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经验, 伞铺的人很快便安排好一辆马车,一路顺畅地到了进宫的东华门前。
江望榆下了马车,递出一块牙牌。
她先前从伞铺掌柜那里拿的, 与上次进宫时,曹平想给她的那块牙牌一模一样。
禁军守卫看了一眼, 一言不发, 迅速放行。
走进宫门, 一架轿辇停在前面,两名内侍低头站在旁边。
“江灵台,奴奉陛下的口谕,前来接您。”
“不用, 我想一个人走走。”
江望榆直接越过他们,步履不停地朝前走。
许是因为收到了吩咐, 路上遇到的内侍、守卫全都不敢拦她, 只弯腰行礼, 一句话也不多说。
皇宫辽阔,红墙黄瓦, 今日晴天,金色阳光照落在金色琉璃瓦顶, 璀璨夺目, 不及站在宫殿廊檐下的人。
贺枢一身黑底金边的常服,暗龙纹精巧,威严赫赫,幸好眉眼间带着笑意,冲淡了几分冷漠威压,走近细看,又似乎能看见一抹紧张。
“我刚才在奉先殿上香祭拜, 收到你的信,只能先吩咐他们去接你,忙完才赶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连忙解释,“阿榆,你先等等,我现在就去换掉。”
江望榆上下打量贺枢一阵子,笑笑:“你穿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目光停在
她脸上的笑容,贺枢稍一犹豫,决定不换了,试图去牵她的手,“从宫门走进来是不是很累?先休息一会儿?”
她往旁边一闪,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想去个地方,你能陪我去吗?”
“哪里?”
“坤宁宫。”
贺枢一怔。
半晌后,他谨慎求问:“当真是那里?阿榆,你想清楚了吗?”
“你不想陪我去?”江望榆反问,转身欲走,“那算了,我回去了。”
“想,我现在就陪你去。”贺枢急忙拉住她的手肘,生怕她真的就此离开,再也不肯进宫,“走这边。”
她再次挣开他的手,跟着他往前走。
乾清宫与坤宁宫中间隔着一座交泰殿,距离很近,不用很久就到了。
之前天子没声没响地突然跑到坤宁宫,吓得负责洒扫的宫人不敢再偷懒,每天勤勤恳恳,殿内殿外一样的干净。
“想不想进殿内看看?”
江望榆看了贺枢一眼,没说话,直接坐在正殿前的汉白玉台阶。
贺枢看看她的神情,也不多问,当即学着她的样子坐下。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他悄悄往她的身边靠近。
江望榆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动。
得到她无声的应允,贺枢越发大胆,直接贴近在她的身侧,试着问:“阿榆,你原谅我了?”
她还是没说话。
“或者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贺枢从怀里取出一枚香囊,“你能补上这两颗星星,我很开心。”
江望榆忽然伸手,竖起食指挡在他的嘴唇,让他难以轻松开口。
贺枢明白了,不再说话。
太阳西移,日光渐暗。
贺枢估算一下时辰,不得不开口:“阿榆,宫门快关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不要耽误你出宫回家。”
她依旧没有说话,手肘撑在膝盖,掌心托住下巴,仰头观看天空。
太阳落山,暮色四起,天空渐黑,星星逐渐显露,光芒微闪。
“那是岁星,看上去比较大,光芒比周围星星更加明亮。”等到自己想看的星景,江望榆起身,站在夜空之下,终于开口,“你看到了吗?”
贺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嗯,看到了。”
“你知道岁星运行一周是多久吗?”
“十二年,为一纪。”
江望榆点点头,转身看向贺枢,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过去的十八年里,我勉强算成功看到岁星运行一纪,假如我能活到古稀之年,也不过再多看四次,所以,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夜风温柔,徐徐吹拂,星星逐渐明亮,遍布黑色夜空,光芒或明或暗,各自闪烁。
不及她眼中澄亮星光。
自她开始说第一句话,贺枢的心便提到嗓子眼,直到此时,才悄悄安然落地。
他轻轻揽住她,额头相抵,捧住她的脸颊,在她的眼中看见他的影子,只有他一人。
“日月星辰、风云雨雪,我都会陪你一起看,只陪你看。”
“只有我一个人?”江望榆轻声问,“当真?”
“倘若我想的话,早已三宫六院,何必等到现在?”
贺枢稍往上用力,捧起她的脸,靠得越发近。
“我以皇位起誓,此生仅有你一人。”
“那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你敢有别人,我保证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我说到做到。”
“绝不会有那一天。”
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细腻真实,贺枢仍觉得在梦中,忍不住问:“你真的原谅我了?”
“是。”江望榆仰头看向夜空,“星辰千年,与之相比,人的一生过于短暂,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她停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缱绻,不似初见时暗藏寒星,她抬手,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眉梢,笑了起来。
“真论起来,我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也是用的假身份假姓名,谁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我比你先暴露。”
“阿榆,我很开心。”贺枢抓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浅浅的啄吻,“今晚去哪里睡?”
江望榆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推开他,伸手按住腰侧的荷包。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枢反应过来那句话里的歧义,为免她害怕,主动往后倒退,拉开一长段距离。
“现在宫门关了,没有紧急事务是轻易不会开的,我想问你今晚去哪里休息,是去观星台的角院吗?或者需要我安排寝殿吗?”
江望榆稍稍放松,追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贺枢看看她的神情,“你放心,成婚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任何逾越举动,不会损害你的名声。”
从他过往的举止来看,他确实非常克制,最亲密也不过是像之前在寝殿那样……
江望榆努力把那段纠缠不休的记忆压回去,“以后你说清楚点,别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我记住了。”贺枢往前几步,见她不再抵触,牵住她的手,“去角院吗?”
“当然,那里比较熟悉,被褥什么的都还留着吧?”
“嗯,我吩咐宫女隔三四日就去打扫,很干净,你随时可以回去。”
“我听说观星台的各种观测仪器都没搬走,是吗?”
“对,特意给你留的。”贺枢顿了顿,“阿榆,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很快的,你先在这里等我,好吗?”
江望榆心生疑惑,点点头,停在原地,看着贺枢走进坤宁宫。
殿内亮起烛光,不过片刻钟,又暗了下去,他走出殿,手里拿着一个方形匣子。
“上元节答应送给你的印玺,原本想正月十七上门拜访的时候给你,一直拖到现在。”
她心中疑惑更甚,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打开匣子,借着宫灯,勉强看清里面的东西。
白玉所制,四角方正,玺钮雕纹华丽,多年不曾有人使用,不损丝毫华贵。
江望榆咽了口唾沫,顿觉掌心的匣子烫手,连忙塞回贺枢的怀里。
“你当时说的是印章,没说是皇后的印玺。”
“只是比普通印章大了一点,你同样可以当做是印章。”贺枢将匣子捧到她的眼前,“阿榆,你一定要收下。”
她盯着皇后宝玺看了半晌,又看看他,没有直接拒绝:“这个不适合现在给我吧?以后再说。”
听出她话里委婉的答应,贺枢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合上匣盖。
“我送你去观星台。”
从皇宫去西苑的宫门还没落钥,两人一起走向观星台。
走着走着,贺枢发现她越走越快,不由问:“你很着急?”
“是。”江望榆回答,“我急着去观星,现在是仲春,可以观测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的方位,还有看建星会不会在黎明前出现在南天正中。”
贺枢一噎,挣扎着追问:“你今天不是为了我才特意进宫的吗?”
“进宫找你是顺便的。”她随口说,“我昨天去了城东的观星台值守,今天不用去,所以想进宫在西苑的观星台观测天象,比对两者的异同。”
贺枢缓缓呼出心口的闷气,安慰自己至少结果是好的,不要太在意起因。
“话说回来,”江望榆担忧道,“先帝给你取道号为元极,会不会太大了?你压得住吗?”
“皇考给我取名的时候,枢这个字确实来源于北斗七星的天枢星,后来病重时,那些道士说天枢一体,只有一个枢字自然不好,所以取一个寓意为天的道号,两相呼应,方能平衡有道。”
提起先帝的时候,他的语气平淡,甚至听上去没有丝毫起伏,全然不像在说父亲。
江望榆立刻握住他的手,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我想吃宵夜。”
听出她故意说这样毫不相干的话,贺枢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应声:“是有点饿,我们先去万寿宫吃点宵夜,再去观星台,好吗?”
“好。”
一起去吃了些容易克化的宵夜,江望榆连忙赶往观星台,仍和以前一样观测夜空天象。
贺枢
自然随行,注视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走近,“之前你问陛下去哪里了,还记得吗?”
他说的是去年十一月时,她问他知不知道陛下去哪里的问题,之前还避而不谈,如今又突然提起。
江望榆一时没想明白,回道:“记得。”
“我现在有新的答案了。”贺枢紧紧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陪你。”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婚期
重归旧好, 被推迟的上门拜访也重新提上日程。
江望榆提前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兄长,让两人做好准备。
选在休沐日,到了约好的时辰, 她站在院门后,听见规律的敲门声, 打开门。
贺枢站在外面, 一袭绯色圆领袍, 宽袖上绣着暗龙纹。
她正欲点头打招呼,先看见他身后的一群内侍,个个手里都捧着华贵礼盒。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多吗?”贺枢回头看了一眼,“我已经减了很多, 这才几件而已。”
现在拒绝不收也来不及了,江望榆只得道:“进来吧。”
按照她的吩咐, 内侍把东西放进耳房, 弯腰一礼, 无声告退。
随她一起走进正屋,贺枢看见董氏坐在正上首, 江朔华坐在侧下首,衣着正式, 神情严肃。
贺枢停在屋子中间, 双手交叠,微微弯腰。
董氏和江朔华一瞬间想要起身,在江望榆的目光示意下,稍一犹豫,又坐了回去。
“此前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及时告知我的真实姓名与身份,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久久沉默。
“没、没事。”董氏清清嗓子, 努力像以前那样亲和,“榆儿跟我们说了,只要她想清楚做好了决定,我和华儿都支持她。”
江朔华适时出声:“确实。”
又沉默半晌,董氏突然说:“榆儿,我在街尾的裁缝铺订了一匹布,你现在去拿回来。”
拿一匹布而已,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江望榆听出母亲在故意支开自己,看了一眼贺枢,见他微微颔首,这才起身离开。
待她一走,董氏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陛下……”
“伯母不必如此。”贺枢连忙说,“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元极便好。”
被他这么一打断,董氏愣了下,仍继续说:“陛下,我是个普通妇人,只有华儿和榆儿两个孩子,他们父亲不在了,我只希望他们这辈子安安稳稳,健康平安,没有想过要去攀什么高枝。”
贺枢握紧袖口,面上依旧温和,耐心倾听。
“但榆儿既然选择了陛下,还请陛下看在一名普通母亲的份上,好好待她。”
贺枢闭了闭眼,深深作揖。
“还请伯母、克晦放心,我此生仅有望榆一人,绝不会辜负她。”
董氏与江朔华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
良久,江朔华出声打破沉默:“惟愿陛下记住今日所言,言出必行。”
等到江望榆抱着布匹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已经不像她离开前那般沉闷。
“令白。”贺枢主动说,“我该回去了,你能送我一段路吗?”
她看看母亲和兄长,答了声好,与他一起走出家门。
“阿娘和哥哥还没有习惯你的身份,有些生疏很正常。”她没问三人之间的对话,“往后可能就会好点。”
“嗯。”贺枢想的却是尽量少单独见董氏和江朔华,免得两人都不自在。
“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比较久……”
江望榆顿住,想起之前看的史书,脚步也一起停下来。
“阿榆?”巷子内少人,贺枢直接抱住她,“怎么不说了?”
有些话要趁早问出来,她直接说:“以后我要学一些礼仪规矩吗?要像书里说的那样,恪守本分,对皇帝毕恭毕敬吗?”
“不用,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一些重要仪式上不出错就好。”贺枢握住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我娶你是当我的妻子,皇后只是顺带的身份。”
江望榆想了想,“不过既然有了皇后这层身份,我不会逃避应该属于我的职责,必须要我学习掌握的礼仪规矩,我会认真学的。”
见她主动提出来,贺枢没有拒绝:“也好,我会安排礼仪女官来教你,不用学得太累。”
送到巷口,江望榆说:“好了,你回去吧。”
她正想松开牵了一路的手,刚转过半边身子,手腕一重,又转回他的怀抱。
“你就这样回家了?”
“不然呢?”她疑惑反问,“难道你落了东西在我家?”
尚在白天,其他方式花的时间长,贺枢只捧起她的脸,简单地碰了碰她的唇。
“我回宫了,等下次休沐日,女官就会来了。”
目送她走进院门,贺枢方才回到万寿宫。
曹平瞅瞅天子眉眼含笑的模样,心中大致有数,奉上一份奏章。
“陛下,这是礼部商讨出的立后流程。”
立后自有相应的礼仪流程,贺枢曾经仔细看过,仍翻开奏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两三遍,总觉得太简单了,不够隆重。
沉吟片刻,他抄了一份送去给江望榆。
等了两天,得到的回复果然是按要求来办就好,她没什么意见,如果可以的话,能简单就简单点,别弄得太麻烦了。
盯着她的回信看了半晌,贺枢忽然吩咐:“叫郑仁远带着礼部、太常寺的人进宫,还有钦天监监正也一起进来。”
天子传召,很快郑仁远便带着一众官员入宫面圣。
“朕要成婚了。”贺枢语气平静,“今日叫你们进来主要是为了商讨立后的诸多事宜。”
早在上个月进宫收到讨论立后流程的命令时,在场官员心中就有所猜测,只不过被首辅指点过,嘴巴都闭得很严,不敢泄露丝毫风声。
如今听到天子亲口所说,在场众人顿时觉得没白忙。
“阁老。”贺枢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老人,“你既是内阁首辅,又兼着礼部尚书,这件事你要亲自跟好。”
“臣遵旨。”
自从灯市一事后,郑仁远便心怀忐忑,又不敢贸然去打听江家的消息,唯恐惹天子不快,成为任期最短的内阁首辅。
现在看来,幸好万事顺利,天子也不是无故迁怒他人的性格,他这个首辅的位置还算稳固。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郑仁远面上不显分毫,恭敬答话:“万请陛下放心,臣必定亲力亲为,只是臣斗胆问一句,婚期可曾定下了?”
贺枢看向钦天监监正,“朕叫你卜算的吉日呢?”
吴监正面露犹豫,动作极为迟缓地奉上一本奏章,曹平来拿的时候,还捏住不动。
曹平狐疑打量吴监正一眼,使劲抽出奏章,奉上御案。
贺枢没有错过这番奇怪的动作,“阁老留下,你们先回去准备。”
吴监正自知这个你们里不包括他,垂首盯着地面,没动,过了会儿,殿内果然响起天子非常不满的声音。
“婚期为何选的这么晚?竟然要在三年后?”
按照奏疏所写,每年走两道礼仪,走完六礼竟然要三年。
纵使皇帝成婚礼仪繁琐,若无意外,也从来没有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就连
郑仁远都没忍住看了一眼吴监正。
“这些吉日都是你亲自算的?”
“回陛下,不是。”吴监正老实回答,“是江姑娘亲自算的,其兄江公子一起帮忙。”
贺枢一怔。
他捡起那本奏章,翻开仔细看了两遍,总算认出上面是江朔华的字迹。
“江姑娘同臣说,陛下曾经让她卜算吉日,今日得知臣进宫,便让臣把奏章一并带进宫。”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送立后流程的那份信里,他提了一句卜算吉日的事情,她只在回信中说知道了,别的没多说,谁知她竟然自己算出来了。
“是朕忘记了。”贺枢吩咐道,“你带着两名监副再重新问卜,不得出错,要与礼部互相配合好。”
“臣遵旨。”
等朝臣离开,贺枢立刻换了身普通衣裳,出宫直接杀去江家。
这个时辰已经下值,他很顺利地找到在江望榆。
董氏出门还没有回家,江朔华去了回春堂,家里暂时只有她一个人。
“这么晚了你还出宫做什么?”
贺枢抓住她的手,“为什么要把婚期定在三年后?”
“因为三年后确实有个很吉利的日子嘛。”江望榆犹豫一会儿,选择不把兄长说出来,“你在信里说想准备周全,多预留一些时日不是更好吗?”
贺枢沉默,直直盯着她,突然往前一步。
离得太近,她下意识往后倒退,
贺枢步步逼近。
直到后背靠在坚硬的墙壁,再无退路,而他站在身前,目光深沉。
江望榆心头一跳,偏偏手还被他抓住,一时逃不开,困在方寸之间。
“阿榆……”
随他轻声呢喃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柔软的唇。
贺枢捧住她的侧脸,细细描摹唇线,辗转反复,在她松开的时候,压得更重。
他的手缓缓向下,掌心按在她颈侧,摩挲那一片的肌肤,拇指稍一用力,让她仰起头。
呼吸炙热,交缠不休。
终于分开时,他没有停,划过下颌,一点点向下移。
他的吐息是热的,唇是软的,停在被他的手心按过的地方,辗转不停。
颈侧的触感越发明显,随之生起的是痒,江望榆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尝试伸手推开他。
下一瞬,颈边传来一阵更重的酥痒,她浑身轻颤,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无力地往后靠在墙壁。
贺枢反手环住她的腰,搂在怀里,紧密相拥,哑声问:“阿榆,婚期提前,好不好?”
江望榆满脸通红,眼睛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声音有些发抖:“不……好。”
“是吗?那我每天来找你,”贺枢轻轻一笑,凑近她的耳边,“然后就像刚才那样……”
她连忙去捂他的嘴,“不可以!你明明答应我,不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确实不过分,我只是亲亲你而已,又没做别的。”
一口气哽在喉咙,江望榆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现在特别希望你没有暴露身份。”
倘若还是假身份,顾忌她知道真相后会生气疏远,他不敢太放肆,明明有时候气氛暧昧适合,他都能硬生生地忍住。
“你可以假装还不知道。”贺枢追问,“之前钦天监算出一个适合成婚的吉日,在今年四月,你觉得怎么样?”
“四月?”现在是二月,江望榆犹豫着问,“会不会太赶了?”
“不会,阿榆,你要做的事情不多,一切交给我。”
迎着他期待而紧张的目光,她说:“好。”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愿意进宫是因为你……
婚期一定下来, 礼部的人愁得头发不停地掉,一边感慨天子终于愿意成婚了,一边哀叹自己未来两个月要忙得昏天暗地了。
看看天子发下来的要求, 什么叫做简单轻松又不失隆重大气,什么叫做迅速易懂又不失周全华贵, 胆敢出一点差错, 头顶乌纱帽不保。
一应礼仪流程都要办得尽善尽美, 除了国库必须要出的钱款,凡是不够钱的地方,直接找司礼监,从皇帝的内帑出。
“陛下, 这是冯指挥送来的密章。”曹平奉上两份奏章,没敢多说, “听说是有些人对江灵台不满。”
贺枢翻开密章, 粗略扫了一眼, 都是些性格迂腐的臣子,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为君解忧, 实则全都在暗地里打自己的小算盘。
“叫冯斌派几个人,把之前抄的那些夸赞令白忠孝两全的文章, 塞进这些人家里, 对了,重点把吏部尚书之前夸她的文章、奏章一起送过去。”
去年十月,郑仁远兼任礼部尚书,原来的礼部尚书便转任吏部尚书,掌管朝堂上下众多官员的升迁考课。
“叫冯斌盯紧那些人,谁敢伸手乱拿,导致仪式出了纰漏, 直接送去诏狱。”
天子语气淡淡,曹平听得背后一凉,来不及哀叹那些官员,先暗自警醒一定要管好司礼监。
“还有,给令白的老家免去今年的赋税,宫里的人多领半个月的月钱。”贺枢顿了顿,“至于那些在京的官员,如果他们表现不错,四月下旬也可以给他们发点赏钱。”
妥善安排稳当,贺枢又出宫了,直奔江家。
他到的时候,江望榆正在向女官学礼仪,看了他一眼,坐在原位没动。
教习女官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不敢提出丝毫异议,沉默行礼,沉默离开。
“很累?”贺枢一把抱起她,揽在怀里,“不想学的话,我们就不学了。”
派来教导宫廷礼仪的教习女官前脚刚到家里,后脚他的信就送到手里,说的跟刚才那句话意思差不多。
“既然是我主动要学的,当然不能半途而废,况且女官教的已经很简单了。”
江望榆揉揉眼角,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半靠在他的肩膀,眼睛半睁半闭。
“很困?”贺枢捋顺她耳边的头发,想了想,“是要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吗?”
“没,就是昨晚在屋顶看星星看得有点晚,忘了今天还要学礼仪,女官都到家里了,我又不好赶人家走。”
说着,江望榆叹道,“我现在觉得你真是厉害,才四五岁就要学这样麻烦的东西,我那时候还只会看星星。”
“还好,不难。”贺枢并不想提太多以前的事情,转移话题,“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之前答应说教你骑马,想不想去?”
江望榆却问:“朝政不忙吗?我听说礼部的人天天都忙到天黑才离开衙门。”
“无妨,陪你的时间总会有的,所以想去学骑马吗?”
她盯了他一会儿,认真询问:“你和我一样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吗?”
“当然是一样的,总不可能比你多出一两个时辰。”
见她似乎对骑马围猎一时没有什么兴趣,贺枢也不追问,最近太忙,夏天太热,他琢磨着可以等秋天或者冬天再带她去射猎。
毕竟是皇帝,日理万机,江望榆抱了片刻,说:“你要是忙的话,不用隔几天就出宫,我又跑不了。”
贺枢笑笑,没应声,“最近在衙门怎么样?”
到今天已经走完六礼中前四礼,只剩请期和亲迎,请期基本就是走过场,只剩最后的重头戏亲迎。
现在朝中众人都知道未来的皇后是谁,钦天监也不例外。
官衙里那些同僚要么离她远远的,要么动不动在她的面前献殷勤,连江朔华也逃不了,时不时打发一些送礼的人。
江望榆不想跟不相关的人打交道,更不把陌生人放在心上,“挺好的。”
想起锦衣卫的密章,贺枢默了默,“原来观星台附近的院子现在空下来了,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改?”
“还可以改构造吗?”见他点头,她顿时来了精神,“文渊阁离观星台太远了,我想把院子改的更适合藏书,通风要好,还要防虫……”
一口气罗列出不少条件,江望榆挠挠脸颊,“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贺枢问,“那角院要改吗?”
认真思考半晌,她摇头:“不改,最好一点都不要动,那里有好多我和你的回忆。”
“都依你的意思。”贺枢抱紧她,“往后你觉得西苑哪里不好,直接告诉我,一定改成你喜欢的模样。”
他说的平淡,江望榆却知道他替自己挡了不少风雨,同样伸手抱住他。
“有观星台就好了,我愿意进宫是因为你在宫里,又不是贪图皇宫的金碧辉煌。”
贺枢的心软得不行,捧住她的脸,缓缓靠近。
“榆儿,你在屋里吗?”董氏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快出来帮我搬东西。”
江望榆猛地惊醒,一把推开他,匆忙整理一下衣服头发,跑到院子,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
“娘,您这是从哪里弄的?早知道我该跟你一起出门的。”
“托孟郎中找人帮忙,从蜀地那边买的丝绸,给你做……”瞧见走出来的人,董氏未出口的话徒然一转,“陛下怎么来了?”
“我来找令白。”贺枢自然不会多提刚才在屋里的事情,“现在讲的差不多了,我该回宫了。”
目送他离开,董氏拉住女儿,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只摸摸她的脸,继续说:“这些是给你当嫁妆的,虽然可能比不上宫里送来的聘礼丰厚,但女儿家出嫁,娘家总归是陪嫁妆的。”
眼角泛起一阵微酸,江望榆抱住母亲,“娘,不管我嫁到哪里,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
*
贺枢亲自盯着一切成婚流程,除了一些必须由江望榆出面的礼仪,方方面面都考虑准备周全,没有让她操一点心。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奉迎的日子定在初九这天,百官世人都盯着,贺枢不想让她为难,很少出宫找她了,倒是每天都借着商量婚仪的理由,一天能送两三封信。
江望榆暂时不用去钦天监,又没有什么要让她忙的事情,安心待在家里,照旧看书,翻看他送来的信。
直到成婚前的一晚。
用晚饭的时候,江望榆发现母亲一直在走神,朝兄长投去疑惑的目光。
江朔华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有两个月的时间做心理准备,董氏已经能接受女儿入宫,没提出什么异议。
“娘。”她给母亲舀了碗鲜鱼汤,“您是最近太忙了吗?等会儿您早点歇息,留给我和哥哥收拾。”
董氏回神,顾及江朔华还在场,尽力委婉道:“榆儿,半个时辰后,来我屋里找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
江望榆疑惑更甚,又看看母亲的神色,答了声好。
收拾干净后,她走出厨房,看见兄长坐在石桌边,朝她招手。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江朔华看着对面亭亭玉立的妹妹,感慨万千,“我总觉得昨天你还是小小的一个,还没我高。”
有些话已经说过了,江望榆仍强调一遍,“哥哥,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
“我知道,就是突然有些感慨。”
天气不冷,兄妹二人坐在枣树底下闲聊,往后这样的机会很少了。
“哥哥,接下来这半个月里,你要时常在家陪阿娘。”
“嗯,阿月也跟我说了,有空她也会常来家里坐坐的。”江朔华顿了顿,估算一下时辰,“阿榆,阿娘不是找你还有事吗?你赶紧去吧。”
江望榆本就满腹疑惑,当即起身走进正屋里间。
董氏坐在圈椅里,手边的案几放了一本书,封面模糊,没题书名,看不出里面讲的是什么。
一见到她进来,董氏咳了两声,略微别开头,“榆儿,坐这里。”
江望榆满头雾水,依言坐在对面。
久久的沉默后,董氏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消失。
“明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教给你。”
她以为母亲要说夫妻相处的经验,点点头,坐直身子,准备认真倾听。
可当她看见董氏翻开案上的书卷,看清上面衣着单薄得近似全无、亲密相拥的男女时,当即愣怔在原位。
“咳咳。”董氏看了眼女儿呆愣的神情,清清嗓子,努力保持语调平静,“榆儿,不要害羞,夫妻总归是经过这么一遭的……”
第一次讲这种事情,董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以女儿在情爱一事上的迟钝,不讲又不行。
硬着头皮粗略讲了大概,董氏立刻合上书卷,看看神情恍惚的女儿,忍不住宽慰道:“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江望榆茫然地眨眨眼睛。
董氏又安慰女儿一阵,见实在太晚了,忙说:“榆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恍惚地应了声好,回屋,恍惚地上床睡觉。
周围昏暗安静,江望榆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睛,书里那些画面立刻浮现在脑海中,甚至还会自动变成她和他的模样……
她一把掀起被子,整个人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婚
天色未亮, 江望榆就醒了。
紧接着,整个江家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更准确来说是女官、宫女等忙得不行, 进进出出,给她洗漱、梳妆、穿衣等等, 还有尚仪女官在她的耳边重复细讲之后的封后流程。
深青色袆衣, 十二翟纹精巧, 从衣领到衣袖边,赤色为底,织金五彩云龙纹,还有中单、蔽膝、大带等等, 一件件套到她的身上。
最后是一顶九龙四凤冠,金龙翠凤, 珠翠如云, 稳稳地落在她的头顶。
女官暗暗一松, 垂首道:“还请姑娘移步正屋,同夫人、公子告别。”
江望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妆容已成,不敢乱动, 轻轻颔首。
董氏、江朔华都换上礼服, 端坐在正屋内,瞧见她进来,依照礼部官员的指示,依次走完流程。
“榆儿。”董氏拉住女儿的手,眼中浮现朦胧泪光,强忍住没有落下,“在宫里要好好的。”
眼角微酸, 江望榆不由开口:“娘……”
在旁边搀扶她的宫女立刻低声劝诫:“姑娘莫哭,小心哭花了妆。”
她立刻闭了闭眼,压住酸涩,看向母亲和兄长,双手交叠,弯腰一礼。
奉迎皇后的车辂已在家外等候,红髹金铜,黄幔红帘,等她上去,浩浩荡荡地一路直朝午门前行。
午门之外,金吾卫分在东西陈设甲士、仪仗,中间的正门已开,仪驾缓慢有序地进入皇宫。
奉天殿前,百官身着朝服,分列东西两侧,殿内,天子高居御座之上。
玄衣黄裳,肩披日月,星山在背,两袖龙纹、华虫,裳绣六章,十二华章十二旒帘,威仪赫赫。
这是江望榆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还有百官在场,浅浅呼出一口气,继续剩下的立后流程。
先接皇后宝册,再接皇后宝玺。
她看着奉宝官送上来的印玺,忽然想起坤宁宫前的那一幕,动作便迟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接住捧在手里,随后递给女官。
之后的流程繁琐,幸好一切顺利。
随礼仪女官的指引,江望榆前往内廷的乾清宫,将在这里与天子举行同牢合卺礼。
从一大早忙到现在,为了不在封后大典上失仪,她只在早上用了两块点心,全程绷紧心弦,直到现在才可以稍微放松,喝匏瓜里的酒时,不小心呛了一口。
好在是最后一步流程,贺枢连忙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慢点喝,太苦了,抿一口全个意头就好。”
在场宫女内侍听到天子的话,只垂首站定,不敢提出丝毫异议。
想起她小得可怜的酒量,贺枢忍不住问:“你醉了吗?”
“没有。”江望榆极其缓慢地摇头,往上一指,“我可以摘下凤冠了吗?真的好重。”
“可以,你先去沐浴。”贺枢点了几名宫女照顾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回来。”
待天子离开,宫女立即上前。
礼服繁重,穿的
CR
时候要宫女帮忙,脱的时候,她一个人压根没办法顺利脱换。
想到还穿着这身大礼服去太庙,江望榆忍不住揉按酸痛的肩膀,随宫女去偏殿沐浴。
这个时节天气不冷不热,忙活大半天下来,后背出了一层汗,黏住里衣,很不舒服。
如果婚期选在盛夏时分……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她连忙摇摇头,不敢想象自己满头大汗完成封后大典的样子。
瞥见还候在旁边的宫女,江望榆清清嗓子:“你们下去吧,我不习惯有人服侍。”
其中一名宫女下意识开口:“娘娘,这不合规矩……”
话未说完,另一名宫女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屈膝道:“是,奴婢在殿外候着,娘娘尽管吩咐。”
江望榆想了想,“你们能准备一些吃的吗?”
午饭没吃,她现在饿得不行,摸摸肚子,补充道:“随便做点就好。”
“是。”宫女将衣服放在边上的架子,又准备好沐浴要用的香露,“奴婢告退。”
等她们一走,江望榆顿时长松一口气。
沐浴洗去一身灰尘汗水,又在温热的水里泡了一会儿,重新换上干净衣裳,她现在浑身轻松,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内殿。
贺枢回来得更早,瞧着应该是处理好了一些收尾事情,同样去了沐浴更衣。
尚有宫人在场,他穿了身绯色交领长袍,领口熨帖整齐,玉制革带勾出劲瘦腰身。
视线掠过她披在身后的长发,他拿起一条干燥的棉布,“怎么不擦干头发?”
“我擦了呀,可能就是没怎么擦干。”江望榆反手抓抓头发,“等会儿就干了。”
贺枢直接坐在她的身后,捞起长发,细细擦拭。
他自个儿都愿意这么做,她也不在意殿内其他人会是什么表情,坐在原位,打量周围。
这里大概是他平常休息的寝殿,因是大婚,周围搭了一些喜庆的红绸,喜案上燃着一对龙凤喜烛,烛火灼灼。
盯着那两粒跳跃的烛火看了半晌,江望榆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下点,眼睛越眨越慢,就差直接闭上了。
摸着头发差不多干了,贺枢丢开棉布,“好了,阿榆……”
她往后倒,他下意识接了个满怀。
天气不冷,她只穿了一件霜白色里衣,再套了一件海棠红外袍,领口系得还算紧,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锁骨,再往下则是如春山起伏的弧度。
贺枢盯了一会儿,别开目光,试图扶着她坐直:“阿榆?十五?你困了?”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怀抱,江望榆勉强掀开眼帘,看到熟悉的面容,摇晃两下,往前一倒,一脑门磕在他的肩膀。
“元极……阿枢……”她往前挪动,伸手抱住他的腰,“我们成亲了。”
她趴在颈边,呼出的气息温热,拂过颈侧,还有沐浴后的淡淡馨香,直往鼻翼钻。
贺枢心说要命。
今天是两人大婚之日,心爱的女子窝在怀里,胡乱地蹭来蹭去,偏偏她又半睡半醒的,纵使他能合法地做些什么,就他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可什么都不做吧……贺枢闭了闭眼,试着唤醒她:“阿榆,你醒醒,先别睡,好吗?”
江望榆嘤咛一声,抱得更紧了。
贺枢缓缓调匀呼吸,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外边忽然响起曹平的禀告:“陛下,娘娘,晚膳已经备好。”
尚食局一直提前准备着晚膳,只是见皇帝皇后在忙,其余宫人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只有曹平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才敢大着胆子问这么一句。
不管遗憾还是放松,贺枢总算找到合适的理由,提高声音:“阿榆,醒醒。”
接连唤了几声,江望榆勉强睁开眼睛,揉揉眼角,目光逐渐清明。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睡,免得饿坏了身子。”贺枢替她拢好头发。
她掩嘴打了个哈欠,随他一起走到外间。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顾及是晚上,口味偏清淡,多是些容易克化的菜肴。
刚才小眯了一会儿,江望榆更饿了,坐在桌边,专心致志地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她看向旁边的他,发现他早早地放下筷子,微微垂着眼帘,好像有些走神。
“想什么呢?”她挥挥手,“你没吃饱?”
“没有。”贺枢略一沉吟,“你觉得撑吗?要不要去外面散步?”
“不想,今天走的路不算多,但是站了好久,我感觉小腿现在还有点酸。”
“那我们进去休息?”
“好。”
吃饱了更容易犯困,短短的一段路,江望榆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见她一副走着路都快睡着了的模样,贺枢不得不上手扶住她,坐回先前的榻边,轻轻揽住她。
“累的话先靠着我眯一会儿,刚吃完晚饭,不适合躺下。”
靠在他的肩膀,江望榆“嗯”了一声,捶捶大腿,说:“今天第一次看你穿衮冕服,感觉挺好看的。”
毕竟是在大典上,贺枢不便做出一些出格举动,免得某些闲得慌的御史借机弹劾她,只能端起皇帝架子。
原本还担心她会觉得自己不近人情,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反倒安心不少。
贺枢一边替她揉捏腿脚,一边问:“之前大典上接皇后宝玺的时候,你的动作好像有些迟疑。”
“你连这都发现了?”江望榆面露惊讶,仰头看了他一眼,挠挠脸颊,“就是一直站在那里有点累,稍微走了走神,宝玺又不算轻,还好没出错。”
贺枢顿时长舒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我还以为你后……”
他顿住,不好在大喜的日子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正想掩饰过去,脸颊忽然被人掐住。
她没用太大力,一点都不疼。
“你又在瞎想了。”相处这么久了,江望榆能听出他没说完的话,双手顺势一转,按在他的肩膀,“我没有后悔进宫,也很庆幸能遇到你。”
她的语气郑重认真,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他。
“怪我,是我不该乱想。”贺枢环住她的腰,直接拉进怀里,捧起她的脸颊,低头靠近,“阿榆……”
呢喃低语消失在唇舌之间,再分开的时候,两人气息微喘。
指腹斜斜地擦过她的唇,贺枢抹掉上面沾染的水迹,哑声问:“我们去歇息,好吗?”
福灵心至,江望榆意识到这个歇息不是简单的歇息,昨夜母亲讲过的画面一股脑浮现在脑海里。
热气上涌,她一把抱住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胸前,闷声应道:“好。”
贺枢当即抱起她,大步走到床边,轻柔将她放下。
“这个。”江望榆指向帐钩,“太亮了,能不能放下来?”
床幔应景地换成红色,轻飘飘的红纱垂落,床帐内反倒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外边的光线模糊透进来,还能看清彼此。
气氛霎时一变,旖旎暧昧的气息开始蔓延。
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直接压下来,随即落下的还有他的唇,柔软炙热。
贺枢耐心很好,也不想吓到她,循序渐进,暂时不紧不慢。
他细细研磨她的唇,一点点地描摹形状,听见她的呼吸慢慢加快,划过下颌,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停在锁骨,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她浑身一颤,咬住下唇,将溜到嘴边的声音压回喉咙。
寝衣宽松,领口微散,他缓缓往右边移动,滚烫的呼吸毫无阻隔地吹落在肌肤,越发的痒。
他停在圆润的肩头,辗转徘徊,时而向下,酥麻感更重,江望榆无意识挠了一下他的后背。
贺枢直起身,单手撑在她的身侧,指尖勾开黏在脸颊的黑发。
她试图平缓呼吸,可下一瞬,他又压了过来。
不同以前的温柔缱绻,现在的这个吻凶猛霸道,像是久久压抑后终于不用再忍耐,肆意倾泻。
终于分开的时候,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脸颊滚烫,热意蔓延至全身。
外袍早已离身,隔着薄薄一层里衣,他的手按在
CR
腰侧,掌心炙热,细细揉按。
她浑身轻颤,他压得更近。
轻柔的吻落在眼睛,她闭上眼睛,回抱住他,任由他解开里衣。
握雨携云,芙蓉帐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