下一个目标。
夜里,他把自己洗干净,送到长官的星舰里。
时亭瞳知道,长官对他的气还没消,他不敢再说太多,但也没觉得等回到中央星后,事情会有转机。
他和长官之间隔着巨大的身份差距与性别差距,如果这些真能跨越,那顾元帅和女皇陛下,不会到现在都没在一起。
在得知游忆的真实身份后,时亭瞳除了震撼外,便想到长官的亲生父母。
女皇陛下和顾元帅。
怪不得女皇陛下当初会送他和长官新婚礼物。
巧合的像是参照例本一样。
都是皇室血脉,都是一无所有在军部白手起家的军哥。
时亭瞳不知道顾元帅和陛下的爱恨情仇,但他之前,当初和陛下结婚的那位,是一位古老贵族家的Omega。
门当户对,名正言顺。
长官也应该和这样的Omega结婚,而不是和他这种没有生育能力的beta继续纠缠。
但这些话,时亭瞳并不敢说。
他咬牙承受着一次次的,眼角湿红含泪,又热情的回应着。
反正没有几次了。
时亭瞳自暴自弃的想。
然而,谁也没能预料到,风暴流提前一夜登陆。
第53章 第53章失踪
镜子上的水雾被擦干,映出男人精瘦健壮的上身,胸膛斑驳暧昧的红痕,还有腰身两侧被掐出淤青的手痕。
时亭瞳擦干发丝,他对自己身上堪称惨烈的痕迹浑不在意,随手拿起洗浴台旁的药贴,扭身贴在腰后。
有药贴贴着,这两天腰疼好了很多,只是小腹仍会偶尔疼痛。
时亭瞳知道长官还在生气,这两夜的每一次都带着发泄的力道,只要不疼到难以忍受,他都不会吭声。
药贴刚贴好,联络器便响起队友的呼唤,时亭瞳确认任务位置,拿起来回应道:“你们先出发,我立刻到。”
放下联络器后,时亭瞳盯着药贴思索片刻,又拆开一个,犹犹豫豫地贴在自己小腹上。
既然腰疼能缓解,那小腹的疼应该也能缓解吧。
贴一个总不会有坏处。
抱着这种心思,时亭瞳将药贴按了按,快速收拾了一下卫生,刚套上衣服,门便被推开。
时亭瞳以前在驻部,哪怕是自己一个人住,在盥洗室也会锁上门。但自从搬进庄园,与长官发生关系后,他便生生戒掉这个习惯,目的就是方便长官随时开门进来。
游忆刚推门,便看见男人脑袋从衣领里钻出,衣衫下摆还卡在胸前,没来得及扯下去。
“长官。”时亭瞳扯下衣服,连忙出声唤。
自从被抽过一次后,他再也不敢喊殿下二字,只顺着长官的心意,希望能哄的她开心。
虽然长官还是不理他。
女人神情冷淡,随意扫过一眼,便走到台前打算洗漱。
倏然,她注意到什么,视线又移过去,径直抬手掀起男人的衣摆。
只见那截劲瘦有力的腰身上,前后左右,各贴了一张药贴。
先遣队的活儿重,腰上贴药贴是个很寻常的事,况且时亭瞳夜里也费腰。
但她没见过往小腹上贴药贴的。
想起时亭瞳那夜发白的脸色,游忆眉宇微蹙,“还在疼?”
时亭瞳立刻道:“只有一点难受,不耽误事。”
说疼其实不准确,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受,又酸又胀,就像被过度使用,肿起来一样。
游忆神情未变,眸底闪过异色。
这么久以来,她不是第一次那么做,以前的时亭瞳可不会疼到气虚求她。
不知想到的什么,游忆把时亭瞳的衣服卷上去,掌心贴在男人腰腹上,用力一压。
时亭瞳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下意识绷紧肌肉抵抗,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神情疑惑地观察着她,似乎没理解她为什么要在大白天压他肚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凸起的喉结缓缓一滚,耳根莫名发红。
游忆以前在床上压过时亭瞳的小腹,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感觉,后颈扬起,嘶哑嗓音带着哭腔,挣扎想逃,却偏偏被钉住动弹不得。
像砧板上的任人宰割的鱼,力道每加一点,他愈是崩溃难忍,抽搐痉/.挛。
像在水里泡过一遭,最后大汗淋漓,瞳孔涣散良久才缓缓回神。
知道时亭瞳实在忍不了,游忆之后再没试过。
“这里疼吗?”游忆压着时亭瞳腹部的力道极重,肌肉都陷下去一点。
“不疼。”时亭瞳答。
生着硬茧的指腹触碰到女人的手腕,带着些拘谨与小心,见游忆没将他的手甩开,才大起胆子,牵着她的手腕微微往下移动。
“这里有点疼。”
时亭瞳的嗓音和许多男性beta一样,说不上多好听,更没有Omega百灵鸟一样清脆动人。可偏偏就是这种低沉又带着点磁性的声线,在示弱时,更令人心痒。
没有太多怜惜欲,只想更折腾一点,让他的声音变得更嘶哑。
游忆心间想着,掌心缓缓下移,直到时亭瞳松开手。隔着药贴,她神情带着几分深意。
游忆掀起眼皮,盯着男人,“你知道这是哪吗?”
“是小腹。”时亭瞳茫然答,虽然他知道,长官问的肯定不是这么肤浅的问题。
但这里就是小腹啊。
游忆挪开手,语气冰凉而幽深:“是Omega生殖腔的位置。”
时亭瞳瞳孔一缩,空气静默几秒,他慌张解释:“我没骗您,我确实是这里有点疼。”
他是beta,不可能有生殖腔,他生怕长官觉得自己在骗人,连着解释半天。
“我知道。”她出声打断。
时亭瞳噎住,似还想再解释几句,又怕再说话会惹恼她,只好闭上嘴。
游忆当然知道时亭瞳不可能会骗她,他身体的本能反应也造不了假。
她这几天都很深,如果时亭瞳的身体发生变化,她会是第一个感知到的。
他仍旧是beta的生理构造,深处根本没有那个负责孕育的腔口,疼痛不可能是和生殖腔有关。
游忆将这件事记在心上,打算回去后给他做个全身体检。
与此同时,军用联络器又传来几条消息:
“时队,你到哪了?”
“B区西南方八公里附近有沙虫兽群,需要支援!”
听见消息,时亭瞳神情顿时严肃。
沙虫兽常年在地下活动,狡诈难缠,若被它们闯入基地,必定会破坏一部分安全区。
明夜风暴流登陆,若是设施被星兽破坏,那可不是小事。
游忆的终端也传来梁渺的消息,她回复着,又对时亭瞳道:“晚上早点带队回来。”
时亭瞳立刻应好,穿戴整齐后便离开星舰,驾驶着小型飞行器朝着事发方向赶去。
长官这几天需求很高,时亭瞳算过,长官大概又快到易感期了,他会早点回来的。
游忆回到基地内,忙完一阵后才发现终端有几条未读信息,她垂眸点开,发现竟然是洛彦发来的。
【姐,K08情况怎么样,你最近忙吗?】
【顾叔叔昨天和母亲提起过你,好像是说过几天会去看你,我也好想去,但是母亲不同意。】
【你们都不在中央星,我好无聊QAQ】
前两句只是铺垫,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游忆扫了眼不远处的诺雅,回复道:【不算忙,但她要待半年以上才会回中央星。】
对面秒回:【我没问啊!】
过几秒,又道:【半年啊,母亲可能都给我订婚了。算了不说这个,姐你和时亭瞳什么时候回来呀?回来后我能和你俩出去玩吗?】
【一周内回。】
【可以。】
游忆发完后,洛彦只回复了几个激动的表情包,她收起终端,另一边忙碌的诺雅却走过来。
“殿下,您找我?”诺雅感受到了刚刚游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游忆淡声开口,“洛彦找你。”
诺雅一愣,随后露出礼貌的微笑:“洛彦殿下很想您,我出发K08之前,殿下他就想和我一起来看您,是陛下不放心殿下跟来。”
游忆没说什么,任凭诺雅装作听不懂。
游忆其实不理解洛彦这么多年为什么会执着于诺雅,中央不乏优秀的alpha追求他,但洛彦没一个接受。每次见到游忆,和她提起的alpha也只有诺雅一个。
一个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一个也算得上好友,以前在驻部时,游忆曾在诺雅身前挑破过这件事。
被皇子喜欢,就算为了往后的权势地位,也该考虑一下。
当时诺雅沉默半晌,连公式化的笑容都难以保持。
游忆也是那时才知道,诺雅有位亡故的未婚夫,她心里一直有人,对洛彦除了对皇子的尊敬外,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当时洛彦还小,他听不懂诺雅那些未尽之意。
如今几年过去,洛彦仍旧保持本心。
带洛彦出去玩的那天,游忆把人送回皇宫时,也曾和诺雅聊过。
当时诺雅说的是:“殿下只是没被拒绝过,越是得不得,越是想要尝试,他还没长大呢。”
游忆对这个说话不置可否,她并不觉得洛彦对诺雅有征服欲,那终究只是别人的事,她没有多言。
但听着诺雅的那句话,游忆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个男人的面孔。
越是得不得,越是想要尝试。
她得到了主动送上的时亭瞳,却仍旧想要尝试更多,得到更多,最好是全部。
那夜从皇宫回来,游忆的心情产生一丝奇妙的变化,所以才会主动和闻到她身上Omega信息素而失落的时亭瞳主动解释。
思绪逐渐回笼,想到时亭瞳失败的针剂,还有离婚的事,游忆眸底闪过一抹郁色。
诺雅观察着,温和出声道:“殿下,您和时先生产生矛盾了吗?”
游忆扫诺雅,对方继续说:“基地这几天有许多关于您和时先生感情破裂的传言。”
游忆这几天对时亭瞳的刻意冷落几乎人尽皆知,男人眼巴巴跟在她身后讨好的模样更是被许多人看见,有人不解、有人看戏、还有人落井下石。
时亭瞳对那些奚落浑不在意,他只在意游忆的看法。
传言自然不敢传到游忆耳中,呈在她面前的都是关于K08矿星的机密文件。
感情破裂。
游忆心底默念一遍,面上神情平淡,看不出内心的丝毫情绪。
她与时亭瞳两人的感情或许没破裂,但也或许快了。游忆清楚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和一个beta在一起。
游忆没回答诺雅的话,只问:“防护仪安置好了吗?”
诺雅:“
还差最后一个。”
游忆看向终端时间:“三点前必须结束。”
“是。”诺雅领命离开,不再谈论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正事中。
与基地这边不同,时亭瞳那边战况焦灼难缠。
爆炸声响起时,男人从高空绳索上滑下,随着一声嘶鸣,身后浓烟里探出一只狰狞虫头,口齿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直径超过两米的硕大虫头携着腥臭味,疯狂扭动着被炸伤的身体,追着男人而来,恶心发黄的牙齿几乎追上他,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时亭瞳抬刀卡住绳索,身影在高空停住。
沙虫咆哮着张大口齿,准备将人吞下。
然而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特制子弹擦过男人身躯,如雨般打入虫头内部,巨蛇一般虫子发出嘶鸣哀声,轰隆坠地时,压趴一小片树林。
时亭瞳以身做饵,才顺利杀死这条S级别的沙虫星兽。巨虫死后,他顺着绳索滑到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身影。
看着彻底没有气息的巨兽,小队队员纷纷松了口气,S级虫王死了,剩下的低级沙虫会四散开,不敢靠近有驱散机制的基地。
事情总算消停,也能休息会儿了。
这场焦灼的战争持续了三个小时,小队里的成员个个耗尽体力,疲惫不堪。
回到飞行器旁,有人给时亭瞳抛了瓶水,男人抬手在半空接过,拧开后灌了半瓶,又将剩下半瓶倒在掌心,简单清洗脸上的腥臭血迹。
在刚才爆炸里,时亭瞳离得最近,沙虫身躯迸溅的血肉落在他身上,男人整个人像被血液浸泡过,发梢滴下的都是血色。
整个人如同修罗一般,可怖又可怕。
陈宇掏出半包烟,走到时亭瞳身前,“来一根?”
男人刚欲接过,几秒后又放下,摆摆手道:“戒了。”
他记得长官不喜欢他抽烟。
他之前的半包烟就是被长官扔掉的。
陈宇稀奇地看他一眼,给另外几个抽烟的队友各发了根,火机声响起,他们只有五分钟的休整与提神时间。
时亭瞳打开计时器,脱下外套,臂上肌肉绷紧隆起,他将衣服上的血水拧干后才穿上。
一会儿回去必须好好洗个澡才能去见长官。
陈宇蹲时亭瞳脚旁,“时哥,算上这条S级沙虫,够你和殿下申请回军部了吧。”
小队里的七人都知道时亭瞳在攒军功,听见陈宇问,就算再累,都支棱起耳朵听。
“差不多了。”
陈宇啧啧两声,小声嘀咕,“你说你何苦这么累死累活呢,和殿下吹吹枕边风不就得了吗。”
时亭瞳听到这句话,顿住片刻,继续看着倒计时,没有回答。
长官还在生他的气,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让他回到军部,再说那样也不合流程。
时亭瞳还不知道要怎么把长官哄好。他不希望离婚前长官还在生他的气,也不想给她留下的最后印象很差。
男人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终端忽而看见时弦月的聊天记录,指尖微微停顿。
过再过两天小月也放寒假了,她放假后肯定不能住校,他该重新租一个大点的房子,至少两室一厅。
时亭瞳当然不会认为离婚后他还能住在长官的别墅里,当初被长官捞出来时,他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囚服。
他的衣服、洗漱用品包括终端,都是长官买给他的。
在两人一日日的相处中,那些空荡的客卧一点点填满,又把一部分移到主卧。
就像他的心一样,一点点被填满,如今却要生生撕下来。
想到这些,时亭瞳心口便有些发闷,他深呼吸几口,压下这些涩意,想着正事。
如果长官愿意让他把这些带走,他会折成金钱还给长官,就当是他买的。
至于长官送他的礼物……药矿髓价值连城,那枚蓝钻他也查过,价值足够在中央星最好的地段买个还不错的小公寓。
贴着抑制环的喉结缓缓滚动,时亭瞳垂下眼眸,颇为不舍的摸了摸那枚蓝钻,还有胸前的项链。
太贵重了,他要不起的。
这些应该属于殿下真正的伴侣,而不是他。
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被他戴过,未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嫌弃。
不对……时亭瞳忽而意识到,长官身边未来的那个人,应该会有比他更好的礼物。
倒计的最后一分钟,时亭瞳敛起思绪,打开飞行器,准备和队友去往下一个清缴点。
他敲了敲玻璃,“准备一下,现在、”
话语截然而止,一股人类面对危险时天然的危机感直冲后脑勺,时亭瞳猛地抬眼,蓝瞳倒映着潮水一般涌动的地面。
树木坍塌,地面下陷,无数沙虫狂奔而来。
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躁动期的星兽潮。
“跑!!”
时亭瞳大喝一声,众人瞬间反应过来,纷纷跳上飞行器,还没等他们联系基地避难,便看见下一个令人绝望的。
*
没有任何预警,风暴流是在日落前夕忽而登陆的。
仪器发出刺耳警报,基地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看向远方。
太阳像一颗流血的眼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消失。天幕似巨兽张开的嘴,变成刺目的赤红血色,巨大的风暴流携着潮湿腥腐的味道奔涌袭来。
“不好!风暴流提前了!快去报告殿下——”
随着这声呼喊,众人瞬间反应过来。
纵然惊慌,可大家早有心理准备,所有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安全归置,精神防护罩被打开,融合成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巨网。
在安全区内,就算是七级风暴流也不会出任何事。
可基地外还有三个先遣队没返回。
事情上报时,已经联系到其中两个队长,大家都在拼命地往回赶。
唯独联系不上的。
是时亭瞳所带的队伍。
他们的任务最为艰险,离基地最远,没有一丝逃亡的时间,甚至来不及发出求救,整队人便被卷入风暴流的中心。
所有信号全部消失,联系不上任何人。
消息传到游忆耳中时,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梁渺把这个消息心惊胆战的告诉游忆,他本以为会看见殿下失控暴怒的场景,时哥毕竟是殿下的爱人,就算这几天冷战了,那眼下的场景是要命的事。
七级风暴流的中心,存活的概率比例低于30%。
一整个小队被卷入风暴流,不代表他们会聚在一起,相反,他们或许分散在各个角落,最恐怖的场景是碰上了,但将队友误当星兽杀害。
风暴流内根本听不清声音,更看不清方向。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梁渺甚至不敢往下想,他屏息不安的等待着游忆的失控,等着alpha压迫性的威慑力。
身为alpha,他知道的alpha情绪上头时的失控状态有多恐怖。
可是和想象中不同,游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停顿了几秒,随后起身走到基地的总操作台前。
基地内的众人都在忙碌,梁渺跟在游忆身旁,声音紧张,“上将,需要派人去营救吗?”
游忆看着屏幕上快速形成的风暴流,已经错过最佳的营救时机,这种情况下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不用。”她冷漠出声道。
梁渺愣住,那可七条人命啊。
“我去找他们。”扔下这句,顾不上震撼的梁渺,游忆回到屋
子里,脱掉身上的军装换成特战服。
黑色的特制服装包裹着女人的曲线,长发被高束在脑后,两把短刃别在腰后,游忆将枪放在腿环上,戴上护目镜便准备出发。
普通的alpha进入风暴流或许只有死路一条,但游忆不一样,她在十七岁时就深入过六级风暴流的内部,孤身一人斩杀风暴流最中心的那只星兽。
很难,但不至于全无把握。
高等级的风暴流通常不会持续太长时间,预计五个小时内便会离开。
拒绝非要跟着她的梁渺,游忆冷静下令告诉梁渺之后要做的事,随后就在飞行器前看见诺雅和近卫队的成员。
诺雅上前一步:“殿下,让我们跟您去。”
游忆声音漠然:“我一个人更快。”
诺雅寸步不让,拦在游忆身前,神情凝重:“陛下有令,在K08,我必须优先保证您的安全。”
谁出事都可以,唯独游忆不能出事。保护皇太女殿下,是近卫队的职责。
游忆沉默片刻,只带上这群人里精神力最高的诺雅。
飞行器轻而易举被卷入风暴流中,游忆打开舱体,轻盈落在地上,随后掏出手枪,眼眸微眯,解决身后一个意图偷袭的星兽。
呼啸的狂风盘旋在耳畔,偶尔眼前有日光闪烁映进,下一秒又陷入昏暗,令人头晕目眩,彻底迷失方向感。
游忆打开由精神力操控的通讯器:“分开找。”
风暴流里没有信号,只能依靠精神力寻人。
S+级别的精神力蛛网般蔓延,范围内的一切活物都会被感应到,包括那些蠢蠢欲动试图攻击她的星兽。
两个小时的时间,游忆与诺雅寻到了三个队员,一个昏迷不醒,两个重伤。
游忆眉眼愈发冷厉,弹匣浪费完后,便拔出后腰的两把短刃。
她在小时候专门练过两年的冷兵器,握在手中甚至比枪还顺手,游忆杀星兽如切菜一般,脚旁堆满尸体,作战服上几乎被鲜血染透。
没有任何时亭瞳的踪迹。
冷芒映过女人冰冷的双眸,她摸了一把被伤到的脸颊,血色刺激了alpha体内的暴戾因子,游忆经年平稳的心率逐渐上升。
在察觉游忆的精神力不稳时,诺雅立刻赶过来。
“殿下!”诺雅用精神力联络器传话,“您冷静点!”
游忆拔出短刃,闭上双眼,良久,再睁开时眸色已然平静。
在风暴流尾声时,近卫队的成员加入,纷纷寻找着小队的成员。
直到风暴流消失,七个人的队伍,一共找到了六个,皆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唯独没找到时亭瞳。
直到受伤最轻的陈宇醒来,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走进病房的游忆,眼中竟然浮现一层水雾,悲痛而懊悔。
看着陈宇的表情,众人心中一沉,随着男人接下来说出的话,大家心底那点微薄的希望彻底消散。
陈宇说:“我们一起进入风暴流,但是因为时哥身上的血腥味最重,里面的星兽都在追杀他。”
“为什么他身上血腥味最重。”游忆语气还保持着平静。
“因为之前杀沙虫的时候需要一个诱饵,本来我也可以,但是时哥他说他有经验,沙虫的血淋了他一身、就……”陈宇哽咽几声,“对不起殿下,对不起,是我们害了时哥。”
空气陷入无尽的沉默,只有陈宇懊悔的哭声。
浑身淋满血液进入风暴潮,和被投入鱼缸中的鱼食一样,顷刻间便会被问腥而上的星兽撕毁吞噬。
没有一点反转的可能。
找不到时亭瞳,是因为他可能连骨头都被星兽撕碎,一点活着的概率都没有。
游忆沉默良久,转身回到现场。
夜幕仍如血,诡异而寂静,在风暴流过后,数以万计的树木被摧毁成平原,那些断裂的树干残枝都被风暴流卷走。
看着狼藉的现场,还有一言未发的游忆。诺雅和梁渺对视一眼,没有一个人说话。
七年里,游忆不是第一次听见时亭瞳的危险情况,总会有人来到办公室告诉她,时副官陷入这样或那样的危机境地。
也有好几次,游忆以为时亭瞳真的回不来了。
可是奇迹般的,男人总能挣扎着捡回一条命,哪怕鲜血淋漓,也会一步步走向她,顽强又坚毅。
唯独这一次,他没有回来。
死寂的空气里,游忆的终端突兀震动,那是那枚蓝钻定位器发出的信号。
女人瞬间抬步,来到感应式显示的位置。
然后蹲下身,在沾染血色的泥土下,翻出那枚小小的蓝钻。
游忆握着那枚蓝钻,拳头缓缓攥紧。
“殿下。”诺雅走过来,虽然不忍心,可她还是要开口,“您、”
“继续找。”游忆打断诺雅没说完的话。
诺雅叹息一声,下令继续寻找。
陆陆续续的,众人找到了男人的终端和联络器,只是看见那个上面被血色糊满,明显被暴力撕咬过终端表带时,纷纷不忍的别开眼。
很明显,时亭瞳曾遭受过星兽的撕咬啃食。
就连诺雅也面露不忍,梁渺更是抹了把眼泪,忍住没发出哭声。
没有一个人敢把东西送到游忆身前。
第54章 第54章他要去找他的妻子
终端最终还是被送到游忆手上。
女人垂眸,看着这个她曾经亲自买给时亭瞳的终端,如今机体碎裂出蛛纹,泥土与血污沾在她掌心,无言诉说着当时的惨烈。
游忆还记得她刚把终端给男人时,对方惊讶中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时亭瞳对于物价贵的东西总有种不配得感,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一直很珍惜这个终端。
诺雅走过来,虽然很不想说节哀两字,可战场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时亭瞳最后的遗物了。
“殿下。”诺雅轻声开口,“还要继续找吗?”
她说的找,是指找时亭瞳的其他遗物,譬如衣角碎片什么的。
“继续。”游忆压下思绪,紧紧攥着终端,碎裂机体将她掌心割出细小伤口,女人浑然不觉,她喉间滚动,嗓音死死压抑着,“传令下去,所有星系开启风暴流检测机制。”
诺雅领命离去。
风暴流无法追踪,它一旦撤离星系,可能会融合其他风暴流带来一场更大的灾难,也有可能分裂成数个小风暴流,最终消失在星际里。
时亭瞳脖颈上还有帝国监狱出品的抑制环,它不会被轻易破坏腐蚀,只要出现在星系范围内,便会被感应到。
游忆的意思很简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时亭瞳真被星兽吞噬,她也要找到男人的骨头。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亭瞳的使用过的一把短刃与武器袋也被找到。刀刃被折断过,余下的部分也弯曲,刀把几乎被血染成暗红色。
这把刀与终端都被检测过,上面的血迹70%来自时亭瞳。
第一队的队员陆续醒来,在听闻噩耗后,纷纷愣在原地,还有情绪激动的当场又昏厥过去,就连一向对时亭瞳冷嘲热讽的冯信都闭上嘴。
基地的氛围压抑而沉闷,谁也没想到时亭瞳会出事。
他一直都很强,一向是团队里所有人的主心骨,明明是beta,在关键时刻却比alpha还可靠。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间出事了呢。
明明只要再过几天,殿下回到中央星恢复身份,他就苦尽甘来了啊。
所有人都不敢去看游忆的神情,伴侣生死未明,最难受的应该是殿下才对。
可是游忆的情绪依旧如初,冷静到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
人在遭遇巨大冲击时,第一反应会因不愿相信而下意识逃避真相,但这种情绪迟早会反噬,带来更痛苦的情绪。
在处理完K08的事后,游忆独身一人去往附近有风暴流登陆的星系。
顾崇舟赶到时,游忆正抽刀剖开一只星兽的腹部,鲜血内脏
流了满地,她犹如刽子手一般,锋利长刀不断斩杀、翻开腹部寻找着什么。
“小忆!”顾崇舟立刻拦住游忆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游忆缓缓抬头,她眼眶被溅上血液,一只黑瞳被血色晕染,配上女人冰冷的神情,看起来格外骇人。
“父亲。”游忆唤。
顾崇舟眼底的心疼几乎流出来,他攥住游忆的手,试图阻止她的举动,“小忆、小忆,我知道你难过,但这么做没用,你先跟我回中央星,我会派人驻守各个星系,帮你找他。”
听着顾崇舟一长串的话,游忆沉默良久,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黑眸闪烁着什么,嗓音因疲惫而有些哑。
“他失踪时,身上还有一瓶药矿髓。”
顾崇舟一下子怔住。
游忆继续说:“如果他把东西喝了,还有一点活下来的可能,可如果东西落到星兽嘴里。”
顾崇舟读懂游忆的未尽之言,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药矿髓能保人命不假,可它还有一个不为外界知晓的秘密。如果是alpha或者Omega喝下去,精神等级可能会越级提升,突破身体极限。
这不是什么好事,承受者很可能熬不住痛苦而死亡。
要是药矿髓真被星兽吞掉,皮糙肉厚的星兽自然能承受痛苦,很可能是孕育出一只S+级别的怪物星兽。
一旦登陆星系,那将带来一场空前的危难。
顾崇舟唤来自己的亲信,传令在所有风暴流可能登陆的星系派出特战队,一旦发现高阶星兽,立刻警报。
可即便如此,顾崇舟也没打算让游忆留在K08。
他能看得出,自己女儿极力压制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游忆之所以还能平静和他说话,甚至提出药矿髓的事转移注意力,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她还清醒着,甚至能顾全大局。
可是游忆是他生的,更是他一手养大的,顾崇舟知道,游忆的情况已经很危险。
游忆现在的状态和她当年面对星星的死亡时很像。
陪了女儿七年的星星,却因为中央星几个孩子的施暴,死于一场恶意投毒。
他们的恶意最初是针对游忆,但因为打不过游忆,所以才把恶意投到她养的那只大狗身上。
性格冷傲孤僻的女孩,不在乎学校的任何人事物,只在乎她那条大狗。
所以在某天的傍晚,他们让人把游忆骗走,单独留下大狗,大型军犬凶悍且聪明,他们只能上了麻药。
等游忆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瘫在地上,唇角流出血丝的星星,临死之前,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还望向她。
游忆从小性格冷淡,自记事起便很少哭,星星死亡那天,是顾崇舟记忆里游忆哭的最久的一次。
彼时才十三岁的女孩抱着大狗的尸体,眼泪顺着下颚汇聚,哭的无声而隐忍。
顾崇舟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陪她一起将星星埋葬,他答应她,一定会让那几个孩子付出代价。
中央星的权贵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崇舟直接带着枪登门。
那几位家主似乎早有预料,笑盈盈聚在一起,把被受过家法的孩子拎出来,说只是孩子间的胡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那时候顾崇舟才被任命元帅,中央星的人尊敬他,却不忌惮他。
顾崇舟既然答应了游忆,便不可能轻易放过人,掺了投毒,完全可以定义为恶性事件。
案件审理需要时间,谁也没想到,十三岁的游忆会偷了顾崇舟的枪与刀,独身翻出院子。
四个施暴者,手筋脚筋全被挑断。等顾崇舟他们寻到人时,便看见那四个孩子像蛆虫一样在地上挣扎爬行,玻璃瓷砖糊满鲜血,有胆小的已经吓到失禁,哭着磕头求游忆绕他一命。
游忆就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把染血的刀,看着地上的四个人,和看死人没有区别。
那是顾崇舟第一次知道,向来听话的女儿,骨子里的冷血和残忍。但凡他来晚一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崇舟心底一阵后怕,不是怕别的,他是怕别人先他一步找到游忆,伤害他的女儿。
因为这件事,顾崇舟狠狠教育过游忆,就算星星死了,帝国的法律会处置他们,她不该私下来寻人报仇,更不敢折磨人。
他至今还记得,十三岁的游忆用那双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黑瞳看着他,说出和她母亲年轻时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死就死了,大不了杀了我。”
事情传到女皇耳中,在之后的几年里,那四个家族逐渐没落,至于那四个施暴者,更是不知所踪。
在事发之后,顾崇舟便把游忆带去战场,见过太多生死无常,女孩的性格终于一点点被掰正。虽然仍旧冷漠,但至少不再漠视人命。
游忆长大后,他由衷希望女儿遇见一个能走进她心里的Omega,慢慢教会她什么是爱,这是他身为父亲唯一的心愿。
这么多年,游忆身边的Omega来来往往,他没想到最终停在她身边的,是个beta。
beta也好,只要小忆喜欢就好。
顾崇舟调查过时亭瞳,知道他是个踏实上进又可怜的孩子,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可是现在,她喜欢的那个beta也没了。
顾崇舟看向游忆耳上的阻隔器,“小忆,你易感期要到了,听我的好不好,你先回中央星去找方乐,至少先度过这次易感期再来找他。”
长久没释放的信息素、过激的情绪、即将来临的易感期。
加在一起,会令游忆陷入alpha最危险的狂躁期。
像小时候一样,顾崇舟抬手一点点擦掉女儿脸上的血,语气亦藏着悲伤:“单凭你一个人不可能找到他,我已经下令,如果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小忆。”顾崇舟轻轻抱住女儿,“你要相信时亭瞳,他会没事的。”
一针镇定剂下去,游忆再睁眼时,已经在回中央星的星舰上。
洛彦和方乐来接她时,两人看着她的神情,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医疗室里,方乐看着屏幕里快突破阈值的数据,心中一惊,“你知不知道你前两天的状态有多危险!”
游忆盯着屏幕,依旧没什么表情。
方乐知道游忆可能压根不在意,可是作为好友与医生,她不能看游忆这么下去。
她让祝安等人离开,语重心长道:“你清醒点,你舍得让他心疼你?”
游忆终于有了反应,可她说的是:“他存活的概率很低。”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时亭瞳有可能还活着,但他肯定受了伤,说不定还挺重。等找到他以后,你舍得让他一边养伤一边还要心疼照顾你吗。”
很幼稚的劝词,可游忆脑中真的想到那个场景。
看着好友的神情,方乐心底叹了口气,“你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吧。”
游忆被强制在中央星修养几天,可就在她出发前夕,终端忽而收到一条信息。
【游忆姐姐,我是小月,我这两天都没联系上我哥,我想问问姐姐你和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是不是还很忙呀?】
因为第一次给她发简讯,语气小心翼翼的。
游忆这才想起来,时弦月放了寒假,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问:【还在学校住吗?】
【没有,我来疗养院陪我妈妈啦,医生姐姐给我安排了一间陪护病房,环境超级好,姐姐你和我哥要是很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俩啦。】
游忆默了半晌:【最近有点忙。】
见她语气冷漠,小姑娘果然没再回她。
在未知时亭瞳死活的情况下,她暂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时弦月。
除了赵妍,时弦月就剩时亭瞳一个亲人了。
游忆回到K08附近的荒星寻人,没人开口劝,第五军团都在拼命寻找属于时亭瞳存活的痕迹。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心里都有数。
如果时亭瞳真的活着,他不可能不联系当地的军团。
直到三个月后,游忆终端忽而闪烁提醒。
抑制环的信号出现在某个临近荒星的地下黑市。
当地军方火速将黑市包围,将摊贩押走,那老板是个上了岁数的,被抓走时腿肚子都发软,不明白他犯了什么事。
这条黑市存在很多年了,和军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有过分的违法交易,军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被带进房间,只见主位之上坐着一个女人,双腿交叠,手中把玩着一个黑皮抑制环,姿态矜贵而冷漠。
摊贩一眼就认出,这个抑制环是他摊位上的。
见他进来,女人缓缓开口:“这个东西,从哪来的?”
摊贩脑袋里飞速转着:“大人,倒卖抑制环不违法吧?我这都是正经渠道来的,没偷也没抢。”
女人看向他,耐着性子重复:“你只要如实说东西从来哪的,就可以走了。”
“大人,我这都是小本生意,我绝对没有、”
直到枪抵在脑门上时,油嘴滑舌的摊贩立刻止住话语,抬起双手:“别别别!东西是从垃圾星的莱尼手里收来的,我们的东西几乎都是从她手里收来的。”
摊贩被带走,后知后觉的腿软心慌。
屋里那女人的气场可真恐怖。
比莱尼那种占山为王的星盗都恐怖。
屋内,游忆从后门离开,启程前往摊贩所说的垃圾星。
顾名思义,垃圾星是一座无人活动的荒星,因为有海洋存在,被当做星际存放垃圾的星系。
但是只要运气好,垃圾星总能翻到出卖的上价钱的宝物。
莱尼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女人,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可手却拎着二百斤的重锤。
她掌管垃圾星多年,带着几个小弟流窜于各个荒星之间售卖物品,没曾想到有天会被人主动找上门,询问一个抑制环的来路。
“你说这个抑制环啊。”莱尼笑呵呵道,“是在一只星兽的肚子里翻到的。”
游忆指尖一僵,莱尼仍继续说,“你知道吧,风暴流有时候会带来一些星兽,它们适应不了垃圾星的气候,没多久就死了,我们就会把它们的肚子剖开,看看有没有好货。”
游忆攥住抑制环,继续问:“除了抑制环,它肚子里还有什么。”
莱尼笑了,“那可多了,骨头渣子内脏垃圾,什么都有,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游忆并没有亮出身份,可莱尼活了大半辈子的本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女alpha她惹不起。
游忆随着莱尼去了垃圾星,远方灰蒙蒙的天际与海平面相连,除了海岸线旁堆成山的垃圾外,还有一堆堆白骨。
皑皑白骨垒成山高,根本分不清是人的骨骼还是星兽的骨骼,并且随着浪潮涌动,白骨逐渐飘向海里。
看着这一幕,梁渺暗暗心惊。
这三个月里,抑制环曾是游忆最后的希望。
只要信号出现,时亭瞳总有活着的可能。
可是如今,这种希望被彻底打碎。
现实清楚告诉她,时亭瞳早已死亡。
如果十三岁那年她没留星星一个在原地等她;如果三个月她前没让时亭瞳出任务。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唯二两个想留住的,都离开了她。
游忆站在海岸线前,海风吹散女人的鬓角发丝,她手中紧紧握着抑制环,那双漆黑眼瞳望着海面,眸底万般情绪涌起,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人总要接受现实。
梁渺站着游忆身旁,说出那句这三月无数人想说,无数人又不敢说的话。
“殿下,节哀。”
*
三个月前。
疼。
这是时亭瞳尚未清醒时的第一反应。
钻心疼痛不断蔓延,越来越清晰,疼到男人睫毛颤抖,随后猛地睁大眼,死后余生般大口喘息着。
然而下一秒,他发现疼痛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东西在往他伤口里钻。
巴掌长的海蛇兽扭动着肉红的身躯试图钻进他手腕的伤口里,并且已经成功进去一个头。
时亭瞳下意识抓住寄生海蛇兽,忍痛将它从伤口出扯出来,在缓了几秒后,咬牙撑起身子。
随后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他站在海岸线上,身下是柔软湿润的金黄沙滩,身前的海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垃圾,散发着恶臭的气息。
再回头,身后亦是和山一样高的垃圾堆。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被海水打湿黏在身上,连鞋都没有,并且身上几个严重的伤口正在不断渗出血迹。
时亭瞳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记得,可依旧遵照身体的本能,一瘸一拐的翻出一把匕首,割断衣摆包扎伤口。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左手腕上的伤口几乎见骨,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太疼的感受。
直到他将手腕、腰腹、大腿等伤口包扎完,晕迷前的记忆才断断续续恢复。
时亭瞳在被卷入风暴流的瞬间,无数星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没有任何反击与准备的时间,男人的左手便被星兽咬住。
星兽被爆头,可下一秒,更多星兽因为新鲜的血腥味而冲上来。
温热的血不断溅到面上,男人手腕酸痛到几乎握不住刀,可耳畔除了风声,便是令人胆颤的星兽呼吸声。
时亭瞳体力不断消耗,身上大小伤口无数,咬牙凭着意志抵抗。
终端早已丢失,联络器一点信号也没有,队友也不在身旁。
他很快意识到,在风暴流里,他没有一点胜算。
在意识到这点时,手中动作慢下一瞬,星兽锋利的利爪袭来,他堪堪躲开这道致命袭击。
可是脖颈一紧,有什么东西被从脖子上扯走。
是药矿髓!
时亭瞳瞪大双眼,身体比意识率先做出反应。
大腿被咬伤,他强忍着痛意,动作迅速而矫健,硬生生将项链抢回来。
奈何在他握紧之前,毫无防备的,星兽锋利的爪子敲碎玻璃,一小汪温热液体散在掌心,极为浓郁的草药味瞬间散开。
药矿髓被打碎了。
事情转折就发生在此刻,谁也没想到,在嗅到药矿髓的味道后,星兽如同被定身一般,全部僵住身躯,呲牙后退。
包括那个即将穿透时亭瞳掌心的利爪,在触碰到药矿髓的前一瞬,竟然烫爪一般收了回去。
时亭瞳尚未反应过来,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在意识到星兽畏惧的是药矿髓时,他眼底闪过不可思议的光。
虽然药矿髓毁了,但他回去后会如实和长官汇报,长官如何罚他他也认了。
他得活着。
活到风暴流结束。
时亭瞳捧着药矿髓,一点点试探着后退,如同有个隐形的保护罩般,星兽随着他的动作而后退,却不肯走远。
时亭瞳本以为他可以靠药矿髓寻到风暴流的出口,直到他发现,药矿髓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挥发。
星兽似乎也感应到,一步步再次包围他,它们仍不愿放弃到嘴的美味。
凭着药矿髓撑到离开星兽潮完全不可能,顷刻之间,时亭瞳做出决定。
他单手握着刀,仰头将掌心剩余不到一半的药矿髓喝下。用嘴含住总比白白挥发要强,就是再吐出来时有点恶心。
没等到时亭瞳握紧刀把,舌尖卷起药液的瞬间,他便不省人事。
再睁眼,便是现在。
想着脑袋里的记忆,时亭瞳眸底透出茫然。
药矿髓是什么?
他为什么在风暴流里?
还有……长官又是谁?
时亭瞳坐在沙滩上,耳畔浪潮声不断涌起。他知道自己遗忘了很多重要的事,心脏会一抽一抽的疼,可脑中就像覆了层膜,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直到入夜,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迫使他起来觅食。
垃圾星不缺食物,翻翻总能找到一些
临期或过期的的便当和水,包装虽然脏了点,里面的食物都是能吃的。
时亭瞳填饱肚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开始翻找伤药。虽然伤口奇异的不是很疼,但理智告诉他,如果不好好处理,他的手会废掉。
男人断断续续找了一周,找到防身的刀,找到伤药。
在杀掉不知道第多少个来偷袭他的小型星兽后,时亭瞳在垃圾星给自己搭了一个小窝,开始养伤。
他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翻到足够的食物后,就坐在海岸线旁,看着手里半个巴掌大的照片。
这是他从自己上衣口袋里翻到的,似乎很重要,特意被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
照片上有一女一男、一只狗。
可惜照片被海水浸泡过,塑封口处进了水,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他直觉照片上的男人是自己,于是他只盯着照片上的女人看,强迫自己去想。
这张照片对他一定很重要,照片上的女人对他一定也很重要。
奇怪的是,每次看着照片,他的小腹都会传来一股胀痛,又隐隐带着热意,就好像有什么新生的器官在体内快速生长。
直到伤势痊愈后,男人迟钝的脑子终于想起来。
照片上是他的妻子。
他要去找他的妻子!
第55章 第55章立刻把他绑回来
那天过后,时亭瞳开始寻找离开的方法。
垃圾星很大,他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才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以一个中年女人为首,身边几个小弟不断将东西运送到一艘改装星舰上。
他埋伏了一段时间,摸清那伙人的行踪轨迹。她们大概十天来一次,每次手里都拿着金属探测仪,搜罗一些值钱的贵金属或者其他的小型仪器,只要有点用处,通通都会被装走。
在那伙人第三次来到垃圾星时,时亭瞳主动找上门。
两个小弟拿枪指着他的头,心底暗暗惊愕,他们连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靠近的都不知道。
时亭瞳主动放下刀,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他看向这伙人中的老大,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有人问。
“我知道哪有金属原料,我帮你们找,但作为酬劳,我要你们带我离开这里。”
这番话终于引起莱尼的注意,她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穿着一身不算合身的衣服,看起来在垃圾星流浪了很久,虽然摆出一副无害的姿势,可身体肌肉却本能紧绷,时刻防御着,气场强大而冷肃。
“alpha?”莱尼盯着他脖颈的抑制环。
时亭瞳下意识点了头,心底却一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连自己的第二性和姓名都想不起来。在没人询问前,他从未试图想过这个问题。
为了显示诚意,时亭瞳将她们带到自己搭建的临时住处,那里存放着很多他捡来的联络器。
他曾经试图联系外界,奈何没有工具让他修理这些坏掉的联络器。
看着那些金属,女人身旁的手下大喜过望,跑到莱尼身旁道:“妈妈,我们发了!”
莱尼盘算过后,同意了这门交易。
星舰被装的满满当当,只勉强腾出一个多余的座位。
没人询问时亭瞳的名字和来历,甚至没人和他说话。
垃圾星经常有偷渡者、逃犯、星盗登陆,他们各有前科和不愿提起的往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说不定会惹上杀身之祸。
过载的星舰要躲避星海的巡查,在航道里漂浮的第六天,终于着陆,降落在一座充斥着外来者的口岸星系。
莱尼是个讲诚信的星盗,既然答应带时亭瞳离开,便不会食言。在经过口岸前,她让时亭瞳把抑制环摘下来。
男人神情一变,下意识想拒绝。
“来自监狱的逃犯。”
莱尼看向时亭瞳,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他脖颈上的项圈出自帝国监狱。
“这上面有你的生物信息,如果不想直接被警察逮去蹲监狱,你最好把它给我。”
提到监狱二字,时亭瞳唇角抿紧,脑中一闪而过许多片段。
关于监狱、关于狱警、关于那些殴打、最后一幕是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模样。
他不记得自己在求谁,只记得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段时间,时亭瞳断断续续想起很多片段,但都看不清人脸,也分不清时间。
他脑中的记忆就像被打乱一样,失序而混乱。
时亭瞳沉默良久,抬起手。
摘掉抑制环的瞬间,他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抑制环一起被摘取。
可想起照片上的女人,他硬生生压下这种感觉。他几乎确认自己就是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他不能再进一次监狱,他要去找他的妻子。
时亭瞳每次滚动喉结时,都会碾过抑制环边缘,带来一种被桎梏的感觉。
如今抑制环被摘下,桎梏感消失,可他并没有感到自由,反而感觉自己被抛弃。
好像把抑制环交出去,他就彻底不属于那个人了。
恍惚与难过瞬间溢满心腔,时亭瞳强忍着情绪,竭力在这伙星盗前保持平静。
莱尼掂量着手里的抑制环,用光脑锁破坏了抑制环的信号,随后交给身旁的小弟,“找个熟悉的出手,这东西值个好价钱。”
“好的妈妈。”小弟将抑制环收起来。
在口岸星,只要有钱就能搞到身份,时亭瞳拿到一张新的ID卡,顺利通过安检,进入这座混乱无序的城池。
此刻距离他从垃圾星上醒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随后,他面临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他没有记忆、没有钱、用着一张假ID,根本不知道往哪走。
莱尼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在地下娱乐场所白天当安保,晚上当打手。
时亭瞳觉得自己似乎做过这种活儿,他很熟悉这种上班的感受。
在假期时,他来到星舰大厅内,看着那班去往中央星的星舰。
航行时间:13天
票价:6.8w星币
时亭瞳低头看向自己兜里微薄的工资,转身从星舰大厅离开。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攒钱回到中央星。他所有想知道的都在中央星。
可是中央星的安检机制极为严密,里里外外要经过五轮,他不可能混进去。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时亭瞳小腹的刺痛感逐渐减弱,变成了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就是偶尔还会腰疼。
直到某一天,毫无征兆的,时亭瞳突然开始发烧。他的体温不正常的飙升,吃了退烧药也无济于事,他只好请了病假,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躺了好几天。
意识昏昏沉沉间,他的后颈开始肿痛,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啃食一样,疼的揪心。
他疼的发抖,只好捂着后颈将脸埋在枕头里,身体不断冒着冷汗。
神奇的是,在疼痛消失后,他的记忆逐渐恢复。
他想起来自己美满幸福的家庭,想起来年幼的妹妹,又想起来那场天灾人祸。死亡的父亲、失去意识的母亲、耳畔传来哭声,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人。
时亭瞳开始做梦,他看着自己乘坐星舰去往中央星,身旁景物不断置换,梦里的他不断在长大。
然后,记忆变成断断续续碎片,他烧的更厉害。
画面不断转换,他梦见一个女人压在
他身上,一下又一下,他主动亲上去,换来更过分的对待。后颈被咬穿,女人强势且不容抗拒。
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绯色,紧闭的眼角沾着泪痕,他唇瓣轻启,随着梦里一起断断续续地唤。
“长官……”
时亭瞳醒来,刚坐起身,脸色瞬间僵硬。
他缓慢掀开被子,脸色霎时烧起来。不仅前面透了,就连后面都洇湿一点。
浴室里,时亭瞳洗去身上不可言说的黏腻,想起那个过分的春梦,男人喉结滚动,撩开自己的发尾,缓缓转过头。
他后颈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他能断定,刚才不是虚拟的梦,是真切发生过的现实。
是和他的妻子。
时亭瞳再回去上班时,莱尼的一个手下来找他,神神秘秘的把他带到角落,一脸严肃地问。
“你到底得罪过谁。”
就在时亭瞳欲开口时,那人又打断道:“别告诉我名字,我来找你是因为前几天有人来找过你。”
时亭瞳心脏漏跳一拍,“有人找我?”
“何止,她们直接封锁了黑市,绑了老李头,看起来大有来头。”那人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是妈妈帮了你,伪造了你的死亡,才没让她们生疑。”
“是谁?”他屏住呼吸,下意识追问,“是不是一个女人。”
“那我不知道了,你也别多打听。”
说完,那人朝他摊开手。
时亭瞳知道这里的规矩,从兜里抽了两张星币递给对方,那人看了眼金额,嗤笑了声,没将手收回去。
最终,那人把时亭瞳兜里的钱拿走三分之二,朝指尖吐了口水数过数后,才满意地收到兜里,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
“你赶紧走吧,要不妈妈也保不了你。”
像被特意交代过,时亭瞳当天晚上就被辞退,宿舍里的铺盖也被打包扔出来。
第二天,时亭瞳拎着包裹挤在拥挤的人群里,刻意伪装过的脸低垂着,在刷身份ID时,守卫死死盯着他,直到几张星币偷偷塞过去,他才顺利通过闸机。
就这样,时亭瞳登上去往下一个混乱星系的小星舰。
和口岸星系不同,这个星系虽然混乱,但至少存在秩序,甚至还有商场。
他很快找到新工作,记忆也顺着时间顺序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自己叫时亭瞳,只是个普通的beta,想起他十四岁进入黑街,十六岁进入军部。
每一天醒来,都会想起新的内容。
那天下班后,场里没什么人,挂在中央的大屏幕上放着最近很火的影视剧。
时亭瞳对影视剧没兴趣,可就在他路过时,剧集播到尾声,大屏忽而闪出一张新闻照片。
他无意瞥过一眼,只一眼,男人瞬间僵在原地,心尖如遭雷劈。
电视剧很快切到下一集,时亭瞳却猛地夺过遥控器,同事被他突然的举动搞懵,愣了愣才骂。
“有毛病啊,我看的好好的,你要干什么。”
时亭瞳已经把图片翻出来。
图上的女人只有一张侧颜照,她穿着简约华贵的礼服,面上神情冷淡,目光看向远方,微蹙的眉似有不耐。
时亭瞳仰头望着屏幕,心脏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浓郁而陌生的情绪极速灌满五脏六腑,激荡翻涌。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时亭瞳极力克制颤抖的语调,问身旁的人:“她是谁?”
那人更莫名其妙:“洛蓝殿下啊。”
“洛蓝……殿下?”时亭瞳舌尖滚动,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可是他的身体反应告诉他,他绝对认识这位洛蓝殿下。
“前段时间刚归来的皇太女殿下你都不知道?”那人嫌弃地看了时亭瞳一眼,“哪来的乡巴佬,滚滚滚,别打扰我看剧。”
时亭瞳被推了一下,屏幕也闪回八点档的爱情剧,他抬步离开,脑中却因那句‘皇太女殿下’而震撼。
时亭瞳回到宿舍,镜子里的男人穿着从地摊买来的衣服,因为舍不得花钱而自己剪的头发参差不齐,甚至有些好笑。
反正怎么看都不可能和那位尊贵而遥远的殿下扯上关系。
男人坐在床上,再次拿出那张照片,温柔目光一点点勾勒着妻子的轮廓,试图想起一点一滴。
那天夜里,时亭瞳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被铐在浴室,背部贴着冰冷的瓷砖,女人细密的吻不断落下,腿也被抬起一条……梦里的缠绵幸福而甜蜜,只是当埋在他胸口的女人抬头时,容颜竟然与白天照片上的殿下相重叠。
一个目光中带着笑意,一个冷漠而不耐。
两种视线不断重叠,场景不断拉远,变成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两张金属结婚证,女人黑瞳注视他,语气冰冷。
“等你症状恢复,我们就离婚。”
男人猛地睁眼,胸腔剧烈跳动。
醒来后时亭瞳立刻辞职,他买不起直通中央星的星舰,就一趟趟的转星舰,为了少花点钱,挤着最拥堵的三等舱。
一路上,他的记忆逐渐复苏。
终于,在某个挤在舰舱的夜晚,记忆彻底恢复。
就像覆在脑中的膜消失,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画面一幕幕闪过,最终停在他喝下药矿髓的瞬间。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当初露骨的伤口,如今只有一个极淡的伤疤。
距离他从风暴流失踪,足足过去七个月了。
长官还记得他,甚至四个月前曾来过垃圾星找他。
只是阴差阳错,让长官误以为他死了。
时亭瞳看向窗外漆黑夜幕,心中思绪万千。表面看着平静,可当他松开手时,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抠破出血。
走下星舰后,时亭瞳第一时间冲进智能店购买终端。
按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时,男人的指尖都在发抖,就当他按下联络键前,弹窗的娱乐新闻一闪而过。
看清标题的瞬间,时亭瞳颤抖的指尖僵住。
【娱乐第一线:皇太女殿下新欢首曝光——超甜宠溺,当街撒糖!】
周遭一切都听不见,时亭瞳直直盯着屏幕,呼吸静止,点开新闻。
那是一个高挑漂亮的男人,即便照片模糊,也不难看出他优越的长相与身材。
一共三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两人一同从餐厅走出,男人脸上呈着笑意,游忆偏头看向他,似在认真听他说话。
第二张照片。车辆前,游忆揽着男人的后腰,姿态极为亲昵。
心尖似有小针一下下戳着,时亭瞳在这个页面停留良久,终于鼓起勇气,翻到最后一张照片。
后车座上,半开的窗户,游忆俯身将男人压在座椅上,从拍照的角度,只能理解两人暧昧交叠的身影。
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短短三张照片,他足足看了半个小时。
时亭瞳一直都知道,长官身边始终不缺优秀的Omega,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也会是一个Omega。
可是当这一幕真的摆在眼前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难以接受。
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握住,疼到令人喘不上气,每次呼吸都像有小刀在刮。直到三张照片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泪水落在终端上,时亭瞳才回过神。
他抬手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咬牙忍住一切情绪,强迫自己冷静地删掉那串终端号码。
在长官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长官已经恢复皇太女殿下的身份,在她和新欢交往的时候,被世俗眼中早已死亡的前任忽然打扰,肯定觉得糟心。
他没那么不识趣。
也没那么有勇气。
*
中央星。
车内。
游忆靠着座椅阖眸休息,直到车子缓缓停下,耳畔男人的声音响起。
“殿下,谢谢您送我回来。”
游忆终于睁眼,她转过头,冷漠的语调听不出一丝起伏,“你想要的图片抓拍到了?”
宣盛丝毫不意外,深蓝的眼瞳笑盈盈弯起,“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您。”
今夜傍晚,游忆和宣盛从饭店出来,走得好好的男人忽而被什么绊住,眼见就要往她身上跌去,游忆只好伸手把人拎起来。
上了车后,宣盛又忽而偏头凑来,说自己脸上好像有虫子,想让她帮忙看看。
“殿下。”宣盛贴过去,指尖钻进游忆的掌心,猫儿一样轻挠着,“我错了,要不殿下罚我解解气?好不好嘛?”
尾音带着勾人的余韵,Omega若有若无的香味散在车内。
见殿下没拒绝,宣盛大着胆子牵起女人的手,往自己腰身上贴。
游忆安静看着男人的举动,耳上的阻隔器因为S级Om
ega的信息素而闪烁,可眸底却无半点欲色。
指尖触上Omega的衣摆,在探进之前,游忆抽回手,“收收味,我不喜欢太熏人的。”
宣盛愣住,随后粲然一笑:“哪有Omega没味道的,殿下太强人所难了。”
随后,他猛地意识到那个没味道的是谁。
宣盛笑容僵住,又很快恢复。
游忆没再开口,宣盛也识趣的没再说话,今天殿下愿意和他出来吃饭他已经心满意足,不旺他托洛彦邀请了那么多次。
下车前,宣盛看着游忆耳上闪烁的蓝光,“如果殿下需要,我随时乐意效劳。”
“我很喜欢殿下您的味道。”他暗示道。
听见这句,游忆这才抬起眼皮,视线落在宣盛那双和那个男人颜色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蓝色双瞳上。
几秒后,才移开。
夜色里,车辆缓缓启动。
驾驶位的梁渺全程目睹后车座发生的事,可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更不敢多问。
就在四个月前,确认时亭瞳死亡的那天起,中央星无数双Omega的视线重新落在游忆身上。
那个beta死了。
他们终于有机会接近殿下了。
宣盛是其中胆子最大的,仗着和洛彦殿下的私交,成功加到游忆的联络方式。
今天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
梁渺跟在游忆身边也有一年多,慢慢也熟悉了游忆的脾气性格。
他看得出来,殿下她仍放不下时哥。有段时间里在办公室,殿下会在某个物品上停驻视线,随后陷入沉默。
故人旧物总伤人心。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永远怀念过去。
在顾崇舟的有意干预下,游忆身旁和时亭瞳有关的物件被一件件撤走,直到消失的干干净净。
游忆感受到,却没出声问过。
女皇和顾崇舟有意让游忆换个住址,她没答应,仍旧住在那栋别墅里。
梁渺有次去庄园,看见那间上锁的客卧时,心情复杂而悲伤。
他既希望殿下能早日走出来,又为亡故的时哥感到难过。
中央星那些Omega处心积虑靠近殿下,漂亮的脸蛋下藏着精明算计,一个个都想趁虚而入。
没一个比的上时哥。
时哥虽然是beta,可梁渺觉得,他和殿下站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
车子停在庄园,梁渺下车走向自己的小车时,终端忽而收到一段好友发来的视频。
【你看这个男的,像不像殿下曾经那位?】
视频里,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大街上,手里拿着终端,表情似在忍耐什么,又似乎要哭了。
视频是隔着马路偷拍的,车辆川流不息,男人清晰的身影出现只有一两秒。
梁渺起初有点生气,还想让好友别拿这事开玩笑,一点都不尊重逝者。
直到他看完视频,脑中像被敲了一闷棍。
像到简直就是时哥本人。
或许就是时哥本人!
梁渺心跳不断加速,他时亭瞳认识有几年,不至于认不出人,况且他和殿下当初谁都没亲眼看见时哥的尸体。
万一……万一呢!
梁渺快速打字:【你在哪看见的这个人???】
【下午执勤时候看见的,站马路边哭了半天。】
梁渺反反复复把视频看了几十遍,愈发认定心中的猜想,他一时也忘了礼仪,直接跑去别墅门口敲门,大声喊着:“殿下!”
几分钟后,门被缓缓打开。
“说。”游忆蹙起眉,语调不耐。
梁渺捧着终端,眸中闪烁着激动的喜色,“有时哥的消息了!”
因为这一声‘时哥’,游忆扶着门框的手一紧,目光冷冷盯着梁渺。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时亭瞳了。
“什么消息?”她问。
“您看这个,您看这个就知道了。”梁渺手忙脚乱的把视频播放出来,“是我朋友在K2星系执勤时看见的。”
不用多言,游忆凝滞的表情印证梁渺的猜想。
视频里,就是时亭瞳本人。
他不仅没死,并且还活的好好的。
不到半小时,时亭瞳购买终端的完整监控被传到游忆的终端里。
监控视角高,看不清男人的具体长相,但能清晰听见声音。
那道熟悉的音色响起时,屋内的气压瞬间低了几个度,梁渺低下头,因为alpha愈发带有压迫感的气场而坐立不安。
他顶着莫大的压力,陪殿下将只有三分钟的监控视频反复看了几遍。
时亭瞳似乎很着急,他全程也只说了三句话。
“终端有吗?”
“要个最便宜的就行。”
在老板说没有现货,需要去库房取时,时亭瞳的声音更急。
“麻烦快点,我着急用。”
监控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现在是晚上九点。
时亭瞳着急使用终端,却整整五个半小时没有联系她。
应该说,整整七个月里,他都没有联系过她。
游忆甚至特意打开终端的垃圾讯息拦截站,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一条讯息。
“殿下、”梁渺强忍着压力开口,“要派人去找时哥吗?”
女人死死攥着终端,周围空气几乎凝结成冰,如墨的眼眸里似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她下令道:“立刻,绑回来。”
第56章 第56章婚姻契约自动解除
从游忆下令,到时亭瞳被抓捕,全程不超两个小时。
K2星的监控设施还算完善,从收到皇太女殿下的口谕起,巡查队立刻出动,调出所有街道监控。
时亭瞳似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并没刻意躲开摄像。
画面显示,男人买完终端后在路边站了很久很久,然后逆着人群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偶尔停下脚步,低头看两眼终端,又抬头看天发呆。
总之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直到落日后,时亭瞳才进入一家便利店,他似乎身上很拮据,出来时手上只拎了一袋半价的折扣面包和饮用水。
K2星正是夏季,夜雨总来的猝不及防,被淋成落汤鸡前,时亭瞳入住了一家不需要验证ID的街边小旅馆。
价格廉价便宜,同样的,环境也很差。
楼外悬挂着各色霓虹灯牌,走廊里充斥着烟味与霉味,地上偶尔掉落几张写着暧昧字眼的卡片,男人行尸走肉般路过一扇扇木门,停在最后一间门口。
钥匙扭动门锁,开门后一股潮湿伴着热气扑面而来,时亭瞳和感受不到一样,他走进屋子,坐在那张斑驳木椅上。
特价房没有窗户,嘈杂夜雨隔着老旧的墙传来,沉闷不已。没一会儿走廊里便响起摔门声和男男女女的吵闹声,似有人捉奸,尖锐地质问不断响起。
而时亭瞳始终坐着,泛红的眼眶隐在昏黄灯光下。
良久,男人才再度打开终端。
他甚至没勇气再看一遍新闻。
皇太女殿下的新欢。
想到这几个字,他心间便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胃里翻腾,想吐又吐不出,只能生生咽下,任凭这股苦涩化作一根刺埋在心底。
时亭瞳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令自己恢复平静后,他在终端上按出一串新号码。
是时弦月的终端号码。
男人指尖轻按:【小月,是哥哥。】
时亭瞳在这个世上的亲人,除了母亲赵妍外,只剩时弦月一人。
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涌在心头,他一时竟不敢把信息发出去,半晌后才按下发送。
七个月了,他在世人眼里死亡整整七个月了。
小月才十四岁啊,得知他的死讯时该有多难过呢。时亭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他在十四岁那年同样体验过失去至亲的痛苦。
那种痛苦,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遍。
那长官呢。
长官会难过吗?
应该会吧,长官亲口说过喜欢他的,喜欢过的人去世,多多少少都会难过吧。
时亭瞳忽而顿住,想起长官会因他的死亡而难受,他的第一反应是心疼。
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让长官体验。
他宁愿长官不喜欢他了。
还好,时亭瞳缓缓攥紧拳头,还好长官身边已经有Omega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他在长官心底的痕迹会被新人一点点冲刷抹去,直至彻底消失。
只要长官快乐就好,他痛苦也没关系。
时亭瞳垂下脑袋,拿出那张小心翼翼保存的照片,这是七个月以来,支撑他的唯一信物。
照片上,两人被海水模糊的容颜似乎早预示了这段感情的结局。想到自己失忆时还曾把长官当做妻子,并且坚定要去寻找对方,时亭瞳眼底闪过苦涩自嘲。
他捏着照片良久,又放回兜里。
就当是最后的念想吧。
其实在拍下这张照片时,时亭瞳心底便隐隐有预感,这会是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他和长官的单独合照。
兜兜转转还是成了真。
收起照片后,时亭瞳纠结良久,还是在终端搜索框输入【洛蓝殿下】几个字。
许多页面跳出来,热度最高的是一篇游忆从K08回归后,正式揭开身份的新闻报道。
帝国最年轻的alpha上将游忆,真实身份竟然是帝国皇太女!
太传奇的发展,新闻热度不断飙升,这个话题曾在时亭瞳不知道的时间,挂在星网热搜整整一个月。
随之而来的讨论有许多,譬如洛蓝殿下的生身父亲是不是她名义上的养父、顾元帅是不是Omega伪装alpha、殿下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二十多年等等一系列的话题。
游忆一概没做回应,她只在回归当日召开过一次新闻发布会。
关于游忆的新闻报告铺天盖地,可似乎是被刻意交代过,没有一篇提过时亭瞳这三个字。
就好像从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游忆与时亭瞳的婚姻从未在大众视野公开过,她一朝回归公开身份时,星际公民并不知道她的婚姻情况,甚至还有拉郎配的CP党。
只有八卦新闻板块里,提起殿下过往的情史时,偶尔才会有人提一嘴,说她曾经有位结过婚beta伴侣。
评论区有人问那位beta的现状,大家又是一问三不知。
时亭瞳慢慢翻过一篇篇新闻,又后知后觉发现一点,下午那个所谓的[殿下新欢]并不是七个月里首个出现在长官身边的男人。
时亭瞳关了页面,鸵鸟般不愿再看,喉咙却像被塞了棉花一样,难受的不上不下。
时弦月没有回他消息,时亭瞳这才想起来,今天才周一,帝国一中不允许学生在上学日使用终端。
为了转移注意,男人开始往嘴里塞面包。临期的黄油面包依旧暄软,淡淡的香味散在房间里,塞着塞着,时亭瞳缓慢停下动作。
他忽而意识到一件事。
他终归是要和长官见一面的。
她们的婚还没有离。
离中央星愈近,安检愈发严格,他不可能继续靠假ID混上星舰,可如果用时亭瞳这个已死亡的身份,势必会被记录,层层上报,最终传到长官耳中。
就在时亭瞳纠结时,走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数至少四人以上。
时亭瞳顿时警觉,他霎时抬头,只听走廊里传来一声大声呵斥。
“安全巡查!全都开门接受检查!”
紧接着,一间又一间的门敲响。
这种廉价旅馆向来的巡查重点监督的对象,隔三差五就来一波,常住的顾客没抱怨,乖乖开门录个面容识别就行。
今天的巡查动作很快,一个房间转过一圈便结束,急促到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很快,巡查队来到最里间,敲门声又重又急,伴随着警告声:“快点开门!给你三个数,不开门我就直接开锁了!”
“三!”
“二!”
‘一’字的前音刚出口,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时亭瞳与巡查员面对面站着。
屋里没有窗户,就算想逃都逃不了,他知道这种巡查一般都是查在逃人员,只要配合就没事。
门外,巡查员看着时亭瞳的脸,又低头看向终端照片,反复几次,似乎在确认什么。
“时亭瞳?”巡查喊了一声。
在真实名字被唤出的瞬间,时亭瞳便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就是他,拷上!”
一声令下,门外立刻冲进两个队员。
时亭瞳蹙眉:“抓人要给罪名,我干了什么。”
门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房客,巡查队长顺势大声道:“你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还要我查你的ID卡吗!”
K2星没有时亭瞳的登陆记录,很显然,他是用别的身份混进来的。
果然,此言一出,时亭瞳不再挣扎。两个巡查员反剪男人的手将他按在墙上,拿出手铐,咔嚓一声。
“都回屋去!别看热闹!”巡查员对走廊呵斥道。
皇太女殿下的口谕是‘绑回去’,K2星的巡查队对着这三个字纠结好几分钟,最终决定严格落实殿下口谕。
时亭瞳被绑的和麻花一样,双手被拷在身后,双脚也有镣铐,只能走路,跑不了一点。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枷锁,脑中一瞬恍惚,似回到去年被逮捕时。
是他犯罪在前,使用假ID登陆。
只是不知道这次会被关多久,小月看见他的消息后联系不到他,会不会担心。
等清理完走廊的无关人员,时亭瞳被押入车内,关了车门后,巡查队长摘下帽子,严厉的语气变得柔和:
“时先生,不好意思哈。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工作,是上面下了命令,今夜务必要把你绑回去。”
始终缄默无言的男人听见这句,不可置信般猛地抬头,“上面?!”
他激动的情绪吓了巡查队长一跳,不明白为什么。
时亭瞳眸光闪烁,小心翼翼地问:“是……殿下吗?”
‘殿下’两个字他咬的极轻,生怕说重一点,眼前的一切就会化作泡沫碎裂。
巡查队长呵呵一笑,没回答,可态度已经默认。
作为梁渺的好哥们,巡查队长是知道一些时亭瞳和皇太女殿下的事,也知道他牺牲在去年那场风暴流里。
在梁渺联系他,说他随手拍的视频里的男人不是长得像,而就是时亭瞳事,他也觉得难以置信。
诈尸?
死而复生?
还是当初压根没死,只是诈死想从殿下身边跑开?
是个人都会认为是第三种答案,要不然为什么杳无音讯七个月,刚一出现,殿下就下令让他把人绑回去。
这是什么大型狗血连续剧啊。
他逃~她追~她们都插翅难飞~
随便一拍都是前皇太女夫,他今天真应该去买个彩票。
车辆行驶在去往星舰场的高速通道里,时亭瞳的唇瓣启了又阖。
他没想到,真的会是长官。
时亭瞳不知道长官是怎么知道他的消息的,他满心都是长官知道他还活着,并且急着带他回去这个想法。
男人心率不断飙升,几乎到了心慌的程度。
直到被押上星舰,时亭瞳才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正事。
长官为什么急着抓他回去。
而且是押送回去,时亭瞳看向自己腿上的镣铐,眼底透出些许茫然。
他脑中不受控地想起下午看过的三张图片,迟钝的脑子慢慢想出了理由。
是要和他赶紧办理离婚,给新欢让位置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时亭瞳垂下脑袋,一言未发。
K2星系距离中央星颇远,就算避开拥挤的跃迁点,也足足需要三天时间。
*
这两天皇太女殿下的身周气压都很低。
军部和皇宫的人感受到,没一个人敢出声询问原因,纷纷顶着压力做事。
洛彦也察觉到,他眼底闪过一抹忧色,敲门后进入房间。
“姐。”洛彦走到游忆身前。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抬起头,“怎么了?”
洛彦犹豫几秒,还是出声问:“你觉得宣盛怎么样?”
游忆瞥过洛彦:“他向你打听了?”
洛彦格外吃惊:“你怎么猜到的?”
那天两人吃完饭后,宣盛便联系了洛彦,言语中有意无意的向他打听游忆的态度。
是不满意。
还是有下次见面的可能?
游忆没说话,她关闭身前的微端电脑,起身打算离开。
洛彦连忙拦住她,急道:“姐,先别回去,留下陪我吃个饭吧。”
游忆看向洛彦,点头同意。
餐桌上,洛彦攥着餐具,似下定决心后才开口:“姐,其实宣盛人不错,他中学的时候就偷偷喜欢过你。我知道你对他也不讨厌,我也问过方医生,他是难得能承受住你的信息素的Omega。”
“要不……”洛彦劝道,“你就和他试一试呢。”
遗忘上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开启一段新感情。
最近的一两个月里,在母亲和顾叔叔的安排下,他姐身边也断断续续出现几个Omega。
游忆和那些Omega接触时和以往一样,态度不冷不淡,没有表达喜欢,也没有反感。
可结束当天的约会后,她没有和他们见过第二次。
唯有宣盛是个例外。
洛彦知道,这里面或许有他的原因,但关系不大。如果他姐真的对宣盛一点好感都没有,是不可能承他的情和宣盛单独出去吃饭的。
见游忆没开口,洛彦索性直白开口:“姐,哪怕不是他,你也该标记一个Omega了,你易感期是不是又快到了。”
游忆安静用着餐,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她才淡声开口:“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我这几天会很忙。”
在标记某个Omega之前。
她和时亭瞳还有一笔账要算。
想到那个一声不吭跑了七个月、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男人,游忆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快了,还有两天。
洛彦没说更多,转而岔开了话题。等他姐忙完这几天,他再帮宣盛趁热打铁一下吧。
*
时亭瞳抵达中央星那天,他被戴上眼罩,捆的严严实实地押下星舰,直接送进一辆车里。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车辆缓缓启动。
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视觉被遮挡,时亭瞳心中不由发慌,他不知道谁在开车,车辆又要行驶到哪。
“长官?”他小心翼翼地出声唤。
没人理他。
时亭瞳后知后觉一阵可笑,长官对他生气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亲自开车来接他。
“梁渺?”过了几分钟,他又唤。
依旧没人理他。
半个小时后,车辆始终保持着高速行驶的状态,很少停下,应该是仍在外城,没有进入繁华的城内街区。
这不是回庄园的路。
时亭瞳惴惴不安地坐在后座,也不敢轻易蹭掉眼罩。
没过一会儿,车辆终于停下,驾驶位的人把他带下来,进入一栋房子里。
反绑在背后的手被松开,没等时亭瞳摘下眼罩,便被按坐在一个椅子上。
检测到物体靠近,把手上自带的锁铐自动升起,咔哒一声将男人的手腕锁死,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很快,时亭瞳的双腿也被分开锁在椅腿上,包括腰间都被束缚带桎梏。
几声智能锁声响起,他被彻底禁锢在椅子上。
眼罩之下,时亭瞳瞪大双眼。
一路负责押送的人终于开口:“等着吧,殿下会来见你的。”
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时亭瞳愣了良久才想起来,这是陈昭的声音。
长官身旁的那个Omega少尉。
陈昭说完便转身离开,随后轻手轻脚走隔壁房间,生怕被时亭瞳听出什么端倪。
一墙之隔,游忆坐在监控器前。
女人靠在椅背上,复杂而冷漠的目光盯着监控器,一眼没眨。
陈昭汇报完便离开房子,关门时不小心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瞬间,监控器里的男人侧耳去听,搭在把手上的指节微微蜷曲,似乎格外不安。
当人的视觉被遮蔽时,听觉会不自觉放大。
所以当时亭瞳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时,哪怕他看不见,也猛地抬起头,心脏狠狠一颤。
脚步声不徐不疾,每一步,都碾在他的心尖上。
折磨又漫长。
直到声音消失在身前,时亭瞳死死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
“长官。”他竭力保持平静,声调却依旧发抖。
依旧没人理他。
“长官……”他又唤了声,嗓音更加颤抖。
他想说,能不能不要不理他。
可是话到嘴边,嘴就像被封住一样,又慢吞吞咽下话语。
游忆站在时亭瞳身前,听着男人落寞颤抖的语调,她伸手,摘下对方的眼罩。
刺目灯光晃入眼底那瞬,时亭瞳屏住呼吸,仰头痴痴望着她。
在记忆恢复后,时亭瞳幻想过许多次和长官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在军部、或许是婚姻登记所、也有可能是在庄园。
长官或许会诘问他、或许会不理他、最差的结果就是和现在一样,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曾经最习惯的,是他如今最害怕的。
情绪不受控地上涌,时亭瞳瞬间红了眼眶,鼻腔发酸,又被他硬生生忍下去。
“长官……好久不见。”
游忆始终站在男人身前,居高临下地凝着对方。听他第三遍试探着唤她时,她终于出声,语调听不出喜怒。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听见长官愿意和他交流,时亭瞳扭了一下身躯,忙不迭回答道:“长官,我不是故意不找您。我、我当初被风暴流带到了垃圾星,醒来后失忆了,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您是谁,更不记得小月她们。”
“失忆?”游忆眉头轻拧,语调终于有些波澜。
“嗯,是失忆。”怕游忆不信,时亭瞳重重点头,语气紧张发抖,“我真的不记得任何事,我在垃圾星生活了很久,后来跟着一伙星盗离开,慢慢才想起来……”
见游忆脸色愈发冰冷,时亭瞳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逐渐没了声。
“抱歉,我真的没骗您。”他垂下头,颤声补充道。
游忆什么都没说,她拆掉男人碗上的终端,只问了一句最关键的。
“买到终端以后,还在失忆吗?”
从时亭瞳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记忆明显很正常。
意识到长官的意思后,时亭瞳的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干燥的唇瓣翕动:“没……想起来了。”
游忆直接打开男人的终端,在讯息页面看见那条唯一的联络。
是发给时弦月的。
游忆把终端扔回男人身上,时亭瞳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是故意不联系。是失忆了。
这显得方才他说的一切都像在撒一个笨拙的谎言,蹩脚的借口。
他失忆时当然可以不联系游忆。
可是恢复记忆以后,又为什么不联系呢。
“对不起。”他的解释苍白而无力,“是我不想打扰您的新生活,所以才没第一时间联系您。”
“新生活?”游忆重复呢喃这三个字,黑眸盯着对方,又问一遍,“不想打扰我的新生活?”
“是。”时亭瞳喉结艰涩滚动,“长官,您放了我,我们去办理离婚吧。”
他该给长官的新欢腾地了。
他不想被捆在这里接受长官的质问了。
“不用离了。”游忆说的
很快。
“什么?”时亭瞳霎时抬眸,眼底闪过惊色,同时,心底深处涌上几抹难以言喻的期待。
可是很快,他的期待就被碾碎。
“失踪时长超过半年,你的身份户籍已经注销死亡,婚姻契约自动解除。”
游忆盯着时亭瞳,语气复杂而冰冷:“时亭瞳,你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婚姻关系了。”
时亭瞳怔怔望着游忆,终于忍不住,眼泪突兀地流下来。
第57章 第57章新生的器官
在军部时,游忆和时亭瞳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屏障,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清晰存在,划出明显界限。
在两人谈恋爱时,那道屏障曾短暂消失,时亭瞳接触过真实而温柔的长官,她会耐心听他说话,会哄他亲他,不冷落他一点。
而如今,这道屏障又横在时亭瞳眼前。
两人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无论是婚姻关系,还是上下级关系。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听见这句话从长官嘴里说出来时,隐忍七个月的情绪终于涌上心头,再也无法抑制。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时亭瞳死死咬着牙关,试图将泪水憋回去。
他整个人还被禁锢在椅子上,因为太用力,脖颈筋骨明显凸起。时亭瞳极力忍耐着,可泪水还是顺着眼眶流出,汇聚在下颚上,止不住地流。
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狼狈,男人偏垂着脑袋,肩身偶尔轻颤。
游忆始终安静看着时亭瞳。
失而复得的伴侣坐在自己身前哭,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片刻后,游忆抬手把下颚强掰起来。
看着男人泛红湿润的眼眶,很突兀的,她耳上的阻隔器闪烁起来。
一下又一下。
时亭瞳自然也看见,他眼瞳微微放大,屏息与游忆对视。
在一起那么久,那么多次,他当然能读阻隔器快频闪烁的含义。
还有游忆眼底的晦涩。
时亭瞳宕机的脑子重新启动,声音哽咽轻颤:“您是不是又要到易感期了?”
游忆没理他,只松开掐着男人下颚的手,她力道太重,时亭瞳瘦削的下巴泛起红印,看起来格外可怜。
失踪七个月,男人似乎一直在做露天苦力,皮肤黑了一点。
不知道瘦没瘦。
游忆的目光与指尖同步下移,男人的喉结来回滚动,她追逐按住,稍一施力,便令时亭瞳陷入一种轻微的窒息。
很干净漂亮的脖颈,没有抑制环的阻挡,第一次赤裸展现在她面前。
时亭瞳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愣,见长官一直垂眸盯着自己脖颈,他脑中忽而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汇报呢。
“长官。”他紧张开口,喉结滑动,“当初在风暴流里,药矿髓被我喝了。”
“我知道。”游忆的语气毫不意外。
七个月里,没有星系出现异变星兽,时亭瞳好端端出现在她眼前,脖子上没有药矿髓的踪影,猜也是被他喝了。
也幸好,他把药矿髓喝了。
时亭瞳不明白游忆怎么知道的,但她既然知道,他也没有多解释,只说:“我会尽量赔您的。”
游忆指腹停在男人的锁骨上,闻言掀起眼皮,“你拿什么赔?”
“我愿意在K08的矿场效力,为您寻到新的矿髓。”他仰头急切开口,刚被泪水润过的蓝眸闪着光亮,显得格外诚恳。
游忆眯眼,抬指抚过男人眼睫,像爱怜一般,可口中话语却冰冷无情:“那不是对你的奖励吗。”
一句话,噎的时亭瞳哑口无言。
游忆在把时亭瞳带去K08后就知道,他在先遣队一门心思攒军功,图的就是回来后能重返军部。
能源矿场向来管理严格,从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入。想去K08,首先就得恢复他军部的身份。
时亭瞳根本没想这么多,他知道的矿场不多,只是下意识说了K08。
没想到长官会误会,他喉间发涩:“您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再申请回军部。”
如果这是长官对他的惩罚,时亭瞳愿意接受。
不回军部也可以,他有手有脚,可以做别的活儿养活自己和妹妹。
就是不在军部的话,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长官了。
云泥之别,怎么可能轻易跨过呢。
游忆没再理会时亭瞳,她足尖踢向椅凳开关,智能面板浮在半空,女人抬指按了几个操控键。
只见原本正常模样的椅子缓缓升起,座板后撤成一个半圆的弧度,同时,座椅往后躺倒45°。
衣料割破时,时亭瞳感到一凉。
就算再迟钝,男人也感应到了不对劲,他瞪大双眼道:“长官,您是要我陪您度过易感期吗?”
“今天是我易感期的第二天。”游忆语调依旧平静,回答着好几分钟之前,时亭瞳问她是不是即将到易感期的言论。
时亭瞳的瞳孔因震撼而颤动。
alpha易感期的第二天,从来都是声势猛烈,没什么克制力的一天。
所以,游忆能忍耐着和时亭瞳说这么久的话,已经耗尽她所有耐性。
指腹碾压着男人浅色唇瓣上,游忆俯身吻下去的同时,也埋进。
不同于以往温柔亲吻,alpha扯着beta的头发,血腥味溢在两人唇齿间。
时亭瞳不受控地溢出声,被禁锢的小臂绷紧,肌肉线条紧致而流畅,他死死攥着拳。
时亭瞳全然被支配着,他除了脖子能转,浑身上下哪都动不了。
两人错过七个月,刚一见面,没有多少前奏,就被如此粗/.暴的对待,时亭瞳咬牙忍着,眼眶再次泛红。
游忆垂眸,指尖撬开男人唇齿,“继续哭。”
时亭瞳陪游忆度过两次易感期,他知道alpha在易感期的控制欲和侵略欲有多强。他也学聪明了一点,没和第一次一样傻兮兮的出声问Omega的事。
他知道,那绝对会引起长官的不满。
他不想再惹长官生气了。
时亭瞳被从椅子上放下,没等他缓几秒,便被拖回里面的房间。
极简的装修风格令屋子看起来和她的主人一样冰冷,但当时亭瞳看清衣柜上的一整面落地镜时,表情凝固片刻,而后极快地转过头去,浑身都烫。
很大的一面镜子,就落在旁边,清清楚楚映着。
似被取悦到,从进屋到现在,alpha唇角终于轻轻勾起。
时亭瞳这才发现,刚才的长官有多克制。
中央星也进入雨季,窗外闪电撕破夜空,照亮屋内两人。
紧接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窗外风声呼啸,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每一声都破碎。
时亭瞳脑袋被扭压在床头,游忆强迫他观看。
他是生生晕过去,又醒来。
整整两天一夜,时亭瞳不记得自己晕了几次,只记得每次醒来,他都会被喂一袋营养剂,不至于饿到脱水脱力。
游忆不喜欢在易感期谈论别的事,这两天她很少开口,她不说话,时亭瞳自然也不敢说。
空气静谧,只有自然的声音响起。
当时亭瞳看见游忆拿出来的环时,他下意识想躲,身子都往后去。
游忆没阻止,她安静坐在原地,修长的指把弄着金属圆环,冷冰冰的视线扫过他,含义很明显。
时亭瞳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没一会儿,他乖乖又爬回来。
“我自己来吧。”男人沙哑着嗓子唤。
时亭瞳低头鼓弄着,锁上,讨好般展示给游忆。
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以前在别墅时,游忆买过很多东西,里面也有这个,但从没真用到他身上过。
这是时亭瞳第一次体验。
游忆视线移开,还算满意。
没办法,这两天他太多次了,总是很轻易的,最后都快没有。
中途,游忆的终端响起,她扫过一眼,直接挂断。
没几秒,对面又锲而不舍的打来。
游忆沉默几秒,还是起身接听,原本不耐的眉眼逐渐凝重。
挂断终端后,她起身穿上衣服:“我出去一趟。”
就在游忆出门前,时亭瞳慢半拍的脑子反应过来,哑声唤:“长官,我、”
站在门口的女人回头,深不见底的黑眸落在他身上时,男人忽而就闭上嘴。
长官的气还没消,易感期也没过。
“您慢走。”他只小声说。
可是很快,时亭瞳感受到了折磨,他被绑着,里外都有。
洁白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让他分辨时间,只有一面映照他狼狈的镜子。时亭瞳别过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脑袋里默数时间。
额角鼻尖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时亭瞳的数数计划被打断几次,眼底逐渐升起不安。
他害怕自己就被这么丢在这里。
时亭瞳将脸埋进枕头,苦苦咬牙忍耐。
不知道过了一天还是一个小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时亭瞳猛地抬头,屏息凝神,生怕是他的错觉。
幸好,长官真的回来了。
游忆回到时亭瞳身边,看着男人凄惨可怜的模样,终于好心给他全放开。
“这么害怕?”看出男人眼底深藏的不安,她难得主动出声。
弄脏了长
官的手,时亭瞳正低头擦着,闻言背脊一怔,低垂着脑袋,吸了吸鼻子,“我以为您不会回来管我了。”
身体的折磨尚能忍受,他害怕是面对未知的恐惧。
因为害怕被丢在这,所以分秒都难熬。
失踪七个月,男人没瘦多少,他身上的肌肉依旧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时亭瞳是个体力强悍、瘦精健壮且生活阅历丰富的成年男性beta,身材硬邦邦的,没有Omega柔软会撒娇,长得也一点不惹人怜爱。
但就是这么个男人,乖顺跪在她身前,耷拉着脑袋,用闷哑的声调说出这句有点可笑的话时,显得怪可怜的。
游忆终究生出点怜惜,抬手掐了一下男人脸颊。
同时,阻隔器再度闪烁。
游忆忽而问:“知道我走了多久吗?”
“三个小时?”时亭瞳试探着回答。
游忆挑眉,低头看向终端:“五十三分钟。”
她知道时亭瞳是什么状态,也知道他的极限在哪。
她不可能真把他放/.置太久。
可是时亭瞳似乎过得很混乱,往日对时间把控非常严格的人,如今连时间概念都没有。
游忆心底那点怜惜一闪而过,她起身脱了外套。
同时,一股Omega的信息素散开。
很陌生。
时亭瞳闻到的那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僵愣在原地,脸上绯色飞速消退,就这么愣愣看向游忆。
他以为长官的离开是有要事……可是回来时为什么会有Omega的味道。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时亭瞳极力克制眼眶的酸意,尽量保持平静。
他知道的,他没有任何立场对长官发泄情绪。
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难过。
长官把那样的他扔在屋里,去见了一个Omega。
那么久。
那个Omega对长官来说应该很重要,是照片里的那个男人吗?
时亭瞳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长官和那个Omega已经在一起了,那他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和长官做这些的呢?
时亭瞳不敢深想。
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做了错事。
意识到这点,时亭瞳的心缓缓下坠,沉入冰冷的海水中,窒息的闷痛。
游忆看出男人情绪的不对劲,她扯着他往前来,还没等开口,便发现另一个极为不对劲的地方。
时亭瞳移开的位置,颜色深了一片。他是出了很多汗,可聊天的功夫已经恢复很多,不应该的。
游忆目光移过去,探手触碰。
很滑,像耦合剂一样。
瓶子在床头,时亭瞳不可能自己够到,这些不是来自外界,是他自己的。
游忆的神情缓缓沉下,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
他是个男性beta,怎么会和Omega一样呢。
时亭瞳不明白长官在干什么,他满心都被自己可能当了卑劣的插足者这件事充斥,胸膛酸涩又难受。
见男人低着头,游忆直接把人拎起来,指尖送到他眼前。
“哪来的?”她直接问。
时亭瞳茫然看着她,“您说什么?”
游忆把指尖抹在男人唇角,时亭瞳霎时红了脸色,目光看向床头柜,不解道:“不是您放的吗?”
游忆眉头拧起,她是放了,但早该干了。
和她想的一样,都是耦合剂的感觉。
时亭瞳始终垂着脑袋,看着男人后颈那道明显的疤,游忆俯身,在这两天里首次标记对方。
虽然无法正常注入信息素,但咬破beta后颈的行为也会令alpha获得心理层面的愉悦。
只是当alpha尖锐的犬牙刺破那瞬,游忆瞬间愣住,眸底闪过难以置信。
alpha的本能使她向那个腺体一样的位置注射信息素。几乎是同时,时亭瞳浑身绷紧,他想躲开,可却被alpha死死按住。
游忆之所以说它像腺体,而非腺体,就是因为它太小了,小能承受的信息素也很少。
她强迫自己松开牙齿,舌尖卷过那抹血痕,抬指压在男人微肿的后颈。
不是错觉,时亭瞳的后颈皮肉下,似乎真长出一点腺体。
与此同时,游忆想到什么,她缓慢后退,在很浅很浅的位置,感受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很窄,若不仔细寻觅根本找不到。
她这两天从未感受到过。
游忆试了一下。
时亭瞳正忍着信息素在体内肆虐,忽如而来的剧痛令他脸色瞬间惨白,直接脱力跌下去。
游忆把人捞起来,眉眼闪过疑惑,又进一步。
这次,时亭瞳直接痛叫一声,声音颤抖的求她。
听出时亭瞳不正常的语调,游忆把人翻过来时才发现,男人脸色惨白如纸,鼻尖额角都是冷汗,他紧紧闭着眼,口中还在不断求她。
“长官,等等……求您等等……”
从未有过的陌生疼痛。
时亭瞳是个很能忍疼的人,可这次却疼到无法忍耐,就像生生被*开一样。
游忆立刻结束,随后,罕见地愣住。
出血了。
“时亭瞳。”她立刻把人扶起来,语调平稳而清晰,“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吗?”
时亭瞳疼到蜷缩颤抖,他捂着肚子,脸色依旧很差,但血逐渐止住。
过了大概一分钟,他才点点头,表示自己清醒着。
游忆收回视线,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你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吗?”
时亭瞳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摇摇头,然后小声用气音补充。
“没事,好多了。”
他只以为是破了。
游忆搂着人,脑中忽而想起七个月之前,时亭瞳也惨白着脸和她说小腹疼。
游忆脸色逐渐凝重,她把紧紧贴着自己的男人放下,喂他吃了止痛助眠的药,“先睡会儿吧。”
药效起了作用,时亭瞳没多久便睡过去。只是在入睡前,他一直都在偷偷看她。
游忆给方乐播去通讯。
对面很快接通,“怎么这会儿联系我?没在休息吗?”
方乐知道游忆这几天处于易感期,语气还带着惊诧。
点点星火亮在女人的指尖,游忆直接问:“beta后天能长出生殖腔吗?”
方乐愣了愣,笑道:“怎么可能,生殖腔一旦退化不可能后天长出的。”
游忆盯着监控器,眉头紧锁:“可是时亭瞳他,好像……”
这一声‘时亭瞳’直接把方乐吓不轻,手中玻璃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碎裂声。
从时亭瞳失踪在风暴流那天起,游忆嘴里便再也没出现过‘时亭瞳’三个字。
已逝之人的名字时隔这么久,忽而出现在游忆嘴里,方乐一瞬间察觉不对,没理会医疗员的询问,她直接躲进里屋。
“游忆!”方乐声音很大,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你现在在哪?是喝多了还是出现幻觉了?地址发我,我现在去接你。”
“他还活着。”游忆说,“我没喝多,也没有幻觉。”
游忆的这句话更令方乐确认,她百分百是喝多了,醉酒见真心,看看,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方乐已经脱掉实验服,进入电梯打算往车库赶,易感期的alpha醉酒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游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我的殿下啊,你快点把地址发我,你身边有其
他人吗?别让别人靠近你!”
方乐刷了脸,狂按电梯键:“你清醒一点,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放不下他,可他毕竟没了啊,你别做傻事啊!”
方乐不担心游忆伤害自己,她更担心alpha醉酒后把别的beta或者Omega当成时亭瞳。
毕竟那句‘beta后天能长出生殖腔吗’足够诡异,正常人怎么可能这么问。
“我很清醒。”游忆语气无奈,“事情我之后和你说,时亭瞳身体状态不太对,我现在带他去实验室,你在实验室等我。”
说完,游忆挂了终端。
她给时亭瞳清理了一下,格外小心,但还是有一点血丝。
*
实验室里,方乐忐忑不安地等着。
她生怕游忆送来一个和时亭瞳长得差不多的beta,搞起替身文学,又害怕游忆真的把时亭瞳的尸体给她送过来。
临近实验室下班点,祝安听说方乐打碎玻璃杯的事,特意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方乐抬头,让出身边位置:“你先别下班,陪我等会儿。”
她害怕。
游忆抱着时亭瞳来时,坐在板凳上的方乐和祝安齐刷刷站起来,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还有她怀里的人。
和方乐预想的不同,游忆看起来非常理智清醒,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
还好不是醉酒,方乐放下心,她可搞不定一个醉酒的游忆。
祝安推了医疗床过去,看着男人熟睡的面孔,方乐和祝安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方乐惊道:“这也太像了。”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游忆瞥过两人:“他没死,只是失踪了七个月。”
方乐还是不信,她给时亭瞳测了血液样本,看着百分百的相似度,这才彻底确认。
时亭瞳真的没死!
“具体的事之后再说,你看一下他的情况。”游忆把时亭瞳后颈可能长出腺体,还有出血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他说他把药矿髓喝了,失忆了很久。”
听说这个,方乐顿时来了精神,直接便把男人送进医疗舱。
随着精密的仪器扫描,三维影像一点点清晰展现在屏幕上,男人身体的情况一览无余。
“你猜的没错,是腺体。”方乐看着屏幕,面色严谨,“但是太小了,和刚发育差不多,和成年Omega的腺体根本没法比。”
小到根本不能承载alpha的标记。
这和当初实验预测的情况完全不同。
方乐将屏幕上,人体小腹的位置放大,看着热成像里赤红的那一小点,她和祝安缓缓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不可思议的光。
“是生殖腔。”
没等游忆开口,方乐继续说:“但是发育畸形,太小了。”
和腺体一样,这两个新生的器官在男人身上,都和初生的幼苗一样脆弱。
“而且……”方乐说话大喘气的往下指了一点,“甬道还没彻底连通,脆弱的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你硬是进去,他能不出血吗。”
方乐转身看向游忆,“你幸好没有硬来,不然他今夜就得大出血进医院了。”
时亭瞳其他的状态都很稳定,过感症也彻底消失,就是身体有点疲惫,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游忆唇角轻抿,因为男人的身体情况和方乐一番话站在原地,良久没有言语。
在感受到男人长出腺体时,她脑袋里确实想过延续计划,可是看着屏幕上和指甲盖大小差不多的腺体,再度陷入沉默。
“他的腺体和生殖腔有二度发育的可能吗?”
“这需要一段观察期。”方乐指挥着祝安把时亭瞳推出来,“他的身体在Omega化,你有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吗?”
游忆摇头。
时亭瞳没有任何信息素,除了那两点,和普通beta一模一样。
“和咱们当初预测的差不多,他变成了一个有着畸形腺体和生殖腔的beta,bo各占一半。”方乐想开个玩笑,但看着好友的脸色,硬是把玩笑咽下,心中叹息一声。
“他出血严重吗,严重的话最好做个内检。”
女人凝眉,“检查一下吧。”
游忆走到床边抱起男人,方乐怪异道:“他怎么还不醒,晕过去了吗?”
“我给他推了镇定。”游忆说着,把时亭瞳放在检查椅上。
方乐不明白游忆的做法,但她尊重好友的决定。
隔离帘被扯上,游忆站在一旁,看着祝安给时亭瞳做了内检,并且把报告打印传给方乐。
隔着帘子,方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传来:“没事没事,不严重,抹点药就行,让他先养一个月。”
“一个月?”游忆转头。
方乐的声音加大,“你看看出血点,虽然不严重,但也破了口。”
这是Omega身上最娇弱的地方,如今生长在一个硬邦邦的beta身上,就像硝烟碎石里开出一朵娇嫩的花。
弱不禁风。
祝安让开位置,拿了药回来,教着游忆操作:“殿下,就是这儿,但您务必轻点,他会很疼。”
同为有生殖腔的男人,祝安看着那伤口便觉得小腹一疼。
他把药递过去,没多会儿忽然转头,盯着时亭瞳微动的指尖,提醒道:“殿下,时先生好像要醒了。”
听见这个消息,帘子外的方乐唤道:“祝安,你先出来吧。”
祝安知道其中意思,连忙跟着方乐离开,关上屋门,没再打扰里面的两个人。
游忆知道时亭瞳要醒来,可她依旧继续着,看着屏幕上绯红内壁,还有那点破口,轻轻操作仪器,一点点涂上药膏,直到看不见伤口。
但她仍旧没有撤走的意思。
时亭瞳醒来时,望着头顶的亮白的灯光,嗅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和药味,还有周围陌生的环境,还有……怪异的感受。
男人眸中茫然几秒,而后瞬间清醒。
见时亭瞳挣扎反抗,怕真伤了对方,游忆撤走仪器,按住对方。
“别动。”她出声道。
时亭瞳因为这声愣住,他努力抬起后仰的脑袋,这才看清坐在身前的长官。
第58章 第58章新欢和旧爱
“长官?”
时亭瞳声音疑惑,一时没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可紧绷的身体却习惯性听话放松,不再试图挣扎。
游忆收回手,将男人膝腿上的医疗束缚带打开,让他恢复自由。
时亭瞳在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和一览无余的情况时,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变红,慢吞吞收回腿。
可就在他试图坐起身时,熟悉的抽痛再度袭来,男人轻嘶一声,弯腰捂住小腹,不敢再动。
“还疼?”游忆问。
时亭瞳咬牙缓了两秒,放下手,试图证明自己没事,“好多了。”
游忆垂眸盯着冰冷仪器上的药膏,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亭瞳环视一圈,已经认出这里是实验室,他眸底划过惊诧,不明白为什么睡前还在床上,再睁眼就躺在实验室的椅子上。
是伤的很严重吗?
除了刚才扯动那瞬,时亭瞳不怎么觉得疼,可他还是试探着开口。
“长官,我是、”时亭瞳努力想着形容词,“是破皮了吗?”
“嗯。”游忆目光缓缓上移,“破了。”
听到这个答案,时亭瞳松了口气。
他早猜到是破皮了。
可看着长官不太好的脸色,时亭瞳小声道歉:“可能是太久没做过,我不知道会出血。抱歉让您担心,还要麻烦您把我送到实验室。”
说着,时亭瞳够来一旁的外套,围在腰上挡住。
在屋子里,他在长官身前如何都行,在外面的时候,时亭瞳还是不好意思这么挂着空挡说话。
听着男人的道歉,游忆却没有半点被取悦的神情。
时亭瞳很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似乎两人发生了矛盾,永远
都是他的错。
就像现在,明明他的伤是她导致的,可事后却是他在道歉。好像他先低头认错,回避矛盾,这件事就会被掀过去,不再提起。
在感情里,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游忆慢声开口:“我弄伤了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时亭瞳哑然半晌,“因为,您在生气。”
长官生气时,就代表他做错了事,自然要先道歉。
军部待了这么多年,时亭瞳早养成一套习惯。
游忆沉默良久,沉沉黑瞳看向时亭瞳,似要看透男人究竟在想什么,“我生气时,你可以不用道歉。”
撒娇也可以。
可惜她的暗示时亭瞳没听懂,没等她直接点透,男人便别开眼去,低声说。
“要道歉的。”
游忆闭上嘴,眸色更沉。
时亭瞳很听话,很有分寸感,某些时候也很执拗。
比如执拗的要和她离婚,执拗道歉。
见游忆一直没说话,时亭瞳小心翼翼再开口,“长官?”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能不能把衣服穿上,万一还有其他的检查
游忆敛起思绪,忽而道:“要看看你的伤口吗?”
时亭瞳愣住,“一定要看吗?”
他不明白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他明白长官的性格,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让他看。
游忆拿起消毒棉片擦拭着,又沾了一点止痛药剂,抬眸看他。
时亭瞳只好默默坐回去,放下衣服,在将腿放在固定架上前,男人眼神一直在看帘子后的门。
游忆知道时亭瞳在担心什么,她道:“放心,不会有人进来。”
时亭瞳心思被点破,点了点头,默默准备着。
医疗带绑紧,他大敞四开。
游忆带上医用手套,将仪器的连接屏移到两人身旁。
活了二十六年,时亭瞳人生第一次这么清楚看见自己的外部模样,包括他紧张时下意识的缩起,都能清晰看见。
男人瞪大双眼,神情不亚于人生第一次看见某种电影。
太奇怪了。
游忆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她这声笑格外明显。
时亭瞳回过神来,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一样,偏过脑袋,自欺欺人地闭上眼,不愿再看。
冰冷仪器推进,异物感与刺痛传来,时亭瞳皱着眉,强迫自己接受。
游忆感受到他的抗拒,放轻动作。
没多一会儿,她开口:“睁眼。”
看见屏幕上的破口时,时亭瞳怔怔愣住。
这看起来也没什么啊。
不像他想象中血淋淋的一片,那是个很小的口子,也就指甲盖大小。
游忆不动声色观察着时亭瞳的反应。
男人羞耻又紧张,不怎么愿意仔细看自己,神情表面正经,实际上耳垂红到快滴血。
但凡上过学,有点正常生理常识的都能看出那是什么。
可偏偏时亭瞳完美避开这两点,他很小就退了学为生活奔波,从小到大都是beta,又没谈过恋爱,所有初次都是她带来的。
“好像没那么严重。”男人傻兮兮开口,天真以为那是一道破口。
时亭瞳不明白,那么小的伤口,为什么会比他在战场受的伤还疼,疼到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嗯,不严重。”游忆附和着,一点点涂着止痛药剂,“修养一个月就好。”
听到修养一个月,时亭瞳立刻转头,游忆眉头皱起:“放松。”
他乖巧照做,太因为太紧张,效果不太好。
结束后,时亭瞳如蒙大赦,他额角都出了汗,等套上衣服,他视线落在女人的阻隔器上,小声问。
“长官,您的易感期过去了吗?”
他没想到这么点的伤口要养这么久。
薄韧的医用手套从女人手上扯去,丢进废料箱,游忆刚挤了一泵消毒液,听闻这句,她一边擦手一边看向时亭瞳。
“我的意思是……”时亭瞳的视线落在女人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又移开,声音细若蚊声,“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用嘴和手帮您。”
“不用了。”游忆答的很快,她易感期已经基本度过。
几秒后,时亭瞳才哦了声,不再恬不知耻地问。
他怎么能忘了呢,长官明明是有Omega的。
而且就在今天,长官还把他扔下,单独去见了那个Omega。
就是不知道那个Omega知道他的存在吗,知道长官是刚从他身上离开的吗.……时亭瞳紧紧攥着拳,内心竟涌起一股怪异的满足感与竞争欲。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时亭瞳脸色一白,连忙将这个心思压下去,简直想抬手扇自己一巴掌。
他长不出腺体,承受不了长官,如今长官身边有合适的Omega,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他不该这么想,更不该破坏长官和那个人的感情。
“想什么呢?”游忆走过来。
时亭瞳眸色慌乱,他怕被看出自己肮脏卑劣的心思,下意识问:“我还用注射药剂吗?”
这是每次来实验室必须的流程,时亭瞳后颈仍有些肿痛,他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注射药剂。
“不用了。”游忆说着把门打开,“你的过感症已经彻底好了。”
门外,方乐和祝安同时转过头,方乐问:“你俩结束了?”
见游忆点头,两人才进屋。
方乐有很多事要问时亭瞳,她怀疑他的失忆还有新长出来的腺体与生殖腔,都可能是药矿髓的催化作用导致的。
时亭瞳坐在椅子上答,方乐坐在他身前问,祝安在旁边记录。
至于游忆,她站在最远的门旁边,难辨喜怒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幽幽看着。
时亭瞳事无巨细,把自己从在垃圾星差点被海蛇寄生,再到发烧开始恢复记忆一桩桩都说出来。
方乐抓住盲点:“等等,你说你发过烧,后颈疼过一夜?”
时亭瞳点头。
方乐追问:“除了发烧以外,有其他的症状吗?”
不知想到什么,男人眼眸飞快扫过游忆,又收回,耳根莫名一红。
其他症状就是,他做了一夜和长官的春/.梦。
男人纠结几秒,还是隐瞒这件事:“没了,只在梦里想起一点记忆。”
不远处,游忆盯着时亭瞳发红的耳垂,神情若有所思。
她笃定,时亭瞳的梦里有她。
等一切问完,方乐和游忆去了隔壁房间。门一关上,方乐就开口:“那应该不是发烧,是他初次的发情期。但因为没有信息素,欲/.望也不强烈,所以被他当成普通发烧,硬是忍过去了。”
方乐啧啧感叹:“真神奇,beta竟然能进化出发情期,这是帝国医疗史上的一个奇迹,我真该把他写入我的履历。”
游忆眼神看来,方乐不再插科打诨,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宣盛今天去找过你吧。”
提到宣盛,游忆微微眯眼,“他向你打听过我的易感期时间?”
方乐伸出手指摇了摇,“不是我,他在军部和其他医疗室都有熟人,和洛彦殿下还是好朋友,想跟你制造点偶遇岂不是轻而易举。”
“我收到消息时候本来想告诉你的,但太迟了,你俩那会儿都见完面了。”
今天下午,军部发生了一场紧急事件,事关重大,游忆只能亲自去一趟。
但她没想到,宣盛也在现场。
高挑漂亮的Omega朝她笑笑,只是靠近时,宣盛似乎看出什么,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离开时,一股极淡的信息素味道散在空气内。
太淡了,淡到和空气中其他味道混在一起。游忆压根没注意,更没想到味道沾到她衣角,被她带了回去。
“宣盛他追你追的很热切啊。我的殿下,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方乐看向游忆,眸中闪着八卦的亮泽。
离世的亡夫强势归来。
一场新欢与旧爱的纷争。
最后的皇太女夫到底会是谁呢?
一个是完美漂亮的S级Omega,一个是陪游忆近八年,但身有缺陷的beta。
方乐也很好奇,游忆究竟会怎么选。
理智上,她更希望游忆选择宣盛。一个漂亮、有家世、有手段野心的Omega,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太女夫。
但感情上,方乐没法说出时亭瞳一句不好。她见过时亭瞳甘愿奉献的模样,也见过两人恋爱时的甜蜜。
一个能从黑街混混爬到副官位置的男人,时亭瞳不可能一点手段野心都没有。他只是输在了性别和家世上,又太过老实,不懂得耍点手段。
他如果聪明狠心点,十年后,说不定能成为皇太女
殿下孩子的继父。
方乐停止脑中的狗血八点档,等着游忆的回答。
游忆沉默几分钟,说出一个既在方乐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内的答案。
一年时间。
在不伤害时亭瞳身体的前提下,她要实验室尝试研究彻底把时亭瞳转变为Omega的药剂。
盯着眼前女人冷静认真的眉眼,方乐嘶了一声,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游忆对时亭瞳的认真。
转变性别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实验,消耗巨量的人财力,也不一定能做到。
失而复得,游忆没打算轻易放手。
可她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时亭瞳,这和当初的药剂实验一样,本身就是不确定的事,且有一半以上的失败率。
与其让他期待一年,再失望落空,不如等确定结果后再告诉他。
听完游忆的想法,方乐一拍大腿,瞪大眼睛道:“呀!我没嘱咐祝安让他不能说!”
说完,方乐连忙跑到隔壁,生怕祝安一个嘴快全告诉时亭瞳。
奈何终究迟了一步。
方乐一开门,只见时亭瞳倏然起身,一双蓝眸直直看向她身后的游忆。眸中惊讶、惊喜、难以置信等情绪交织融汇在一起。
完了。
晚了一步。
方乐连忙把祝安扯到一边,小声问:“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祝安满脸茫然:“我就说他长了腺体呀。”
没等时亭瞳回他话呢,下一秒方乐就火急火燎推门进来。
二十分钟前,就在方乐和游忆离开后,祝安把实验室打扫一遍,看时亭瞳孤零零一个人坐着怪孤单的,就去陪他待了一会儿。
死里逃生、失忆、身体长出幼小脆弱的腺体和生殖腔。
时亭瞳的经历简直是个传奇。
祝安忍不住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的日子肯定特别好。”
时亭瞳唇角扯起带着苦意的笑,“谢谢。”
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后福,他甚至不知道一会儿离开大楼后自己该去哪里。
他早就被军部除名,公寓租期也到了,房东联系不到他,应该早把他的东西扔掉。小月还在上学,他身上没剩多少钱了。
实验室曾答应给他一笔实验金,但那是以他参与完整实验为前提。他的实验进行一半便终止,这应该算违约,时亭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这笔钱。
在名为时亭瞳的身份下,有个账户里还有几万块钱。那是一年多之前,他入住别墅的第二天,长官亲自绑在他名下的。
时亭瞳花钱很省,几乎没怎么动过那些钱。
如今两人已经离婚,他自然不会再花账户里的钱。
他应该先去恢复自己已注销的身份,然后找一个相对来钱快的工作,最好包吃住,趁着年轻先攒钱。
时亭瞳很熟悉这种拮据的感觉,两眼一睁就要为生计奔波的生活,忙碌疲惫,却也充实。
挺好的,至少不会再分心惦念不该惦念的那位。
祝安刚修完发情期的假,后颈上还贴着抑制贴,闷了一天也难受,如今屋里没有alpha,他偷偷把抑制贴撕开透了透气。
一股清淡花香瞬间飘进时亭瞳的鼻腔,他转头看向祝安,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似没想到时亭瞳对味道这么敏感。
“不好意思啊,有点太闷了,我透透气。”
见时亭瞳不太习惯,祝安将抑制贴重新贴好,起身去库房用塑料袋装了两大盒子抑制贴。
“给你拿着。”
“什么?”看着眼前的塑料袋,时亭瞳一脸茫然。
“腺体抑制贴,实验室免费提供的,你拿着就行。”
祝安把塑料袋塞时亭瞳怀里,秉着医疗人员的素养嘱咐道:“还有你身体里的伤,记得每天都要上药。你还不能怀孕,不要再让殿下伤害它了,多疼呀。”
他刚才看见了,时亭瞳腿上有好多泛青的印子,殿下似乎一点都不温柔。
祝安叽里咕噜说的一串,时亭瞳一句没听懂,他把塑料袋还回去,“谢谢,但我用不上。”
他又没有腺体。
“怎么没用。”祝安反驳,“你的腺体在发育期,很脆弱的,得保护好。”
“你说什么?”时亭瞳缓慢转头,重复确认道:“我的腺体在发育期?”
被男人紧紧盯着,祝安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他不明白时亭瞳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对呀,你的腺体都殿下被标记过了,你感受不到吗?”
正在祝安还想开口时,门便被推开。
如今,时亭瞳望着游忆,眸底闪烁着光亮,“长官,我有腺体了。”
他语气压着激动,以为游忆还不知道这件事。
游忆默了几秒,将诊断记录单独抽出腺体那页,毫不留情说出真相。
“你是长出了腺体,但它很小,很难承受正常标记。”
从心底升起希冀,到被长官亲口打碎,全程也不过几秒。
时亭瞳拿着诊断书,抬手摸向自己还肿痛的后颈,唇瓣颤颤闭上,情绪逐渐落寞下去。
他还以为……他还有希望呢。
就算长出来,对长官来说也没用了。她已经有其他Omega了。
“我知道了。”时亭瞳垂下脑袋,藏起眼底的难堪。
时间已经不早了,实验室关了灯,四个人一起下了电梯。
可走到大门口时,时亭瞳的脚步逐渐慢下,看着女人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去。
长官的易感期已经结束,也明确说过不再需要他。
他得走了。
游忆回身催促他。
最终,时亭瞳还是迈出这一步,他忍着未消的疼痛,还有大腿腰身的酸意,慢吞吞走到游忆身旁,却没上车。
“长官,谢谢您,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你要回哪去?”游忆问。
时亭瞳还没想好,但他说:“先回公寓吧。”
回去看看东西有没有被扔掉,公寓还有他和家人的合照,还有小月送的玩偶。
合照……时亭瞳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摸向兜里,果然没有。
游忆看着男人忽而朝她走来,焦急开口,“长官,您能让我回去一趟吗?我有些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她问。
时亭瞳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见他如此,游忆“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回去取。”
“……是我和您的合照。”怕合照真拿不回来,时亭瞳只能如实开口。
蓝钻丢了,只剩那张照片还能证明,他和长官短暂又甜蜜的在一起过。
游忆知道那张照片,被水浸透到人脸都看不清,早不知道顺手扔哪去了。
“那张照片很重要?”她问。
“很重要。”时亭瞳不敢看着游忆说出这句话,“那是我和您在一起的时候拍的。”
那时候长官还没恢复皇太女殿下的身份,他腺体还有长出来的希望,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能和长官在一起很久。
“那现在呢?”游忆忽而道。
“什么?”时亭瞳没理解。
“现在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游忆问的直白,时亭瞳滞住几秒,没有她想象中的欣喜,更没有立刻说‘想’,男人眸底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复杂到游忆都难以看懂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开口:“不想了。”
三个字,如吞刀一般,每个字都说的艰涩。
任谁都能看出时亭
瞳在口是心非。
游忆深深盯了他几秒,冷嗤一声,直接上了车。
时亭瞳被扔在原地,直到游忆开窗催他,他才敢上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时亭瞳对中央星的路线还算熟悉,随着车辆的行驶,他眸中愈发惊愕。
这是去往皇宫的路。
和时亭瞳想的一样,那个房子就在皇宫不远处,一间单独的小院和平层。
游忆停下车,将一个全新终端递到男人身前,“密码在终端里,你以后住在这里。”
“您的意思是?”时亭瞳震惊到瞳孔颤抖。
“时亭瞳,我对在一起过的恋人没有那么抠门。”游忆没有下车的打算,她只转头说,“你的腺体还需要后续检查,周一去军部找我。”
“是……”时亭瞳抱着终端,心脏如擂鼓。
正在时亭瞳下车前夕,游忆按住男人大腿,探身从塑料袋里抽出一个抑制贴,拆开,扭过对方的肩,贴在那处微肿的腺体上。
虽然很小,还在发育期。
但到底是有腺体了。
“出门都要贴。”她嘱咐道。
时亭瞳点头,直到回到屋子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原以为今夜会是他与长官的诀别夜。
长官给了他住处,还愿意带他去检查,时亭瞳唇角刚勾起弧度,又很快僵硬垂下。
寂静房子里,男人僵站了很久很久,他强制性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幻想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
周五晚上放学,时弦月看见了终端的那条短信。
她起初以为是谁在开玩笑,直到门卫联系她,说有个叫时亭瞳的人找她,自称是她哥哥。
时弦月抱着要狠狠踹骗子几脚的心走到校园门口,在看清时亭瞳身影的瞬间。她僵住一秒,而后疯了一样跑向门口。
“哥!”
时弦月扑到时亭瞳的怀里,眼泪瞬间涌出,哭声愈来愈大,最后撕心裂肺一般。
四个月前,时弦月也曾抱着游忆的腰这么哭过,当初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都想把这个小姑娘从皇太女殿下身上移开,却都没敢上前。
皇太女殿下就任由小姑娘抱着她,直到哭到晕厥过去,又把人抱去医务室。
时亭瞳揉着时弦月的头,也红了眼眶:“小月,别哭了,哥这不是好好的。”
时弦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蹭了时亭瞳一身,红肿的眼睛看向男人,“哥,她们都说你死了……呜呜呜,她们都说你死了!”
时弦月哭的太惨,引来不少人围观,可亲人失而复得的喜悦怎么被外界打扰。
等时弦月情绪平复一些,时亭瞳把妹妹带到学校旁边的餐厅,他刚才提前在这里订了包房。
时亭瞳把七个月来发生的事简单告诉时弦月,安抚了半天妹妹的情绪。
“我当初不信你死了,可是游忆姐姐也这么说。”时弦月仍在抽噎,说着,她急切道:“对了哥,游忆姐姐知道你还活着吗?快告诉她呀。”
“她知道。”沉默几秒,时亭瞳开口,“小月,以后看见殿下,不要再叫游忆姐姐了。”
“为什么?”时弦月不解。
时亭瞳语调竭力保持平静:“我和殿下,已经离婚了。”
出乎意料的,时弦月没再追问。
当初在得知游忆姐姐是帝国皇太女殿下是,时弦月心中的震撼一点也不比看见死而复活的哥哥少。
她不是温室里养大的孩子,无忧疗养院的经历催促她心智早熟,在帝国一中这段时间,也知道那些阶级越差有多巨大。
“我知道。”时弦月说,“哥,等我毕业就出去打工,我会挣好多钱的。”
“那你先要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我会努力的!”时弦月点头保证。
看着妹妹的模样,时亭瞳笑了笑。
时亭瞳陪时弦月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漆黑,马上就到宿舍十一点的门禁。
学校门口,时弦月还舍不得离开,可她也能看出,自己的哥哥很累,脸色也不太好。
“哥,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可能因为站了太久,时亭瞳小腹一阵阵发疼,他点点头,可就在两人离开前。
天空轰隆一声,细雨朦胧落下。
时弦月连忙道:“哥,等等,我去给你拿伞。”
“不用了。”时亭瞳指了指一旁的便利店,“我去买一把,你快回去吧。”
眼见雨势加急,保安催促二人分离,时弦月叮嘱道:“你快回去吧哥!”
看着妹妹的身影跑回宿舍楼,时亭瞳才抬起步子,转头朝着公交站点走去。
他没打算再买一把伞。
雨很小,没有再浪费钱的必要。
以前训练时,瓢泼大雨里,他也生生站了一夜。
可是还没走到公交站点,时亭瞳便觉得小腹的疼痛愈发难忍,甚至到了走一步便会抽痛的程度。
与此同时,雨势骤急,几乎到了暴雨的程度。
时亭瞳浑身都被浇透,衣服贴在身上,和个落汤鸡一样狼狈。街边的车辆疾驰,见他没有撑伞,泥水不管不顾的溅到他身上。
时亭瞳只好走到里侧,距离公交站仅有六百米,可这六百米,在这场夜雨里,却宛如六公里一样漫长。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破口会那么疼。
身边不断路过撑着伞的行人,有刚下班的职员,有一家三口,还有两个人挤在一个伞下的小情侣。也有没打伞的,快步跑过他身边。
昏黄灯光被雨幕冲刷。
夜幕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只有他,如同一个缺少润/.滑的老式机器人,捂着小腹,缓慢地走在急雨里,看起来可怜又孤寂。
直到有人停在他身侧,头顶的雨暂时停歇。
时亭瞳脚步顿住,缓慢而僵硬的转身。
雨幕里,游忆安静凝着他。
手中的伞大半倾斜在时亭瞳身上。
人生第一次,有人在夜雨中给他撑起伞。
第59章 第59章“摸摸我吧”
雨仍在下。
游忆看着身前的男人,他浑身都被雨水打湿,唇色发白,衣衫紧紧贴着身材轮廓,发丝也黏在额角,整个人狼狈到宛若一只被丢弃在雨夜里的败犬。
她才离开两天,再见面,时亭瞳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他不是很会照顾人吗,怎么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两人在伞下对视的几秒钟,宛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时亭瞳濡湿的睫毛轻颤,他抬起手,指尖抚在伞沿上,推过去。
那把倾斜的伞缓慢在两人之间扶正,就像回到原本的轨迹。
两条不会产生交集的平行线。
嘈杂急雨吞没男人一半的声音,可游忆还是清晰听见那句。
“您的衣服湿了。”
游忆才从皇宫出来,她穿着一身正装,价格昂贵的用料已经被雨淋湿一半,看着就令人心疼。
以前这种时候,都是时亭瞳为游忆撑伞,男人宁愿自己淋成落汤鸡,也不会让她肩身落一点雨。
这次的伞没再倾斜,而是直接被塞到时亭瞳手里,还没等男人推脱出声,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横抱起来。
alpha天然的力气令游忆轻易抱起比她壮硕的男性beta。时亭瞳惊愕瞪大眼眶,妄图挣扎,可又不敢用力。
“长官,我身上湿!”他急切道。
游忆当然清楚,她把时亭瞳抱起来的同时,雨水便飞速浸透她的衣衫。
她抬步道:“打好伞,再动就把你扔了。”
话语刚落地,时亭瞳便挣扎一下,好像很想被她扔掉一样。
游忆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怀里的男人,眸中疑惑,似在分辨他是不是故意在唱反调。
被女人垂眸盯着,时亭瞳逐渐老实下来,不再挣扎。
他确实很想被扔下来自己走。
雨夜的街景上,周围还有不少赶路的行人,看这对公主抱的小情侣,还会发出一声甜蜜的感慨。
这是时亭瞳人生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
被抱起来,他僵硬的宛若一块绷紧的砖,不敢搂她脖子,只愣愣举着伞。
又傻又可怜。
游忆几步将人抱到街边的车上,梁渺等候在车门旁,见到殿下抱人过来,立刻开启车门,从时亭瞳手里接过伞。
“殿下,时哥!”
看见时亭瞳时,梁渺眼眶一热,这些天里他第一次看见时哥本人。
呜呜呜,时哥活着回来就好。
呜呜呜,殿下心里果然还是有时哥的,他磕的cp还在发糖!
真好!
车门关闭,隔离板缓缓升起,游忆给时亭瞳扔去一个毯子。
“擦一下。”
男人拿着毯子,又送到她身前,“您先擦一下吧。”
时亭瞳只有半个屁股坐在座位上,似很担心身上雨水弄脏座椅似的,游忆看了他几秒,又抽出一张全新的毯子,擦着手上的水。
时亭瞳尴尬几秒,而后收回手,默默擦着自己身上的水,顺带把座椅上的水都擦干。
做完这些,男人才小声,“您怎么会来?”
这是他看见游忆时便想问的。
“你觉得呢?”游忆停下动作,看着对方,特意补充一句,“我不顺路。”
从皇宫出来,无论回哪个住处,她都不会路过帝国一中门口。
游忆在时亭瞳的终端上安装了实时定位,她知道男人去见了时弦月,也知道他们在包厢里聊了很久,最后还绕着学校走了一圈。
慢慢的,时亭瞳的走路时速逐渐变慢。
游忆离开皇宫时,天幕逐渐飘下小雨,她看着终端堪称龟速移动的红点,便猜到了时亭瞳不舒服。
梁渺将车开到帝国一中。
车辆缓缓停在路边,游忆降下车窗,隔着雨幕看向那个慢吞吞移动的人影。
昏黄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时亭瞳微微躬身,捂着小腹走走停停,偶尔还要休息几秒钟。
下一秒,还被疾驰的车溅了一身水。
男人没有转身怒骂,也没有拨打举报电话,只是回到道路里侧,走在昏暗的阴影下。
游忆看了梁渺一眼,后者立刻会意拨打电话,那个一路疾驰的车被按在下一个红灯处。
如今,时亭瞳读懂游忆的言外之意。
不顺路,自然是特意来接他。
男人紧紧攥着毯子,垂下目光,发白的唇翕动,“抱歉让您担心,还麻烦您来接我,我下次会早点回去的。”
一股莫名的心情充斥着胸膛,像是柠檬外面裹了糖霜,舔了一口甜蜜后尽是酸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长官已经有其他Omega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总给给他一种泡影般的希望,可是戳破泡泡后,残酷的真相就摆在他面前。
他永远跨不过的。
想不明白的事,时亭瞳索性不去再想,他在感情里向来没有天赋,总是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车内温度颇低,在时亭瞳连打两个喷嚏后,游忆立刻将温度调高,将手中毛毯披在男人身上。
时亭瞳几乎有些受宠若惊,“谢谢,我没事的。”
游忆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车辆缓缓停在房子门口,游忆率先下车,直到她走进屋子,换了鞋,时亭瞳才后知后觉不对。
“您今夜要住在这里吗?”他问。
“当然。”游忆说着将外套脱下。
这栋房子本来就是她的临时住所。
游忆刚作为皇太女回归,皇室有许多政务需要她参与处理,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忙完的。
她大部分时间仍住在庄园,只是偶尔忙到太晚,会在住在皇宫附近的这栋房子里。
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能住人。
时亭瞳点点头,忍着若有若无的刺痛去卧室将游忆睡衣拿出来,又把床上自己的衣服和一个小玩偶撤走。
这两天,时亭瞳并没有闲着,他去公民所恢复了身份。
以前军部的朋友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纷纷在终端上轰炸他,希望他出去聚一聚,皆被他以暂时没时间推脱。
时亭瞳办完身份就回到以前租住的公寓。说来也巧,那间公寓还没等到下个租客,他的东西原原本本放在里面。
昨天他刚将东西搬到这栋房子。
游忆进来时,时亭瞳刚抱起东西,“抱歉,我这就把东西拿走。”
盯着男人手里的枕头,游忆问:“你要拿哪去?”
“……沙发。”时亭瞳答。
游忆默然半晌,“东西放回去,你去洗澡。”
他忙里忙外半天,身上还是湿的。
时亭瞳听话点头,他还保持着在军部的习惯,下意识服从游忆的各种指令。
盥洗室内,他下意识锁上门,几秒后,又默默将锁打开。
游忆站在门外听着动静,目光落在床上。
在时亭瞳回来以后,他便开始变得心口不一,说着想去沙发住,又偷偷把浴室锁打开。
一边抗拒她,一边又想亲近她。
游忆推门进去时,时亭瞳正在打沐浴露,白色泡沫沾在身上脸上,旁边的垃圾篓里放着他刚摘掉的抑制贴。
游忆将自己沾水的外套与脏衣篓里时亭瞳的衣服放在一起,男人看起来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她看向对方的小腹,“还很疼吗?”
“好多了。”时亭瞳没骗人,上车休息后便不怎么疼了。
游忆压着他,借着沐浴露,指腹探进去,见到没有血色才放下心。
伤口还没好,他走了一整天,运动过量才会疼痛。
“这一个月少运动。”她叮嘱。
时亭瞳弯着腰,双手撑在墙壁上,盯着自己的脚尖乖乖答应。
“知道了。”
看着他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游忆抽出指尖,忽而抬手扇了一巴掌。
皮肤沾着水痕,声音异样响亮。时亭瞳霎时绷紧,惊讶地回过身,抬手摸着自己被打的屁/.股,不确定要不要再转过去。
他目光顺着往下滑,试探性地伸出手,不太确定长官想要的是不是这个。
游忆按住对方不老实的手,忍着再扇几下的冲动,转身冲掉掌心的沐浴露。
直到她离开,时亭瞳依旧困惑不解,他快速洗完澡,给自己上好药,将浴室收拾干净后才走出去。
“长官,我结束了。”他声音有些闷。
游忆正靠在床侧,闻言下颚轻抬,“上来睡吧。”
时亭瞳轻手轻脚上了床,接触到床铺的一瞬间,惫意上涌,他觉得自己脑袋很疼,身体也有些不舒服。
游忆起身去浴室时,时亭瞳小声问,“我有点累了,能先睡吗?”
他真的有些难受,身上酸痛,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游忆点头,“睡吧,不用等我。”
得到允许,时亭瞳闭上眼,很快沉沉入睡。
等游忆从浴室出来,时亭瞳早已陷入深眠,她在床侧看了半天,总觉得男人的状态有些不对。
生殖腔的伤口没再流血,腺体也没肿烫,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
直到后半夜,游忆摸着时亭瞳滚烫的额头,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他被一场雨淋到感冒发烧了。
意识到这一点,游忆沉默了很久。
在她记忆里,时亭瞳从来没有感冒过,他向来如同alpha一般强大,酷暑严寒中的训练回来,立刻就接手没完成的工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身体向来很健康,从没请过病假。
游忆见过时亭瞳发烧很多次,每次都是药剂的干扰,发烧快退烧也快,和自然状态下的感冒生病完全不一样。
退烧针不适用于普通的感冒发烧,游忆起床泡了一杯感冒冲剂,放上吸管,将时亭瞳捞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她吸管送到男人嘴里,“醒醒,把药喝了。”
和游忆预想中的乖巧不同,男人毫无反应,偏着脑袋靠在她怀里,呼吸沉重,显然烧的不清,叫了几次都叫不醒。
游忆只好拿着小勺一点点喂进去,冲剂的味道又甜又苦,喂了几口后,时亭瞳终于有了反应。
男人睫毛一颤一颤,费力半睁开眼看向她,可眸底仍是茫然一片,显然没清醒。
时亭瞳一口口喝着药,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好像眨一下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游忆任他看着,将退烧水拧开。
以苦涩出名的退烧水喂到嘴里时,时亭瞳表情瞬间苦到扭曲,他想转头,可是下颚被掐着,嘴也被堵住。
“咽下去。”游忆道。
时亭瞳喉结滚动,强迫自己咽下去,表情完全失去管理。
游忆看着男人扭曲的表情,又看了看手里的退烧水,伸出舌尖尝了一口。
下一秒,她表情也有一瞬扭曲。
太苦了。
屋里没有糖,游忆只好拆开一袋荔枝味的营养液,当做甜水一点点喂进男人嘴里,也能给他补充体力。
时亭瞳始终很乖,任她摆弄,是个很好照顾的病人。
只是当游忆想起身扔垃圾时,忽而感受到一股阻力,她回身转头,看着男人死死攥着她衣角的手。
发烧的人向来力气不大,可是时亭瞳不知道怎么了,似乎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手上,她一下竟没扯开。
“松手。”她拍拍男人的手背。
“……能不能别走。”时亭瞳被烧哑的嗓音有些粗粝,还有些急切。
游忆转头看他,忽而笑了
“好。”她把垃圾放在床头。
时亭瞳似乎很难受,紧蹙的眉宇始终没松,游忆躺回他身旁,偶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仿佛陷入火海,灼热又痛苦,嗓子干涩到说出不出话,只有一只手偶尔摸摸他,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
很舒服。
时亭瞳烧的迷迷糊糊,潜意识知道那是谁的手。他喜欢那只手,更喜欢被它抚摸,在冰冷指尖离开时,他下意识追逐。
一点点凑近,直到嗅到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时亭瞳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游忆看着忽而转身钻到她怀里的男人,怔愣几瞬,抬手搂住对方,把他往身上带了带。
“很难受?”她低头问。
时亭瞳发烧时一向很老实,不会乱动,更别提主动钻她怀里。
今天这是怎么了。
男人没说话,只把手伸进她的衣摆里,似乎把她当成一个降温冰块。
游忆没阻拦,无声纵溺着时亭瞳的行为,发烧乱动也好,有点反应能发泄难受,总比自己一个人干躺着忍受强。
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十几秒后,时亭瞳说出一句令游忆格外诧异的话。
他说的是:“……摸摸我吧。”
男人声音因发烧而涩哑,细听之下,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乞求。
游忆眸底闪过惊讶,眉梢扬起,“想被摸哪?”
时亭瞳又不说话了,发烫的脸埋进她颈旁,灼热呼吸洒在耳畔,带来一阵痒意。
“求您,摸摸我吧。”没得到想要的,时亭瞳又壮着胆子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说完,下颚轻蹭着她的肩,像在无意识撒娇。
游忆一手按住时亭瞳的脑袋,另一只手顺着他的意愿,一下下轻抚着男人后腰,哄他睡觉。
“可以吗?”她偏头问。
时亭瞳低低嗯了声,八爪鱼一样抱着她,也不嫌热,呼吸倒是逐渐平稳。
游忆第一次被时亭瞳使唤,她眼底闪过无奈的笑,指尖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男人。
慢慢的,游忆忽而意识到一件事。
她之前一直以为时亭瞳喜欢事后安抚,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想错了。
过往记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每次两人单独相处时,男人都会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身旁,和一只乖巧大狗一样,眼眸偶尔看向她的指尖。
大多时候,她都会忽略这个眼神,直接步入正题,或是直接起身走人。
如今回想,她发现时亭瞳不是喜欢事后安抚,他只是单纯喜欢肌肤接触。
抚摸、接吻、拥抱……这些都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时亭瞳的小习惯,总和他板正冷肃的外表截然相反。
夜色里,游忆唇角微微上扬。
后半夜,时亭瞳出了汗,两个人抱在一起使被里闷热又潮湿。
游忆松开手,任由时亭瞳从自己身上离开,男人蹙眉翻过身,然后开始脱衣服。
她愣住片刻,把人按住,“你要干什么?”
时亭瞳睡衣刚脱一半,他茫然抬头,眼眶都被烧出血丝,只说自己热。
“会着凉。”游忆把人往旁边推,“睡这边去。”
时亭瞳发着烧,身体虚弱无力,他轻易被推开,又主动挨回来,“我不可以和您睡吗?”
说完,他小声补充,“之前都可以。”
时亭瞳完全烧糊涂了,脑袋宛若凝滞的浆糊,一点都转不动,还格外头疼。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和长官谈恋爱,还是那段最甜蜜的日期。
游忆摸摸男人额头,盯着他清澈而茫然的双眸,“你最好明天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时亭瞳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认真点头,骨子里还刻着副官的本能,“我会记得。”
长官让他记住的事,他不可能忘记。
游忆看着男人点头的动作,心中腹诽一句。
傻的。
“真那么热?”她认真问。
在男人点头后,游忆帮了他一把。
她把人拎起来,扒了个干净。
时亭瞳是在发烧,可他还有本能理智,没打算脱最后一件。被扒掉时,他也觉得羞耻,伸手妄图拦住。
那点微弱的反抗拦不住alpha。
“现在凉快了吗?”游忆问。
男人捂着自己,点了点头,通红的脸色无法分辨是烧的还是臊的。
终于消停后,游忆抱着时亭瞳,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睡了一夜。
直到天色渐亮,第一缕暖阳洒在屋内。
时亭瞳遵循着生物钟的本能,缓缓睁开眼睛,有一瞬没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哪。
直到他缓缓抬头,盯着女人的胸口,半分钟后才僵硬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
时亭瞳心脏漏空一拍,立刻起身移开。
他不知道他趴了多久,长官的睡衣都被压出褶皱,然而没等时亭瞳没想到,他又发现一件事。
男人愣愣低头,看着完全空挡的自己,又抬头看看游忆,似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游忆坐起身,探手摸了摸时亭瞳的额头和脖颈,见他彻底退烧后才收回手。
“还记得自己昨天说过什么吗?”她问。
“抱歉,我不记得了。”时亭瞳嗓音颤抖,他记得自己昨夜的难受,也记得长官给他喂了药。
再往后的,一概记不清了。
“你自己脱的。”游忆好心提醒,“脱完非要钻我怀里,要我抱你睡。”
没有游忆想象中的羞赧模样,听她说完话后,时亭瞳脸色竟有些发白,跪在床上的膝盖也往后退。
“抱歉。”时亭瞳吞咽一口,眸中慌乱,“抱歉长官,昨夜是我打扰您休息。”
一连三个抱歉,游忆唇角笑容凝滞。
时亭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非要脱掉衣服,甚至恬不知耻地钻长官怀里,他低下头,不太敢看女人的神情。
“您、您继续休息吧,我去给您准备早饭。”他说完便捡起衣服穿上,准备去厨房。
“不用了。”游忆起身,换下衣服走进盥洗室,“我要去其他星系,这两天不会再来,你记得按时上药。”
时亭瞳刚迈出的步子停顿,“……好。”
长官去其他星系,自然不会再带他这个前副官和前夫。
时亭瞳看着游忆离开屋子,站在原地良久才走到冰箱前,拿出里面剩的半块三明治,站在冰箱前吃掉。
他觉得他不该继续住在这里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
但搬出的前提是,他要有钱。
时亭瞳在终端刷了一天的招工信息,看中一个私人保镖的职位。
工资高,待遇一般,十二小时轮岗交替,但不要求学历,只要求有五年以上经验。
时亭瞳今年二十六岁,有着十年的从军经
历,跟过的大小战役足有上百场,他有信心拿下这个职位。
他把自己的简历发过去,对面似乎很满意,很快打来视讯,邀请他线下面试。
时亭瞳刚退烧,脸上还有病色,在对面问他什么时候方便见面时,他不自觉抬手放到小腹上,询问明天可不可以。
保镖面试肯定要比试身手,他怕自己今天发挥失常。
对面爽快同意,可没到半小时又打来电话,说时间不太合适,时亭瞳连忙说可以调整,奈何对面直接挂断。
时亭瞳愣住几秒,开始投递下一家简历。
一样的流程,同样是在挂断半小时后说时间不合适。
时亭瞳连续投了几家,结果都是如此,哪怕他说他现在面试都不可以。
热情的邀请他面试、挂断通讯、遗憾时间不合适。
时亭瞳握着终端,面色缓缓沉下,一个两个正常,可是连续五个都是这样,他不得不怀疑。
难道因为他没给招聘软件充钱,所以被截停?
正在时亭瞳思索时,星网招聘页面提醒,有一家符合他要求的私人雇主接受了他的简历,并且发来聊天。
抱着最后尝试一次的心,时亭瞳打开聊天页面。
【Y:为什么着急找工作?】
这句话不太符合一个正常的开场白,但时亭瞳还是诚实说。
【缺钱。我可以随时上岗,也可以接受岗位调任。】
【Y:简历说你曾给军部某高层担任过私人保镖,保真?】
时亭瞳心尖一颤,这是他在被拒绝数次后,在简介上夸大的成分,他没想到对方敏感抓到这一点。
思索一分钟,时亭瞳硬着头皮发:【保真。】
他在长官身边当了四年副官,应该勉强能算进私人保镖的范围吧。
【Y:视频面试一下吧。】
【稍等十分钟可以吗?】
这是第一个提出视频面试的雇主,时亭瞳简单准备一下,让自己的脸色尽量看起来好一点,健康一点。
视讯接通后,对面并没有露脸,声音也是处理器模糊过的。
时亭瞳不意外,这种招聘私人保镖的一般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对面安静听完,问的第一句是。
“你说的那位军部高层是谁?”
时亭瞳眉宇蹙起,又很快放松:“抱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对面笑笑,继续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专业技能,战术知识,还有应急处理能等等。
时亭瞳一一对答。
“有肌肉吗?”对面忽而说。
时亭瞳点头,“有。”
“露一下看看。”
时亭瞳下意识以为对方要看自己的体能,他挽起衣袖,紧实流畅的臂膀上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
“腹肌呢?”
时亭瞳犹豫了几秒,掀起衣服一角,露了一下自己的腹肌。
他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对面继续说:“胸肌呢。”
哪有面试保镖要看胸肌的,时亭瞳后知后觉自己被调戏,他一瞬冷下脸色,“这个应该不在考察范围内吧。”
“不考虑吗?”对面还在得寸进尺的问,“这是最后一个要求,看完你就可以入职。”
“我应聘的是保镖,不是其他的。”
时亭瞳说完直接挂了终端,准备拉黑对方。
可就在此时,终端弹出消息,他的账户显示进账一串数字,打款人Y。
个、十、百、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时亭瞳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他一边数一边瞪大眼睛,震惊到瞳孔颤抖。
他甚至怀疑对方胡乱给他发了一串数字。
与此同时,视讯再度打过来。
时亭瞳惊讶的心逐渐平复,面色严肃的按下接听,他打算直接报警,把这笔钱通过警方还给对方。
直到他看见视讯对面,游忆冰冷的神情。
时亭瞳的话硬生生噎回嗓子里,吓得直接站起身子。
“长官?!”他震惊道。
星舰里,游忆忘着对面震撼失语的男人,缓缓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给军部高层当做私人保镖。”
“我、”时亭瞳唇瓣颤抖,老实承认道,“……我编的。”
看着男人的模样,游忆不虞的心情逐渐被取悦。
“谁教你在简历上撒谎的?”她继续问。
“对不起。”时亭瞳宛如做了错事被主人发现的大狗,眼神都不敢看她,“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他大概已经猜到他之前的简历为什么会被拒绝了。是长官不愿意。
他的行踪似乎都被长官掌握着。
游忆说:“这回能看了吗?”
时亭瞳怔愣半天才想起来看什么,他点头,乖乖扯起衣服,挺起奈尖。
不同于刚才那副向雇主展示肌肉试图的冷硬模样,现在的模样,称得上在勾引。
春光没欣赏几秒,门外响起敲门声,游忆收回视线,“试用期三个月,周一来报道。”
说完,她直接挂断终端。
时亭瞳还傻站着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被长官录用了?
意识到这点,时亭瞳心底没有半点喜悦,而是充满茫然与困惑,心脏缓缓沉下。
他不知道长官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一开始的想法是想从长官身边离开。
窗外逐渐暗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站起身,他没有开灯,而是直接出了门。
冰箱里空空荡荡,时亭瞳打算先去买点菜,他一天只吃了半个三明治。
这片社区没多少人,时亭瞳拎着菜兜子走在街上,就在拐弯时。
一辆黑车停在他身旁。
时亭瞳停下脚步,瞬间警惕。
车窗缓缓降下,驾驶位的Omega摘掉墨镜,露出一张他曾在新闻里看过的漂亮脸蛋。
现实中的Omega远比新闻照片上更加漂亮,且具有攻击性。
宣盛朝着时亭瞳微笑,偏头道:“时先生,上车聊聊吧。”
两人那双相似的蓝眸交汇在空气见,互相打量着彼此。
与此同时,后车门被打开,蹦下一个男生。
时亭瞳认识对方,是曾经在法庭时试图朝他泼饮料的宣涛。
宣涛笑眯眯走到他身旁:“时副官,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上车吧,我哥想和你聊聊。”
第60章 第60章最好的办法是盆腔标记
盛夏的傍晚暑气未消,残阳余晖慢慢被灰暗侵蚀,天色一点点暗下。
时亭瞳并没有接话,也没有上车,而是直接抬步欲离。
“时副官,不耽误多久的。”宣涛拦在男人身前。
路边的车熄了火,驾驶位的宣盛走下来,慢步停在时亭瞳身前,微笑伸出手。
“时先生,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宣盛,目前在法务部任职。”
说完,宣盛勾了勾唇角,语调带着一股微妙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我吧。”
这句话,就像是试探,又像是挑衅。
时亭瞳站在宣盛对面,看着眼前高挑瘦削又白皙漂亮的Omega,脑中的唯一想法是——
原来他叫宣盛,还是个蓝眼睛的Omega。
时亭瞳望着对方那双清透的蓝瞳,良久,主动移开目光。
他抬起手,与对方简单握手,低声道:“时亭瞳。”
如果可以,时亭瞳一点也不想和这位以后或许会是皇太女夫的Omega接触。但是军部经久的习惯告诉他,他必须保持礼貌,他没有任何任性甩脸的资本。
更何况,长官和宣盛关系那么亲密,宣盛现在并没有对他展示出任何恶意。
宣盛笑吟吟收回手:“我当然知道你,可谓是久仰大名,你的故事在圈子里很有名。”
时亭瞳不知道他有什么故事,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圈子,倒是宣盛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菜,直接询问:
“时先生还没吃饭吗?赏脸一起吃个便饭怎么样。”
“不必了。”时亭瞳拒绝道,“有什么
事你直接说吧。”
“你没必要那么抗拒。”宣盛语气温和,“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时亭瞳面上神情依旧,可握着兜子的手不由攥紧。
他当然能猜到宣盛找他是为了什么。有谁能受得了在谈恋爱时,伴侣的前任一直插足呢。
宣盛自然是来赶他走的。
在时亭瞳长达二十六年的人生经验中,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面对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办。
见时亭瞳一直保持沉默,宣盛沉不住气,率先直接道:“你知道殿下的病情加重了吗?”
果不其然,听见这句,始终缄默的时亭瞳神情骤变,“你说什么?”
宣盛看了一眼周围,下巴微扬:“这不方便,借一步说话吧。”
社区内的灯光由远及近亮起,正是下班时间,虽然这片人不多,但来来往往也有零星几个。
在这里聊殿下的事,确实不方便。
可看着路边的黑车,时亭瞳眼中的警觉依旧。
没想到时亭瞳这个人这么固执,宣盛看了一眼宣涛,摊开手,表情有些无辜:“时先生,我们两个Omega,难道还能对你构成威胁吗?”
宣盛是一个标准的Omega身材,脊背单薄,腰身纤细,身材完美且勾人,不具备任何攻击力。
和站在他身前,比他高上半头,看脸就很凶的时亭瞳呈现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一个漂亮脆弱,一个肌肉凶悍。
真动起手,谁打谁一目了然。
时亭瞳能一拳抡倒宣家两兄弟。
始终没说话的宣涛开口帮腔:“时副官,你不用这么警戒,我哥他在法务部上班,对你动手没有任何好处。你工作没了,我哥的工作还想要呢。”
宣盛冷冷扫了宣涛一眼,后者耸耸肩,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殿下虽然把时亭瞳带回来了,可没有给他任何名分和待遇,甚至没有恢复他军部的职位。
看着眼前一个红脸一个黑脸的兄弟俩,时亭瞳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内拉着车帘,时亭瞳盯着宣盛,“你刚才说殿下的病情加重了?”
“是。”宣盛拿出一份文件袋,递过去,“你刚回中央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很正常,看看这个吧。”
时亭瞳放下菜袋子,接过文件打开。
首页的文件是一份医疗室的住院证明,所有的重要信息都被隐藏,只剩下名字和住院天数。
患者:游忆
住院时长:七天。
住院的时间,正是他被卷入风暴流后的第四天。
时亭瞳心尖一跳。
他从不知道这件事,长官和方乐都没有告诉过他。
时亭瞳继续往下翻,底下的一沓文件与住院无关,皆是殿下和不同Omega的信息素匹配度,甚至还有苏洛与陈昭的名字。
时亭瞳一一看过,宣盛那张在最底下。
匹配度:89%
是全部人里,匹配度最高的一个。
时亭瞳抬起头,声音急促,“殿下为什么会住院?”
宣盛叹了一声,“看来你不知道,当初你在风暴流失踪后,殿下为了找你差点陷入精神力暴乱的情况,是元帅大人强行将殿下送回中央星,才避免那种情况发生。”
“你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应该知道殿下的情况。”
宣盛继续说,“身为alpha,却要时刻压抑着自己的信息素,你是beta,可能不懂那种感觉。简单来说,就是压抑着本能天性无法释放,很难受的。”
他每说一句,时亭瞳神情便沉下一点,
宣盛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时亭瞳,都是因为你,殿下的病情才会加重。”
果然,这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时亭瞳手中纸张一瞬被攥皱,他脸色发白,称得上难看。
宣盛不动声色观察着,声音缓缓想起,“我知道你对殿下的感情,可你毕竟只是一个beta,只会让殿下的情况变得更糟。”
时亭瞳放下文件,声音已然发涩:“我从来没有阻拦过你和殿下。”
他不仅没有阻拦,甚至殿下的易感期,她也抛下他单独去见了宣盛。
从见到宣盛的第一面,时亭瞳便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和易感期那天殿下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和你有没有阻拦没有关系。”
见时亭瞳不解地瞧来,宣盛长叹一声,与他直直对视:“只要有你在,殿下的眼神就不可能真正放在我身上。”
此话一出声,不仅时亭瞳愣住,就连车后座的宣涛也愣住。
“什么?”时亭瞳问
“没什么。”宣盛避而未答,“你如果想让殿下尽快治愈,就该立刻切断这段关系,彻底让殿下放弃你。”
车内没人再开口,时亭瞳缓缓蹙眉:“你要我怎么做?”
“拒绝。”宣盛很快答,“我要你明确的拒绝殿下,拒绝她对你的任何要求。”
“我拒绝过。”时亭瞳说。
在殿下询问他还想不想和她在一起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不想了’是他抱着什么心情说出来的。
每说一个字,心脏都像被碾碎一点。
“那不够!”
意识到自己语气急促,宣盛立刻闭嘴,平息片刻才继续说,“我要你拒绝殿下对你提出的一切要求,只有这样,我才能和殿下走到最后一步。”
见时亭瞳蹙眉一言不发,宣涛在旁开口劝:“时副官,我哥能帮殿下治愈,殿下对我哥也有好感。你和殿下现在已经离婚了,总不能一辈子横插在殿下和别人的感情中吧。”
时亭瞳如果识相点,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宣盛与宣涛对视一眼,皆不再说话。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时亭瞳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了。”
宣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又很快被他压下,在时亭瞳下车前,他认真道。
“时先生,谢谢你的理解。”
时亭瞳动作一顿,他没再回答,只拎着那兜蔬菜下车。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宣盛才收起视线,戴上墨镜。
始终坐在后座的宣涛趴过来:“哥,他确定他真的会听你的吗?他以前当殿下的副官时候可凶了,谁说话也不听。”
宣盛从后车镜看了宣涛一眼,没说话。
他和宣涛并不是亲兄弟,只是生在同一个家族,听说宣涛和时亭瞳曾有几次交流,宣盛才逐渐和宣涛走近。
时亭瞳当然会听他的话。
宣盛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哥?”宣涛还在不死心的问。
宣盛只说了一句,“他爱殿下。”
他爱她,自然会甘心退让,成全别人。
爱从来都是软肋。
宣涛不懂,但闭上嘴。
当初在接近殿下前,宣盛做了很多功课,他知道殿下喜欢顺着她、粘人懂事的情人。
她的耐心向来有限,自然无法忍受一个事事和她对着来的。
殿下或许对那个平平无奇的男beta有过真心,不然她不会为了一个线索亲自去往荒星,不会因为他情绪激动而引起精神力不稳。
但再浓烈的感情也禁不起一遍遍的消耗。
更何况在时亭瞳‘死而复生’前,殿下已经逐渐放下,和他接触。
皇太女夫的位置近在眼前,宣盛不会让时亭瞳来横插一脚。
“可是殿下会放他走吗?”宣涛默默补充一句。
他还记得当初殿下为时亭瞳出头的模样。
宣盛没有说话,直到回到宣家,他将那份用了手段才得来的文件烧光,毁尸灭迹。
“殿下需要Omega。”他说。
*
星舰航行在光压航道内。
游忆坐在办公桌前,身前的屏幕上呈着关于K08矿星的进程。
敲门声响起,在得到应允后,梁渺走到办公桌前,语气颇为复杂。
“殿下,宣盛去找时哥了。”说着,他将视频传过去。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来自三小时前,距离有些远,但也能看清宣家两兄弟和时亭瞳的身影。
监控听不清声音,只能看见宣盛说了几句话后,时亭瞳忽而抬头,没多久就上了那辆车。
宣盛的车安有防拍系统,监控无法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二十分钟后,时亭瞳下车,他神情看不出什么特别,可随着宣盛的车离开社区,男人忽而停下脚步。
监控里,时亭瞳拎着菜站在街道上,站了整整十分钟,直到巡逻的安保路过,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时亭瞳这才摇头拒绝,走回屋子里。
监控至此结束,游忆冰冷的神情映在屏幕上。
观察着殿下的表情,梁渺犹豫开口:“殿下,需要我派人警告宣家吗?”
就算时哥和殿下离婚了,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毕竟时哥住在殿下的房子里。
宣盛敢私下上门挑衅,手段实在低级,也不怕惹恼殿下。
“不必。”游忆淡声开口。
梁渺愣住,“是。”
宣盛找时亭瞳干什么,是个人都能猜到。
两次见面,宣盛都很会拿捏尺度,聊天也算愉快,唯独宣盛前几天提出第三次约会时,游忆将他拒绝。
问题当然是出在刚回来的时亭瞳身上。
宣盛去找时亭瞳,她并不意外。
游忆也想知道,时亭瞳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的挑拨就离开她,还是继续装傻,又或者说,会做出别的反应。
她很好奇。
如果是第一种……游忆神情依旧,眸色却愈发暗沉。
那时亭瞳也该得到点教训。
社区内有完整的监控体系,时亭瞳一旦离开就会有人跟上他,游忆并不担心他玩失踪那套。
她照例处理手头事项,结束后才点开终端监控。
监控显示,时亭瞳回到房子后再没出去,脚步也只徘徊在厨房和卧室之间。
似乎吃过饭就睡了。
游忆盯了一会儿,歇息入睡。
时亭瞳没联系她,她亦没给男人发消息。
直到翌日一大早,终端推送,时亭瞳出了社区,独自直奔某地而去。
看见他的最终目的地时,游忆眉梢轻挑,神情微微惊诧。
时亭瞳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内,方乐得知时亭瞳来找她时也很惊讶,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
时亭瞳低声开口:“殿下没来,只有我自己。”
方乐眺望的眼神收回来,呵呵笑了声,“你怎么自己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时亭瞳的语气和表情都有种一种难言的复杂,“方医生,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听到这句,方乐顿觉不妙。如果没有大事,时亭瞳不可能亲自找她,但她面上还是笑着说。
“行啊,进来说吧。”
方乐带着时亭瞳去到一个没人的屋子,她关了门,目光扫过顶端的监控。
“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时亭瞳心底有事,他没注意方乐的目光,开门见山道:“当初我失踪后,殿下因为精神力暴乱住了七天的院,对吗?”
方乐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听见这句,时亭瞳便知道宣盛没有骗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方乐很快反应过来,脑中警铃大作,“等等,谁和你说的这件事?!”
时亭瞳没回答,他吞咽一口,问出此行的目的:“方医生,我想知道我的腺体有二次发育的可能吗?”
此话一出,方乐又愣住,还以为游忆把真相告诉他了。
“你指的是?”她谨慎询问。
“就是发育成能帮殿下治病的正常Omega的模样。”时亭瞳喉结滚动,语气藏着一抹期望,小心翼翼的又问一遍。
“还有机会吗?”
时亭瞳真正想问的是,他还有机会陪在殿下身边吗?
哪怕只是用他治病也好。
“……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的。但临床并没有你这种病例,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一定会二次发育。”
方乐说着把时亭瞳当初的诊断病例拿出来,给他指道:“你现在的腺体已经能被alpha的标记,只是承受的信息素很少,正常Omega一次能承受的量,你可能需要五次六次,甚至更多。”
时亭瞳神情原本已经黯下,听完这句,又忽然亮起。
“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帮殿下治病?”他确认一遍。
方乐缓慢点头,她盯着时亭瞳,来了一句,“你知道缓解她症状的最快标记方式是什么吗?”
“什么?”时亭瞳立刻追问。
“盆腔标记。”
过于陌生的词语令时亭瞳怔住,一下子没懂,“盆腔标记是什么?”
方乐解释道:“就是让alpha直接进入生殖腔,在腔内成结标记,这才是最快速有效的方式,比后颈标记有效一百倍。”
快速有效,但也异常难熬。
Omega的生殖腔一向脆弱敏/.感,除了alpha的易感期,一般没有alpha会在清醒时期成结。
成结一次,Omega至少要休息三天以上,愈是高阶的alpha,盆腔标记愈让伴侣难熬。
并且怀孕率高达90%以上。
在如今的社会,除了正常左爱要不上孩子的AO会选择盆腔标记外,这个词语已经很少被提起。
方乐目光不动声色扫过身前人的小腹,也不知道时亭瞳未来有没有机会被游忆盆腔标记。
一边是新生的娇嫩生殖腔,一边是S+级别的alpha。
嘶……想想就惨。
不会又搞出血送到她这来吧。
时亭瞳不知道方乐在想什么,但他听懂了方乐的暗示。
就算他的腺体能承受标记。
可长官最后还是需要一个有生殖腔的Omega,不仅能帮她治病,还能为她生下孩子。
男人像被抽干力气,眸中的光逐渐消散,最终垂下眼眸,语气苦涩:“谢谢,我知道了。”
方乐回过神,一脸茫然。
他知道什么了?
时亭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他朝方乐道:“方医生,你能不能别把今天的事告诉给殿下?”
“你得告诉我一个理由。”
男人攥紧拳头,目光诚恳:“我希望殿下早日治愈,如果我帮不了殿下,我不希望殿下再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方乐认识时亭瞳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之前他都是站在游忆身后,态度沉默顺从,游忆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方乐幽幽开口:“她一定不喜欢听你说‘浪费’两字。”
见时亭瞳表情僵住,方乐继续说:“行,我答应你,不告诉她。”
时亭瞳松了口气,唇角费力扯起一抹笑:“谢谢你。”
在男人转身离开前,方乐忽而叫住对方:“时亭瞳,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今天考虑过的事,你以为你的殿下没考虑过吗,你猜她为什么没选择其他Omega吗?”
“什么?”时亭瞳傻愣愣问,他没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当然是……”方乐及时收住话语,“总之,我劝你不要擅自做决定。”
时亭瞳听的云里雾里,但他还是道了谢,转身离开。
他当然不会擅
自做决定。
他知道他应该和长官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次,只是一直没勇气提起而已。
他才刚回到中央星,他还抱着一抹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能拖一天,便多一天。
可是宣盛的到来让他意识到,他不能在自欺欺人了。
时亭瞳前脚刚踏出大楼,后脚游忆的视讯便打到方乐终端上。
视讯里,游忆开口:“他来问什么了?”
方乐呵呵一笑,立刻反水,将监控拷贝下来发给游忆,并且贴心火上浇油一句。
“他特意嘱咐我,不让我告诉你。”
方乐自然不可能会瞒着游忆,何况那男人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不值当不值当。
*
另一侧。
游忆看完终端的视频,在听见那句‘盆腔标记’时,睫羽垂下,心念一动。
但那太遥远了,新生的窄口进都进不去,怎么能承受得住盆腔标记呢。
大概还要养很久。
就在游忆盯着屏幕上男人落寞的神情时,倏然,她终端收到一笔退款。
她昨天打给时亭瞳的钱,被如数退回。
【时亭瞳:长官,这笔钱太多了,您按照市场正常工资给我开就好。】
盯着这句话,游忆眼眸危险眯起,没有回答。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打出的钱,被全额退回。
没几分钟,对面又发:
【长官,您明天可以分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我有事想和您沟通一下。】
这句话完全可以在明天见面时说,可是时亭瞳似乎是在没话找话,他继续发。
【长官,您明天几点降落,需要我去接您吗?】
游忆依旧没回。
十分钟后,对面忽而发来一只小狗跪地飙泪的表情包,又在三秒钟内撤回。
【抱歉,是我误发。】
游忆看着这行文字,唇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指尖轻敲。
【想我可以直说。】
时亭瞳从来都不是会手抖误发表情包的人。也不知道精挑细选了多久,发过来,又担惊受怕地撤回。
对面沉默了很久,违背心意,没有说想,只说: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您早些休息吧。】
看着这句消息,游忆表情彻底沉下,没再回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翌日天未亮,星舰降落在停舰场。
天色还早,军部大楼没有几个人,在游忆回到办公室后,梁渺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这些日子里,梁渺对于副官这个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就在他在办公室工作时,终端忽而收到一条来自时亭瞳的信息。
看完内容,梁渺立刻站起身,朝着军部门口赶去。
时哥被卡在门禁外了!
今天早上,时亭瞳照例很早起身,洗漱换了衣服,坐上最早的一班公交去往军部。
可到了军部门口,时亭瞳却被被拦在院外。他没有访客邀约,身旁没有军部人员陪同,也不再是殿下的伴侣。
一个彻底的三无身份,卫兵没有放他进来。
时亭瞳站在院门口,看着昨天晚上未被回复的信息,想了想,还是联系了梁渺。
长官或许还在休息,他不敢打扰。
烈日当空,不到十分钟便能将人晒出一身汗,时亭瞳站在栏杆外,就在他等待时,身旁忽而经过一辆黑车。
时亭瞳忽而僵住,猛地转头看去。
黑车很眼熟,驾驶位坐的人更眼熟。
是宣盛。
Omega也看见他,降下车窗,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可眸底却毫无笑意。
“时先生,真巧,你也来找殿下吗?”
车牌号自动识别,栏杆已经抬起,卫兵催促宣盛快进,Omega收回视线前,用唇语对时亭瞳说了一句。
“不要忘了你答应的。”
时亭瞳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进入军部的宣盛,满脑子都是那句‘你也来找殿下吗’。
宣盛也是来找殿下的?
也是,不然他一个法务部Omega来军部干什么呢。
直到梁渺赶来时,时亭瞳还望着宣盛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静。
梁渺把时亭瞳带进军部,还好奇张望几眼:“时哥,你看什么呢?”
时亭瞳下意识脱口而出:“宣盛也来找殿下吗?”
“啊?”梁渺显然不知道这回事,“没有吧,我没看见他的申请记录啊。”
时亭瞳没再问,梁渺不知道,自然是因为宣盛可以直接和游忆沟通,不必通过副官接手。
心口像被压了石头,沉闷又难以喘息,走到大楼内,时亭瞳的步子缓缓慢下,直到停下。
“怎么了,时哥?”梁渺转头问。
时亭瞳看向从另一侧走去电梯间的宣盛,又收回目光,垂眸敛起情绪,“我等他下来,我再上去吧。”
直到这个时候,时亭瞳才发现,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骗自己。
他就是不想看见长官和宣盛在一起的画面,不想看见长官抱着宣盛亲吻,在办公室做他和长官做过的一切事。
光是想想,他觉得觉得钝刀磨肉,心脏揪疼。
“为什么要等他?”梁渺不解,“你去见殿下和他有什么关系。”
时亭瞳声音发紧,每个字都像刀片划过,“他是殿下现在的恋人。”
恋人刚上去,长官肯定是要和他亲昵的。梁渺身为副官,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谁料听见这句,梁渺惊恐地瞪大眼睛:“谁和你说他是殿下的恋人啊!”
听着梁渺骤然增大的音量,时亭瞳也是一愣,“你说什么?”
宣盛不是殿下的新欢吗?
“不是吗?”他追问道。
“我的天啊,他和殿下没有在一起,只是见过面吃过饭而已。”
知道时亭瞳肯定误会了什么,梁渺飞快的解释,甚至上手比划,“宣盛是在追求殿下,但是殿下还没同意。”
“谁和你说的这件事,宣盛吗?!”
“不是……”时亭瞳心脏压不住地狂跳,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那就肯定是了!梁渺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告诉殿下,但看着眼前发愣的时亭瞳,他恨铁不成钢道:
“时哥,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殿下她对你偏心都偏到荒星去了!你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见过殿下对哪个Omega那么上心过吗?”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渺要急死了。
“快点上去找殿下啊,直接扑殿下怀里,和殿下说宣盛欺负你!”
听着梁渺的话,时亭瞳紧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最初的狂喜以后,他在极快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我和殿下已经离婚了。”
可实际上,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一点。
“那就重新追啊!”梁渺忍不住上手推了时亭瞳一把,“他能追,你为什么不能追,你还比他有优势呢。”
“我不知道殿下会怎么想,但我知道,如果一会儿殿下开门看见的不是你,而是宣盛,殿下绝对会生气。而你……”
梁渺紧盯着时亭瞳,咬牙道:“第一局你就输了!”
梁渺虽然压着声音说话,但他激动的言语和手舞足蹈的比划已经吸引不少目光,大厅里有些人看似路过,实则都偷偷竖起耳朵偷听。
在看见主角之一是‘死而复生’回到军部时亭瞳时,更纷纷来了兴致。
大八卦!!
因为梁渺忽爆的真相,时亭瞳思绪乱如麻绳,根本理不清,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清晰。
宣盛不是殿下新欢。
他只是在追求殿下。
既然宣盛可以追求,为什么他不可以追。
明明他的腺体也可以帮长官治愈,虽然比不上正常Omega,但他被咬多少次都可以的。
不远处,宣盛已经坐上电梯,在电梯门合拢前,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远远看向这边。
听着梁渺不断催促的话,时亭瞳脑中忽而想起昨天离开实验室前,方乐和他说的那句。
‘你今天考虑过的事,你以为你的殿下没考虑过吗,你猜她为什么没选择其他Omega吗?’
为什么?
时亭瞳心率不断飙升,一个不断清晰答案在胸膛呼之欲出。
因为殿下还在给他机会。
想法如一股暗流涌动在体内,时亭瞳每一根神经都绷紧,血液在体内疾驰。
“去啊!”梁渺简直想拉着时亭瞳走。
大厅里的人还没听明白来龙去脉,就看见时亭瞳忽然拔腿朝着电梯间跑去,动作快的像在参加三轮考核。
正是高峰期,六部电梯全在运行中。时亭瞳后移退出人群,打开楼梯间的门,猛然朝着楼上奔去。
一步三个台阶,男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比宣盛先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