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齐眉带着年年推门走进No.12Diner&Lounge。
叮铃铃的风铃声里,伴随着少年清亮又热情的声音:“欢迎光临。”
紧接着宋森一愣:“……呃、老、老板你来了。”
他和齐眉可不熟,也就刚到那天在机场匆匆见了一面,他昨天来上工,但昨天齐眉跟饮料厂的熟人吃完饭就直接回去了。
齐眉看到他白天也在,手里还抱着托盘,应该是刚给客人送完餐,便笑着点点头,说了声下午好。
走到吧台前,咖啡师问她:“眉姐要喝点什么吗?”
“来一杯流沙椰青冰美式。”齐眉应道,将年年脖子上的项圈解开,拍拍它屁股,“去,自己找地方吹空调去。”
年年抖了一下,朝楼梯跑上去,一直跑到楼梯拐角的平台,调头一趴,冲着站在楼梯下往上看它的齐眉吐吐舌头。
齐眉冲它竖了一下大拇指,转头回到吧台边,看见宋森也靠在吧台边,神情似乎有些拘束和腼腆。
全然没有刚才说欢迎光临时那种由内而外发出的轻快。
她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两天在店里还习惯吗?”
宋森听到她和自己说话,连忙转头过来,但是又不太敢看她,半垂着眼睑连连点头。
齐眉想到宋主任三番几次的托付,有心想跟他聊聊高考,可看他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而且确实还不熟,有些说了也白说,索性暂时不提。
“眉姐,你的咖啡。”咖啡师这时递过来一杯咖啡,齐眉道了声谢,顺手拿了根吸管。
然后笑着同宋森道:“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大家,累了就休息休息。”
宋森又连忙点点头,齐眉跟其他人说了句先上楼,便端着咖啡施施然走了。
上楼梯的时候还嘬了一口咖啡。
用冰块和浓缩咖啡一起打发而成的流沙咖啡被吸管轻轻一搅,就将透明的椰子水染成了奶茶色,口感绵密轻盈,齐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然后用脚尖轻轻踢一下年年的爪子,笑着问它:“别家的小狗都看门口,你怎么是看楼梯口呀?”
年年眨眨眼睛,只一味打哈欠。
齐眉越过它往楼上走,任清葭正在做店里要售卖的提拉米苏,得提前做好,冷藏过夜,第二天卖的时候,切好以后再现洒一层纯可可粉。
这玩意卖特别好,经常有客人特地为它而来,当然,齐眉也很喜欢。
任清葭一边迅速地将蘸了咖啡的手指饼干取出铺在盆底,一边跟她说:“冰箱还有一块提拉米苏,吃不吃?”
“吃吃吃!”齐眉应道,将咖啡随手一放,就去开冰箱。
自己往上面洒可可粉的时候,听任清葭问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去给我哥送饭了。”齐眉应道,“本来还想等他下门诊多说几句话呢,结果刚到就碰到病人抢救,我赶紧跑了。”
任清葭抬头看她一眼,揶揄道:“干嘛,你怕啊?”
“不怕,但我不想休息日还体验上班的感觉。”齐眉摇摇头,挖下一勺提拉米苏,入口时细腻丝滑的口感中带着纯可可粉的微苦。
“你觉得小宋怎么样?”她一边吃蛋糕一边好奇。
任清葭在铺好的手指饼干上挤上一层调好的奶酪糊,用刮刀轻轻抹平,应道:“这才两天,能看出什么来。”
顿了顿,又将咖啡液和手指饼干拿过来,才继续道:“不过要说第一印象的话,还行吧,就是一个被家里护着,有点天真的小孩。”
和这时间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习惯了在父母的羽翼下躲雨,不知道外面风多大雨多急,以为一切都会像自己想的那样顺利。
齐眉哦了声,又问:“能教?”
任清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失笑:“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教吧,就看他能不能过得了老佟和乐乐那关了。”
齐眉也笑起来,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低头吃蛋糕。
吃到一半,刚想和任清葭说干妈在外面旅游的事,就听任清葭忽然道:“你跟你哥的事,陆阳知道了。”
齐眉一愣,抬头看向她,有些错愕:“……他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呗,他又不傻。”任清葭调侃道,“都说爱和咳嗽、贫穷是人类三样伪装不出来的东西,你和你哥待一块儿的时候,表现得不要太明显好吧。”
齐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道理都懂,但是……
“然后呢?”她眨眨眼睛问道。
“然后昨天回去吃饭,他爸说起你们……”任清葭顿了顿,啧了声,“不对,是说起我们几个小的,说现在的小孩都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结婚成家是不考虑的,比如你和你哥啊,问我们现在搞夕阳红娱乐产业有没有搞头。”
这话的重点是生意,结果陆阳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坐都坐不住,要不是我踹了他一脚,他肯定说出去了,你知道的,他跟他爸根本藏不住事。”
陆阳的亲妈走得早,是父代母职带大的,所以他跟陆近成的父子关系相当亲密,用任清葭吐槽过的话讲就是,他在他爸面前连个屁都藏不住。
齐眉嘴角一抽:“……会不会、舅舅已经看出来了?”
舅舅不是说阳哥翘起尾巴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吗?
“那也是看出他不对劲,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任清葭说着又忍不住吐槽,“他真的跟个大喇叭一样,还是他爸专属的那种。”
齐眉有些忍俊不禁,咬着吃蛋糕的小勺子笑了一下,摇摇头:“其实……说了也没事的。”
任清葭抬眼,冲她眉头一挑:“之前不是还让我不要往外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齐眉努努嘴,有些腼腆似的,“干爸已经知道了。”
“是么!”任清葭惊讶,下意识就说,“那是不是很快就可以……”
话没说完,她又突然刹车,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为什么齐眉只提干爸?
“呃……孙阿姨也知道了……吧?”她试探着问道。
齐眉嘴角一抽,叹口气,连眼尾都有些耷拉,恹恹道:“没呢,干妈出去旅游了,干爸才把江问舟叫回去审了一顿,然后……还不知道周末干妈回来会怎么样呢。”
任清葭倒吸一口凉气:“嘶——那、江叔怎么说,同意你俩?”
“反正没说让我们分开。”齐眉歪着头,“但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太确定,谁知道江问舟有没有修饰过或者瞒了什么。”
“江叔没找你么?”任清葭有些好奇。
齐眉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江问舟跟他说了什么吧。”
“我还以为你们会先跟孙阿姨说,或者是一起……这样显得正式点。”
任清葭以为的场景,是她和江问舟一起,跟江眀琮和孙茂芸面对面坐着,郑重其事地宣布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可现在看来现实和她想的有点出入。
“怎么会先跟叔叔说?孙阿姨知道了,会不会介意?”
“是干爸先问的,江问舟老早就说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齐眉叹气,觉得坑越来越大,“主要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话没说完,她又叹口气,神色十分苦恼。
任清葭不太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只好安慰道:“没事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说了才好,自己家里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很久,慢慢哄呗,总好过一直瞒着,骗人你心里也不舒服。”
齐眉叹口气,端起咖啡杯,皱着眉头像喝中药似的嘬完了,再晃晃杯子里剩余的冰块,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唉——”
夜色很快降临,齐眉刚吃完外卖,时间就到了六点。
她下楼,跟来接任清葭的陆阳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去更衣室找自己的围裙。
在更衣室门口和宋森碰上,笑眯眯地问了句:“吃饭没有?外卖没有想吃的可以让汪淼给你做点。”
宋森似乎被她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侧身一下就贴在墙边,连连点头:“……吃了。”
眼睑垂着,似乎有些不敢看她。
齐眉觉得小孩儿有点奇怪,但又觉得情有可原,刚来嘛,不熟,而且除了有心上进的,谁见到老板不想躲,她见到领导也想装透明啊。
换了佟林或者田乐,那好歹是他师父,为了学点东西肯定要迅速混熟。
所以齐眉也没把宋森的反应放在心上。
换了围裙出来的时候,任清葭和陆阳已经走了,齐眉进了吧台,开始帮忙做准备工作。
“柠檬汁和橙汁这些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但好像搞多了一点。”
“没事,待会儿咱们自己做几杯喝喝,再不行倒了,正常损耗。”
齐眉说完,想起来昨天带回家的调酒包,问佟林和田乐:“你们喝那个调酒包了吗,觉得怎么样?”
佟林把切好的冰块装起来,应道:“喝是没什么喝头,不过挺好玩的,不懂调酒的人也可以试试,有手就行,不用怕失败,颜色也挺好看,虽然味道中规中矩,但普通人也喝不太出来,音乐节那种场合倒很适合这种。”
要真说品酒,当然还是酒馆合适,可谁去音乐节品酒啊。
田乐也说:“挺出片的,我感觉能卖,现在的人都喜欢尝鲜。”
“那我就跟王总下单了?”齐眉点点头。
“赶紧的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佟林开玩笑地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对青年男女推门进来,宋森刚说了句欢迎光临,就听那位女士道:“哟,老板,才半个月不见,你这儿就多了个小帅哥啊?”
齐眉失笑,介绍说:“是长辈家的小孩,暑假了嘛,小孩在家待不住,非想出来做暑期工,去别的地方又不放心,就送我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对方笑嘻嘻地点头,“说起来我打暑期工还是初中时候的事呢,去给人家夜宵档口端盘子,第一天就碰到个傻逼为难我,说我上的菜不对,要我把那杯酒喝了才让我走,妈的,干了一天第二天就不去了。”
齐眉笑眯眯地听她说完,才问道:“你们这是度蜜月回来了?”
“是呀,昨天刚回来的。”对方说完,从包里掏出来两盒全是外语的巧克力,“还给你们带了特产。”
“这是哪儿的?”田乐凑过来一看,“哟,意大利的。”
说完还叽里咕噜地念了一遍盒子上的信息,就是商品名那些。
宋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一个酒吧里的调酒师,竟然还会意大利语。
“这巧克力好吃诶,据说是意大利的国宝品牌之一。”
“没错,我还带了另一个很有名的牌子,就很一般,太甜腻,味型又单一……”
聊着聊着又有其他客人来了,店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宋森发现今晚还来了几个外国客人,齐眉接待的,他们聊得很高兴,但他没怎么听懂。
只听懂了他们夸老板漂亮,齐眉说谢谢。
九点刚过,江问舟来了,齐眉只看他一眼,都没问他吃没吃晚饭,就直接让汪淼给了一份炸鸡。
“快先吃点垫垫肚子。”她把炸鸡放到江问舟面前,问他,“今天特别忙吗?”
“一般,还行。”江问舟应道,戴上一次性手套,“手术病人就是这样,平安下台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继续闯关,感染控制不好能要人命。*”
说着捏起一块炸鸡喂到齐眉嘴边。
齐眉想也不想,直接张口就把炸鸡吃了,听他继续道:“糖尿病病人做手术也很麻烦,伤口不太好长,要不我也不至于对爸要求那么严格。”
“没事啦,干爸都懂的,他就是嘴上说几句而已。”
齐眉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将做好的就递给宋森,让他送去给客人。
忙到十一点半,她就和江问舟先走了。
她刚走,宋森就忍不住跟佟林打听:“师父,阿眉姐跟江医生,他们俩是不是……一对啊?”
田乐闻言倏地抬头,刚想说什么,就听佟林警告似的道:“老板的事,不要乱打听。”
宋森顿时噤声。
江问舟刚把车开进小区停车场,齐眉就看到只有店里几个管理在的小群里,浪哥问宋森这小孩儿怎么样,好不好带,好带的话明天带他见世面去。
其实就是带他去进货,这还是齐眉交代的呢,带小孩多出去看看。
佟林和田乐都说可以,但是佟林最后又加了一句:【很爱观察,好奇心重,刚才还问我阿眉和江医生是什么关系[笑哭]】
似乎是在吐槽,但却是给齐眉的提醒。
齐眉看了笑笑,本来想不理,但想想还是回了一句:【新的脑子新的眼睛就是好使[狗头]】
别人懂不懂佟林不知道,反正他懂了。
车子停好,齐眉和江问舟从停车场出来,特地从地面往家走,正好可以带年年再遛遛。
结果还没走到自家单元楼,就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传来,划破安静的夜色。
“啊——”
—————
“……发生什么事了?”江问舟都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贴过来的年年的脑袋。
齐眉摇摇头,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随着这声尖叫,有些窗户后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不知道是声控的,还是有人起来看热闹。
齐眉打开手机看小区业主群,想看看有没有人知道点什么。
正好年年被安抚好了以后不肯再回去,江问舟看周围也没人,干脆把绳子放长,让它在旁边跑来跑去。
然后侧身看向齐眉的手机屏幕。
“声音好像……是不是从我们对面单元传出来的?”
“我听着也是。”齐眉点点头,将手机侧了侧,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屏幕,“哇,业主群这么多信息,不会是刚冒出来的吧?”
谁也说不好,万一是手机杀后台,只有打开了信息才会涌进来呢?
齐眉没有纠结这个,直接拉到最上面,看到昵称前缀是对面八单元某户的业主发的一个PDF文档。
文档名字是一个日期,看不出来内容是什么。
但下面其他住户的回复都是:【666,姐姐霸气!】
【渣男贱女就该锁死!姐妹,要离婚的话注意别被他转移财产了。】
【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别客气,住在同一个小区就是缘分。】
大家基本都是这个腔调,中间夹杂几句议论:【看不出来啊,看她平时是个贤妻良母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出轨。】
【不过她老公一直不在家,靠自己照顾两个女儿,有时候确实比较脆弱吧?】
【那也不能婚内出轨啊,她又不上班,她老公不做的话全家喝西北风啊……】
乱七八糟,话题一个接一个,有人意见不和直接吵了起来,别人又连忙打圆场,感觉话题已经偏了。
齐眉啧了声,嘟囔道:“我不缺这点流量……”
江问舟忍俊不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没错,大不了我们开个流量加油包。”
齐眉点了下载,发现文件竟然有点大,只能等着。
一时也没别的事要做,她歪头看向江问舟,揶揄他:“哥你这么八卦啊?”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江问舟脸上还是一本正经,但却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都是齐老板教得好。”
齐眉偏头躲开他的手,然后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胸口,表示坚决不认可他的话。
“你自己定力不够就不要怪诱惑太大,我逼你看逼你听了吗?”
说完也像他平时捏自己脸那样扯了一下他的脸。
江问舟失笑,低头看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提醒道:“下载好了。”
齐眉立刻点开文档和他一起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撕逼,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方面的时候,都喜欢用各种文档来爆料,PPT和PDF格式的齐眉看得最多。
当然,这种形式对吃瓜群众极其友好,条理清晰才能吃得明白嘛。
文档一开始就先道歉,说要因为家事占用大家一些时间,请海涵,显得挺有礼貌。
接着是自我介绍,是住在八单元1201的业主,叫什么名字,是金融从业者,和丈夫苏某某育有一女,已经上初一了,说一家三口本来日子过得非常平静,直到前年元宵小区组织的业主活动,丈夫认识了住在二单元802的杨某。
【生活的列车从这一刻开始脱轨,而我和女儿还蒙在鼓里,以为只是认识了一个普通邻居。】
俩人认识之后来往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见面打招呼,到互相帮忙拿快递,再到帮忙修电脑和家电,一起吃饭一起出游,短短三个月,他们就从点头之交变成了去对方家里一起吃火锅的朋友。
说到出游,那还是两家人一起的集体活动呢,丈夫帮着她搬行李,帮她开车,自己家则是自己开的,到了地方丈夫也是先帮她们,当时她还觉得丈夫能热心帮助邻居很好,毕竟她家是两个女儿,都才读中班呢,又比较调皮。
江问舟看到这里忍不住直皱眉,跟齐眉咬耳朵:“不应该是先忙完自己家的事,再去帮别人的么?她……就不觉得丈夫的行为很奇怪吗?”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一起出去玩,丈夫去给别人开车,给别人搬行李,帮别人做这做那,这……
他到底是谁的爸爸,谁的老公,做妻子的竟然一点都不吃醋?
齐眉眨眨眼,大概意会了他想说什么。
沉默半晌道:“可能……她就是比较善良吧,愿意帮助别人,信任丈夫,是那两个烂人辜负了她。”
说着声音变得有些郁闷,江问舟连忙道:“接着看,她是怎么发现的?”
齐眉也觉得奇怪呢,连忙拖着进度条往下看。
原来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丈夫偶尔会在半夜趁着她睡着了出门,一开始以为他是有烦心事睡不着起来抽烟,后来发现人根本不在家。
她打电话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在楼下,睡不着,下来散散步,累了就能睡了。
“她还陪他去看过睡眠门诊。”齐眉看得都开始心疼这位女邻居了,又觉得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坏,不会心里还得意老婆没怀疑他吧?”
再往下,是上上个月,她在丈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他们之间很露骨的聊天记录,她没有逼问,而是回忆这两年的点滴,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这份PDF文档几十页,四分之三是聊天记录的照片,内容非常亲密露骨,齐眉觉得:“我们之间都不会这么说话吧?”
“这份聊天记录的内容……”江问舟努力想了想,找到一个形容,“放在尺度最大的小说网站都肯定会被屏蔽。”
都是器官描写,能不被和谐,这也太离谱了。
当事人说,确定丈夫和对方有一腿之后,她犹豫很久,一开始是对丈夫背叛的愤怒,接着是自责,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接着是犹豫,离婚的话,女儿就没有爸爸了。
【最后,是我的女儿说与其有这样一个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的爸爸,还不如没有,我想她是对的。】
文档到这里就结束了,江问舟却有点疑惑:“那刚才是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她家,是另一家的别的事?
齐眉退出文档,继续看业主群的消息,说什么的都有,她甚至看到自家对门的徐医生问:【所以刚才那个尖叫……是谁发出来的?三姐?】
二单元801的业主解释:【是她[笑哭]两位原配团结起来了,把狗男女堵在了801,男的原配还问他,你不是说今晚加班吗?咱就是说,来找小三报到怎么不算加班,然后三姐就被老公打了,渣男冲上去,说他竟然打女人,啊这[无语]】
还说:【这俩人白天也不上班,偷偷在小区里幽会呢,三姐的老公说的,刚去调了监控,上午的时候他俩就在东边那个小亭子那里卿卿我我呢[吐了.jpg]】
这瓜吃到最后竟然让人恶心。
齐眉看到群里有人发了那俩人的照片,女人看上去娇弱温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还有人截图了她的朋友圈,都是岁月静好之类的心灵鸡汤。
“你说,你们男人……”
“我不喜欢这种的。”她刚开口,江问舟就知道她有什么屁要放,立刻打断回答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取决于你是什么样。”
齐眉眨眨眼,想着反正楼下除了蚊子虫子也没别人,便大胆地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问:“那我天天疑神疑鬼,拈酸吃醋,你也喜欢吗?”
“爱情是排他的,会对一个人起占有欲,你一点醋都不吃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江问舟笑起来,搂住她的腰,“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和爸妈一起去你店里那次,有个客人给你送了花,说是男朋友送的,她借花献佛送你一支?”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候要立刻想起也不那么容易。
齐眉努力想了一下,总算是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点点头,有些疑惑:“然后呢?”
“我当时十分紧张,也很不高兴,这人谁啊,无事献殷勤,肯定不安好心。”江问舟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说生气了,低头一口咬在齐眉鼻尖上。
“最气人的是,你居然还收了?还敢收!忘了以前带教的学姐说要追你的事了是吧?”
说完使劲一拧齐眉的耳朵。
齐眉疼得挤眉弄眼的,缩着脖子把胳膊吊到他脖颈上,还亲亲他的脸,努力安抚道:“没有啦,怎么可能忘记,我是很确定人家是有对象的才会收的啊,你看后来人家不就结婚了,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看得上我呀,我又不是什么宝贝,对吧?”
“对你个头。”江问舟无语地横她一眼,捏着她的脸往一边扯,“不许你这么说你嫂子。”
齐眉:“????”
好好好,这么算是吧,我是我嫂子:)
她忍不住瞪回去,回敬道:“哥你别老这么扯我脸,我变成大脸了你妹夫该不喜欢了。”
“他敢?!”江问舟板起脸,像模像样地跟她演戏,“那就让他滚!”
齐眉倒是想继续演呢,可挂到嘴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别说一句话了,她是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全都变成了喉咙里强忍的颤音,笑到最后甚至有些岔气,最后咳嗽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江问舟无奈地拍着她的背,转头找年年,把它叫回来准备回家了。
上楼的时候,齐眉才想起来,白天带年年出门的时候,在凉亭那儿遇到的应该就是被抓奸的俩人。
立刻低声跟江问舟窃窃私语,说自己当时都快吓死了。
“应该不认识我吧?这肯定不是我通风报信的,我都没看清他们的脸!”
“你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代入?”江问舟哭笑不得,开了门,将她推进屋里,然后指挥年年,“去洗脚,听到没有?先去厕所等我。”
年年看他一眼,乖乖地往卫生间走。
小区邻居的这个瓜第二天就出现在了视频网站的同城热门里,被大家议论了好几天。
等田乐他们觉得没意思了,周六也到了。
孙茂芸周六回来,恰好是齐眉下夜班休息,正好可以接机。
和孙茂芸一起出去玩的还有两位阿姨,都是她以前的同事,不过齐眉并不认识。
送她们回去的路上,齐眉被夸了一路,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孙茂芸很骄傲地说家里最贴心就是这个女儿了,儿子是万万比不上的,心里一阵心虚。
要不是在开着车,她非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可。
好不容易把两位阿姨都送到家了,车里只剩她和孙茂芸俩人,齐眉忍不住松了口气。
孙茂芸听见,不由得噗嗤笑了声:“她们吵吧?以前还上班的时候就这样,可爱躲茶水间里讲八卦了。”
“不过她们说的也是事实,咱们不怕夸。”孙茂芸笑眯眯地点头,语气有些得意。
齐眉讪讪,有些不敢接茬。
回到村里,江眀琮来开门,还特地看了她两眼,目光意味深长,看得齐眉心惊胆战。
最后连饭都不敢吃,扯了个谎说跟江问舟约好要去复诊,一溜烟就跑了。
本来想把金金带回去的,也没顾得上。
她走之后孙茂芸还抱怨呢,“东西没拿呢,真是的,慌慌张张这是做什么。”
“做坏事了呗。”江眀琮慢悠悠地应道。
孙茂芸一愣,立刻看向他。
齐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右眼的眼皮跳得厉害,回到家后看见同样周末休息的江问舟,立刻就扑上去。
“哥……哥!我觉得大事不妙!”
等听说她是从家里出来之后才有的这种感觉,江问舟顿时有些无语。
不是,这、这不是……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吗?
可是齐眉就是心慌,晚上也懒得去店里,在家里转来转去,还开始咬指甲。
这样的情绪晚上自然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江问舟没法,只好将她拉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她睡衣剥掉,跟她说运动有助于睡眠。
这才好歹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才睡了过去,一觉到大天亮,俩人被江问舟的手机铃声吵醒。
齐眉眼睛睁了一下,江问舟立刻拍拍她:“继续睡。”
接着眯眼去看来电显示,那个“妈”字显得如此瞩目。
他屏住呼吸刚接通,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孙茂芸裹挟着怒火的声音就气势汹汹地传了出来:“醒了?西西就在你旁边呐?你们俩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来!”
齐眉倏地睁眼,满眼恐慌,完啦,小命休矣!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二合一)不给我讲清楚,……
“完啦完啦,怎么办?怎么办!”齐眉坐在床上,握着拳头,连捶两下被褥。
还伸手抓头发,头上的发圈被她一扯,立刻就歪了。
江问舟有些无奈,他本来也有些慌,但被齐眉这么一闹,这种心慌的感觉又意外淡了不少。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江问舟伸手扶了一下她的头发,发现松手之后那个丸子还是会歪,干脆就帮她将发圈拆了。
然后在梳妆台上找到一个发箍,小心帮她戴上。
然后拍拍她肩膀,温声叫她:“西西。”
齐眉抬起头,眉头蹙着,嘴巴紧抿,眼睛里是浅浅的晶莹,看向他时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江问舟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这是最后一步了,西西,往好了想,我们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亲吻了,不是吗?”
齐眉一愣,心里的慌乱猝不及防地化作心酸,一股酸涩闷胀的感觉开始在胸口滋生蔓延。
别人谈恋爱,想秀恩爱就秀恩爱,只有他们要藏着掖着。
关键是,他们合情合理合法,原本也不必非得隐瞒,他们在申城的时候就从来不对谁隐瞒关系。
都是因为她胆小……
齐眉听到孙茂芸让他们滚回去的气话而产生的心慌,渐渐被对江问舟的愧疚取代,竟然凭此横生出一股勇气来。
她抬手抱住江问舟的脖颈,用力点点头嗯了声:“……就是、就是这样!”
声音细听起来好似还有些颤抖,江问舟不由得失笑,拍拍她的背,温声鼓励道:“所以一会儿你不要逃跑,我们一起跟爸妈解释清楚,要是妈打我们,我就替你挨,行不行?”
可齐眉一听这话,心里的退堂鼓又忍不住开始敲了,“……真、真打啊?可是、可是……我怎么没见过啊?”
她在江家生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孙茂芸或者江眀琮打孩子,最多是拧耳朵、拧胳膊或者拍屁股,而且基本都是对江问舟,对她更多的是言语教育为主。
江问舟听见她问,目光微微一闪,沉默片刻才道:“是啊,所以挨打是……可能性比较小,主要还是三堂会审,拍桌子拍凳,动静比较大,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害怕。”
废话,她来的时候他都十几岁了,教育策略早就改了啊,十几岁了打还有什么用:)
藤条焖猪肉哪个容城小孩没吃过,没吃过也见过。
齐西西还是见识少了,江问舟揉揉她的背,开始给她洗脑:“别怕,有我呢,真有事你就往我背后躲,我皮厚,不怕的。”
“爸妈年纪大了,打不了几下的,别慌。”
“挨完骂就好了,今天过完,明天,往后每一天都不用担心这事了……”
齐眉确实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有任何应对方法,几乎是凭本能去相信江问舟。
毕竟……我哥一直靠谱,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她一面听一面认真点头,听到最后都开始做梦了,“你说会不会干妈、嗯……觉得当着我的面不好让你没面子,就不揍你了?”
江问舟一噎:“……”
“或者,她会不会觉得,你都是三十岁了,是大人了,不好再打?”
江问舟:“……”
他想说你又不是什么外人,为什么要怕我在你面前没面子,还有,别说三十岁,他就是六十岁,那是父母,想揍你还看年龄?
还不如说怕把他打坏了要去医院花钱呢……
但这些话吧,他不敢说,于是咬咬舌尖,笑了一下:“有可能,所以你可不许临阵脱逃。”
他捏了一下齐眉的耳朵,威胁道:“不然我要你好看。”
齐眉平时很爱打退堂鼓的,可今天却爽快得很,用力点点头:“一定,保证不跑。”
虽然她很紧张,声音听得出来是紧绷的,可江问舟觉得,这就够了。
至少,这一次他们会一起面对这一关。
洗漱好了,齐眉连早饭都没心思吃,跑回房间找衣服。
一柜子衣服,她看来看去,挑来拣去,就是拿不定主意,一会儿觉得:“这套会不会太年轻了?不够成熟,没办法让人产生信任感?”
一会儿又嫌弃:“这样好像又太成熟了……”
江问舟过来叫她去吃早饭,站在卧室门口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感觉在听一场左右互搏的辩论。
衣服都是她自己买的,拿出来看的,甚至前几天还见她穿过,怎么才过了几天,就都变得不合适了?
他沉默半晌,试探着建议:“要不……我们吃完饭,去商场买一套新的换上……再回家?”
齐眉觉得自己有被嘲笑到,脸上顿时一热,努努嘴白他一眼,从衣柜里扯出来一套黑白的衬衫加半身裙套装。
江问舟看见,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笑什么笑。”齐眉撇眼看见他这副表情,立刻哼了声,“这叫不出错,你懂不懂。”
白衬衫加黑裙子,裙子还是过膝的,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衬衫衣领上的蝴蝶结,让白衬衫不会显得过于死板,很经典的职场搭配,怎么可能会出错。
江问舟憋住笑,连连点头:“懂了,原来是这样。”
说完顿了顿,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下去了,连忙别过脸,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催促道:“快点换好衣服来吃早饭。”
齐眉连忙关上门,换好衣服梳头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头发盘成了低丸子头。
倒是没怎么化妆,天太热了,全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索性只打个底,涂点口红就完事。
江问舟对她这个造型的评价是:“越看越像是去上班的。”
齐眉:“……”
她狠狠瞪了这人一眼,坐下后埋头大口啃着贝果,江问舟把贝果用空气炸锅烤了一下,然后切开,往里放芝士培根和煎蛋,最下面少不了一片生菜叶子。
江问舟这时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两瓶鲜奶,给她拧开孩子的时候,还去找来一根外卖送的吸管,往瓶子里一放。
齐眉看见吸管,眨眨眼,抬头朝他笑一下。
俩人都吃得很快,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早餐,齐眉咬着吸管去换鞋,还不忘提醒他给年年带上项圈。
江问舟有些犹豫:“它也去?万一吵起来,它被吓到……”
“送去宠物店啦,不然谁遛,肯定要拆家。”齐眉应道,低头看着鞋柜里的鞋。
运动鞋不太合适,高跟鞋太累,是平底鞋还是低跟鞋好呢……
“年年过来,出门了。”江问舟拿着项圈给它套上,揉着它的脸跟它解释,“我们有点事要回家一趟,你在宠物店里好好的啊,别吓唬其他小朋友,也别给人家添乱,知道么?”
年年对着他跃跃欲扑,种族天性就是这样,它对人和小动物都超级热情,扑人那是家常便饭。
江问舟无奈,只好先喝令它坐下,等它老实了,才说了最后一句:“晚上去接你,可能晚一点,但一定会去,所以你不要在那儿当忧郁公主,OK?”
明天是工作日,不管今天事情能不能解决,他们都不会在家里留宿,至少他不会。
见江问舟和年年过来,齐眉立刻挑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往地上一扔,套上就能走。
江问舟看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笑着说了句:“要去上班啊?”
“……严肃点!”齐眉瞪他,“嬉皮笑脸会被打得更痛!”
真是的,不知道家长最讨厌小孩犯了错还嬉皮笑脸不当回事么,这是态度问题!
江问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只是笑着点点头。
周末的路况还可以,车子从寄养年年的宠物店离开之后,很快就上高架又下高架,上高速又下高速,越是接近村口,齐眉就越紧张。
具体表现在江问舟本来想跟她说话,结果一回头,她正忙着对镜补口红,根本没空搭理他。
而这样的情景,一路上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江问舟知道她紧张,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万一越劝越紧张,那就适得其反了。
他干脆提高车速,疾驰的车辆让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齐眉意识到的时候,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来。
就感觉……好像有点壮烈?这车跑得这么猛,好像要去干什么大事似的,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前面的路口开始变得熟悉,越往前越熟悉,过了一道桥,看见村口丛生的一片竹子,还有一棵很高大的菠萝蜜树,就意味着要到家了。
齐眉的心跳再次加速。
就在她胸闷得想开窗透气的前一秒,车停了,侧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家门两旁高大茂盛的三角梅。
“我叫妈……爸来开门?”江问舟问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看来他的心情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齐眉眨眨眼,“……还是我下去开门吧,太晒了,不好叫干爸出来一趟……嗯,太晒了。”
能晚一点正面交锋就晚一点啊喂!
齐眉下车开门,先进去,然后把门后面的锁拉起来,打开大门,让江问舟把车开进来。
江眀琮站在餐厅的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回头对板着脸神色严肃的妻子道:“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坐在餐桌边的孙茂芸就腾一下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狠狠往餐桌上一摔。
掸子把在餐桌上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啪”声。
听着就觉得疼。
江眀琮嘴角一抽,弯腰抱起地上正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奶奶大发雌威的金金,还是先把它关书房去吧,不然一会儿准被吓着。
等他安顿好猫从书房出来,刚走到客厅,就见江问舟和齐眉从外面进来。
手还牵着手呢,江眀琮见状眉头一挑。
齐眉看他神色,下意识就想松手,却被江问舟紧紧捉住,他的手指用力将齐眉的指缝分开,用十指紧扣的方式防止她挣脱跑路。
齐眉一时愣了一下,连头不敢抬,只觉得江眀琮望过来的视线更加有如实质。
这也太嚣张了吧我的哥……
江眀琮看着这俩死孩子,顿时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俩简直就是狼狈为奸,根本不存在谁带坏谁这种可能。
哈哈,一会儿我就看你们俩怎么死:)
他刚想提醒说你们妈妈在餐厅等着呢,就听到孙茂芸一声怒吼传来:“你们两个给我死过来!在外面磨磨蹭蹭,是要我八抬大轿去请你们吗?!!”
凶的嘞,房顶都差点被掀了,齐眉从来没见干妈发过这么大的火,腿肚子立刻就开始颤抖了。
江问舟抬手蹭蹭鼻尖,抬腿就要往餐厅走,却发现有点走不动,回头一看,齐眉不仅脸色煞白,甚至还布满茫然。
像是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竟然被吓成了这样,江问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无奈。
来都来了,再怎么样心疼和不忍,他都绝不允许齐眉走回头路。
“走吧,一会儿妈出来了。”他低声劝道,“你走我后面,行不行?”
齐眉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他说什么,她就照做,连忙点点头,自觉地贴在他后面。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餐厅,看见沉着脸站在餐桌边的孙茂芸,江问舟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妈”字的音节都还没落地,就听见一阵破空声响起。
“啪!”
鸡毛掸子精准地落在了江问舟的小腿上。
接着是孙茂芸生气的怒吼:“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猪狗不如的东西,饭都白吃了,书也白读了,居然敢做这种事!”
骂一句,鸡毛掸子就挥过来一次,江问舟吃痛,又要护住身后的齐眉,于是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站着生挨。
孙茂芸非常生气,眼神像冒火一样,挥动鸡毛掸子的力气一点都不收着,啪啪啪的声音打在江问舟身上,齐眉吓得要死,眼泪歘一下就掉了下来。
呜呜的哭声没忍住漏了出来,她紧紧抓住江问舟的胳膊,想求饶说不要再打了,可是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孙茂芸对两个孩子隐瞒自己这么大的事这件事非常生气,抽起江问舟来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边抽还边骂:“你三十几岁了,还分不清轻重吗?这么大的事,你敢撺掇着你妹妹撒谎?”
“你有本事撒谎,有本事别让我们知道啊!”
“你们老江家没一个好人!跟你那个躺在ICU还嘴硬说自己没事的爸一模一样,就会欺负我!”
骂着骂着就骂到别的地方去了,江问舟也想起来她说的这件事。
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江眀琮出去办案,很久都没回来,孙茂芸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一直慌慌的,就打电话找他领导。
虽然知道有些事不该打听,但还是没忍住,问他到底在哪儿,怎么那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领导犹豫半天还是告诉了她实情,说他在外地住院,受伤了,被子弹打中脑袋,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得在重症观察室住一段时间。
电话挂了之后,家里就乱套了,孙茂芸匆匆忙忙给自己和他请假,母子俩搭当天最晚一班车赶去当地。
那段时间孙茂芸吃不下睡不好,几乎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的,睡觉都不敢睡太熟,就怕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有什么反复。
一直到江眀琮没事了,从重症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孙茂芸才终于情绪崩溃地哭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大家瞒着自己,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和儿子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这辈子都会遗憾,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那是江眀琮受过最重的一次伤,也是孙茂芸一直以来最耿耿于怀的事。
她最恨别人撒谎,*最讨厌一件很重要的事突然被人通知到面前,她没有一点防备和准备,那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实在太差。
这些年家里一直好好的,她以为大家都记得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了呢,结果……
好好好,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来个大的是吧?!
她不生气才是见鬼了。
江问舟想起往事,刚要道歉,就听见齐眉的啜泣声传来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甩开了,齐眉突然从他身后扑了出去。
她一把抱住孙茂芸,哇哇大哭着认错:“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别打了好不好?呜呜呜——”
“别打我哥了好不好……呜呜呜……”
声音含含糊糊,听起来惊慌惶恐,明显是受到了巨大惊吓,整个人抖成一团。
孙茂芸被她一把抱住,熟悉的感觉让她心里一软。
可也就软了那么一下,听到齐眉叫哥,她的怒火立刻又涨了起来,伸手将齐眉的胳膊一把扯开。
然后伸手扭住她的耳朵往餐桌边拖过去,鸡毛掸子啪一下狠狠拍在餐桌上,咬牙切齿:“好啊,还有你这个臭丫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就跳出来了,好好好……”
“你们感情这么好是吧?说!什么时候开始搞到一起去的?!”
她说着,又狠狠抽一下餐桌。
清脆的啪啪声听起来就非常吓人,给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的齐眉带来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她一问,齐眉就老实交代了。
“很、很……我刚上研究生的时候……”
“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跟家里说?”孙茂芸想到昨晚江眀琮跟她说的事就生气。
刚从外面回来,心情还很好呢,兴致勃勃的正准备跟他分享旅游见闻,说说在外面遇到的事,还给大家带了礼物呢,那边风景又好,还想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去……
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讲,就被江眀琮一句我有件事跟你说但你千万先别生气,给堵了回去。
一开始她还开玩笑呢,是不是偷偷吃甜品了,又不听话了是吧?
结果江眀琮脸上一点笑影都没有,直接一个地雷扔下来:“舟舟跟西西谈恋爱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说他们俩同时谈恋爱了,还很高兴地问:“是么,都是跟谁呀,是他们单位的同事吗?”
江眀琮先说不是,然后摇摇头:“是我表述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他们俩在一起了,这样你能明白吗?”
“就是……你的女儿,要成你儿媳妇啦。”
孙茂芸被惊天大雷震得五颜六色,完全反应不过来,感觉自己到了异世界,不然这个老江怎么在说糊涂话?!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可更改,就算她威胁江眀琮说实话,不准捉弄她,江眀琮也没有改口,反而将同江问舟当时的谈话一五一十全都说给她听。
一直听到深更半夜,她人都快炸了,这两个孩子竟然会产生这种感情,她觉得平时根本没看出来啊!
江眀琮反问她:“真的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吗?”
她无言以对,越想越气,只能骂江眀琮来出气,一会儿问他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一会儿又骂他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事是不安好心,过了一会儿又说江问舟都是遗传他的,云云。
反正江眀琮不敢吭声,任由她骂了半天,好劝歹劝,最后才睡了两个小时。
却根本睡不好,可以说是睁眼看到天亮,立刻就想打电话让两个兔崽子滚回来,但一看时间,又觉得有点早。
于是一面忍着,一面骂自己,他们都这样对她了,她还担心他们起太早会不舒服,贱不贱呐!
越想越气,她拍着桌子问齐眉和江问舟:“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说?有把我们当爸妈吗?”
“从小到大,我和你们爸爸就教育你们,有什么事要跟家里说,做人不可以撒谎,你们是怎么做的?撒谎撒得很爽,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地下情很刺激是不是?!”
孙茂芸指着江问舟的鼻子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是啃得很欢,你丢不丢人?这可是你妹妹,你怎么能……”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喘了两口粗气,又一拍桌子,厉声喝问:“说!什么时候对你妹妹起这种龌龊心思的?!”
从齐眉被揪过去之后,就一直只有孙茂芸在说话,江问舟一度想把齐眉拉回来,又被江眀琮用眼神制止。
直到听到孙茂芸问他,才过去拉开齐眉旁边的椅子坐下,抱怨道:“什么龌龊心思,你不要乱讲……”
“我劝你好好回答问题!”孙茂芸鸡毛掸子一举,狠狠的又敲了一下他的胳膊。
齐眉吓得一抖,立刻低下头去。
不由自主地眨眨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滴落在手背上,然后沿着皮肤流向手掌边缘。
江问舟忍痛皱眉,回答道:“西西上大学的时候,放心吧,不是未成年。”
孙茂芸松了口气,接着问:“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这个问题……
江问舟侧头看了一眼齐眉,抿抿唇无奈道:“怕你们不同意,想着……等差不多了再说。”
“什么叫差不多?要领证的时候,还是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孙茂芸怼了一句,用鸡毛掸子戳戳齐眉胳膊,“说呀,你怎么不吭声,哑巴了?讲话!”
齐眉被她戳得又一抖,眼泪滴滴答答,低低的声音里全是哭腔:“……我、我也怕……怕你们觉得、觉得我是、我没有想要拆散这个家的,我不是坏孩子……”
她说不下去了,不停地抽着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江问舟连忙拍拍她的背,给她抽了两张纸巾,然后叹着气道:“还是我说吧。西西不肯说,是怕你们觉得她做错了,辜负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怕你们会怪她,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毁了我,你们会不会觉得丢脸……”
他顿了顿,问孙茂芸:“你们会这样觉得吗?”
“当然会了,大家都知道西西是我们家女儿,你让我出去怎么跟人家说这是我儿媳妇?”孙茂芸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齐眉一听这话,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脸孔涨红发热,觉得根本无地自容。
“人家问起,我要怎么讲?都知道这是我女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儿媳妇,童养媳吗?”孙茂芸眉头紧皱,“别人会说闲话的!”
“别人重要还是我们重要?”江问舟反问道,“难道我们没有在一起,别人就不会说我们家闲话了吗?”
他抱着胳膊,嗤了声:“好啊,我和西西谁都不结婚,以后你看他们会不会说我们闲话,说我们两个是有什么问题才一直不结婚,你就觉得好听了?”
孙茂芸嘴巴一动,江问舟又接着说:“你也别打什么让我们分开另找的主意,发生过的事就是纸包不住火,我们分头结婚,你说人家会不会知道我和西西有过一段?这是不是骗婚?知道了会不会闹?闹起来外人会不会说闲话?”
肯定会的,孙茂芸不用想都知道,除非他们住在深山老林没有邻居,和所有认识的人都断绝来往,事情没人知道,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江问舟看她一眼,心说对付他妈就是不能像对付他爸那样讲大道理,人家根本不会听得进去。
孙茂芸一时没说话,只沉着脸,眉头皱得紧紧的。
“除了怕别人说闲话,你还有什么原因,觉得我不能和西西在一起吗?”江问舟趁热打铁地问道。
孙茂芸被他这么一问,一时半会儿倒也想不出什么缘由,主要是昨晚江眀琮就跟她说过江问舟跟他说的那些话。
抛开她在江家多年,她已经将她当成女儿这个因素来看,齐眉确实是儿媳的很好人选。
见她没有立刻说话,江问舟忙道:“而且别人说闲话,未必是笑话吧?也可能是说我们家主意打得好,眼光好,养大了一个女孩,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话算什么笑话,这是嫉妒,吃不着葡萄说葡萄,他们倒是想,可他们找得着么?!”
“闲话只要不是当着咱们面说的,咱们就当没有,要是骂到咱们面前来,咱们就骂回去,这年头谁也不求着谁什么,你说是吧?”
孙茂芸听到这里,抬头看他一眼,忽然说了句:“你先不要给我洗脑。”
江问舟一噎,想说什么,又有点忘了。
齐眉忍不住眨眨眼,抬头看他一下,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按你们的说法,你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孙茂芸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也就是说,舟舟之前说过的大学的女朋友,就是西西,没错吧?”
她边说,边用鸡毛掸子挨个戳戳他们俩。
齐眉眼皮一跳,已经预感到她要问什么,却不敢撒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江问舟是在她点头之后,才跟着嗯了声。
“那好,你们告诉我,为什么分手?”孙茂芸立刻接着问道,“西西研究生毕业不肯去读博,也不肯去医院上班,跟你们分手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果然……
齐眉心里一顿,觉得头顶上有一只靴子掉了下来,砸得她有些头昏。
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闷闷的,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还瞒了他们另一件事呢。
江问舟看她低着头,弯下去的脖颈好像更弯了,像是在逃避什么,猜她是不太想提以前的事,便下意识想要打岔。
“不是……”
刚开了个头,孙茂芸的鸡毛掸子就又来了,“看来是有关系了,别想着敷衍,老老实实交代,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分得清实话跟借口!”
江眀琮一直就没说话,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呢,这会儿也忍不住追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问舟一顿,无奈地看向齐眉:“……西西?”
他们俩这是摆明了追问到底,得不到一个答案绝不会罢休。
而且齐眉之前也说过,那件事并不是她的错,她没什么不好说的,之前没说是怕父母担心,可是现在不说他们才是不依不饶呢,所以……
孙茂芸这下看出来了,问题出在齐眉身上,于是鸡毛掸子又啪一下敲在餐桌上。
然后戳了一下齐眉的胳膊,怒气冲冲地道:“他让你说,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给我讲清楚,今天就给你们腿通通打断!”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二合一)江问舟一听他这……
自建房的饭厅修得很宽敞,这时甚至显得有些空旷,安静得叫人心里憋闷。
“当——当——”
落地钟的声音这时忽然响起,中午十二点整。
但是饭就不要想吃了,谁也没这个胃口,龙肉摆在面前也不会有人想夹一块的。
齐眉觉得钟声像是敲在自己心上,催促着她赶紧回答。
而且孙茂芸这时还用鸡毛掸子又敲了敲桌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闹分手?说不说,我数三声,1,2——”
齐眉哆嗦一下,低着头,抠抠手指,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
她就是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脸孔涨得通红,似乎发生过的事很难以启齿,又或者是太乱,她没理清头绪。
孙茂芸和江眀琮可不傻,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于是愈发紧盯着她。
可越是被他们的目光盯着,齐眉就越说不出来话,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好多话想讲,但就是说不出口。
情急之下她扭头看向江问舟,眼睛一眨,眼泪又滴滴答答地掉下来了。
“……哥、哥你说……好不好?”
江问舟顿时无奈,伸手又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脸。”
得亏今天没怎么化妆,那一层轻薄的粉底被她这么一哭也没得差不多了。
看她接过纸巾,江问舟才抬头看向父母,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也有点说不出什么来。
他憋了一会儿,先给二老打预防针:“不是什么好事,很气人,所以……一会儿你们控制一下情绪,等我说完再、骂?”
“赶快说!”孙茂芸沉着脸又敲一下桌,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江问舟叹口气,伸手摸了一下齐眉的头顶,轻声道:“西西研究生最后一个学期,轮转到了我当时的科室……”
他仔细讲起当时齐眉被时任大科主任的方仕平骚扰的经过,还有更早时她被带教刁难,被方仕平的女儿排挤,事事都讲得清楚,毫无敷衍。
孙茂芸和江眀琮从他讲方仕平做的事就开始生气,几次都想骂人,但都被江问舟一句“等我先说完”给压了回去,只好用力拍拍桌子。
孙茂芸还狠狠瞪了好几下齐眉,用鸡毛掸子戳戳她,紧紧咬着牙小声挤出来一句:“待会儿再收拾你,死孩子。”
齐眉低着头,委屈地扁着嘴,眼睛一眨,眼泪又像珠子似的掉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
还不敢呜咽出声,只能小声吸气,看起来就可怜极了。
“所以西西其实……已经不太喜欢这个行业,再说,学了医也不一定要做这一行,我们有转行的同学也都过得非常好。”江问舟叹口气,“反正都是为了生活,怎么舒服怎么来,也能理解,对吧?”
他顿了顿,又抽一张纸递过去,这次齐眉没有立刻接过。
江问舟干脆帮她擦了擦脸,但她勾着头,他也看不太清,只能凭感觉抹向她的眼睛。
齐眉被他用纸戳了一下,赶紧闭起眼,眼泪就又被挤出来了,连忙伸手接过那张纸,之前他给的那些纸团在一起,捏在手心里。
“至于我们分手……”江问舟又挺多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叹口气,“主要是因为意见不和,我想跟你们说我们在一起的事,西西担心你们接受不了,这个家就要因为这事散了,怕你们不要她了,碰巧发生这样的事,当时姓方的想卡我的进修名额,西西就用这事去威胁他……”
齐眉听到这里一怔,他怎么连这事也说出来了?那样干爸干妈会打他的!
她连忙抬头,冲他摇摇头,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可江问舟却对她的阻拦置若罔闻,仍然将整件事全都说了,包括后来齐眉拉黑他跟他断联的事。
他说到这里,江眀琮忽然想到他回来的原因,实在忍不住,追问道:“你回来到底跟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江问舟被问得有些沉默,抿抿唇,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有。”
不等江眀琮继续追问,他就立刻将后续的事都说了,什么收集证据举报方仕平,什么郭教授怎么帮他,还有后来又举报方仕平的女儿,还有方仕平被留置后院里的人事变动,全都一一道来。
齐眉见他都说到这一步了,已经完全无法阻止,只好抿住唇重新低头。
头顶是孙茂芸喷火一样的视线,她心惊肉跳,根本不敢再抬眼。
感觉自己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果然,等江问舟停下,孙茂芸忍着怒气问了句:“交代完了?”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头还没点完呢,孙茂芸的鸡毛掸子就挥了出去,打在齐眉的腿上,她哆嗦了一下,疼痛感随之蔓延,眼泪又出来了。
她想呜咽,可是却听见孙茂芸的声音紧绷又沙哑:“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你去上学的时候,我怎么交代你的?三番五次跟你说,遇到事情要跟家里讲,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么严重的事,你居然不跟我们讲?!”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有多可怕,一不注意你整个人都毁了,你竟然、竟然为了你哥一个进修的名额就放过他?你失心疯了是不是?”
她气得直抖,实在是忍不住,高高扬起手。
鸡毛掸子挥到一半,看见齐眉满脸都是眼泪,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的样子,她的手又僵住在半空。
孙茂芸狠狠喘了两口气,在江眀琮出声安抚她之前,手腕一转,鸡毛掸子就指指冲着江问舟去了。
如果说刚回来时那几下只是有点痛,这次落下来的鸡毛掸子带来的痛感就是之前的十倍。
鸡毛掸子的手柄是楠竹的,细细一根打在皮肉上本来就痛,孙茂芸又实在生气,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他背上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单薄的夏季衬衫大概只能起到遮掩伤痕的作用,疼痛不会减缓半分。
而且孙茂芸这时打他是用上了技巧的,瞄准同一个位置落下,疼痛就会叠加,第一次时感觉一般,第二次觉得有点痛,到第三次,有些尖锐的痛觉就直冲大脑,江问舟下意识咬住牙关。
躲是不敢躲的,错就是错了,还不老实接受惩罚,等他的就是江眀琮的皮带了。
孙茂芸一边挥动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一边骂他:“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你妹妹年纪小脑子笨,那时候你都上班了,难道也这么笨吗?”
“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我怎么教你的?不准走歪门邪道!你倒好,居然、居然……你晚上睡得着吗?这像不像你妹妹把自己卖了给你换来的好处?”
“她傻你也跟着傻,还敢帮她瞒着,真是翅膀硬了,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我告诉你,这种事我见多了!有个万一就死了的我都见过!”
“这么大的事,你不回家跟家里人商量,怎么,觉得自己很厉害了,看不起你爸你妈这点本事了是吧?”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哪一步走歪一点,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她骂着骂着声音都哑了,变成一种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嘶吼。
江眀琮在一旁插着腰不说话,大有孙茂芸累了他就继续打的意思。
齐眉完全不敢抬头,她能察觉到江问舟浑身已经紧绷起来,也听见他发出的闷哼,她想帮他,却又不太敢。
她怕棍子落在自己身上太疼,也怕抬头会看见干爸干妈眼里失望的眼神。
可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齐眉鼓足勇气,终于在孙茂芸的鸡毛掸子又一次落下时,扭身扑到了江问舟身上,闭着眼就大声喊:“不要……不要打我哥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别打……”
孙茂芸的动作太快,鸡毛掸子来不及刹车,直接就落到了齐眉的背上,她的呼吸顿了一下,随即变成呜呜哭声。
“……西西!”江问舟吓了一跳,急忙要拉开她。
可齐眉抱着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江眀琮这时才连忙上前来拉孙茂芸,劝道:“好了好了,不打了啊,西西那么瘦,不经打的……”
可孙茂芸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被他轻易劝住,本来还打算再打几下就算了,毕竟也累了,可现在么……
“好好好,你喜欢挨打是吧?”她甩开江眀琮,鸡毛掸子啪啪落在齐眉肩背上,“我这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她觉得自己又被气出来了无穷的力气,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但她打齐眉就不像打江问舟了,而是肩膀上打两下,又打一下她的腿。
边打边骂他们脑子有包,都这么厉害了,还回来做什么,这个家庙小,容不下他们两尊大佛,云云。
江问舟一开始是没能把齐眉拉开,但她哭得厉害起来,手劲就松了不少,他很快就可以将她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拉开。
可孙茂芸的鸡毛掸子来得太快,他也不敢把齐眉推开,没推开,打的就是肉多的地方,疼两天就好了,也不留痕,可要是推开的时候角度不对,打到了哪个比较脆弱的地方,可就不是疼两天能好的了。
他想了想,只能将人往自己怀里搂,然后侧身挡住她,尽量自己去承接多一点打。
这模样看得孙茂芸越发来气。
是啊,你们是同甘共苦了,做坏人的就是我这个当妈的,既然这样,我就让你吃苦吃个够!
不过想是这么想,现实却是……鸡毛掸子的手柄在连续暴力工作这么多下以后,它断了……
孙茂芸气得要死,反手将鸡毛掸子扔到江眀琮身上,骂道:“没用的东西!跟你一样没用!”
江眀琮一噎,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骂了他们就不能骂我了吗?!
“要不是你没用,孩子能受了委屈都不敢跟家里讲吗?!”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江眀琮顿时讷讷,神色有些愧疚,刚想说什么,孙茂芸已经坐下了。
她拍拍桌子,指着窗户的方向,对江问舟道:“你们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们,赶紧走,走!”
江问舟一愣:“妈……”
“滚出去!”孙茂芸懒得看他的示弱,满脸不耐烦,“立刻!马上!不然就不是鸡毛掸子打了!”
“可是……”江问舟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央求。
但江眀琮却阻拦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我和你们妈妈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你们也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江问舟哑口无言,抬眼见孙茂芸已经捂着脸靠进了江眀琮怀里,眼睛也是红的,头发凌乱,又觉得万分愧疚。
终究还是牵着一步三回头的齐眉走出了家门。
齐眉边哭边问江问舟:“这就是你说的……解释清楚就好了吗?”
“爸妈是不是……”她的眼泪跟开闸的水龙头似的,也根本顾不上擦,“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江问舟被她问得有些无奈。
前一个问题他确实是心虚,他没想到孙茂芸生气起来会连齐眉也一起揍,之前还是太乐观了。
不过后一个问题,他确实不太担心,“怎么会呢,哪有爸妈不要自己孩子的,生气的时候情绪上来,说话难免会重一点,等过几天他们消化完了,我们再哄哄,很快就好了的。”
但至少,“你看,我们还在一起是不是,他们只是怪我们说谎,没有早早告诉他们,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他问齐眉有没有一点点后悔,没有早点和家里坦白,那样说不定不会有后面的事,挨打都要挨得轻一点。
齐眉低着头,委委屈屈:“……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这提醒我们,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雪球越来越大,到了最终暴炸的时候,我们受伤最重。”
齐眉点点头,眼泪晃悠着掉下来。
江问舟摸摸她的脸,有些心疼地问:“疼不疼?我们先回去了,回去擦点药。”
—————
从家里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齐眉拿着药油,让江问舟把衣服脱了。
但江问舟摇摇头,把药油接过去,“快去换衣服,我先帮你擦,擦完了你先睡一觉,我去把年年接回来。”
齐眉哭得累了,眼睛也有些肿,神情恹恹,低声道:“它在宠物店也不会有什么事,等晚上凉快一点再去接吧。”
“那给你拿冰块敷敷眼睛?”江问舟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温声问道。
齐眉恹恹地嗯了声,江问舟转身去厨房找冰块,但却在冰箱里看到齐眉平时敷面膜时会用的冰勺,索性给她拿这个用。
他回到卧室,看见齐眉已经换了一件吊带睡裙,正坐在床边低着头发呆。
睡裙比较短,她的腿几乎都露在外面,被鸡毛掸子手柄抽打出来的红痕一道道一棱棱地横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肩膀和后背也有,那样子看着就惨。
看得江问舟一阵心痛,忍不住抱怨道:“妈打我又没打你,你扑过来做什么?这下好了,两败俱伤,明天就得变青了,笨死了你。”
说到这里叹口气,轻声问她:“疼不疼啊?”
他将她的裙摆往上退了一点,将红色的痕迹都暴露出来,小心地把药油抹上去。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药油的特殊味道,齐眉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又掉了下来。
一滴眼泪砸在她手里的冰勺上,江问舟动作一顿,立刻板起脸来:“不许哭了。”
“再哭你眼睛还要不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被妈妈揍了一顿么,这叫帮你完整童年。”他找来纸巾,嗔怪地戳戳齐眉的鼻尖,“明天肿着眼睛去上班会被笑话的。”
齐眉抽抽鼻子,把眼泪擦干,然后将冰勺往眼睛上一扣,仰起脸冲着天花板,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和委屈。
“我不要你挨打,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江问舟的心被这句话撞了一下,心底又软又酸,酸意上涌,熏得他眼睛一阵发热。
“……怎么不是我的错。”他勉强稳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没听爸妈说么,我既没有照顾好你,又知情不报,明明可以求助家里,却非要逞能,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孙茂芸和江眀琮见的事多,想得自然也多,当然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次是有惊无险,可下次呢?不打一顿,给他们一点教训,万一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他们翻车了,怎么办?
“所以西西不要怪爸妈好不好?”江问舟蹲在齐眉跟前,仰着脸看她,温声解释道,“他们只是太后怕了,万一……后果会很严重,对吧?”
齐眉把冰勺拿开,低头看着他,抿着唇点点头。
然后又讷讷地小声道:“我下次不会了……”
这是迟到了几年的教训和保证,齐眉说出来的时候,忽然间有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仿佛这件事是刚发生没几天就被家里知道了,而不是隔着几年彼此毫无联系互不关心的岁月。
不知今夕是何年。
江问舟听见她的保证,笑着亲亲她的膝盖,“我们西西真棒。”
齐眉抿着唇看他,眼睛里好像又有水汽上来了,她连忙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
等江问舟帮她胳膊和后背的伤痕也涂上药油,齐眉这才放下手里的冰勺,朝他伸手:“轮到你涂了。”
江问舟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上衣一脱,背上和胳膊上错杂的红肿伤痕立刻映入眼帘,肩膀后面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紫色,很快就会变成大片的淤青。
仿佛再打几下就会出血了。
齐眉看了忍不住又哭起来,这次直接就哭出声来,倒药油的手都是哆嗦的。
药油晃悠着滴在江问舟的皮肤上,立刻就顺着皮肤向下淌,她连忙伸手去接,抹开的时候面颊边的眼泪也滴了上去。
江问舟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怎么又哭了?”他仰起头,伸手去帮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没事么,还是你被吓到了?”
齐眉摇摇头,哽咽着问他:“疼不疼啊?”
要是平时,江问舟肯定会说疼,然后趁机要点好处,可是现在她如同惊弓之鸟,他再说疼她肯定更难受,于是他笑了一下,摇摇头。
“你别看好像很惨,其实不怎么疼的,过两天就好了。”江问舟笑着道,“妈还是手下留情了,没用衣架或者竹篾打,你肯定没试过那种,那种打下来细细一道的,会疼很久,这种大片的过两天就好了。”
齐眉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抖着手给他抹药油。
江问舟这下不敢说话了,只抬手帮她把眼泪擦了擦,等她帮自己涂完药油,才问:“睡一会儿吧,饿不饿?”
午饭就没吃,可齐眉实在也没什么胃口,于是摇摇头。
江问舟也不想吃,情绪紧绷了这么久,放松下来之后他只想躺着。
不过背后涂了药油也不能平躺,他只好趴着,最后和齐眉像相互依偎的两只小兽似的头靠着头睡着了。
睡醒已经是天黑,睁眼只见眼前一片黑暗,外面的光线从没有拉上的窗帘后面照进来,让人勉强视物。
齐眉揉揉眼睛,迷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喉咙也干痛干痛的,连忙吞咽了一下。
“那边床头柜的杯子里有水。”江问舟提醒她,接着问,“晚上吃什么?不做了吧,我出去买点,顺便接年年。”
齐眉闷闷地嗯了声,觉得嗓子不舒服,整个人蔫蔫的。
江问舟起身换好出门的衣服,弯腰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安慰道:“别想太多,过两天就好了,最起码现在我们已经把话都说开了,不再对他*们有所隐瞒,也不用担心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会怎么样,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是不是?”
他总是乐观,可确实也没说错,齐眉只好点点头。
等江问舟出了门,齐眉给佟林发信息,说自己家里有点事,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去店里,店里的事就拜托他了。
收到回复后她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叹口气,又躺下去,将被子拉高遮住头。
她闭上眼,试图在脑海里复盘今天发生的事。
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复盘的,就是她和江问舟之间那点破事被家里大人知道了,仅此而已。
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们消气呢。
请他们吃大餐?还是送什么礼物?或者就像之前打算的那样,带他们去音乐节玩玩?
还有几天七月份就结束了,这一年也已经过了一半,齐眉往回想想,突然有些惊讶,怎么才过了半年啊,她感觉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长吁短叹之间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摸出来一看,是江问舟发来的信息,问她鸡丝凉面吃不吃。
吃吧,天气炎热,也就这种还能吃得下。
江问舟收到回复,跟饭店的老板说要一份凉皮和鸡丝凉面,打包带走,等出餐的时候,去隔壁称一点凉菜,再拿一点齐眉喜欢吃的钵钵鸡,买完之后路过水果店,又进去看看有什么。
这样一来,接到年年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多了,等他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卫生间的门关着,灯光从玻璃后面映出来,江问舟过去敲门,问齐眉在里面做什么。
听到她回答是在洗澡,江问舟这才松口气。
趁着这会儿功夫,他一面给年年梳毛,一面给江眀琮打电话。
电话接通,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问问孙茂芸怎么样了,又觉得大概率还没气消。
于是他憋了一会儿,问道:“金金的猫粮……还有吗?没有了的话,我给家里叫个闪送?”
江眀琮听见这话也是很无语,有些没好气地道:“……放心吧,饿不着它。”
顿了顿,他还是主动问道:“西西怎么样了?”
“还行吧,没什么事。”江问舟回答道,“就是有点被吓到了,回来还一直哭,不过睡醒应该好多了。”
家里从来没有人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江眀琮冷哼一声:“就是要让你们吃点教训,不然有了一次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
江问舟无奈地诶声,听到他问:“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们?劝你老老实实,醒醒定定,要是还有的话现在就说,过了今晚神仙都救不了你。”
江问舟一听他这口风,心里的大石瞬间落地。
没有提他和齐眉谈恋爱的事,说明这事也不是多大,至少没说让他们立刻马上分手,只要这件事能过去,其他都好说。
“没了没了,这次真的没了。”江问舟连忙应道,又说,“爸你帮我劝劝妈呗,这不是都好好的么,我们都知道错了,不会再犯的,给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呗,啊?”
江眀琮骂他:“跟我你就那么会讲,大道理一堆堆,你怎么不直接跟你妈说,是没有她的电话吗?”
江问舟讪讪,嘟囔说这不是怕被撂电话或者再挨骂么,又跟他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结束通话。
回头一看,齐眉正站在浴室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江问舟朝她招招手,笑道,“怎么呆呆的,洗澡水太热,熏缺氧了?”
齐眉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眼睛:“你……”
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刚说了一个字就又停下来,咬着嘴唇。
“听到我和爸打电话了?”江问舟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齐眉嗯了声,抬手用掌心蹭蹭他的头发,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说了你啊,爸问你怎么样了。”江问舟笑笑,捏捏她脸,“被吓到了是不是?”
齐眉嗯了声,嘟囔道:“我又没挨过打。”
看她睡了一觉以后情绪好多了,江问舟也有心思跟她说笑,说起小时候她来家里之前的事,“我小的时候妈工作忙,还要照顾家里,情绪有时候就不太稳定,我犯错的时候妈偶尔不耐烦了,就拿鸡毛掸子打几下,都习惯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有个同学是单亲家庭,性格比较敏感,听到我和同学说谁家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他以为我们是在说他,就过来把我们的课桌都掀翻了,我们气不过,就和他吵了起来,他超不过我们,就冲过来给我一拳,我跟他打了一架,被班主任叫了家长,妈去接我,一边跟老师道歉,一边当着老师的面打了我两下。”
等到回家,孙茂芸才找来衣架,审他为什么跟人打架,问他为什么要跟别人说其他人的闲话。
“她说我跟八婆一样。”
齐眉听了忍俊不禁,“所以后来就不跟人聊这些了?”
“是学会了避开人,只有自己人的时候才说。”江问舟捏捏她的脸笑道。
所以挨打真的很正常的,人都是有情绪的,父母也一样,不可能永远和颜悦色地讲道理,偶尔打两下也没什么。
“只要不是无理取闹,把孩子往死了打,天天打天天骂,我觉得都还行,可能也是我心理素质比较好,没觉得有什么。”江问舟亲亲她鼻子,笑道,“有些孩子就不行,你看你不就被吓着了么。”
齐眉抿着唇往他怀里钻,问他:“那……你这样,到时候上班,去手术室更衣的时候,被同事见到了,怎么办啊?”
江问舟一噎,终于有点觉得头大了。
“……再说吧,先吃饭。”他叹口气,拍拍她的背。
另一边,江眀琮挂断电话之后,扭头看向正给金金梳毛的妻子,笑道:“西西应该没什么事,还以为她会被你吓得睡不着呢。”
孙茂芸哼了声:“我管她有没有被吓到,真是胆大包天。吓到才好呢,不吃点教训,迟早还有别的。”
江眀琮笑笑,试探道:“那……舟舟跟西西的事,就这么着?”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二合一)就算他们真的乱……
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家里两个孩子会凑成一对的孙茂芸听到丈夫的话,忍不住心里一梗。
“什么怎么着,还能怎么着?!”她气得咬牙切齿,甚至拧了一下金金的耳朵。
金金都被拧懵了,不是梳毛着呢嘛,奶奶你揪我耳朵做什么?!
咪不懂,咪只能瞪着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奶奶。
被它一脸呆萌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孙茂芸赶紧把它抱过来,一边撸着它背上的毛,一边恹恹地道:“木已成舟,我还有能不答应的余地吗?”
“可是你说,这事要怎么往外说?”孙茂芸越想越觉得头大,“对外介绍了这么多年这是我家姑娘,突然就变成这是我家儿媳妇,你说人家会不会问?”
问了肯定要背后说嘴,还有啊,“你那些知道西西身世的同事,肯定也要讲三讲四,到时候怎么解释?”
“我们又不用对他们负责,难道还要给他们写周报吗?”江眀琮打断她道,“我越想越觉得舟舟说得对,这是我们家的事,西西已经是大人了,过两年都三十了,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想共度一生的人。”
即便他们是出于对已故同事和战友的情谊,想要关心和照顾齐眉,也不能阻止她和江问舟在一起。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又没有养过西西,西西凭什么听他们的话,他们随便说几句,西西就要照做了?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未成年就算了,现在都是能当妈的岁数了,早就不需要大人对她时刻耳提面命。
孙茂芸闻言叹气,“我知道你是被舟舟说服了,可是……他们说你,你心里不难受啊?”
“能说我什么,我又没有徇私枉法公器私用为自己谋利益,说我什么?”江眀琮没好气,“说我把战友的遗孤养大当童养媳,吃绝户?”
也只有这一条可以说了吧?
孙茂芸一噎,面露抗拒和不喜,“现在孩子不在,我为什么我就直说了,什么叫吃绝户,我养大她也不容易的,舟舟有的她都有,我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回报我什么,对吧?真要吃绝户,用等到现在?”
当童养媳是这么养的?衣食住行,供书教学,车子房子,什么都为她打算好照顾到,谁家童养媳是这么养的?
“那不就是了,有人这么说我们完全可以这么反驳嘛。”江眀琮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她旁边,揽着她肩膀拍了拍,叹气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养别人家的孩子,总归是会有个别心不正眼又歪的人说三道四的,他们是小人之心。”
“当面说的我才不怕,我恶心的是那些背着人说的。”
孙茂芸觉得委屈,有些人明明说了他们家闲话,又不认,见了面还笑嘻嘻地跟她套近乎,好像关系多好一样。
“真是恶心,又不能直接给他们甩脸色。”
她这是以前上班做乙方做多了,加上江眀琮以前的位置,需要她在外谦虚谨慎,不能和别人结怨,所以就算不喜欢对方,也要秉承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套,对对方和颜悦色。
“现在不用啦。”江眀琮拍拍妻子肩膀,语气愧疚,“这些年是我委屈你了,你说得对,我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用一直住在宣化路那个破房子了,咱们小区有的人嘴巴确实不好。”
“你要是有那种本事,现在就吃牢饭去了!”孙茂芸用手肘拐他一下,他以为他那个位置是公司总经理吗?
而且,“其实也不算没本事了,要是笨一点的,早就被别人带得有本事了。”
江眀琮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忍不住笑,点头道:“那天舟舟还说呢,咱们那边什么时候拆,到时候不想原址回迁了。”
“我也不想。”孙茂芸撇撇嘴,“咱们该换一个离孩子们近一点的房子。”
江眀琮就说那要不就把房子挂到中介那儿,慢慢卖吧,不等拆迁了,反正这点面积就算拆迁,也赚不到几个钱。
夫妻俩的话题渐渐偏移,讨论了一会儿跟房子有关的事,说现在房市不景气,不一定卖得掉,又讨论到时候置换在哪里,云云。
过了一会儿,孙茂芸又回过神来,强行把话题拉回去,继续讨论江问舟和齐眉的事,破口大骂两个死孩子胆大包天的行径。
说着说着就哭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说万一……要是她跑得不快,是不是就出事了?都这样了,她回来了居然一个字都不说,舟舟也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要是就这么毁了,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呸呸呸,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江眀琮连忙道,“我就知道你是被吓到了,这样,我们罚他们,行吧?就晾着他们,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原谅他们。”
他说着看见躺在一旁舔毛的金金,接着道:“咱们再把猫扣了,不还给他们了,让他们损失惨重!你看怎么样?”
孙茂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抹了一把眼泪,侧头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帮他们说好话。”
“我是不想你那么难过。”江眀琮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早就不像年轻时那么细嫩了,可是却撑起了几乎整个家,“别说他们不犯法,隐瞒这件事的初衷只是不想我们担心,就算他们真的乱/伦,他们说谎成性,你最后还是会原谅他们,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江眀琮叹着气,将她的肩膀压向自己。
孙茂芸面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调头把脸埋进丈夫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转天就是周一,齐眉和江问舟都要上班,忙起来之后一时也顾不上去想前一天发生的事。
直到晚上江问舟下班,回去之后带年年出门遛弯,在路上拍了一段它对着人家零食店门口的棉花糖机走不动道的视频,发到家庭群里,然后半天没人说话。
齐眉接待完过来买药的旅客,才发现群里多了一段视频,江问舟二十分钟前发的,后面没有任何人发言。
平时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回应的干爸干妈这时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显得江问舟发的这条视频格外冷场,好像那个聊天终结者,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死的。
齐眉连忙自己冒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这是在哪儿啊,我们年年好可爱呀[哇]】
江问舟看了忍不住嘴角一抽,这语气怎么感觉这么像托……
他叹口气,回复道:【是在小区对面那家卖糖炒栗子和雪球山楂这些东西那家店,顺便买了你经常买的奶油话梅和九制话梅。】
齐眉就说该做话梅小番茄了,家里的都吃没了,到时候音乐节估计也要用。
俩人像平时那样若无其事地聊了几句,齐眉还特地@了孙茂芸和江眀琮,问他们:【干爸干妈你们下个月要不要去音乐节玩呀[调皮]】
【这次音乐节看规模挺大呢,请的都是很有名的乐队和歌手,主办方还设置了专门的美食街区,我们申请摊位的时候,听说很多同行都申请了,有很多好吃的呢,干爸干妈一起去玩呀[调皮]】
照样还是半天没人回应,齐眉觉得十分尴尬,从群聊切换道和江问舟的私人聊天,一连发了三个委屈小猫的表情包。
然后哭唧唧地表示:【他们都不理我[苦涩]】
还问他:【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流泪]】
江问舟哭笑不得,劝她不要心急,这不明摆着是要晾一晾他们么,你见过晾一个人晾一天就没事了的?这叫什么晾!
这是一场持久战!
齐眉吐出口气,又唉地叹了声,陈羽丹听见,立刻扭头问她:“阿眉姐你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啦?”
齐眉本来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又顿了一下,问道:“那个……你平时要是惹了爸妈不高兴,都是怎么……处理的?”
“不处理啊。”陈羽丹回答道,“过几天就好了,他们生气那几天就躲着点呗。”
齐眉一愣,眨眨眼:“……这也行?就不用……道个歉,送点礼物,哄哄他们?”
“别人家可能可以,我家不行。”陈羽丹摇头,“我爸妈属于那种你越搭理他们,他们就越来劲,我要是道歉,他们就会说你就是错了吧啦吧啦,我要是顶嘴,他们又会说我居然敢顶嘴,所以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让他们骂到累了,再过几天,事情就过去了。”
她说她另一个朋友的妈妈就不是这样,挨骂的时候有所反馈,要大声认错,不然她妈妈会越骂越破防。
“那就得挨打了。”陈羽丹心有戚戚,然后问齐眉,“你突然这么问,是……你怎么惹家长不高兴啦?”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
这种事实在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讲,别说陈羽丹了,就是任清葭和陆阳这种关系更近一层的,她也不好意思讲啊。
但该做的事,该表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恰好江问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和江问舟每天都要在群里唱一段双簧,还要像平时那样,遇到好玩的有意思的就给孙茂芸说一下。
也打过视频或者语音电话,但几次都没人接,她就知道,这是还晾着他们呢。
八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江问舟要出差,和郭教授一起去外地参加学科论坛,周四下午去,周日上午回。
齐眉正好周末休息,本来想回家,可江问舟一走,她又有些发怯了。
“我害怕……要是干爸干妈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江问舟哭笑不得,觉得也不至于到这份上,而且,“你不是有钥匙么,自己开门就进去了。”
“可是……”齐眉还是摇头,“要是、要是我回了家,他们问我回来干什么,让我走……我走还是不走啊?”
她扁扁嘴,垂下头,神情委屈极了。
孙茂芸和江眀琮从小就疼她,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以至于面对现在这个状况她一直回不过神,下意识地有些害怕。
“你赖着不走呗。”江问舟啧了声,“脸皮厚一点啊,你平时哄他们的机灵劲呢?”
“现在跟平时又不一样,万一他们看见我赖皮,觉得更生气了,怎么办?”齐眉连忙摇摇头,说还是算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回去吧,啊?”
江问舟哭笑不得,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道:“行吧,等我回来。”
顿了顿又问:“我去外地,有什么想要尝尝的特产需要我带回来的?”
“在哪儿啊?”齐眉忙问道。
“荥州。”江问舟应道,“那边的红枣不错,还有樱桃,这会儿应该有,石榴还得过段时间吧?你想吃什么?”
“就红枣和樱桃呗,你看着买,红枣好呢,干妈可以煮汤煮糖水,煮银耳羹肯定用的上。”齐眉一面说,一面往他怀里蹭,“樱桃要是不好带,你就寄回来,多一点吃不完也没事,我正好用来熬果酱,早上可以吃面包。”
江问舟应了声好,被她一把揪住衣领,“快让我看看你那个好了没有,不然和同事住在一起,肯定会被看见的。”
她一脸紧张兮兮,生怕他挨打的伤痕还没好,被人看见要产生什么误会。
但江问舟有些无奈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没事,是跟老师住,嗯……老师已经知道我挨打的事了。”
前两天有一台很严重的感染性心内膜炎的瓣膜置换手术是郭主任主刀的,江问舟正好有时间,就被抓去当一助了。
在更衣室的时候就被他看见肩膀上的红色痕迹,立刻问这是怎么弄的。
“你没……修饰一下啊?”齐眉眨眨眼。
江问舟哭笑不得,捏了一下她的脸,“怎么修饰?老师直接问是不是小齐抓的,你说我怎么修饰?”
齐眉一噎,好家伙,小齐风评被害!
“你怎么不说是猫抓的,不然说狗抓的也行,我们家都有……”
差点就被冤枉了小猫金金同学,在它爸踏上去往外地的航班时,正满脸好奇地看着家里的客人。
和江眀琮同龄的男人穿着颇为新潮,剃着莫西干头,头发和胡子花白,笑嘻嘻地捏住它的后颈皮,用力一拎:“哟,这猫好看。”
金金:“……嗷!!!”
—————
阳光晴热的午后,江眀琮一面泡茶,一面问提着猫的陆近成:“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我这儿,没应酬?”
“最近是比较闲。”陆近成笑眯眯地应道,将猫放了下来,看它毛都没抖一下就一溜烟跑远了,这才反问江眀琮,“我听说咱们家有喜事啊?”
“这你跟嫂子就不够意思了,都不通知我,是不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江眀琮一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你听谁说的?”他乜这人一眼,一面将茶汤滤出到公道杯,一面反问。
陆近成摸出一包烟,刚要抽一根出来,就想到他嫂子不让抽,只好又塞回去,转手端起茶杯。
“听我家那傻儿子说的呗。”
齐眉挨训又挨揍,还被江眀琮和孙茂芸晾着不搭理,心情就变得很差,在店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蔫蔫的。
她这模样很快就被任清葭注意到,少不得问一句这是怎么了,齐眉也不瞒着她,就把那天在家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但是也没全说,隐瞒了和方仕平有关的那一节,只说干妈觉得他们撒谎,很生气,揍了他们一顿。
任清葭安慰了她一通,知道这事总算是过了明路了,等陆阳也问起怎么感觉这几天西西好像不太高兴似的,她就直接说了原因。
陆阳立刻就问,既然叔叔阿姨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就等跟我爸说了?你知道的,憋着一个迟早要往外说的秘密真不是件多舒服的事。
于是昨天陆近成刚回到家,就从陆阳那儿知道了这事。
“我这就赶紧来了,诶,到底怎么个事儿啊?”陆近成好奇,“西西跟舟舟……什么时候产生的感情?”
虽然不觉得这事有多么稀罕,但陆近成很好奇:“是长期相处的日久生情?”
江眀琮无奈叹气:“是吧,两个小孩独自在外头工作上学,互相帮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感情慢慢就变质了。”
按照齐眉和江问舟说的,捋下来就是这个逻辑了。
陆近成啧啧两声,开玩笑道:“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错啊。”
江眀琮刚想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哪儿就值得你们打孩子了?你想啊,要是舟舟和西西没在一起,以后跟别人谈婚论嫁,来一个两个新人,能不能相处好谁也说不准。”
他讲起认识的一个朋友,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现在两个孩子都到了适婚年龄,儿子找的对象他和老婆不满意,因为学历只有大专,更重要的是毕业以后没有参加工作,想阻止,但儿子爱得不行,最后也就捏着鼻子同意了。
“结果人家进门以后,因为他们阻拦过她进门,一直就对公婆很有意见,但是呢,她不上班,所有收入都靠她老公,又要公婆支援,每个月给他们一万五,这个钱给慢一点她都要不高兴。”
后来次数多了,老两口就不想给了,但是刚说不给,人家就在家里闹,要离婚,要带着孙女去死,儿子就来跟父母发脾气,让他们别为难自己。
“自己没本事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就去为难爹妈。”陆近成翘着二郎腿,顿了顿,问道,“我真不能抽烟吗?”
“你嫂子在你后面。”江眀琮答非所问似的应了句。
陆近成吓得二郎腿立刻放下,回头一看,连个影子都没有。
“知道你要过来,她出去买菜了,晚上在家吃饭?”江眀琮这才笑眯眯地解释道。
陆近成无语地白他一眼,也不说要抽烟了,继续道:“前年康西新村那边拆迁,他家拿了两套房,一套大点的一百四十平,一套小点的一百二十平,因为已经给儿子买过一套婚房了,就想把大的给女儿,结果儿媳妇听了不乐意,闹了小半年,见老两口实在不松口,又有几个月真的一分钱不给,这才消停。”
这还是最简单直白的那种人,而且是当儿子的问题最大。
“她争抢归争抢,姿态不好看,但据说对孩子很好很舍得的,对老公也不错,所以日子还是过下来了。”
可要是换一个婚前装得好好的,婚后才露出本来面目,手段再高明些,人再多疑些,情况又不一样了。
“而且你们家也有点特殊,我要是女的,嫁进来之后发现小姑子不是亲生的,还有房有车,都想嘀咕这房车到底谁给买的,你们说是她父母的遗产置办的,证据呢?是吧,你们的钱不给亲儿子用,给个外人,这公平吗?你们这么疼她,以后你们老了病了,也别叫我去照顾呗。”
“未必来的那个人真就会这么想,但你说有我这个想法的,是不是也很正常?”陆近成说着喝一口茶,二郎腿又翘了起来,“但是要是西西和舟舟凑一对,这些苦恼就都没有了,你们养大的孩子,什么性情、靠不靠得住,你们心里有数。”
也就是对在介绍的时候说辞稍微变一下,关起门来现在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根本没变化,不用互相适应磨合。
“而且你们摆一次酒,能解决两个孩子的婚事,真爽。”陆近成摸着下巴长叹一口气,“阿阳跟他媳妇才麻烦呢,都多久了,还定不下来,搞得店里每个好日子要给他们留桌,以防万一他们定了日子又没有酒店,一年下来我少做多少单生意,一次婚宴起码几万块啊。”
一个饭店同一个时间能承接的婚宴可是有数的。
“谁让你宠孩子呢?”江眀琮一点都不替他可惜,“你今天就是来帮两个兔崽子做说客的,是自愿的吗?”
“是自发的。”陆近成笑嘻嘻地道,看见金金又跑出来了,立刻嘬嘬嘬的想把它引过来。
金金站在远处瞪着大眼睛看他一下,又调头一溜烟朝门口跑去。
没过多久,就见孙茂芸提着菜篮子从外面进来了,陆近成赶紧跟她打招呼。
孙茂芸应了声,对他道:“晚上在家吃火锅吧?”
“行啊,我跟我哥去洗菜呗,你歇会儿。”陆近成笑道。
孙茂芸当然说好,又问他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工作日呢,他这个老板光明正大翘班啊?
“他啊,是来帮西西他们俩说好话的。”江眀琮哼了声,代为回答,“让我们别生孩子的气,别拦着他们在一起。”
孙茂芸闻言眼睛一眯,乜了一眼陆近成。
陆近成嘿嘿一笑,解释道:“这不是好事么,我听阿阳他们说西西在店里都不太高兴,蔫蔫巴巴的,以为你们不同意呢。”
说着试探似的问孙茂芸:“没吧?嫂子你和我哥不能是这么不开明的家长吧?”
“就你开明,你最会惯孩子!”孙茂芸翻他一个大白眼,“前几年西西闹着不读博了,不去医院上班,要开酒吧,也是你问都不问就说支持她。”
“你问问你哥,这次我为什么打他们俩!”孙茂芸说完哼了声,径直往厨房走。
陆近成一愣,扭头问江眀琮发生了什么事。
这口风听着也不像是不同意两个孩子在一起,可还是打孩子了,为什么?
“前几年西西回来,不是非要转行么,怎么问都不说原因,记得吧?”江眀琮一面问他,一面提着菜篮子进去。
陆近成眉头一挑:“不是说不喜欢,想尝试一下别的可能?怎么,另有隐情?”
江眀琮刚想说话,就听孙茂芸道:“篮子里面有两袋黑鱼片,少的那袋是给金金的哈,老江你别弄混了。”
江眀琮回头诶了声,才继续对陆近成道:“其实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她和舟舟都瞒着我们呢。”
将齐眉在单位里遇到的事一说,陆近成差点整个人都蹦起来,手里的青菜往桌上一摔。
“那孙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在申城是吧,等着,我找人做了他!”
江眀琮一噎,捡起被他碰到一边的菜叶子,瞪他:“坐下!能不能好好说话,人家在看守所,你去吧,去把他做了到时候我去看守所看你。”
陆近成一哽,孙茂芸这时问他:“所以你觉得他们该不该打?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家里,再不打,以后要上天!”
“该该该。”陆近成点头连声答应道,又气得直骂,“真不是个东西,能让这么个人爬到副院长的位置,这个单位也是烂得差不多了。”
“哪儿都有这样的人。”江眀琮叹气,说好在没有更坏的发展。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后就不提了。”
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别把这事到处说,陆近成赶紧应是。
等吃完晚饭从江家出来,陆近成想了想,给齐眉发了个五位数的大红包。
齐眉这会儿正在店里看音乐节出摊的酒单,一些调制起来比较麻烦的酒,是不会带去音乐节的,那种场合,讲究的是出餐要快,谁也没那个心情和时间花很多功夫去等一杯鸡尾酒。
毕竟现场还有咖啡有奶茶,鸡尾酒也不是非喝不可。
酒单刚看到一半,就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当场傻眼。
她连忙给陆近成发信息,问舅舅怎么突然间给她转这么大一笔钱。
陆近成说:【我刚跟你干爸干妈吃完饭出来,你吃苦了,快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压压惊。】
齐眉一愣,结合语境仔细一想,又立刻明白过来。
索性大方道谢,心安理得地收下红包,家里长辈心疼她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回头就让江问舟在荥州多买几个特产大礼包。
给江问舟发完信息,一抬头,就听见田乐在跟宋森讲话:“所以我跟你说,你还是得去念大学,去*大城市念,大专都行,主要是好一点的城市,不然你那小破酒吧开在小县城,酒卖给谁啊,又不是奶茶店,没培养出足够多的回头客,你就等着倒闭吧。”
佟林也说,让他回去把他给的资料都看完,什么时候看完了,他就教他调酒的基本功。
齐眉这时才想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月,宋森都已经洗完一千个杯子了。
他们话音刚落,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客人,田乐接待的,他们用很流利的英语交流,客人点了一杯用好莱坞传奇巨星玛丽碧克馥的名字命名的鸡尾酒。
用白朗姆酒和菠萝汁作为基底,加入红石榴糖浆可以将酒液调成标志性的粉红色,所有材料加入到雪克壶里,一阵波士顿摇,很快就摇匀滤出到马天尼杯里,再给一小块菠萝做装饰。
接着田乐就和对方很快乐地聊起天来,齐眉听了一会儿,得知她是来中国参加一位表妹的婚礼。
那位表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随被外派到容城工作的父母移居中国,是在这边长大的孩子,她的未婚夫也是容城人。
客人还说自己是第一次到容城来,此前只去过京市和申城,觉得这三个城市的风格完全不同。
田乐就很雀跃地说,我们老板以前在申城生活过里面呢,客人惊讶地找老板在哪儿呢,齐眉这时才忍俊不禁地出声同她打招呼,俩人聊了一会儿,客人一边夸齐眉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一口一个Sweetie的叫她,一边还点了份炸鸡。
然后同田乐说这份炸鸡做得太棒了,她想亲口跟厨师表达感谢,汪淼立刻从厨房的小窗口探头,用三脚猫英语大声道:“Really?Thankyou!”
那自信劲可别提了。
客人后来又要了一杯酒,用威士忌做基酒的曼哈顿。
宋森刚好在旁边,就给客人把酒递过去,大概是喝得很高兴,客人还夸了他一句这小伙子真帅。
很简单的词组,高中生肯定能听得懂,但宋森可没临场经验,一时就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田乐。
田乐失笑:“看我干嘛,人家夸你帅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拘谨地小声回了句“Thankyou”,就很不好意思地赶紧去给其他客人送酒了。
等这位客人离开,田乐立刻见缝插针地劝学:“看到了吧,得好好学外语啊,不然你有客人都不知道怎么接待!你看刚才那客人喝了多少杯?五杯!那可是几百块!”
不好好学习,有钱你都挣不着!
看宋森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齐眉顿时忍俊不禁,好有意思,这就跟家长联系一下,汇报汇报孩子在校的学习进度!
舅舅还说她吃苦了,哪里吃苦啦,她这不好着呢么。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二合一)齐眉抿抿唇,叹……
江问舟出差回来之后,几乎一转眼,就到了容城音乐节的时间。
在那之前江问舟陪齐眉回了趟家,带着他从荥州出差带回来的特产大礼包,有红枣、烧鸡、花生糕和麻辣花生,还有茶叶,甚至还有一对生肖瓷器小摆件。
小摆件是江问舟开完会跟郭教授他们一起去吃饭时在一个路边的小店看到的,他没买一整套,只挑了家里四个人的生肖,留下自己和齐眉的,再把另外两个包装好当特产一起带回去。
还有在当地买的樱桃,齐眉说买多了也没关系,他索性买上三大箱,拿了半箱去办公室给同事们吃,又送了一箱回家,剩下的齐眉拿去了店里,田乐他们吃掉一小半,剩下的在她做话梅小番茄时顺便熬成了樱桃酱。
这次也带一罐回去,抹面包吃能多一点酸甜的风味。
临出门前齐眉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他:“音乐节的门票,你收好,到时候你带干爸干妈进去哦。”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江问舟一面疑惑,一面将门票拿出来看了一眼。
蓝绿渐变色的票根上印着演员阵容,背景有赞助商的图案,还有代表观众的线条小人,有的坐在露营椅上喝啤酒,有的在手舞足蹈,最下面是音乐节的名字和时间地址。
这三张票都是音乐节第二天的,正好是周六。
“我不跟你们走啊,我们属于工作人员,拿工作证的,要提前进场馆布置的啦。”齐眉解释道,又说,“每家店只给五个工作人员的名额,偏偏我们有两部分,所以我们要轮班过去,我去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最后那天得上班。”
因为工作证不够,又怕时间来不及,她甚至是买了第一天的门票当观众进场的。
“小宋也去?”江问舟想起来宋主任的侄子,连忙问道。
“去啊,他去给我们打下手,别的干不了,维持一下秩序、解答一下客人的问题,总可以吧?”
齐眉说着话,将淡粉色随身包的肩带跨过头顶,斜挎在身上,还往身后推了推。
杏色的大U领上衣和卡其色的阔腿裤,看上去十分休闲,江问舟端详她一眼,伸手将拼成一颗心的红蓝宝吊坠位置正了正。
然后把年年叫过来,给它带上项圈。
他们是江问舟傍晚下班后才出发的,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江眀琮来开门,还抱怨了一句:“大晚上的回来做什么,油钱便宜是吧?”
“给你们拿点东西回来,西西把樱桃都熬成果酱了,正好你们早上配面包,不过爸别多吃,果酱糖分太高。”江问舟低头换鞋,还刻意提高了声音。
故意说给里面的孙茂芸听的。
金金跑了出来,在他身后的齐眉弯腰伸手给它蹭了蹭,又让年年先进去。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上次挨完打被赶出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齐眉进门时不由得紧张。
一种久违的近乡情怯感涌上心头。
以至于她都没敢像往常那样撒着欢往屋里跑,要跟着江问舟,亦步亦趋地进去,然后小心地探头去看孙茂芸。
嗫嚅地叫了声:“……干妈。”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忐忑和紧张,怯生生的,孙茂芸看了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是第一次来吗?畏畏缩缩的像个什么样子!
江问舟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趁着拿东西的时候,戳了一下齐眉的后腰,示意她脸皮厚一点。
可是齐眉看着孙茂芸板着脸的样子又发怵,犹豫半天还是没动,只一下又一下地看孙茂芸,满脸都是欲言又止。
江问舟拿她没办法,只好先将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把果酱给他们看过了,再和话梅小番茄一起交给齐眉,“西西先拿去冰箱放好,天热,一会儿坏了。”
说得那么严重,其实还是为了支开她。
等齐眉去了饭厅,江问舟才无奈地对孙茂芸道:“妈,你就别生西西的气了,你看她被吓成这样……”
孙茂芸白了他一眼,哼了声,没理会他。
你什么东西,我什么档次,你跟我说这话?我还没放过你呢你搞清楚点!
江问舟叹口气,把茶叶之类东西都拿出来,交给江眀琮的同时嘱咐他别多吃,然后将两个摆件摆到多宝阁上去。
孙茂芸看见是两个动物造型的,想问怎么买两个这玩意回来,话到嘴边又想起不要跟这两个兔崽子说话,立刻又忍住。
倒是江眀琮问了一句,江问舟解释道:“生肖瓷器,看着好看就挑了四个,另外两个我放西西那儿了。”
接着他提起去音乐节的事,说齐眉特地给他们买了票,“到时候我来接你们,一起去玩玩?闲着也是闲着,去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
孙茂芸嘴唇一动,似乎有话要说。
但却被江眀琮抢先:“西西不跟我们一起?”
从厨房出来之后一直站在客厅入口拿着逗猫棒在逗金金的齐眉听到自己的名字,动作顿了一下,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要提前过去准备营业,不和我们一起走。”江问舟失笑着替她解释道,“我们玩累了就去他们那边吃点喝点,听说有美食街区,有很多好吃的可以选择。”
齐眉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
时间不早,东西送到,江问舟和齐眉也不久待,聊了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只是齐眉最后也没跟孙茂芸说上话,她好几次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
仿佛总是缺了一点契机,直到时间再也拖不下去。
走的时候江问舟拉着她的手,她一步一回头地磨磨蹭蹭,看得江问舟都觉得难受。
他叹口气道:“走吧,有话改天再说,再磨蹭下去就到明天了。”
她这才努努嘴满脸苦恼地抿住嘴唇跟他走。
孙茂芸在落地窗后面看着他们手牵手的背影,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家两个孩子真的从兄妹变成了情侣,她的女儿成了她未来的儿媳妇。
——感觉这个“未来”现在就可以划掉呢:)
孙茂芸突然烦躁起来,抱着胳膊在客厅里踱来踱去,金金见她走来走去,也跟上去凑热闹,却被她挥挥手赶开。
“走走走,别在这儿挡路!”
金金还是第一次被她赶走呢,有些好奇,干脆一屁股坐下,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江眀琮将孩子们带回来的东西拿去放好,出来后看见她沉着张脸,眉头皱得紧紧的,便问:“怎么了这是,又不高兴了?”
孙茂芸闻言抬眼看向他,神色严肃:“老江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江眀琮微微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孙茂芸就说:“就是舟舟和西西的事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居然……居然以后要做夫妻之间的事,他们是兄妹啊,不是……”孙茂芸闭了闭眼,神情扭曲的脸上全是不忍直视的纠结,“想想都觉得很奇怪,我觉得我很难接受得了啊!”
一想到齐眉以后对着江问舟甜甜的来一句“谢谢老公”,孙茂芸就觉得……天塌了!不敢想!
江眀琮从理智上来说,知道感情这种事不受控制,两个孩子又不犯法,对吧,发生了的事也不可挽回……
但感性上来说,心里确实还是有些别扭的,现在被妻子的描述这么一提醒,那种不适应的感受就更加清晰明显了,顿时忍不住跟着皱眉。
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份上的巨大转变,不是谁都能迅速适应良好的。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难受死了的样子。
可是又完全没有办法,你总不能因为这点别扭,就让他们分开吧?
孙茂芸最后仰面倒在沙发上,用手掌捂着额头,看着天花板唉声叹气。
半晌忽然说了句:“咱们咱们去看看中医吧。”
江眀琮一愣:“……你不舒服?”
“不是啊,网上不是说了吗,遇到这种无解的时候,吃点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孙茂芸喃喃自语似的道。
江眀琮一噎,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见她腾一下又坐起来,开始骂两个死小孩给她出难题,这让她以后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不是个个都像陆近成那样见多识广,能觉得这种事不过如此的。
江眀琮揉着眉心叹口气:“算了,咱们还是不要现在就提前贷款烦恼了,等到有人来问再说,就直接说好了,完事没人问,就等两个孩子……到时候再说。”
孙茂芸看着他,沉默半晌,啧了声。
“……那你也挺坏的。”
发请帖的时候再告诉别人,新郎是我儿子,新娘是我女儿,这不得吓死人呐!
江眀琮哼了声,表示自己要摆烂了:“大家一起受惊吓,四舍五入就是谁也没受惊吓。”
孙茂芸一噎,这次真的半晌没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座钟当当当开始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整,她的叹息声伴随着钟声传至江眀琮耳边。
“真是太难为我了,我以前总觉得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省心,可没想到,他们不让人省心的时候是真难办啊……”
“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就说,儿女都是债,省心的出息的,就是上辈子欠的少,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呢,就是上辈子做了孽,老缺德了,我还不信,这不封建迷信么,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
“我真是欠了你们老江家的,我生的我得管,不是我生的我也得管……”
江眀琮靠在沙发里静静听着她絮叨,眼神渐渐从带着无奈的笑意变成愧疚。
他这一生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和信仰,对得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同僚,也对得起无数死去的灵魂,却永远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所以你是我们家的大家长啊,不然怎么你一板脸,西西和舟舟就不敢跟你废话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好不好?”
“好你个鬼,少给我戴高帽。”孙茂芸哼了声,伸手捉住金金的一条腿把它拖过来。
金金本来正趴在沙发上悠闲地甩尾巴,突然被拖走,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炸毛跳起来。
结果没成功,反而被孙茂芸一把抱住了,它愣一下,最后干脆不挣扎了。
江眀琮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抱着猫起来了,径直往楼上走。
而给父母留下难题的两个人,这时正在回家路上。
车子已经进了市区,城市的霓虹灯和路灯将夜空渲染出另一种色彩,齐眉将车窗按下来,看着窗外发呆。
江问舟扭头看她一下,笑着叹口气,问道:“还不高兴呢?”
“……我没有。”齐眉嘴硬地否认。
江问舟笑笑,没说信还是不信,只说:“别着急,你总要给点时间他们适应,你想一下要是你,女儿突然变成儿媳妇,会不会很别扭?”
换位思考嘛,这种事给人的冲击力是很大的,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很正常。
江问舟很乐观,笑着对齐眉道:“他们又没有叫我们分手,是不是?我们最开始,或者说你最开始担心的,就是他们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了,对吧?”
也就是说核心问题已经解决,至于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齐眉努努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
“人总是会贪心的嘛。”她小声嘟囔道。
“可是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江问舟失笑,趁着前面是红灯,一边减慢车速,一面抽空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齐眉忍不住叹口气,在心里祈祷生活赶快恢复从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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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容城音乐节在周五开始,举办地点在某个以建筑师名字命名的艺术公园,不管是离齐眉的住处还是No.12Diner&Lounge都相当的有距离。
“看来得比原计划更早一点出发,不然到了那边准备的时间不够就麻烦了。”音乐节前一天齐眉晚上休息时跟江问舟语音通话时道。
“我看了一下导航地图,发现那个公园离我们单位在青浦的分院很近。”江问舟笑道,“下个星期老师正好要去那边查房。”
齐眉闻言诶了声,很好奇:“你们院本部没有安排人去那边出门诊吗?”
话音刚落,只听见江问舟深吸一口气,随即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齐眉觉得有些奇怪,连连喂了几声:“还在吗?掉线了?”
“……还在。”江问舟叹口气,有些无奈,“你是不是黑进我们领导的电脑里看到工作安排了?”
齐眉不解地啊了声,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才知道他们真的有派人去分院出门诊的打算,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会不会安排到江问舟。
齐眉听完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道:“要去这么远啊,那岂不是回家就更晚了?”
“说不定是早上呢?”江问舟吐槽道,“这不得六点就出门。”
齐眉立刻嘴快:“然后我可以睡懒觉,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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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让你看看我嫉妒的嘴脸。”江问舟无奈地叹口气,想起来另一桩事,“到九月份我就得给本科生带课了,我估计是会给我安排在周五,可能是下午,我周五下午本来也没什么事。”
“那不正好么,学生放学了你就下班,可以早点回家呢。”齐眉说着话,往床头上一靠,将腿搭上放在床尾的抱枕。
那个抱枕是一只骑在飞机上的小羊,是容城机场的集团吉祥物,去年年会时齐眉抽到的奖品,干脆拿到了休息室。
陈羽丹这时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椅子上一边擦脸一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似乎有话想说。
齐眉一看就赶紧和江问舟说再见,有些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然后看向陈羽丹问道:“怎么啦,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陈羽丹连连点头,脸突然就红了起来,眨着眼睛犹豫片刻,才问道:“阿眉姐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天我们遇到一对旅客,他们是来看儿子一家的,他们儿子是在卫校附近开饭店的?”
齐眉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有印象,怎么了?”
“嗯……当时我们不是加了联系方式吗,刚好有个朋友的妹妹今年高考,想考我们学校,我就陪她们去看了一下学校,出来的时候要吃饭,我就想起那家店了,带她们一起去,就很巧,正好看见爷爷奶奶在帮忙招呼客人,见到我们很高兴,还给我们介绍了他们……大孙子,就刚好负责管理一店嘛……”
齐眉一边听一边眨眨眼,觉得陈羽丹讲得真详细啊。
详细到有点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呢。
但她还是认真地听着,陈羽丹在她目不转睛的专注目光里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低:“奶奶让他给我送特产,说是之前说好的,然后我们就加上了微信……”
齐眉眼睛一亮,来兴趣了,她就知道是这样。
这个发展方向就很符合逻辑!
“然后呢?你们就……聊上了?”她饶有兴致地追问。
陈羽丹歪了一下头,有些不太确定地嗯了声:“应该……算是吧?我也不太确定我的感觉有没有错,所以……想问问你,你有经验嘛……”
齐眉本来不想笑的,听到这里到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先爬起来熄了灯,然后再向陈羽丹打听详情。
聊着聊着,她觉得很困了,便渐渐睡着,陈羽丹听见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均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也闭上眼。
“你觉得他给你的感觉不错,就试一下嘛,就算以后发现不适合,走不下去,也无所谓,反正你还年轻,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多认识几个人,多尝试几段感情,不是坏事。”
对,就是这样。那就这样好了。
第二天早上,同接班的同事交接完,齐眉就匆匆离开了医务点。
去停车场的路上,她偶遇两位不太熟的同事,听她们提起肖涵,说他和另一位刚来的地勤最近正打得火热。
说到最后还笑嘻嘻地说了句:“我记得之前他是不是还追你来着?”
齐眉懒得去猜对方是什么意思,笑笑道:“我们确实不太合适。”
她现在想起对方向自己示好那段时间,只觉得十分遥远,甚至是恍如隔世。
而回忆全都被在那段时间里和江问舟的来回试探所主宰,只想得起他明亮如群星的眼眸里意气风发的光芒,以及在某一段时间里沉默黯淡的情绪。
应该心疼他的对吧?可是她得承认,想起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得意的。
得意于自己竟然会对他造成如此的影响。
同事后来说了什么齐眉完全没听进去,等找到自己的车,毫不留情地打断对方,笑眯眯地说了句改天见就上了车。
车子很快就启动,有些屁股冒烟地飞速离开停车场。
回家的路上她先去看了年年,跟它玩了一小会儿。音乐节那边不能带宠物,所以年年只能继续在宠物店待着。
“老实点啊,等你爸晚上下班了来接你。”
走的时候看见年年把脑袋贴在落地窗后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
可是刚回到家,就看到店里的前台小姑娘给她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年年正在欺负店里养的一只博美,人家好好的站在那儿,它过去嘴筒子一伸,把人家怼翻,等小博美站起来,它又把人家怼翻,来回好几次,小博美都懵了。
店员还吐槽:【?这不对吧[擦汗]】
玩得不亦乐乎,哪有一点舍不得她的样子,齐眉都被逗笑了,赶紧把视频转到群里给其他人看。
往日里最捧场的孙茂芸这次依旧没有吭声,工作日的上午江问舟也不可能有空出现,于是一直到齐眉洗完澡出来,也只有江眀琮回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齐眉抿抿唇,叹了口气,有些没招了。
想来也只能像江问舟说的那样,让时间来解决问题。
等吧,等到干爸干妈觉得能习惯彼此之间身份的转变,也许自然就好了。
换了身衣服,齐眉即刻出门,驱车往艺术公园方向,大概走了一个半小时,远远看见音乐节的热气球,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特别缤纷。
隔老远都能听见音乐声,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热闹。
票是整日通票,一天之内什么时候都能进去,但齐眉来得晚,停车真是费老鼻子劲了,好半天才在一家五金店门口找到一个路边的停车位。
停好车后又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见到活动方的检票口。
检票入场后,顶着热闹的摇滚乐声,穿过人群往美食街区走,餐车是统一的,一律是拱形门装饰,上方是一朵大大的白云气球,气球上挂着印有店名的横幅。
No.12Diner&Lounge因为既要制作鸡尾酒又要制作咖啡,东西比较多,所以任清葭让佟林申请了两辆餐车并做一处。
齐眉到的时候,摊位前正好排了好几个客人,穿着款式相似的衣服,手腕上戴着一样的腕带,脸上画着很漂亮的彩绘,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歌手或者组合的粉丝。
他们正举着自拍杆在自拍,而他们的身后是在低头猛摇雪克壶的佟林,和正给咖啡打包的宋森。
宋森刚往做好的咖啡杯上放了一张硅油纸,就看见齐眉来了,连忙跟她打招呼。
齐眉看一眼他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了声辛苦,接着问:“清葭姐呢?”
“鸡尾酒的调酒包不太够,她回去拿了。”宋森将回答道,杯盖盖上,和吸管一起递给等候的客人。
齐眉有些惊讶:“调酒包卖这么好么?”
今天出勤的一位咖啡师闻言扭头解释道:“那款蓝色的正好是今天演出的蓝色玫瑰组合的应援色,他们歌迷一来,就把蓝色那款包圆了,后来又有歌迷来问还有没有,清葭姐赶紧去调货了。”
齐眉嘶了声:“……完啦,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不会耽误赚钱了吧?”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委实是没有经验。
佟林这时才抽空回答道:“清葭姐给饮料厂打电话了,让再送一批货过来。”
齐眉松口气,去后面的帐篷里把包放好,拿了件围裙穿上就出来帮忙。
“小宋同学先歇会儿吧,我来帮忙。”齐眉戴上口罩,拍拍宋森的肩膀,让他给自己让个位。
宋森便退到一旁去了,认真观察着现场,大家如何接待客人,制作一杯咖啡或者鸡尾酒要多少时间,尤其是鸡尾酒,在这种场合要快速出餐,使用什么摇壶方式……
他注意到不管是佟林还是齐眉,用的都是同一种摇壶法,即最常用的波士顿摇,很快就调好一杯酒递给客人。
齐眉来了之后,佟林的工作压力瞬间减轻,都有时间一边忙一边闲聊了,跟她说没想到今天是工作日也这么多人。
“看样子周末肯定人更多。”齐眉有些咋舌,“天这么热,可不要中暑才好啊。”
“所以今天莫吉托很多人点。”佟林笑道,他手里现在调的这杯就是莫吉托。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位熟客出现在摊位前,是一位在音乐学院读研的学生,和女朋友一起来,笑嘻嘻道:“佟哥做莫吉托快要做吐了吧?放心,我们不点。”
说着对齐眉道:“老板,麻烦给我做一杯薄荷茱莉普,我女朋友要一杯南方。”
“你不要东区吗?”齐眉笑眯眯地问道。
这两款酒听起来名字相似,配方也相近,只是东区比南方多用了一段黄瓜。
“好像也可以……”对方犹豫了两秒,索性道,“都要吧,我们还有几位同学一起来的,肯定有人喝。”
“别喝多,在外面喝醉了可不好。”齐眉一面往雪克壶里倒酒,一面温声提醒。
这边聊天的动静,和调酒摇壶时沙啦啦的声音,又吸引来几个客人围观,加上恰好是中午大家中场休息,美食街区内人头攒动,客人就更多了。
齐眉和同事们也就没了闲聊的时间和力气,咖啡机和调酒壶干到快要冒烟,总算到了差不多中午两点,观众们陆续回去演出场地,摊位前渐渐人少了。
等工作暂告一段落,齐眉和另一位咖啡师去给大家买午饭,将整条街逛了一圈,买回来一堆小吃,还跟好几位餐饮同行聊了几句,听说月中有面包节,会很热闹,她立刻记下时间地点,准备到时候问问干爸干妈去不去。
回到摊位正好碰见带着几箱调酒包回来的任清葭,被她一把拉过去。
俩人走到帐篷里,任清葭才压低声音对她道:“我雇了几个托,有几个歌手和组合的应援色是绿色橙色和粉色的,再去带一波节奏。”
齐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然后又问:“紫色怎么办?”
统共五个颜色,怎么就落下了紫色?
任清葭耸耸肩:“好像这次来的表演嘉宾里面没人是紫色的应援色。”
“那……”齐眉眼睛一转,问道,“有没有哪位嘉宾的作品或者造型里面有和紫色有关的元素?雇几个人去粉丝超话发一下?”
任清葭听了眨眨眼,指着齐眉啧啧两声:“你可真是举一反三啊,也是学坏了。”
“……那都是你教得好啦。”齐眉一本正经地道。
商量完俩人就分头继续忙了,一忙就忙到天黑。
音乐每天的活动安排是从上午十点到晚上九点,所以大家要等到九点过后,才开始陆续收摊,等回到家,已经是将近半夜十二点。
江问舟还在一边看书一边等她,见她回来,立刻问:“要泡澡吗?”
齐眉立刻点头,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江问舟有些惊讶,“客人很多?”
齐眉点头:“超级热闹,你明天就知道了。”
江问舟没怎么参与过这种活动,想象不出来到底有多热闹,但看她累得说话都没力气,又不免有些好奇。
幸好一夜很快过去,他很快就见识到了这次音乐节的气氛到底有多火热。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二合一)关系好像一下就……
“叮铃铃——”
接着是一阵竖琴的音乐声,江问舟一激灵,立刻从深睡眠状态被拽出来,开始感知到外界的动静。
旁边传来被褥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齐眉起身下地穿拖鞋的动静,他忍不住睁开一道眼缝看了一眼。
然后冲着她的背影问道:“几点了?”
“六点半。”齐眉低声应道,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充满了倦意。
江问舟一愣,眼睛立刻全都睁开了:“这么早?你们要去这么早么?”
“要呀,要先去店里备料,去到那边以后还要继续做准备,十点开始营业,时间很赶的,我估计乐乐现在都出门了。”
齐眉话刚说完,人已经出了卧室,江问舟连忙也起身跟上去。
齐眉刚挤好牙膏,看见他也出了卧室,一愣:“你怎么也起来了,又不上班,怎么不再睡会儿?”
“你不在我睡不着。”江问舟往卫生间门里挤,站在她身后抱住她,把下巴垫在她头上,发了个哈欠。
齐眉从镜子里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是凌乱的,还翘起一小撮呆毛,胡子也长了出来……
她抬手摸摸他脸,用掌心去蹭他的下巴,嘻嘻笑了一下。
江问舟意会,低头用下巴蹭她的脸,刚长出来的胡茬扎在她的脸上,她痒得直缩脖子。
逗了她一会儿,江问舟就先出去了,说去给她准备早饭。
等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江问舟已经把早饭给她准备好了,至于他自己,“我回去再吃。”
齐眉看一眼碗里的云吞,哼哼两声:“回去吃大餐是吧?”
“也有可能是咸鸭蛋配白粥。”江问舟耸耸肩,去洗漱了。
他的时间充裕,动作便慢悠悠的,胡子还没刮完,齐眉已经要走了。
她一边换鞋,一边告诉他摊位的位置,“记得来找我们玩哦。”
江问舟应了声好,看见她出了门又回头,拿了件外套,忍不住失笑。
雾蓝色的背心裙挺好看的,腰带将她的腰掐得曲线玲珑,她却要多加一个宽松的衬衫外套,那就都挡住了。
不过这是她现在的穿衣习惯,舒服就好。
齐眉出门后没多久,江问舟也跟着出去了,带着年年下楼,先找地方让它上厕所,收拾好以后直接带它往停车场走。
回到村里是上午九点多,在门口碰到隔壁邻居家阿公,先前他家里人还因为他不肯吃药来拜托过他帮忙劝说。
阿公主动问他:“又回来看你爸妈啊?”
他诶了声,阿公又问:“你自己一个人啊,你妹妹没回来啊?”
“她今天要上班。”江问舟应了一句,想了想,干脆自己解释,“那是我女朋友。”
阿公一愣:“……你对象?不是啊,我是问你妹妹,经常见的那个,很漂亮的。”
“那就是我女朋友,也是我妹妹。”江问舟点点头,语气肯定。
“……啊?不是啊,对象是对象,妹妹是妹妹,不一样的人嘛,我没有见过你对象……对象怎么会是妹妹咧?你管你对象叫妹妹啊?”
阿公的cpu都给干烧了,觉得江问舟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又忍不住嘀咕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花头多。
江问舟一阵失笑,认真点头解释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经常来我家那个嘛,眼睛大大的,很漂亮,我爸妈说是他们女儿,在机场上班的那个。”
别的都有可能搞错,但在机场上班这条很有针对性的,阿公立刻松口气,“是啊,我就是说她,她是你妹妹啊……”
阿公想说怎么会是你对象呢,可还没得及把这句话说出,来,江问舟就道:“是啊,她也是我女朋友,没说错。”
阿公:“???”
“她是我爸战友的女儿,寄养在我家,是我爸我妈的干女儿,久了就跟亲生的一样了。”江问舟主动笑着解释道。
阿公很震惊,啊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江问舟见状也不再多说,笑着说了句那你慢慢散步,就直接开门进去了。
进了门把年年的项圈一解,它立刻飞奔着跑向草坪,站在院子里的水塘边嗷呜嗷呜地叫唤起来。
它的叫声把江眀琮吸引了出来,他手里还端着保温杯,站在门口笑着问它:“你是谁家的棉花糖?”
年年一看有人,立刻跑过去,摇着尾巴去舔他。
江问舟跟在他们后面进屋,看见孙茂芸,先是喊了声妈,然后说:“我在门口碰见隔壁家的阿公,就是上次说不肯吃药那个,他还问我妹妹怎么没回来。”
孙茂芸正整理着太阳帽,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虽然没说话,但江问舟知道她什么意思,继续道:“我说那是我女朋友,她要上班,才没回来。”
说得声音平静,目光里却隐有打量。
他确实还存了一点试探的心思。
他们也没明说承不承认他和齐眉现在的双重关系,到底是已经默认还是不置可否?
江眀琮啧了声,略带嫌弃:“得,接下来起码半个月,你都是村里最大的八卦,我和你妈要不出去度个假吧,去一个月,天凉了再回来,不然出去散步肯定天天被问,烦死了。”
江问舟眨了一下眼,立刻答应道:“需要我帮你们计划行程吗?去昆明、大连,或者贵阳?”
“不去。”这次出声的是孙茂芸,她很没好气地拒绝道,“万一我们回来,你跟我们说你们弄出孩子来了,我们再出去躲一趟?还不如干脆搬家得了。”
江问舟一噎,有些讪讪。
只能一边说着不至于不至于,一边招呼金金过来让他揉揉。
跟它玩了一会儿,看二老已经收拾好了,便嘱咐它们好好在家待着,下次回来接它们,这才把年年也留下,一家三口出了门。
要是往常年年回家,孙茂芸总要问他一句,西西去店里的时候怎么办,没人接又没狗陪着总觉得不够安全。
这话她今天也想说,可话到嘴边又突然停住,狠狠瞪了一眼江问舟。
江问舟被瞪得有些莫名,想问,但明摆着她不会搭理自己,于是只好作罢。
从家里出发前往举办音乐节的艺术公园要至少两个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上午的演出已经结束,观众们成群结队往美食街区走,看起来人潮壮观。
江眀琮看着面前经过的热闹人群,忍不住感慨:“人怎么这么多。”
“今天周末,大家不上班,肯定都出来玩了。”孙茂芸扶着太阳帽的帽檐,眯着眼看一旁的指示路牌。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正午炙热的阳光在空气中掀起热浪,连风都是热的,人置身其中只觉几欲窒息,急需找个荫凉的地方避避。
“美食街区……”江眀琮看看人流方向,“应该是往那边走吧,那边人多,还有帐篷,肯定有地方歇脚。”
他们顺着人流方向走,很快就到了美食街区入口。
临时搭建的棚子组成四车道宽的街区,入口是高高的拱形门,往里一边红一边蓝的两排帐篷房子,每顶帐篷前面都有对应的餐车,棚顶上降温装置在洒水,每辆餐车顶部还安装有风扇。
但依旧阻挡不了炎热的空气,人一多就容易闷热,所以几乎人人手上都有一把小扇子。
“西西他们摊位在左边蓝区的第三个。”江问舟边说边往里张望,“看到了,在那儿,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先逛逛?”
江眀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处比较大的餐车,客人似乎分成了两队,有客人排到了路中间,回头看一眼,又往前走,围在餐车侧边。
到处人头攒动,似乎每辆餐车都生意兴隆。
孙茂芸说了句人真多啊,江问舟立刻道:“但是生意好啊,西西昨天晚上忙到十二点才回到家,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听说他们进的调酒包卖得很好。”
才刚说完这事,往里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人站在另一家餐车前面往同伴的冰杯里倒一小瓶蓝色的液体。
“就是那个。”江问舟低声示意父母看一眼,然后笑道,“西西说因为正好蓝色是某个嘉宾组合的应援色,所以他们的粉丝昨天都把这款调酒包包圆了,还要另外再进货。”
“哎哟,年轻人的钱可真好赚。”孙茂芸忍不住感慨,又问他,“贵不贵?”
这会儿的语气倒是和生气之前没什么不同了,她太好奇,以至于连不跟兔崽子说话这事都不记得了。
江问舟发现了她的态度变化,但装作不知道,继续淡定道:“好像定价是三十左右,不算很便宜,但也不算多贵,来玩的观众会觉得来都来了,尝尝也不错,胜在方便,而且比较有意思。”
现调的当然更好,但现调的要贵一点,还得排队,这大热天时很少有人愿意排队,买上一份调酒包,他们还送一个冰杯,再买点别的吃的,找个位置坐下,一边吃午饭一边DIY一杯小甜水,也很有意思。
说着话,他们就走近了No.12Diner&Lounge的餐车,看见齐眉穿着店里统一的黑色围裙,戴着口罩,正举着调酒壶使劲摇晃,一旁的佟林也是同样的动作,冰块碰撞壶壁发出沙啦啦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有韵律。
“……这么多客人都是买酒的?得多累。”江眀琮嘀咕了一句。
江问舟立刻道:“那不是,旁边是他们的咖啡摊子。”
“哦对,有咖啡机。”江眀琮点点头,“得亏他们店里人多,不然根本做不来。”
以前觉得他们一家店搞两种目标用户不太重叠的业务,不仅店面装修时费老大劲,而且招人还要两套班子,经营成本不止翻倍,却只会让客人觉得他们什么都做不精,大概率有一项做不起来。
但折腾大半年,竟然生意也还可以,基本能做到收支平衡,大家这才松口气。
齐眉做完一杯莫吉托,递给等候的客人时看见站在人群末尾的江问舟和干爸干妈,连忙朝他们挥手:“哥!”
孙茂芸听见她的声音,再看看她鬓角边微微潮湿的碎发,心里一时情绪有些复杂。
她当然心疼孩子,可是……
这不还生着气呢嘛!反省好了么你!
江问舟见齐眉冲他们招呼,便挤过人群上前,问她大概忙到什么时候。
“一点半以后吧。”齐眉应道,问他,“要喝什么呀,我给你们做?”
江问舟摇摇头:“先忙客人的吧,我们不急,我和爸妈先到处逛逛,一会儿回来找你。”
齐眉哦了声,先问前面的客人要什么,然后一边量酒一边继续问江问舟:“那你们要喝什么嘛,你先说,我差不多了就先给你们做好?”
“嗯……什么卖得好?”江问舟问道。
“带薄荷的吧,天热,加了薄荷的喝着凉快。”
江问舟点点头,看一眼酒单,“给爸妈来一杯南方和东区,名字听着像一对,我就不喝了,要开车。”
“给你留一杯咖啡?”齐眉建议,“话梅气泡美式怎么样?也很清爽的。”
江问舟点头应好,顺便同一旁的任清葭打了声招呼:“麻烦嫂子了。”
任清葭忙着做咖啡呢,闻言诶了声:“不麻烦不麻烦,你和叔叔阿姨先去玩,一会儿回来就有得喝了。”
不打扰他们忙碌,江问舟很快就从人群中出来,背后还传来齐眉跟客人说的一句:“您的薄荷茱莉普,感谢惠顾。”
他挤出人群,将孙茂芸和江眀琮也拉出来,说要先去别的地方逛逛,一会儿再回来。
“也行,咱们先去吃饭。”
“我看后面好像有家卖凉面的,去看看?”
“还有卖可丽饼的,还有鸡蛋仔,都很久没吃过了诶。”
正讨论着要去吃什么,忽然间江问舟的胳膊被撞了一下,他以为是挡了别人的路,连忙回撤着肩膀往一旁让。
结果却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三人闻声回头一看,之间一个捧着饮料的年轻女生正站在江问舟侧后方,她手里的饮料杯上还有No.12Diner&Lounge的杯套。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方很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江眀琮和孙茂芸一听就来劲了,哦哟,被搭讪了是吧?
江问舟先是一愣,旋即失笑,摇摇头道:“抱歉,我未婚妻不太喜欢我随便把联系方式给别人。”
鼓起勇气来问这么一句的小姑娘闻言顿时有些尴尬,连忙道了声歉,然后跑回自己同伴的身边,懊恼地推搡一把,似乎是抱怨他们对自己的撺掇。
江问舟看一眼,收回目光,就见父母正乜着眼打量自己。
没等他问,江眀琮就啧啧两声:“未婚妻?我们家什么时候又多人了?”
“就说幸好没答应出去。”孙茂芸有些不高兴地嘀咕,“指不定回来一看,家里多了个小的。”
江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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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问舟和父母吃完午饭再回到齐眉他们的摊位,时间已经差不多中午一点半。
这时许多摊位前人已经少了许多,排队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随处可见,不管是摊主还是客人,似乎都变得悠闲不少。
No.12Diner&Lounge的摊位前只有两三个客人在等,做单的只剩齐眉和任清葭两个人,佟林和另一位咖啡师不在,宋森正端着一碗鱼蛋从另一头回来。
看见江问舟,他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乖巧地打招呼:“江……江、叔叔好。”
显然起经过一番纠结才选定的称呼,大概是因为将他当做了宋主任的同辈。
齐眉和任清葭顿时忍俊不禁,噗嗤的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江问舟一噎:“……我有这么老吗?”
宋森眨眨眼,有些拘束,没吭声,但游移的眼神似乎已经说明一些问题。
“你怎么叫她们?”江问舟指指齐眉和任清葭,问道。
“嗯……清葭姐,阿眉姐。”店里的人都这么叫。
“那怎么到我就成叔叔了,性别歧视?”江问舟都被他气笑了,一脸无语地拍一下他脑袋,“叫哥!”
宋森顿时讪讪,重新改口叫了声:“江哥。”
然后挺有礼貌地同孙茂芸和江眀琮问好,这次再喊叔叔阿姨就毫无疑义了。
江眀琮甚至还故意揶揄江问舟:“嗯对,我是叔叔,不像有些人,有什么年龄焦虑。”
江问舟忍不住眼睛一眯,觉得十分无语。
任清葭哈哈一笑,将做好的咖啡递给客人,见没人继续点单,便将口罩拉下来,呼的喘了口气。
然后一边接咖啡粉做给江问舟的话梅气泡美式,一边笑着跟孙茂芸道:“还没跟叔叔阿姨说恭喜呢。”
孙茂芸听到这话,立刻看一眼齐眉,见她垂着眼,虽然隔着口罩,也还是能看出她的不好意思,顿时忍不住撇嘴。
然后乜着齐眉,哼哼两声道:“借你吉言了,但是我希望这种惊喜少一点,我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诶。”
任清葭嗤的笑出一声,齐眉听见不由得讪讪,觉得脸孔开始冒烟。
她咬着嘴唇装没听见,低着头将两杯鸡尾酒做出来,然后才问:“干妈要有黄瓜的,还是没有黄瓜的?”
孙茂芸侧头,看见她明亮的眼睛里盛载的忐忑,小心翼翼的,又眼巴巴,想跟她说话又不敢。
生了这么多天气后她终于忍不住心软。
“……有黄瓜的给你、爸。”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生硬,但情绪已经缓和许多,态度很明显是软化了。
齐眉眼睛一亮,眼尾这就翘了起来,立刻把其中一杯递给江眀琮。
江眀琮给了她一个笑脸,接过杯子,又把手里提着的卤凤爪递给她,说是刚才尝着不错,给他们也买了一点。
“……谢谢干爸干妈。”齐眉眨眨眼,低声说了句。
声音有些嗡嗡的,似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仔细看看,眼圈也好像有些泛红。
江问舟见状立刻扯开话题,扭头问宋森:“小宋在这边待得还习惯?工作强度能不能适应?”
宋森也觉得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正犹豫要不要偷偷溜走呢,闻言连忙点头应道:“还行,我可以的。”
早就听齐眉说过,这孩子挺能吃苦,江问舟有些好奇:“佟哥他们都教你什么了?”
“还挺多……鸡尾酒的起源和发展,还有很多经典鸡尾酒的配方,搭配公式,各种基酒还有调酒工具和术语那些。”宋森一手捧着鱼蛋,一手下意识地挠挠头,“还有怎么量酒……”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神情兴奋起来:“师父说等忙完这几天就有空教我Stir了!”
大概是太过高兴,他还忍不住握紧拳头来了一句:“Yay!”
江问舟见状失笑,问他:“真就这么喜欢调酒?为什么,因为好看,还是因为别的?”
“……一开始是因为好看。”宋森实话实说,“后来是觉得每一杯酒背后的故事很有意思,而且……”
他有些不好意思,纠结了一下才说,每次分享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时,都会看到同学们惊讶和羡慕的目光,他觉得很骄傲。
说句不大好听的大白话,就是这种目光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种感觉说实话,在社会混迹多年的老油条都未必顶得住,三观还没完全形成的小孩又怎么可能百分百做到坚守本心。
江问舟很理解他这种想法,甚至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做过的事。
“我会故意告诉小伙伴,我爸爸是警察。你知道的,对小朋友来说,警察叔叔都很帅很厉害的,他们就会特别羡慕我,我会觉得特别得意,小的时候还想过以后要子承父业。”
谁小时候没想过装逼啊!
宋森微微一愣,旋即惊讶地脱口而出:“真的啊?那为什么你没有……”
“因为想清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江问舟耸耸肩,“或者说,我到你这个年级的时候,面临高考,已经开始学着了解专业和就业之间的关系。”
他看一眼宋森,笑笑:“我如果是你,绝对不会想着不读大学直接出社会,你喜欢鸡尾酒,完全可以考虑一下酿酒或者食品有关的专业,你还想开店想做自媒体,那么管理学传播学相关的专业也可以考虑,不是说书本上的东西就多么先进,不会的,教材里的东西很多都是老掉牙的,但是它也许会给你一点思考,奠定一点理论基础,还有……”
江问舟顿了顿,“还有就是之前大家跟你讲过的,你去越好的学校,越有可能遇到可以成为你人脉的朋友,越好的学校,可以提供的学习平台越宽广,你家庭条件不错,如果家里可以支持,或者你以后工作攒了钱,可以去国外看看,你不想去鸡尾酒的起源地看看吗?”
他面对小朋友似乎很有耐心。
孙茂芸向任清葭询问为什么自己用最近买的某款豆子萃取的浓缩咖啡做拿铁经常味道偏淡,齐眉一时插不上嘴,便扭头听江问舟对宋森的劝学。
想起以前上学轮转到儿科,有一次他去找自己吃饭,碰到带过的一位老师,对方开玩笑说真可惜他不干儿科,说以前他在儿科的时候很受小朋友欢迎,出科以后还有小朋友因为早上查房没见到他就哭鼻子的呢。
江问舟跟宋森说完话,一回头,就见齐眉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有笑意明显闪烁。
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住她的额头,笑着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齐眉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大人,虽然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但脸上却仍止不住一阵发热。
她侧头躲开,这才道:“就是想起以前,章婧老师说过你在儿科很受小朋友欢迎的事。”
江问舟先是一愣,旋即失笑:“幸好我没有干儿科,不然又累又没钱。”
齐眉忍不住嗤了声,刚想说什么,就见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佟林和另一位咖啡师出来了。
一面招呼齐眉和任清葭去吃饭,一面和江问舟他们打了声招呼。
齐眉转身看一眼帐篷,又看一眼江问舟,然后主动邀请孙茂芸和江眀琮:“干爸干妈要进去坐会儿吗?”
孙茂芸本来没这个打算,但被齐眉明亮的眼睛看着,又忍不住答应了。
她点点头,齐眉就笑起来,跑到帐篷门口,伸手撑起门帘,声音雀跃地喊她:“干妈快来!”
好像小时候出去玩,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大声地叫干妈快来看。
孙茂芸的心顷刻间又软了一点。
大家进了帐篷,看见帐篷里大半的地方摆放着纸箱,都是些物料,有水果有椰子水有各种基酒,制冰机在一旁努力工作,还有好几箱一次性杯子。
当然,还有一箱摞一箱的调酒包,这两天这玩意儿卖得很好,是他们一开始根本没想到的事。
靠着帐篷边上是两张大概一米二长的折叠桌拼起来的长桌,桌上零散地放着些拆箱了的东西,还有两份外卖。
任清葭拿了两把折叠凳请孙茂芸和江眀琮坐下,然后将空调扇调到最大档位。
然后笑道:“叔叔阿姨将就将就,咱们就坐一会儿。”
齐眉则是干脆拿冰杯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冰椰子水,直到江眀琮催促她:“别忙了,快吃饭,这都几点了,不会饿过头了吧?”
“其实也不怎么饿。”齐眉摇摇头,“天太热了,不太想吃。”
话音刚落,孙茂芸立刻一眼瞪过来:“不吃饭你要升仙呐?”
齐眉立刻吐吐舌头,笑着去扒拉外卖袋子。
她中午吃的是寿司,是在街尾一家日料店的摊位上买的,一整盒十五枚,有三文鱼、北极贝、烤鳗鱼和熟虾四个口味。
“有点多诶,江问舟你吃不吃?”她掀开盖子,习惯性地问道。
江问舟站在帐篷门口,喝了一口椰子水,边往外看边应道:“你先吃,吃不完了再给我。”
多么自然的对话,仿佛他吃齐眉的剩饭已经是一件熟练到理所当然的事。
孙茂芸和江眀琮又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任清葭笑眯眯地看一眼他们的反应,抿着唇低头吃自己的凉皮。
太有意思了,家长好像比孩子们更加不适应这种身份转变。
齐眉看一眼盒子里的寿司,觉得三文鱼的油脂很漂亮,立刻对孙茂芸道:“干妈,这个三文鱼一看就很肥很好吃,你吃不吃嘛?”
说完不等孙茂芸答应,她就已经夹着一枚寿司小心地运送过来,眼睛紧盯着筷子,语气紧张:“干妈快吃,要掉了!”
一顿饭还没开始,就给她忙得呀。
孙茂芸连忙用两根手指捏住寿司塞进嘴里,一面拒绝一面冲她摆手。
过了会儿,等咽下去了才叹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还是赶紧吃吧,一会儿又该忙了。”
口气比起刚才,已然又软了几分。
齐眉乖巧点头,这次是真的开始吃饭了,她给任清葭分了几枚寿司,又给江问舟每样留了一块,吃完一看时间,两点二十分。
隐约又有调试音响的声音传了过来,下午场的演出很快就要开始。
演出开始以后这边客人就不多了,齐眉让佟林先自己顶一会儿,跟着江问舟他们去演出现场转一圈。
炙热的阳光,动感的音乐,和欢呼声汇聚成激情澎湃的音浪,感觉在现场就连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大分贝。
他们刚来没多久,就碰上了一组经典老歌串烧,周围的人不管唱得准不准都在跟唱,齐眉他们备受感染,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
突然,她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歌手身后巨大的屏幕上,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一把抓住孙茂芸的胳膊。
提醒她:“干妈干妈,快看,我们上电视啦!”
原来是摄像头扫到了他们这里。
孙茂芸一边问哪里哪里,一边非常熟练地摆出剪刀手的姿势,和齐眉头靠头地摆好pose,等着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然后欢呼着击掌。
像从前遇到值得高兴的事时那样。
关系好像一下就打破了僵局。
江问舟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还不忘用手机帮她们把上电视的照片拍下来。
齐眉跟大家一起玩了一个多小时,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去工作了,等到傍晚时分,再次见到江问舟他们。
晚上还有演出,但孙茂芸和江眀琮毕竟住得远,也有年纪了,实在玩不了那么久,江问舟决定先送他们回去。
临走前去美食街区跟任清葭他们道别,孙茂芸接过任清葭给的去冰椰子水,看向齐眉,目光里闪动着慈爱又认真的光芒。
声音平静而温和:“西西,下周休息的时候,和你哥一起回家吃个饭。”
这是有话要跟他们说的意思。
齐眉立刻乖巧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二合一)这是一条没有回……
音乐节结束后的一周,周末时江问舟和齐眉交替着要值班,于是俩人决定周五晚上回去吃饭。
因江问舟周五下午只有文书工作,所以他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提前回来,和齐眉回到村里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
“好像之前有一盏坏了的路灯修好了。”齐眉趴在车窗边往外看。
声音懒散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江问舟扭头看她,见她脖子上有一处被蚊子叮出来的红点,忍着笑嗯了声。
“也该修好了,不然村民们该说村委会吃干饭了。”
齐眉嘻嘻笑了声,刚想说你猜现在大家在家干嘛呢,还没来得及,车子就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一会儿还要回去,江问舟索性把车停在门口,齐眉掏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去就看见年年在追皮球玩。
江眀琮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插着腰招呼它:“快回来!”
灯光下可以看到从大门通往家门的石板路上布满水迹,应该是刚浇过花,空气似乎被水汽降了温,吹过来的夜风里带有一丝凉意。
周围的虫鸣声很热闹,农家小院的悠闲被这样的声音渲染了个十成十。
年年叼着球往回跑,跑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它爸妈回来了,立刻一个急刹车,随后嘴巴一松,球掉了,它也跟着调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狂奔。
它几乎是直接扑到江问舟身上的,直起身,哈着气要去舔他的脸。
江问舟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看准功夫一把捉住它的嘴筒子,命令它:“好了好了,坐!坐好!”
幸好它兴奋归兴奋,倒还肯听指令,这才让江问舟的老腰幸免于难。
走近门口,俩人一个喊爸,一个说:“顺路带了点心哦,木糖醇的,干爸可以适当吃点。”
江眀琮笑笑,催促道:“赶紧去洗手,饭菜都要凉了。”
今晚吃鸡汤火锅,其实就是炖了鸡汤,先把鸡肉吃完,再用汤来涮菜,齐眉他们进餐厅的时候,菜都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孙茂芸正端着碗喊金金和年年。
“吃肉啦,嘬嘬嘬!”喊完还拿筷子敲两下食盆边缘。
等齐眉和江问舟洗完手出来,人家都吭哧吭哧吃上了。
“吃饭。”孙茂芸看他们一眼,招呼道。
先给一人舀一碗汤,江眀琮有些得意地说:“今天的鸡是我杀的。”
原来家里养的鸡已经可以吃了么!
齐眉立刻捧场地竖大拇指:“干爸好厉害,又学会一个新技能!”
江问舟低头看见碗里有一块鸡腿肉,先用筷子夹进齐眉碗里,这才将蘸料碗里的葱蒜之类拌匀。
炖了一个多钟头的鸡汤格外鲜,自家养的小母鸡肉又嫩又滑,吃完了肉接着捞其他的菜,皱纱鱼腐、杂菌、蛋饺、铁棍山药、各种丸子,还有已经煮到很软很软的娃娃菜。
最后齐眉不管已经多饱,一定一定会再塞一碗鸡汤,然后摸着肚子接过孙茂芸煮的山楂水。
端着水杯出门,和江问舟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听到江眀琮喊他们回去喝茶,齐眉就知道,正事来了。
80℃的热水将茶叶冲泡出泛着黄调的透亮茶汤,江眀琮没用紫砂壶那套茶具,而是用了一套白瓷盖碗,品茗杯也是白瓷的,茶汤映着雪白的杯壁,颇有几分雅致。
“你上次带回来的毛尖不错。”他笑着对江问舟说了句。
江问舟笑着点点头:“我加了茶叶店里的联系方式,改天让人家再寄点。”
齐眉端着茶杯看茶汤在静置过程中慢慢变成淡绿色,觉得有意思,抬头刚想说自己的发现,就见对面的孙茂芸放下了茶杯。
“西西,舟舟。”
俩人一起看向她,都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我跟你们爸爸经过讨论和考虑,你们俩的事,就这样了。”孙茂芸开门见山,“感情这种事,有了就是有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很顽固不化的家长,只要你们过得好就可以了。”
终于从父母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肯定的答案,齐眉和江问舟不由得心里一喜,俩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睛里化不开的喜悦。
齐眉下意识想要跟孙茂芸撒娇。
“但是!”孙茂芸拍拍桌子,神情严肃,“你们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齐眉那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撒娇话立刻又被拍回了肚子里。
“我得提醒你们,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可走的路,如果……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孙茂芸看着他们,目光既认真,又充满忧虑,“所以你们要在一起,就好好地在一起,有事好好商量,不要脑子一热就分开,再脑子一热又复合,尤其是西西。”
她的视线转向齐眉,竟然叹了口气:“我原来是很放心你的,但现在不了,我发现你很容易冲动和钻牛角尖……遇到事情,你不确定好还是坏,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请你一定要跟家里商量,好吗?你干爸干妈还活着呢!”
齐眉顿时讪讪,低下头去,用力点点头,做老实状。
孙茂芸又看向江问舟,目光变得很复杂,像是欣慰,又像是怅然,许久都不说话。
直到江问舟有些忍不住想要问,她才冲他笑了一下。
然而话却是对江眀琮说的:“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舟舟也到了快要结婚成家的时候了。”
江眀琮笑笑,给她添了点茶,“可不是么,其实早就长大了,是我们还当他们是小孩。”
两个小的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江问舟心里甚至开始打鼓,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你的人生,你的未来,早就是你自己做主的了,我和你爸爸也不要求你什么都向家里报备,没有必要。”孙茂芸看着他,还是头一回那么正式地跟他沟通这种事呢,“但是,我们希望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上,你能告诉我们一声,不仅是多个人商量可能会多个办法,更是代表你对我们做父母的一种尊重,你觉得呢?”
江问舟知道他们说的是齐眉遇到的事,抿着唇点点头。
但也忍不住为自己和齐眉辩解:“我们是不想你们太担心。”
“那过后呢?”孙茂芸反问,“当时不说是怕我们担心,过后这几年呢?甚至到你回来,这都快一年了,你也不透露一点,非得等我们什么都发现了,逼到份上了才说?”
“家人不该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眼圈也开始泛红。
江眀琮拍拍她手背,对江问舟他们道:“你们妈妈这些天因为你们的不信任和隐瞒感到很难过。”
江问舟和齐眉闻言立刻低头做愧疚和认错状。
但不管怎么说,齐眉和江问舟的事到这里就算是正式结束了,他们心心念念的事总算有了个相当圆满的结果。
第二天还要上班,俩人得漏夜回城,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孙茂芸还抱怨:“这几天我只要一出门就有人问你们是怎么回事,我现在都怕见人了。”
都是拜江问舟所赐,上个周末他回来接孙茂芸和江眀琮去音乐节看演出,在门口遇到隔壁的阿公,主动告诉人家他和齐眉的关系,这事当天就在村里传开了,等孙茂芸和江眀琮一回来,就被好奇的邻居们逮住问是不是老人家耳朵不好听错了。
俩人顿时哭笑不得,可这能怎么办,除了多费些口水解释,他们想不到任何别的办法。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个星期里,都不停地有人来问这事,甚至有人特地跑到家里来问。
“平时只在榕树头那里才见得到的人,突然间就从家门口路过了,要进来坐坐,你们说奇不奇怪?”
孙茂芸说着,还乜了他们一眼,齐眉和江问舟顿时讪讪。
江眀琮接着说,也有人是故意嘴贱,说他们家这事做得不对,要是在旧社会,是要拉去浸猪笼的。
“告诉你们的原因是,以后你们可能也会听到这样的议论,要做好心理准备,听到有人这么说,可以反驳,可以不理会,但是不要生气,更不要因为这种言论彼此怄气。”
江问舟和齐眉连忙点头,认真答应了下来。
倒是孙茂芸表示自己不爱听这种话,“建议直接骂回去,有些人没有理解能力的,你好好说他是听不懂的,很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说得很没好气,一听就是这几天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被烦得受不了。
齐眉听了立刻拉住她的手,低声说对不起。
孙茂芸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们家孩子只能我骂哈,其他人全都靠边站。”
我们家,听到这个词,齐眉眼睛忍不住一涩,抿着唇伸手抱住了孙茂芸,闷着声嗯了一下。
听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孙茂芸连忙安慰道:“没事了,没事的,都过去了,下次可不许再撒谎了啊,不撒谎我就不揍你。”
“……我怕你不要我了。”齐眉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声音里透着轻微的哽咽。
孙茂芸叹口气,她已经从江眀琮那里听说了江问舟讲过的话,其中就有提到为什么齐眉一直抗拒跟家里坦白。
她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呢,大家都很疼她的啊,都是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做这个家的重要一员,她为什么还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可是后来再细想,又渐渐觉得无可厚非。
血缘有时候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在某些时候理直气壮的索取很多。
你看,江问舟就从来不担心这事说了以后,她和江眀琮会把他怎么样。
孙茂芸想想,一时又不免心疼,连忙拍拍齐眉后背,温声道:“怎么会,干妈最喜欢西西了,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你。”
齐眉嗯了声,抱着她,闷闷地说了句:“要是明天不上班就好了。”
那样今晚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这下连江问舟听了都哭笑不得,赶紧上前来拉她的胳膊,“差不多就行了,再不走就要十二点了,你后天下了班再回来就是。”
齐眉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被江问舟拉走了。
走的时候她三步一回头,江问舟无语地把她往门外推,没好气道:“你别搞得好像我是棒打鸳鸯的皇母娘娘,这对吗?”
齐眉不好意思,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只好抿着嘴唇装作没听见。
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马上就是第二天了。
齐眉在路上睡着,一直到车子在停车位上停好,江问舟才把她叫醒:“到家了,回去再睡?”
齐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车子已经不再继续行驶。
“……到多久了?”
“刚到。”江问舟应道,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回去再睡了,好不好?”
声音轻柔温和,齐眉忍不住想跟他撒娇:“我走不动,你背我。”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好,顺便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停车场里灯光还是很亮的,白茫茫的灯光,和走路时脚步声轻微的回声,衬得偌大停车场更加安静。
齐眉趴在江问舟的背上,晃了一下小腿,咬着他的耳朵叫他:“哥。”
江问舟的耳垂突然被咬住,吓了一跳的同时,浑身都紧绷起来,身体里另一股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别闹。”
齐眉听了牙齿用力一咬,含糊地抗议:“我没闹!”
她话都还没开始说呢,怎么就闹了。
可是她说话时咬着他的耳朵,舌尖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他的皮肤,说完话后还是继续含着,那种湿润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旖旎的午夜。
他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齐眉继续道:“我今天特别开心。”
一直悬在心里的事彻底解决了,能不开心么,可是……
“开心啊?”江问舟温声反问道。
齐眉没听出他声音里那一丝紧绷,松开他的耳朵,又晃了一下小腿,用力嗯了声:“特别开心!”
说完还嘻嘻笑了一下。
江问舟也笑起来,但语气却多少有些意味深长:“一会儿你还会更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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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很久,甚至就快到一点,无论如何都算是第二天了。
只亮着一盏昏黄夜灯的卧室里一片凌乱。
皱巴巴的灰紫色女士连衣裙下面是黑色的男士西装裤和白衬衫,和内衣裤一起被随意扔在地上,门边甚至歪斜地躺着两双鞋。
尖头底跟凉鞋歪斜地倒在皮鞋上,明明是沉稳的黑色,这时却意外透着本来没有的不庄重。
可见它们的主人脱下它们时到底有多么的急切。
扔在床尾的藏青色领带同样满是褶皱,甚至还有可疑的痕迹,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让人脸红的味道。
烟灰色的床单也变得皱皱巴巴的了,灰紫色的空调被遮挡住被水渍泅湿成深色的一角,被子的另一头搭在胸背相贴的男女的腰腹上。
这一切凌乱旖旎得让人脸红。
江问舟视线微垂,看见怀里人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团红痕,呼吸一顿,下一秒便吻了上去。
齐眉侧躺着,有些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哪里,呼吸还是有点急促,感觉到江问舟的亲吻,想抗议,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江问舟没打算做什么,只亲了亲她,便掀开被子翻身起来。
紧接着不着寸缕地将同样□□的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拦腰抱起。
齐眉先是一愣,旋即脸孔立刻涨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始挣扎:“……干、干什么……放、放我下来!”
“去洗澡。”江问舟笑着拍拍她的腿,还掂了一下,揶揄道,“还有力气自己走?”
又不是你刚才嚷嚷自己没力气动不了的时候了?
齐眉一怔,旋即将脸往他怀里一埋,嘟囔了一句:“还不是怪你……你讨厌死了。”
抱怨完还觉得不解气,张口用力一咬,刚好咬在他很有弹性的胸肌上。
然后满意地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多大了,还吃奶?”江问舟没好气地又拍拍她,这次是用了点力气的,拍出了一阵啪啪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齐眉却听红了脸。
洗澡的时候江问舟倒是没动她,大概是看她累得都有点意识模糊了,整个人呆呆的,让做什么都慢半拍。
等洗完澡,齐眉的精神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点困,但人变得灵活很多,日常的机灵劲又回来了。
回到卧室时看见地上散落的衣服,乱糟糟的,一时不由得脸上发热。
冲还在换被单的人说了句:“我不管,衣服你洗。”
“我洗就我洗。”江问舟慢悠悠地应道,弯腰将地上的衣服都捡起来。
手指上勾着小裤的一角,故意在齐眉眼前晃了一下,语气揶揄:“先说好,蝴蝶结要是掉了你不许生我气。”
人有时候确实会很难面对自己,齐眉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尴尬,抬腿就给他一脚:“有病吧你!”
骂完立刻掀开被子上床,再用被子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背对着门口闭上眼。
江问舟看一眼她的背影,笑着弯腰将鞋子也捡起来,出门时轻轻将门带上。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一个冲锋的信号,齐眉的困意顷刻间汹涌而至。
然而就在她要彻底睡着前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声。
后颈上随即出现一阵小虫子爬过的感觉,痒痒的。
齐眉忍不住脖子一缩,睡意立刻消退。
“……你干什么?”她回过头,看见果然是江问舟在作怪,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脸。
江问舟亲亲她的手心,哼笑一声,低头亲上来。
他贴着齐眉的背不让她翻身躺平,亲吻从她的脸上流连至耳后,又回到她的颈后。
“西西。”他呢喃着唤了声她的名字,声音微微沙哑,仿佛带着一把小小的钩子。
他的指尖在齐眉的胳膊上来回打圈,那种感觉又酥又痒,齐眉哆嗦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立刻就冒了出来。
她难忍地诶了一声,重重地呼了口气。
“不……别蹭了,江问舟……我痒……”
“哪里痒?”江问舟装傻,故意逗她,还用下巴去蹭她的脸,笑着问她,“我胡子长出来没有?”
齐眉扭着腰躲了两下,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睡裙已经被捞到了腰上。
而江问舟的手已经覆上她身体的另一处。
她吓了一跳,这次真的有些慌,“不不不,不要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江问舟嗯了声,声音懒洋洋的,温热的呼吸依旧在她颈边流连。
身体里好不容易平息的躁动因子很快再次开始破土而出,在她的血液里奔腾流淌。
她听见江问舟夸她:“我们西西真可爱。”
很普通的一句话,齐眉却突然觉得羞耻,开始浑身发烫,脚趾蜷缩起来。
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几乎只是须臾,她便整个人都开始打颤。
连声音都变得颤巍巍的:“江问舟……江问舟、呃……哥,不、别别别……”
她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江问舟忍俊不禁,亲昵地蹭蹭她的腮边。
然后问她:“真的不要吗?”
他的手指灵活,齐眉抓住他手腕的手却在不停颤抖,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地嗯了一声,可江问舟听起来却像是欲盖弥彰的伪装。
齐眉见阻止不了,有些委屈地抽噎起来,江问舟见状停下来,正要哄她,她却又开始烦躁地扭来扭去。
嘟囔着骂他:“你这人真讨厌,怎么可以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
骂了两句又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最后觉得实在丢人,眼睛一闭,眼泪就从眼角被挤了出来。
通红的脸上全是懊悔和羞愤,简直是难以启齿的具象化。
江问舟顿时便笑了,低头亲过去,低声在她耳边问道:“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齐眉哪里知道好不好,她都不敢吭声,觉得自己这肯定是进蒸锅了,不然怎么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冒热气?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换了一件贴身衣物。
齐眉:“……”我都不敢睁开眼:)
转天她下夜班,回来换了件衣服,就直接回去了。
到家时整好正午,自己下车开门再把车开进去的,来接她的是年年。
她弯腰摸摸年年,发现它身上的毛似乎有点湿润,但又散发着被阳光晒过后的香味,忍不住问它:“你去玩水了?”
年年吐着舌头在她身边蹦来跳去,和她一起往屋里走。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齐眉有些惊讶,都中午了,怎么还有人来家里做客,干爸干妈要请客?
她在门口换鞋,同时探头往里看,叫人:“干爸干妈,我回来啦。”
孙茂芸听见她的声音,嘴角一抽:“……诶,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齐眉刚要答应,就听两道陌生的女声紧接着响起:“哦哟,这就是孙姐你家儿媳妇吧,哎呀,真漂亮。”
“是啊,以前问你,你还说是当亲生女儿一样,我还想给你介绍几个小伙子挑挑呢,幸好没有,不然现在我里外不是人。”
“这样好啊,你家没有婆媳矛盾哦,不像杨慧他们家……”
虽然很快话题就转到了别家的八卦,但齐眉还是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了声阿姨好,就往餐厅溜了。
餐桌上的菜都还摆得整整齐齐,还没人动过,她刚想出去问一句,就听孙茂芸提高音量叫她:“西西,先把汤端出来,帮你爸晾一碗。”
她忙答应了一声,洗了手出来,打上三碗汤晾着,就坐在一旁玩手机等孙茂芸和江眀琮来吃饭。
正好江问舟发信息过来,问她吃饭没有,她就先给他拍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然后讲刚才发生的事,疑惑道:【好奇怪,怎么大中午的还来串门?】
江问舟当然是不知道的,聊了几句就被齐眉反问今天忙不忙。
他到底还信一点玄学,也不敢直接说忙还是闲,只说今天上午在做了一上午的科室讲课PPT。
齐眉一看就懂了,好好好,上午闲着呢,都有心思慢悠悠地做课件了!
接着又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俩人突然盘起下周的工作安排来,意外发现,诶,下个周末能休两天。
除去刚下夜班那半天,满打满算可以休一天半呢。
齐眉顿时来劲了:【我们去笔架山露营哇?】
她说昨天看到同事发的朋友圈,笔架山那边的露营基地很热闹,设施也很齐全,应该会很适合一家人出去玩。
江问舟在这种事上向来不跟她唱反调,当即就答应下来,说由他来负责租车。
最好是租一辆房车,可以住四五个人的,到时候就在那边过夜,晚上还可以一起看看露天电影,需要的东西应该能在专门的店里租到。
俩人聊得正起劲,孙茂芸和江眀琮过来了,齐眉立刻问:“怎么都吃饭时间了,还有邻居来串门啊?”
“平板电脑出问题啦,拿来让你干爸帮忙看看。”孙茂芸笑眯眯地解释道。
说着她又赶年年出去,“走走走,你已经吃了午饭了,不许再来守桌子!”
年年一步一回头地被赶走,三人这才坐下开始吃饭。
齐眉有些迫不及待地和他们分享自己刚刚和江问舟计划好的行程,孙茂芸听了连连点头:“好好好,去露营,这个好。”
她应完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要不我和你爸干脆回城里住几天算了,大家实在太八卦,我有点受不了了。”
齐眉顿时有些愧疚,有些讪讪地嘿嘿两声。
但下一秒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又可以每天都吃到干妈做的饭了!”
“……想屁吃。”孙茂芸横她一眼,冷哼,“我才不去你那里住,不想看到你们两个……”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略微有些扭曲似的,啧了声,很没好气地对江眀琮道:“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眼睛疼。”
齐眉一愣:“……嘎???”
江眀琮倒是知道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忍俊不禁地反问:“我之前问过你,有没有觉得两个孩子好像有点太亲密了,你那会儿还说很正常啊毕竟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怎么,现在不这么想了?”
孙茂芸被他这番话狠狠噎了一下,好家伙,她当时哪儿能想到会有今天啊?!
怎么想都是这两个死孩子的错。她忍不住扭头瞪了一眼齐眉,抬手用手指对她凌空戳戳。
齐眉下意识地往后一靠,讪讪地笑笑。
心里却忍不住哀嚎,哥你今天为什么是值班啊,这下好了,独留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炮火:)
被她惦记的江问舟此时正在匆匆赶往急诊的路上,刚进电梯就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啊嚏——”
和他同行的秦一鸣闻言调侃道:“老大你这是感冒了,还是有人念叨你?”
江问舟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电话响了。
是急诊打来的,问他现在到了哪里。
“电梯,到五楼了……三楼。”江问舟抬头看着门上跳动的红色数字,问道,“病人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救护车的汽笛声。
“到门口了。”同事回答道。
江问舟嗯了声:“先进行抢救,来不及送手术中心就先进抢救室,我马上到。”
“叮——”
电话挂断那一秒,电梯刚好停下,门刚打开,江问舟和秦一鸣就跑了出去。
玩笑和调侃都已经悉数收回,走廊上只有他们奔跑的脚步声,过路的行人看见,纷纷向一旁躲开。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二合一)旧衣服代表的是……
午休起来,齐眉下楼吃西瓜,顺便给江问舟点了下午茶,把订单截图发给他,却迟迟未见回应。
应该是在忙,齐眉没在意,外科是这样的,没事的时候是真没事,要是有事了那就是紧急情况。
心外科更是了,来一个动脉夹层的,就够江问舟他们忙大半天的了。
所以齐眉根本不会纠结为什么男朋友这么久了还不回信息这事,抱着办边冰镇西瓜一边吃一边陪江眀琮看电影。
好几年前的犯罪片,打斗场面非常精彩,剧情也很扣人心弦,俩人看得目不转睛的,只时不时还有齐眉吃西瓜的声音。
楼梯上突然响起脚步声,孙茂芸下来了,招呼齐眉:“西西快跟我走。”
齐眉一愣,咬着勺子抬起头:“……干什么去啊?”
“去买田螺,再去隔壁要点紫苏,晚上咱们吃炒田螺。”孙茂芸一面往门口走,一面还继续道,“咱们家也该种几棵,到时候中秋炒田螺蒸螃蟹都能用得上。”
齐眉赶紧把留到最后的西瓜芯那块挖出来吃掉,把西瓜皮递给年年啃,然后抽了张湿巾擦着手跟了上去。
“现在买田螺,来得及晚上吃么?”
还得等它吐干净沙,剪尾也是件费时费力的苦差事。
但孙茂芸说:“买的是村书记家吐好沙的,他们家奶奶前天买的,太多了,匀一点给我。”
齐眉哇了声,笑嘻嘻道:“那我可有口福了,我哥没有。”
说着钻进孙茂芸的伞下,顺手把伞也接过来。
村书记家在村子的中间位置,是一幢很洋气的二层小楼,大门开着,门口停着两辆电动车,往里走就见果树下有一间砖头砌的狗屋,树桩上拴着狗链。
黑色的小土狗胖乎乎的,看见有生人进门,立刻嘤嘤吠起来,不停地蹦跳,幸好有链子拴着。
“五黑犬诶。”齐眉小声说了句。
孙茂芸看一眼狗,站在门口仰头就叫人,听着是个女性的名字,齐眉忍不住问:“这是谁呀?”
“村书记他老婆呗。”孙茂芸应了句,冲着小狗发出嘬嘬嘬的逗弄声。
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是个穿着棉绸大花裤的中年大姐,站在里面门口屋檐下就冲她们笑着道:“孙姐来啦,快进来坐会儿呗。”
看见齐眉,眼睛先是一亮,又立刻变得好奇,“哎呀,这就是孙姐你……干女儿啊?”
估计还是想说儿媳妇,但是又怕小姑娘脸皮薄。
孙茂芸无奈地点点头,刚想说就不进去打扰了,对方已经干脆出来拉她了,“走走走,进去喝口茶嘛,你看妹妹脸都晒红了。”
“进去坐进去坐,我装田螺也要花不少时间的。”她边说边拉着孙茂芸往里走,齐眉也只好跟上。
走近门口,就听见一阵戏曲声,唱的是很经典的老戏《搜书院》,以前住在宣化路那边的时候,楼下的罗老师就是个戏曲迷,周末老是会放,咿咿呀呀的从窗户钻进屋里,叫醒睡懒觉的人。
“奶奶,孙姐过来了,你给她倒一下茶,我去装田螺。”
背对着门口的摇椅一下就停了,高高的摇椅椅背后面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老太太扶着眼镜腿,好奇地看向齐眉。
然后问孙茂芸:“你儿媳妇哇?”
豁,老长辈就是敢说。
孙茂芸无奈地道:“不是不是,还没结婚呢。”
“以后肯定要结的嘛。”老太太笑眯眯,夸了齐眉一句长得真标致,又给她拿了一瓶椰汁,说小孩合适喝这个。
齐眉从小到大跟着大人出去,都是扮乖巧文静的,有些腼腆地道声谢后接过椰汁,在孙茂芸旁边站着,好奇地打量客厅的装饰。
其实每家的布置都差不多,沙发茶几电视柜,大大的彩电正对着茶几上的茶盘,楼梯旁边的大鱼缸里养着色彩斑斓的热带鱼。
她打量完一圈,低头吸溜着椰汁,听老太太跟孙茂芸讲话。
聊的话题竟然还是她和江问舟,天啦:)
“杨老二那个女儿那天讲你家养了个童养媳,我一听就说她是睁眼说瞎话,她见过童养媳吗?我当童养媳那会儿,吃不饱穿不暖,每天早上四点就起来打猪草喂猪,做早饭,还要洗全家的衣服,死鬼的衣服从小就是我给他做的,我到他们家的时候才六岁,去的时候就讲好以后是要伺候他们家里人的,当丫头用,怎么可能给读书给买这买那,想得美哦……”
老太太絮絮叨叨,齐眉听得有些愣住。
心情也有些复杂,不知是因为知道了前天晚上孙茂芸说的讲不通人话的是谁,还是因为老太太的经历。
孙茂芸边听边点头嗯嗯地应和:“就是嘛!我都说啦,是我们家老江的战友、兄弟走了,牺牲了,留下小朋友没有人照顾,那么小一点点,我们不管难道让她自生自灭吗,开始管就要管到底啊,这是责任心问题对不对?两个小孩一直待在一起,产生感情很正常是不是?我们又没有犯法,都没有达成过收养关系,她听不进去的诶,这个人真的是……她只会相信她想出来的东西,人家怎么讲她都不听的,这么轴!”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一下齐眉,又夸她漂亮,对孙茂芸说:“以后你家孙子孙女不知道多漂亮哦,有福气啦,这样还好,婆媳之间相处得来,不像有的人家吵吵闹闹……”
话题这时终于开始偏向别家的八卦,齐眉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电视里的戏曲咿咿呀呀,已经演到经典的《柴房自叹》那一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起,书记的爱人提着个红色的袋子又回来了。
“孙姐,这些田螺沙子都吐干净了的,你回去剪一下尾巴就可以炒了,我是没时间,不然还能帮你处理好。”
“不用不用,我回去自己剪一下也很快的,有没有紫苏哇,有的话给我摘几片叶子呗,省得问别人要了。”
“有有有,等一下,我去给你摘。”
她应完又匆匆走开,孙茂芸这时才想到问老太太:“您怎么买这么多田螺啊?”
“小孩要带同学一起回来过周末,提前说想吃田螺,我本来只想买四五斤,结果他说一盆买完给我打六折,我一听有便宜不占多不好,就都要了,结果这些没出息的,跟我说吃不完!”
说完还愤愤地拍两下大腿。
书记的爱人摘了紫苏出来,闻言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冲孙茂芸摇摇头。
然后把紫苏递过来,“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摘。”
“够了够了,这么多。”孙茂芸道谢,拉着齐眉,“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不打搅奶奶听戏,改天一起喝茶。”
从书记家里出来,齐眉挽着孙茂芸的胳膊往回走,有些好奇地问:“干妈和他们家很熟吗?”
“还行,几乎天天都在榕树头那里见到的,一起说说话就熟了,你干爸还跟人家一起去钓鱼呢。”孙茂芸笑眯眯地应道,拉着她挑沿着别人家墙根的荫凉处走。
“没想到才几个月,你和干爸就这么丝滑的融入了村里。”齐眉有些感慨。
“城里有城里的方便,村里有村里的热闹,再说我们户口又不在村里,不参与他们的分红什么的,就当是来度度假,反正大家都还挺乐意接受我们的,当然就玩到一起了。”
可能也有江眀琮原来职业的关系,人们总是下意识地对警察叔叔多两分信任的嘛。
到家之后孙茂芸和江眀琮俩人忙活半天,总算把好几斤田螺处理好了待用,刚放下东西,就听齐眉问:“干爸干妈喝酸梅汤吗?刚冰镇好的。”
直到大家坐下来喝酸梅汤了,齐眉才发现,江问舟还没给自己回信息。
时间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齐眉有些惊讶,忙什么能忙这么久,不会真的来动脉夹层了吧?
这个疑惑一直到晚上吃完饭回城的路上才解开。
手机响起的时候齐眉刚在红灯路口停下车,顺手便点开了免提。
江问舟先是问她:“吃饭没有?”
“哇,这都几点了,当然吃了。”齐眉顺便看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你还没吃?”
江问舟嗯了声,“准备,这就吃了。”
声音里的疲惫听起来相当明显,齐眉忍不住问道:“今天这么忙啊?你下午也没回我信息,看到我给你点的下午茶了么?”
江问舟叹口气:“中午刚跟你聊完,急诊就让我去会诊,来了个受伤的,被人刺穿心脏,120送来的路上就心脏骤停了。”
齐眉惊讶:“刺穿心脏?为什么,跟人家火拼啦?”
“听说是跟公司的下属发生争执,对方可能压抑太久,一下就崩溃了,拿刀捅的,据说同时受伤的还有另外两个人,被送去了省医院。”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问题谁也说不清,江问舟只说:“手术做完回来,又有记者过来采访,应付了一下,然后查房,所以现在才有空,看到你点的下午茶了,就是……”
他顿了顿,失笑:“咖啡里的冰块全都已经化了,已经变成很水的普通美式了,不过点心没事。”
这可真是太惨了,不过齐眉的重点却是:“啊?他心脏都被刺穿了还怎么手术?还是说手术的是另一个病人?”
前方绿灯这时亮起,她连忙启动车子穿过路口。
听见这边的动静,江问舟问她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她说是,又先嘱咐了一句开车慢点,然后才解释说:“一开始是送进急诊抢救室,肾上腺素和插管什么都上了也没复跳,后来我们是把那个刀口扩大了,伸手进去捏的,模仿心房收缩的频率捏了大概二十分钟,总算有动静了,这才赶紧送进手术室做修补。”
至于怎么修补的江问舟不用细说齐眉也能知道个大概,但她更惊讶的是他们帮伤者心脏复跳的操作。
“啊?就……就这么硬来啊?”
“哪有硬来,这不是模仿心脏工作的*时候了么。”江问舟反驳了一句,又叹气,“死马当活马医是这样的,反正人已经这样了,不如拼一把,要是没成功,我们也算是尽全力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又回归平静和淡然,甚至还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在家过得怎么样?”
“好极了,干妈下午买了田螺,我们晚上吃的炒田螺,一大盆,嗦螺十分快乐。”
齐眉想想还觉得意犹未尽,觉得下周去露营的时候可以提前做一点带过去,或者准备好材料去了那边再开火也行。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好,同她又聊了几句,这才结束通话。
挂断电话没过多久,车子路过一家平时经常光顾的面包店的分店,想着江问舟爱吃这家的肉松蛋糕卷,加上不赶时间,齐眉干脆靠边停车,给他点了个宵夜的外卖。
还特地多点了几个面包,给他明天当早饭吃。
刚回到家,就接到江问舟的电话,说东西收到了,问她回到家没有,她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打开了电视。
调了几个台,发现没什么可看的,正准备把电视关了,却在本地的夜间新闻的画面上目光一顿。
随即二话不说就突兀地将电话挂断了。
江问舟被她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一懵,觉得她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一会儿再发信息问问吧。
他把留出来当早餐的面包放进休息室的冰箱,正准备将其他的拿去办公室给同事们吃宵夜,就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齐眉发来的信息。
一张图片,是她的朋友圈截图。
截图里有一张照片,是拍的电视屏幕,江问舟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了新闻报道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
可是齐眉的配文却是:【这是谁家的家属上电视了呀?原来是我家的呀[耶][嘿哈][亲亲]】
这还不算,评论区里还有父母的点赞,和母亲的评论,一排大拇指。
这还是第一次,齐眉公开在朋友圈里用家属这种词汇来称呼他,而且父母还点赞。
看到他们三个的昵称此时并列在一起,江问舟的心里忽然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像海水拍打礁石,撞击着她的胸口。
他突然间觉得眼底有些发热,但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笑起来。
—————
日子过得很快,几天时间转眼即逝。
江眀琮和孙茂芸为了避开村里人对家里两个孩子的事的好奇,带着年年和金金回城小住,就在江问舟青年路那套房。
他们回来那天,齐眉趁着休息一大早就过去帮忙打扫,顺便把年年和金金的狗粮猫粮之类带过去。
屋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看着干干净净,可手往桌子上一摸,抬手就见指腹有一层淡淡的灰尘。
空气也不大好,是那种长期紧闭门窗形成的混浊沉闷的气息,不太好闻,开窗通了好半天风才终于好了。
齐眉帮忙收拾东西,跟孙茂芸道:“你和干爸住主卧就行了吧,次卧收不收拾都不要紧?”
“收都收了,哪有干一半的。”孙茂芸吐槽道,“再说了,我可不住主卧,谁知道你哥有没有藏着什么秘密在里头,比如什么相册之类的,你说我是看呢,还是看呢?”
说完还很刻意地乜她一眼,齐眉顿时讪讪,抿抿嘴红着脸走开了。
不过孙茂芸这句“秘密”倒是提醒了齐眉一点事。
早前有一回她来过这边看金金,回去之后江问舟问她有没有去书房看过,她说没有,问他里面有什么,他却又不说,只说比她那儿多几堵墙。
可他当时的语气分明就是在说,书房里有秘密,你错过了发现它的机会。
后来她想过要来看看,但又忘了,于是一直也没搞明白书房里到底藏着什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就让她来看看!
想到这里她立刻跟孙茂芸说了句:“干妈,我去收拾书房,通通风。”
说完转身大步往书房走去,金金不知道为什么,也立刻跟了上来。
走到门口,齐眉握住门把手就要一推,可她心里又莫名有那么一瞬的紧张,心跳骤然加快。
要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跳,又屏住呼吸,才攒到了足够的勇气,颤抖着手用力将书房的门往前一推。
被窗帘遮挡住外界光线的书房里光线昏暗,可并不妨碍齐眉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书架上有一排专门摆放着她以前出去玩时淘来的各式各样的小东西,书桌上的打印机上还有她贴的各种贴纸,都是买奶茶送的,椅子还是她买的,但是真皮椅背已经破损严重,应该是被金金拿来磨爪子了,椅子上还放着一个淡粉色的有长耳兔图案的靠枕,那个靠枕是可以拆开当空调毯的……
这些都是旧东西,曾经在申城那间小小的出租房里陪伴他们度过了很多个日子。
齐眉还记得那时候每次去玩回来,她都会认真的找地方将带回来的纪念品摆好,江问舟问她:“有必要这么郑重吗?”
她说当然了,“这都是我行万里路的见证,意义重大!”
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不见得她真的有多么重视它们,不然不会平时连灰都不擦一下,走的时候也不带。
可江问舟全都搬回来了。
跨越几千公里的路途,他带着这些旧物,风尘仆仆地回到她身边,将所有旧时回忆都带回来。
齐眉很难讲得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激动兴奋抑或感慨遗憾,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窗帘拉开,明亮的光线瞬间充满室内,驱散的不只有昏暗的光线,似乎还有曾经笼罩在他们这段感情上空的阴霾。
她四处看看摸摸,转头看见金金扒在座椅的椅背上,大尾巴悠闲自在地甩开甩去,视线跟着她转,好奇的样子十分有意思。
齐眉忍不住笑起来,觉得它好像是陈旧街巷里突然出现的那一点新鲜事物,提醒她今天和昨天的区别。
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她转身去把窗户打开,再把门也打开,有些浑浊的空气立刻便流动起来,这时才发现竟然有风。
金金从椅背上一跃而下,跑到窗边,跳上一旁的单人沙发,站在沙发上往窗外看。
窗外有防盗网,还加装有铁丝网,齐眉虽然不担心它会翻出去,但还是喊了声:“快下来,不许爬窗啊,掉下去你就要去卖咸鸭蛋了。”
小家伙回头,冲她咪呜一声,仿佛是在认真回答她的话。
齐眉笑笑,扭头便见门口处探进来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大脑袋,年年好奇地看着她们。
“年年也来。”齐眉笑眯眯地冲它招手,等它进来,便揉揉它的脑袋,嘱咐它,“看着姐姐哈,不让它爬窗,好不好?”
年年眨眨眼,齐眉又拍拍它脑袋,这才出了书房,
出门便直奔主卧。
书房这么多以前的东西,卧室里是不是也有?齐眉有些好奇,也很期待。
推开门,房间里的光线和书房没拉窗帘时差不多,一眼看过去,似乎没有什么熟悉的东西。
齐眉拉开窗帘,将窗户拉开,微风和阳光一起灌入室内,床头柜上圣诞水晶球里有雪花纷纷扬扬。
这是她上大一那一年的圣诞节,江问舟送给她的,还曾经被她笑话果然是直男会送的礼物。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他也好像什么都不懂,对她的好是因为她是妹妹。
他把她当小孩子,认为会喜欢这些浪漫漂亮只用又有一些幼稚的东西。
要到后来这份感情开始变质,他才渐渐开始用看待女人的目光看她,学着来讨她喜欢。
她想起江问舟到现在都还在穿的旧睡衣,怀着好奇之心拉开江问舟的衣柜门,发现旧衣服占了了起码九成。
他们逛街时她给他搭配的那些衣服,全都还在。
齐眉看着衣柜里这些衣服,笑着笑着就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这个人也太念旧了吧。
她使劲眨眨眼,将涌上来的泪意憋了回去。
合上衣柜门时看到这一边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反面盖着,齐眉好奇地伸手拿起来,看到镜框里的江问舟和自己。
他们坐在学校体育馆的草坪上,身后是高高的图书馆大楼,他们穿着情侣款的T恤衫,笑容灿烂,头顶是明媚的阳光。
太鲜艳太明亮了,齐眉发觉自己完全无法用贫瘠的语言来形容那段时光,以及时光里的他们。
她突然很想很想和江问舟见一面。
“西西。”门外传来孙茂芸的声音,“你在里面吗?”
齐眉连忙回过神应了声是,过去将门打开,“干妈怎么了?”
“里面的床单被套拆了没有?都拿出来洗洗到时候收起来。”孙茂芸说着,探头往屋里看,问她在看什么。
齐眉本来下意识地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又想起现在已经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了。
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又相当雀跃地向她展示手里的相框:“……是照片。”
孙茂芸接过来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不错,好看。”
接着把相框往胳肢窝一夹,转身就走,“这么好看的照片不摆出来,藏着多浪费。”
说完不忘交代她:“快把床单被套拆出来扔洗衣机,再把被子枕头抱出来晒一下,晒过好收起来了。”
反正也没人住没人用,东西就不要放在外面吃灰了。
齐眉哦了声,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手,笑笑。
收拾完房子,她和孙茂芸出门买菜,小区不远就有菜篮子超市。
午饭是在这边吃的,说起来虽然不是齐眉第一次在这边吃饭,但却是吃得最安心的一次。
就是那种从自己一个家到另一个家吃饭的感觉,这个家没有一处是她不可以去的,她在这里可以自在随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甚至还跟孙茂芸抱怨:“我哥这儿怎么连咖啡机都是新的,上次来这个胶带没撕,现在还是没撕,我还想着一会儿做杯咖啡喝喝呢。”
“可能就是等你来开机。”孙茂芸笑眯眯道,说那也肯定没有豆子了。
齐眉立刻就叫外卖。
江问舟下班以后回来吃饭,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走进单元楼门口时还有点忐忑,怕自己记错了楼层和门牌号。
好在刚上楼,就见齐眉出来拿外卖,穿着一身黑白的运动服,裤腿还挽起来,露出白生生的小腿,脚上穿着粉色的拖鞋。
——那时候他为了以防家里来客人在超市买的,十块两双清仓大减价。
齐眉本来都要关门了,看见他又立刻伸头出去:“你回来啦?”
笑眯眯的,柔和的眉眼里带着几分轻快,江问舟走近,摸了一把她的脸,问道:“今天这么开心?”
齐眉眨眨眼,没说是,但也没说不是。
江问舟又问她拿的什么外卖,她说是水煮鱼,“干妈说懒得做饭,太热了,所以点个外卖,再炒个青菜对付一下。”
“你的厨房居然没装空调!”齐眉吐槽道,“还有,你的咖啡机居然都没用过,你买来做什么?”
“以为会用嘛……”江问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说,“明天让人来装空调?”
“干爸说明天出去买落地扇。”齐眉应道,催他洗手过来吃饭。
真是难得能在工作日一家四口一起吃晚饭,江问舟说是因为今天下午门诊人不多,“到点了我一看没人,立刻就走了,后来听同事说有人来门诊护士站问有没有医生可以加号,门诊护士想起我来,幸好我早走了。”
加号吧,又得磨半天,可能要等病人去做检查再把检查结果回来,这段时间里可能还会遇到其他想要临时加号的患者。
可是不加吧,一是觉得不落忍,你说没事谁愿意来医院啊是吧,二也是怕拒绝以后对方不高兴,反手就给他投诉了。
“所以这跟捡了钱有什么区别。”齐眉笑嘻嘻地发出调侃。
江问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严肃道:“没错。”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江问舟还想伸手揉她脑袋,但被孙茂芸嫌弃地看了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
在父母面前做这种情态,确实有点感觉怪怪的。
齐眉低头憋笑。
吃完饭,孙茂芸去生活阳台把中午拿去晒的被子枕头拿回来,齐眉去帮忙收拾衣柜,江问舟也跟过去看。
大人走了大半,年年和金金也要去凑热闹,一转眼客厅里就只剩江眀琮一个。
他干脆也去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收个被子要这么多人?”
“全是来看热闹的。”孙茂芸没好气道。
“我可不是。”齐眉说了句,拿起床单叠起来,叠了两下又忽然回头,问江问舟,“你要收拾一些秋冬的衣服带过去我那边吗?”
江问舟愣了一下,拍拍额头,赶紧去找行李箱,“你提醒我了,来都来了,顺便带几套吧。”
齐眉眨眨眼,半晌说了句:“其实……都是旧的了,不带也行,我们到时候买新的?”
江问舟闻言一愣,扭头看向她。
她的眼睛里情绪似乎有些复杂,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江问舟没能立刻看懂,几乎是凭本能地回应道:“……也没有,质量很好,还可以继续穿。”
齐眉再次眨眨眼,轻轻地哦了声。
房间里有些乱,孙茂芸和齐眉都要收拾东西,金金和年年到处凑热闹,江问舟没来得及细想,赶紧挑了几套常穿的秋冬衣服塞进行李箱。
直至回到齐眉住处,刚进门,江问舟就听她说了句:“我今天进你书房了。”
语气有些急,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要说这句话。
江问舟一愣:“……什么?”
“我说我进你书房了。”齐眉换了鞋,转身紧盯他的眼,认真道,“我看到书房里的东西,那些摆件,还有抱枕……还有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以前的,你把……把我们家,搬回来了,是不是?”
她像是想求证什么,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泄露出紧张。
江问舟垂眼回望她的眼睛,没有说什么你都知道了还问这种话,而是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道:“是,我把能带回来的,都尽量带回来了。”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抱歉:“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拿回来,比如锅碗瓢盆之类。”
“那些不重要……”齐眉抿抿唇,突然张开胳膊向他抱过去,声音有些哽咽,“我下午好想你啊。”
江问舟这下终于明白她在他收拾衣服时为什么说“旧衣服”了。
旧衣服代表的是旧时光啊。
他怎么可能不要,真是个傻孩子。
“我也想你。”他笑着应道,用力将她托起来,让她的腿盘在腰上,抱着她往里走,“所以现在要一起洗澡吗?”
齐眉嗯了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又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耳朵。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二合一)这里面还有我哥……
八月份的容城很爱下雨,原定的露营日前一天,从半夜就开始下阵雨,到早上大家出门上班前,就变成了大雨。
齐眉出门前看天气预报就很担心这场雨会下太久,那样可能会影响到露营基地的情况,再去露营就不方便了。
雨越下越大,到中午时已经成了暴雨,天空阴沉沉如同黑色幕布,又被雷电频繁撕裂,甚至有航班因为如此恶劣的天气延误。
工作点位在同一航站楼三楼出发大厅的同事在工作群里吐槽:【这天气简直疯了,航班那么多延误的,人都堵着走不了,耽误行程搞得人情绪又不好,刚才有几个旅客因为座位问题还吵了起来,老头高血压一下就上去了[笑哭]】
齐眉也很苦恼,跟陈羽丹说:“你说这雨不会一直下吧?我们家明天还等着去露营呢,车都租好了。”
江问舟在专门做露营用品租赁的店找的车,车上配置的电器很齐全,电磁炉微波炉和冰箱都有,还另外租了卡式炉和投影仪之类用得着的东西,准备得好好的,齐眉万分期待,结果却等来了这一场瓢泼大雨。
简直是倒反天罡!
“说不定晚上就不下了呢?”陈羽丹安慰道,“我看天气预报明天没有雨呢。”
“但愿吧。”齐眉嘟囔,叹口气,觉得心情大受影响。
到了下午,雨小了,也不再打雷闪电,天色亮了很多,但乌云密布的天空很低,齐眉特地跑去能看到外面的地方看了眼,觉得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她忍不住在家庭群里吐槽:【我们的露营不会就这么泡汤了吧[尖叫.jpg]】
因是周五,江问舟虽然值班,但下午既没有门诊也没手术,难得有空在她信息刚发出就回复:【没关系,可以下次再去。】
他是真的觉得无所谓,露营基地又不会跑,租了的东西用不上就退了。
孙茂芸和江眀琮也是这个意思,露营么,本来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要是出去了还下雨,道路被水淹了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那才叫头疼呢。
可是齐眉心疼准备好的食材:【那些吃的岂不是就浪费了?我还团了个炸鸡的券,还有一个点心券,准备明天路过的时候去取,还有干妈的炒田螺,这下都没了,全都没了[猫猫大哭.jpg]】
孩子真是太失望了,已经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程度:)
她甚至用的是金金的照片P的表情包。
孙茂芸见状立刻安慰她:【没关系的,田螺还能吃一段时间呢,也不贵,改天再给你做,其他的券退就退了,等天气好咱们再出去玩。】
似乎除了这样暂时别无他法,齐眉不由得叹气。
但天气这东西向来没人能百分百摸透,要不说天气预报是随机事件呢,第二天天亮,齐眉刚起来就发现,雨早就停了。
她特地出去看了眼,看见地面都干得差不多了,天高云淡,俨然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所有人来看:【天气变好了耶!】
第一个回答她的是江问舟:【问过露营基地那边了,场地没有积水,旁边的小河水位尚可,可以露营。】
而且刚下过一天雨,气温体感比前几天稍微低一点,靠山靠水应该更凉快。
齐眉高兴极了,问他:【你怎么起这么早啊,现在才六点半。】
这个时间连干爸干妈都还没起呢。
但谁让他们是要上班的呢,她起早是因为医务点七点就要开门,江问舟则是为了查房。
病人还没起不要紧,护理记录要看看的,再检查一下组里这些病人的病程记录,都是学生写的,有错漏也正常。
他找到要修改的地方,也没有直接在系统里改过来,因为他登录的是自己的工号,改过之后主治医师名字就会默认是他,到时候蔡朝他们还是要改一遍。
所以他在桌上四处寻找打废的病历纸,又觉得桌上乱糟糟的,叹口气,自己收拾收拾。
收拾好以后,这才将要修改的地方写在纸上,然后撕一截医用胶布,将这张纸往蔡朝平时用的电脑上一贴。
等八点多和来接班的宋主任床头交班结束,就把笔往口袋里一插,边解白大褂扣子边对蔡朝说:“要改的病历和要调的药都写在纸上了,照着改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蔡朝诶地应了声,见他要走,赶紧问:“不吃了早餐再走吗?”
“家里有事。”江问舟应道,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江问舟回到家时齐眉当然不在,他洗漱过后出门,先去车行提车,再让齐眉把券发过来,顺路把她团的点心和炸鸡都取了,还买好她要的水果。
回到家,再把年年和金金的日常用品带上,想了想,觉得炸鸡要复烤,但车上只有微波炉和电磁炉,于是便将家里的空气炸锅和之前带去过办公室的便携咖啡机也都搬上房车。
往回走时收到齐眉发来的消息,让他在家里找个纸箱将小吧台上那些酒都装起来,到时候一起带上。
等出行准备都做好,齐眉也回来了。
她先去洗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后一边吃着江问舟给她买的豆腐脑,一边让他在沙发后面的大书桌下方的抽屉里找一个红色的药品收纳包。
“带点药,万一用得上呢,是吧?”
江问舟点点头,打开收纳包检查药品有效期,消食片、保和丸、活络油、风油精、布洛芬、创口贴,诸如此类,都是日常小毛病用得上的,他检查完以后,又装了几支藿香正气水进去。
然后问齐眉:“是不是还得把蚊香也带上?”
“车上能用电蚊香,可是车外面不行吧?咱们还打算在外面看露天电影来着。”齐眉叹口气,“家里没有诶。”
很多蚊香都有味道,她怕买得不对会对年年不好,于是挑到一个合适的就懒得再更换。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的小超市买一盒。”江问舟说着拉上手拿包的拉链,问她,“吃好没有,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齐眉连忙将最后一口豆腐脑喝完,洗干净碗后顺手把厨房的垃圾也一起带出来。
出来的时候另一手还拿了两瓶前天在店里做好带回来的糖浆,一瓶普通的□□糖糖浆,一瓶香茅草糖浆,江问舟顺手接过装进自己手上的袋子里。
“走喽走喽,去玩喽。”她高兴极了,甚至还晃悠了两下手里的垃圾袋。
江问舟听得忍俊不禁,调侃她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齐眉听了立刻扭头瞪他:“我是小学生你是什么?金鱼佬?”
诶,这可真难听,江问舟忍不住白她一眼。
他把东西都换到左手,右手去捏她的耳朵,没好气道:“我要是金鱼佬,能等得到你考完研?”
齐眉被他揪住耳朵,头歪着,嘴硬道:“说不准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呢?有的人能装得可好可好了。”
江问舟想反驳,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最恰当的形容,于是板起脸来。
齐眉见状立刻腻歪过去,跟他嬉皮笑脸:“当然啦,我哥不是这样的人,我哥最表里如一了。”
“你最好说的是心里话。”江问舟捏捏她耳垂,手松开,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背,把人往怀里带,跟她说宋主任早上来接班的时候问起宋森了,“别看一开始骂得狠,其实他还是很关心这个侄子的。”
“自家的孩子哪有不疼的。”齐眉随口应了一句,又好奇,“宋主任还值夜班呐?你们单位夜班是上到多少岁?”
基本是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不安排值夜班了,因为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但这个年龄是没有政策指导的,一般是单位自行规定,有些单位不同科室之间的年龄也不一样。
“我们科统一是到五十二。”江问舟回答道,“听说原来是报的五十,但院领导不同意,就改成五十二了。”
齐眉哇了一声:“你还得上三十年的夜班啊?”
“……二十九。”江问舟一噎,无语地纠正道。
齐眉笑嘻嘻地摇摇头:“还没过生日呢,不算。”
江问舟失笑,行吧,她说不算那就不算。
房车停在小区后面的一个停车场,还没走近江问舟就先把车门解锁了,齐眉立即甩开他的胳膊,一个箭步冲出去。
歘一下拉开车门就蹦上去,江问舟紧接着便听见一声雀跃的:“哇——”
哇,我们家妹妹的幼稚病又发作了,江问舟无奈摇头。
可齐眉才不管他怎么想,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参观起来,在这之前她只看过江问舟发给她的照片,知道里面大概有什么,仅此而已。
亲眼看到才终于真实的布局是什么样的。
一进车门左手边就是操作台,台面下方是洗烘一体的洗衣机,台面上先是水龙头和洗手盆,旁边是电磁炉,家里的空气炸锅放在角落里,再过去就是卫生间,齐眉拉开卫生间的门往里看,马桶、淋浴、洗手盆,该有的都有。
操作台对面是四人卡座,卫生间对面是两层的柜子,柜子下层是黑色双开门小冰箱,不高,大概一米三左右的高度,上面冷冻下面冷藏,齐眉拉开看看,冷冻层装满冰淇淋和冰杯,冷藏室则是被水果和饮料占据,装话梅小番茄的罐子躲在最里面的角落。
冰箱上方是固定好的微波炉,上下都是黑色,看起来很整洁。
紧挨着冰箱的是四人卡座,可以透过车窗看到窗外的景色,桌上还铺着颜色素雅的桌布呢,她团购的炸鸡和点心江问舟拿到以后就放在这儿。
车子的车尾部分是床,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齐眉拽了一下帘子,扭头看见驾驶室上面还有一张床,真好奇,江问舟上来了。
她立刻指着驾驶室方向问他:“晚上谁睡上面啊?”
这还用问?江问舟眉头一挑:“你疯啦,让爸妈两把老骨头爬上去?”
齐眉顿时一噎。
“你不想爬也行。”江问舟先把糖浆放进冰箱,回头指指她正撑着的桌子,“桌子可以拆下来,座椅放平调整到同一高度,就像一张床了,所以这辆车算是有三张床。”
齐眉闻言立刻摇头:“那我还是爬一下楼梯睡额头床吧。”
再说了,她睡座椅,金金和年年能睡的地方就更少了。
江问舟失笑,把东西放下,就去前面开车了。
齐眉则是到处看看摸摸,把车里的各处开关都弄清楚了,这才转身烧水准备泡茶。
等水开的这段时间,齐眉将待会儿要用的杯子之类都准备好,江问舟把车开得很稳,她观察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发现它们也不怎么晃动之后,这才松口气。
水开泡茶,茉莉花茶的清香很快就飘散开。
齐眉开始做浓缩咖啡,动作慢悠悠的,目的是为了等那一壶茉莉花茶凉下来。
浓缩咖啡里加糖打发,加入冰块、茉莉花茶和鲜奶,盖上杯盖,用吸管搅拌两下,然后端过去驾驶室。
“哥,咖啡,茉莉拿铁。”
江问舟抽空接过,赶紧吸一口,放下继续开车,头也不回地应:“嗯,好喝。”
齐眉送完咖啡就撤了,怕打扰他开车。
她给自己做了一杯同样的茉莉拿铁,但放的糖比江问舟的那杯起码少一半。
他们自律的人都是会控糖的!
齐眉喝了两口咖啡,往窗外一看,青年路附近的那家区少年宫正从窗外闪过。
快要到江问舟的住处了。
她放下咖啡,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凤梨果切,将一半果肉分别放进两个杯子里,用碎冰锤把它们捣成果泥,加一点冰块,再倒入椰汁和茉莉花茶,最后加入□□糖熬制的糖浆调味。
孙茂芸可以吃甜食,就按正常三分糖的分量加,至于江眀琮,齐眉只给了两滴糖浆意思意思,问起来也是加了糖了。
刚把饮料做好,车子就在江问舟住处的小区对面停了下来,齐眉把桌子擦干净,往洗手台边上挂着的垃圾桶扔东西时往窗外看了一眼。
只见江眀琮和孙茂芸一个提着收纳箱,一个背着包,正穿过马路向车边走来。
齐眉眼睛一转,站到了车门边。
等车门一开,她立刻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一鞠躬:“欢迎先生太太回家。”
江眀琮和孙茂芸吓了一跳,无语地看着她。
江问舟也是:“……”哇哦,我们家的幼稚鬼又发功了啊:)
—————
齐眉突如其来的操作让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这不影响金金和年年。
它们直接挤开两个大人往车门的踏板上跳,年年利用体型优势第一个跳进车里,对着齐眉一顿扑,热情地吐着舌头。
金金倒是谨慎许多,站在踏板上仰头望了齐眉和傻妹妹好半天,直到回过神的孙茂芸拍拍它屁股。
“快上去呀,别堵着门口,里面没坏蛋。”
它这才慢吞吞地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甩着尾巴四处巡逻,观察一下新环境。
“爸妈快上来,该走了,这儿不让停太久。”
金金看到放在车尾床边的一次性猫砂盆,还跳进去闻了闻,歪着头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它的傻妹妹来拱它。
齐眉好不容易摆脱热情小狗,笑嘻嘻地接过江眀琮手里的收纳箱,问道:“干爸这是拿了什么?”
“给你这个搞怪鬼做的好吃的呀。”孙茂芸没好气地嗔怪一句。
刚才真是无语坏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要搞怪,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齐眉闻言有些得意地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将两杯菠萝冰椰奶递给他们。
江问舟听着他们的说笑声,有些忍俊不禁地启动车子,倒车时顺手拿起自己那杯咖啡。
咖啡的冰已经化了很多,但也不影响它的风味,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让这个午后更加悠闲起来。
齐眉拿开收纳箱,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几盒用一次性餐盒装着的田螺,还有手撕鸡,一大份捞汁小海鲜,另外还有烤翅、寿司卷和蔬菜沙拉,甚至还有一包烤肠、两包半成品的烤肉,底下还放着两个洋葱和一把香菜。
“准备这么多吃的啊?”齐眉有些咋舌,看一眼自己买的炸鸡和点心,好像确实少得可怜。
于是又忍不住吐吐舌头:“幸好干妈你们想得周到,不然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你哥还说用不着呢,说那边可以点外卖。”孙茂芸翻了个白眼,一边拉开自己的背包掏出几棵生菜,一边交代齐眉把食材都拿出来放进冰箱。
齐眉照做,冰箱一下就全部塞满了。
看着满满当当的冰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
其实说去了再点外卖的是她啦,嘿嘿,一不小心又让她哥背锅了。
看她蹲在那儿看冰箱,江眀琮招呼道:“别看了,赶紧来吃午饭。”
齐眉惊讶地回头:“……还有啊?”
“包子,早上买的早餐剩了两个,你俩将就吃吃,不吃午饭可不行。”
随着他的话音,孙茂芸又从包里掏出来一个袋子,还往前招呼江问舟:“舟舟,你找个地方停车,跟你爸换一下岗。”
江问舟应了声好,说一会儿到高速路口就换。
齐眉干脆趁这会儿功夫,将炸鸡放空气炸锅热一下。
等炸鸡热好,高速路口的广告牌也近在眼前了,江问舟靠边停车,将驾驶座让给江眀琮,自己回后面。
齐眉正好将炸鸡端过来,江问舟一边准备番茄酱和辣椒粉,一边听孙茂芸说:“我和你爸想把宣化路那套房子给卖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江问舟一愣,飞快地和齐眉对视一眼,疑惑道:“怎么好好的突然想到要卖房?”
不好说觉得那边的老邻居都一般,孙茂芸便解释:“那边房子老了嘛,住着是有点不太舒服,而且离你们远了点,你们以后回去一趟也麻烦,而且我和你爸都听说宣化路那边要拆了,打听了一下,六七成准吧。”
“要真是拆了,我们也不打算原址回迁了。”她边说边戴上一次性手套。
齐眉见状,立刻将炸鸡往她那边推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回迁呀?那边都住了几十年了,环境熟悉,而且就现在这个房价,跌了也很高,邻居们估计还是回迁的多,到时候只有房子是新的,邻居还是那些邻居,相处起来不费劲,不好吗?”
“我们觉得好没用,你哥觉得不好啊,这人老了啊,就得听孩子的了。”孙茂芸乜斜着视线看一眼对面,“要不你问问咱们家顶梁柱是怎么说的?”
这里面还有我哥的事呢?齐眉惊讶地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被说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有些无语地道:“我确实跟爸说过要是拆迁了咱们家不兴选什么回迁,主要是我不喜欢听他们说我们家的是非,但你们要是真的想回迁我还能阻止?再说也不是让你们现在就把房卖了啊!”
房子卖了住哪儿?或者说,卖了以后还买吗,买在哪儿?
齐眉听完既恍然大悟,又还是有点惊讶,正想说什么,就听孙茂芸道:“反正我和你爸现在在村里住着也不回去,干脆趁现在学区房还卖得上价,置换一套算了。”
“那你们打算买在哪儿啊?”齐眉忍不住问。
“买一套离你们近点的呗。”孙茂芸眨眨眼,忽然问他们,“你们以后打算让小朋友读哪边的学校啊?”
齐眉一愣,立刻看一眼江问舟,见他同样面露错愕。
“……怎么突然问这个?”江问舟回过神,耸耸肩,“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
孙茂芸啧了声:“生一个孩子也就只要怀胎十月,小孩落了地那是风吹就长,等到时候你再考虑,那可就晚了!”
她的话不是没道理,但江问舟也确实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索性将问题抛给齐眉:“西西觉得呢?”
齐眉忍不住翻他一记白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没想过。”
但是,“上青年路那边房子对应的学校,是不是得搬家啊?有点麻烦吧……”
“看吧,我就说,到时候再决定了。”江问舟冲孙茂芸一摊手,问她,“这和你们买房有什么关系?”
“买个离你们近点的方便以后回来吃饭啊!”孙茂芸也瞪他一眼,“怎么,不可以?”
江问舟哭笑不得,“那你直接去看两套房中间位置的房子不就行了,管以后孩子读哪个学校做什么,我看就读我们单位附小附中也不错。”
齐眉闻言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可以有,谁离得近谁接送,那不就用不上她了?!
大概大家都是不饿,炸鸡没吃几块就没人动了,随意放在一旁,江问舟在吃凤梨,齐眉和孙茂芸正往窗外看。
路上景色渐渐变得不再繁华,民居离得越来越远,远处青山倒是渐渐清晰。
在去往临市的分岔路口左拐,车子很快进入一条坡道,齐眉看着前面的指示牌道:“要到了诶。”
“感觉人还不少呢。”孙茂芸看着他们前面的几辆车,“都是来玩的?”
“天气热,难得今天舒服点。”齐眉应了句,转头看一眼趴在地上头对着头的金金和年年,笑道,“一会儿可以去玩水了诶……”
顿了顿,扭头问江问舟:“年年的游泳圈带了吗?”
江问舟点点头,慢悠悠地应道:“带了,忘了谁的东西也不能忘了它的啊。”
又故意说它麻烦,“你看金金都不下水。”
“我们年年还不用带猫砂盆出门呢你不说。”齐眉立刻怼回去。
地上两只好奇地看着他们,完全听不懂这是在吵什么。
江眀琮跟上排队的车辆,过了一会儿喊江问舟:“舟舟,来验证一下电话号码。”
江问舟赶紧过去了,顺便将江眀琮换回来。
齐眉贴在窗边往外看,看见入口处的标志牌是某某森野度假村,进去之后首先看见的是山脚下的大片草坪,已经有不少人在支帐篷,有小孩追着狗跑来跑去。
“好热闹啊,像小时候学校组织野炊。”齐眉笑嘻嘻地道。
车子沿着草坪边上的车道绕过,去到草坪对面的一片树荫下,那边是规划给房车的。
江问舟放慢车速,挑挑拣拣,找了个荫凉的角落位置停进去。
停车位很宽敞,应该是为了预留给客人下车支帐篷的余地,旁边那辆车的帐篷都已经支好不知道多久了,帐篷下还有露营桌椅。
齐眉他们刚停下,那辆车里就有人端着东西下来,看见他们的车,还好奇地看了一眼。
别样的邻居呢,齐眉觉得很新奇。
车子停好,车门打开,江问舟和江眀琮下车打开帐篷,交代齐眉可以先洗水果,孙茂芸下车看了一眼草坪那边,扭头说:“要不先带年年它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你和西西先去,带上它们的玩具,我看那边也有小猫小狗,说不定能玩到一起。”
江问舟说着绕过去车尾,从后面的储备箱里搬出露营用品。
孙茂芸就在帐篷下敲敲车窗,跟齐眉说让年年它们下来。
没过一会儿,江问舟的露营桌刚摆好,齐眉就从窗口递出来一个果盘,有葡萄有李子有龙眼。
然后给年年和金金戴上项圈,推着它们下车,“走了走了,我们出去玩。”
年年超高兴的,跳下车就要跑,齐眉被它拽了一个踉跄,只来得及把金金的牵引绳交给孙茂芸,赶紧跟着跑了。
玩具自然也没带,到了草坪里,看见别家小狗在玩飞盘,它也想玩,扭头看向齐眉。
齐眉这才想起来:“坏啦!玩具在奶奶那儿,你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这下好了,等等吧,奶奶一会儿就来了。”
她扭头往回看,看见孙茂芸正牵着金金站在车子旁边,完全没有过来的意思。
等不到自己的玩具,年年就看着别人家的,四条腿急得直跺,好几次想往人家那边冲,齐眉只好紧紧拽住它的绳子。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一是萨摩耶这种被称为微笑天使的狗狗天生就吸引人注意力,二是齐眉生得太好看,笑起来时那种顾盼生辉的气质让人想忽视都难。
正在和自家边牧玩飞盘的小姐姐热情招呼道:“耶耶要来一起玩吗?”
说着还指挥自家边牧:“土豆,去邀请一下新朋友呗。”
要不说边牧聪明呢,人家就是听得懂,主人话音刚落,它立刻就摇着尾巴冲了过来,先是蹭蹭齐眉,然后和年年互相闻闻彼此。
齐眉见状赶紧弯腰和对方套近乎:“乖乖,你叫土豆是吗?我们叫年年,你是……”
她低头看一眼小家伙的肚子:“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啊?你多大啦,我们两岁十个月了。”
边牧家长这时也过来了,听见她的话就笑道:“哟,还是个小朋友呢,我们都六岁啦。”
“哦哦,是姐姐啊。”齐眉连忙跟人家家长打招呼,套了一会儿近乎,这才解开年年的项圈让它跟着去玩,自己在一旁拣了个地方坐下边看他们玩飞盘边等孙茂芸过来。
年年一向胆大又亲人,主动去追飞盘,把飞盘叼回来之后又准确地找到边牧家长,把飞盘交给她,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它的举动吸引了旁边的小狗,又有狗加入进来,没一会儿就玩到一起,仿佛亲如一家,惹得齐眉一阵好笑,已经想好一会儿要怎么跟干妈形容这个场面。
不过孙茂芸迟迟没来,她倒是等来了和她搭讪的陌生人。
一位穿着蓝白条纹短袖球服的小帅哥在她和边牧玩举手游戏时突然靠近,有些腼腆地跟她打招呼:“小姐姐你好呀,你是第一次来这边露营吗?”
齐眉闻声一愣,松开边牧的爪子就回头去看,看见年轻人干净又意气风发的眉眼间充满了紧张和忐忑。
忍不住笑笑,点头道:“是啊,这边不是前年才开的吗?我是第一次来。”
大概是她的态度温和得让对方有些意外,他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自信了。
很热情地对齐眉道:“我经常和朋友来玩,这边还不错的,平时都很热闹……”
第80章 第八十章(二合一)搭讪漂亮小姐姐结……
猫狗性情不同,比起年年的热情爱玩,喜欢跟人类接近,金金要沉稳许多。
或者说,它要懒一点,没有那么喜欢探索新环境。
于是在齐眉和年年离开之后,它在原地磨蹭好半天,不管孙茂芸怎么哄,它都不想走路。
也不让抱,孙茂芸弯腰去抱它,还没直起身,它就已经挣扎着跳了下地。
反正就是不想走,草坪对它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不及它爸和爷爷正在布置的桌椅,它对着那张露营椅跃跃欲试。
江眀琮见状便道:“它不想去就不去了嘛,出来玩不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怎么非得逼着孩子去社交啊,它又不用工作不用念书。”
说完弯腰伸手一抄,托着毛茸茸的猫肚子就把金金举起来,它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椅子上了。
孙茂芸干脆把它的绳子解了,往桌上一放,说:“那我去找西西了,你们看着它,别让它跑了啊。”
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不到两分钟,又突然转身折回来,舟舟舟舟地叫了两声江问舟。
江问舟刚把风扇安装好,正在给卡式炉安装气罐,闻声动作一顿:“……这是怎么了,撞鬼啊?”
“我呸!什么鬼不鬼的……”孙茂芸瞪他一眼,然后又面露八卦,“我刚才远远看见西西在跟一个小帅哥说话,你不去看看?万一……”
她顿了顿,换了个说辞:“万一是你们认识的呢?”
其实就是想撺掇他去看热闹,江眀琮听了老大一阵无语凝噎。
天天说家里两个孩子关系变了感觉很不习惯的是她,现在想看好戏的还是她。
偏偏江问舟一下就上钩,她话刚说完,他的气罐就装好了,把炉子一放,立刻便沉着脸朝草坪方向走。
急急忙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打架呢。
江眀琮嘴角一抽,问竟然没跟着走的妻子:“你不去看看?”
你居然不去看看?
孙茂芸一眼就读懂他脸上的意思,嘁了声,往金金对面那张椅子上一坐,太阳帽一摘:“有什么好看的,八成是小男生看西西漂亮跟她搭句讪,你儿子去了也不能干嘛,肯定最后还要跟西西腻腻歪歪,噫——”
说到这里又啧啧啧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江眀琮:“……”
真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管是语言系统,还是词汇储备库,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她这种行为。
“那是你儿子,你这么嫌弃他啊?”江眀琮太好奇了,赶紧拉了一下金金旁边的椅子,坐下之后冲孙茂芸问道。
“那他拱的还是我养大的白菜呢。”孙茂芸吐槽,“丈母娘看女婿都是这样的!”
江眀琮忍俊不禁,抱过一旁的猫,揉揉它的肚子。
金金大抵是困了,不仅一点没挣扎,还抱着他的胳膊把眼睛闭上。
孙茂芸看到,笑着说了句:“咱们俩在这吹吹风也挺好,是吧?”
这边岁月静好,另一头呢,江问舟火急火燎地去找齐眉,远远就看见正如孙茂芸所说,她旁边坐着个陌生男人,俩人不知道正在聊什么。
她身边还趴着一条黑白色的边牧,正好奇地把头趴在她腿上。
这是怎么个事?
那男的是谁?还有,我家狗呢???
他真想冲上去质问出声。
但下一秒他就回过神来了,不能这么做,万一……闹误会了多难看。
胡乱吃飞醋,情绪不稳定,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哼哼。
于是他深吸口气,刻意放慢脚步,直到调整好情绪,才出声叫齐眉:“西西。”
这声传到齐眉耳边时,还伴随着来搭讪的小帅哥的热情邀约:“我和朋友晚上要在这儿玩游戏,狼人杀什么的,还有人唱歌,你要一起来玩吗?”
齐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边才好。
她愣了两秒才回过神,一边回头去看江问舟,一边温声回答道:“不好意思啊,我和家里人过来的,晚上打算看看电影。”
被拒绝了,对方先是有些失落,但立刻又想问他们看的什么电影,他也想看看~
但还没来得及说,就先看到了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人。
他吓了一跳,腾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拘束中还带着一抹恭敬:“老师好。”
这下轮到齐眉一愣,本来要脱口而出的那声“哥”,就这么被噎在了喉咙里:“……诶?嗯?”
这是怎么回事?老师是叫的谁?
她愣愣地抬头,看看刚才还邀请自己参加团建的小帅哥,再看看她皮笑肉不笑的哥……呃、男朋友,怎么看怎么感觉奇怪。
眨眨眼,这才疑惑地问:“你们……认识的?”
别说齐眉了,就是江问舟,也被这一声老师给搞得愣住,原本想好的说辞被惊了一下,一时就忘了。
问题变成了,这是谁的学生?我想想。
其实也没想多久,就眨了一下眼的功夫,江问舟就想起来这应该是沈媛这个月带的实习生。
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具体名字。
便只好冲对方点点头:“这么巧,你也和朋友在这边露营吗?”
学生连忙点头应是,又看一眼齐眉,有些欲言又止。
江问舟伸手给齐眉,等她站起来了,才一边拍拍她腿上的草屑和灰尘,一边笑着对她道:“一转眼你也到能被小朋友叫师母的年纪了。”
话是对齐眉说的,却不是给她听的。
所以齐眉抿着唇笑眯眯地点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一旁刚才跟齐眉搭讪的小帅哥整个人都懵了,啥玩意儿?师母?师什么?什么母?
偏偏江问舟还怕他没听懂,紧接着重新对他介绍道:“这是我爱人。”
小帅哥:“……”啊啊啊!怎会如此!
搭讪漂亮小姐姐结果搭讪到了师母头上该怎么办,孩子还有救吗,在线等,挺急的:)
他尴尬到脚趾扣地,一边在心里大喊救命,一边面红耳赤地讪讪哦哦两声:“……原、原来是师母啊……我说怎么看着亲切呢、哈哈……你看这事闹的……”
他干巴巴地应了两声,自己都觉得答非所问语无伦次,说完红着脸赶紧跑了。
齐眉看一眼小帅哥略显狼狈的背影,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江问舟,揶揄道:“怎么感觉你在欺负小孩?”
“那可不是普通幼崽。”江问舟伸手,胳膊压上她的肩膀,看着前面正在飞奔着追飞盘的年年,哼了声,“而是试图染指我配偶的成年雄性,值得我提高一万分警惕。”
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又变得有些幽怨:“我也知道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岁是委屈你了……”
“演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吧?”齐眉怕他说出这什么惊人之语,连忙打断道,“这可是在外面,你注意点分寸!”
江问舟对此表示震惊:“……你才见了人家一面,就开始嫌也没分寸了???”
这对吗?我接受不了咯:)
齐眉一噎,明知他是故意在做戏,却还是忍不住跟他较真:“你是第一天比我大几岁吗?我要是嫌弃你,还用等得到今天?”
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还有些委屈的意思。
江问舟赶紧见好就收,歪头碰碰她脑袋,声音都软了下来:“我知道,只有你才不嫌弃我。”
亲妈都还嫌弃他呢。
齐眉听了哼一声,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刚想说下次再这样就要你好看,就听他继续道:“爱还是不爱是很容易感受出来的,尤其是有被爱过的经历的前提下。”
齐眉一怔,旋即好奇:“那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比从前更好。”江问舟迅速回答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的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像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他的生活里就该有她,每一天每一年,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我们”要如何如何,而不是只有“我”。
反之亦然,他非常理直气壮地要求齐眉用同一标准来对待自己。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毋庸置疑。
凭借多年默契,齐眉只要稍微一想就知晓他的想法,当即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话。
但是却还要揶揄他:“所以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给我的,对吗?”
本来是想逗逗他,结果江问舟不仅应是,还凑过来亲亲她耳朵,贴着她耳边低声笑道:“不仅仅是我的每一分钱。”
话音刚落,他的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便捏住了她的耳垂。
痛肯定是不痛的,只是那轻柔得像抚摸的动作会让齐眉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场景,顿时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然后心虚地叹口气,伸手推搡他一把,嘟囔道:“你注意点场合好不好,真是的……”
江问舟眨眨眼,做无辜状:“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倒是你……在想什么?”
他凑过来,近距离地看着齐眉微微发颤的眼睫毛,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于是伸手用食指的指腹蹭了蹭,柔软的睫毛扫在他的指腹上,有种轻柔的微微痒意。
他笑了声,赶在齐眉要推开他的前一秒收手。
接着看向年年,问道:“要不要把它叫回来去吃水果?”
齐眉哼了声:“你叫呗,看它搭不搭理你。”
答案当然是不,年年听到他的声音,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盯着人家手里的飞盘了。
看着它蹿出去的身影,江问舟忍不住啧了声:“别人是有奶就是娘,它是有了玩具就忘了家。”
“它就那么大一点点的脑子,你指望它记得住多少东西?”齐眉劝他想开点。
他哼了声:“人的脑子也不大,怎么就要记得这么多?”
齐眉忍俊不禁,笑得歪靠进他怀里。
下午的阳光还是很好的,他们站在树荫下的的帐篷旁,看着草坪中奔跑的年年在追飞盘的时候碰上了小朋友,一个急刹车,掉头就跑,变成小孩姐追它,一时忍俊不禁。
怕它被吓到,也怕小孩被它吓到,齐眉赶紧把年年叫了回来,给它带上项圈。
“走了走了,我们回去吃冰。”
夏天天气热,小猫小狗一身毛,就更热了,所以齐眉每年夏天都会做上一些冰棍给它囤着,最简单的那种,用羊奶粉和水泡开,用模具冻上,再用包装袋打包好,做一次能让它吃一个月。
现在发现金金也爱吃,于是冰棍的消耗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
回到车边,发现金金已经吃上了,就是吃得不积极,偶尔舔一口,眯着眼,看起来有点茫然。
年年回来看见它的碗里有冰棍,二话不说立刻挤过去大吃特吃,金金也让着它,往旁边坐了坐。
“它刚睡醒呢,还没反应过来,待会儿年年就该挨打了。”孙茂芸一边给齐眉递了块西瓜,一边笑道。
齐眉应了声,上车去拿了两根冰棍和几个桃子,又要往草坪那边去,还问江问舟:“我给土豆和它妈妈送个冰棍,要不要给你学生也带一点?”
土豆是谁?江问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刚才和她一起玩的边牧,遂摇摇头,“不用。”
齐眉哦了声,这就大步走了,孙茂芸这才疑惑地问:“碰见你学生了?”
“……刚才跟西西搭讪那个小男生,是组里同事这个月带的实习生。”江问舟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解释道。
孙茂芸和江眀琮有些惊讶,等问清楚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巧合得实在太有意思了。
等齐眉回来,他们还在聊这事,好奇这学生会不会下周开工见到江问舟时,会不会觉得尴尬。
当事人表示,哪用到下周上班啊,现在就已经够尴尬的了!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对方搭讪,人家已经有对象就算了,这对象居然还是自己老师?
哦,不对,准确地说,是他老师的老大。
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更完蛋了,哈哈:)
小伙伴们听说了都夸他牛呢:)
不过他很快又安慰自己,哎呀,这个月已经不剩几天了,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完了,又不是规培得待两三个月,嘻嘻。
把自己哄好以后,他的八卦欲便迅速占了上风。
正好刚才没忍住偷拍了一张主任和他爱人在一起的照片,不如我们……
诶?等等,主任不是还没结婚吗?难道是……师姐的情报有误?
不清楚,但做人得不懂就问,于是他反手就把照片发到了同级的规培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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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向傍晚推进,太阳向西移动,渐渐给天边染上一层橙红。
陆续有人离开,草坪上的帐篷都少了。
最后路灯亮起,留下的基本都是房车了,草坪区的帐篷只剩零星几顶。
虽然灯开了,可天还亮着呢,孙茂芸一边拿球扔出去,逗着金金和年年跑去追,一边跟齐眉他们道:“这天气也说不准的,万一晚上突然就下雨,住帐篷的可就倒霉了,换我我就不在这儿住了。”
“咱们有车不怕啦。”齐眉站在车边另外支起的小桌子旁,一边接着她的话,一边过滤着刚榨出来的水蜜桃汁。
这是她特地让江问舟买的熟透的软一点的桃子,要榨汁做水果朗姆特调。
做之前要先榨汁,为了增加桃香,还往里面加了一点白桃糖浆,打好以后还得用细滤网一遍遍过滤,然后静置备用,以求最大限度地减少果渣影响口感。
“你这可真够麻烦的。”孙茂芸看着看着,忍不住叹口气。
江问舟和江眀琮在准备晚饭了,要将鸡翅之类用空气炸锅复烤一遍,最重要的是那些田螺,还得加啤酒焖煮半个小时。
闻言江眀琮便道:“要不然怎么能卖几十块一杯呢,这就得是细致活。”
一分钱一分货,你不能让我花六七十块钱,喝只值十块的酒,那也太坑了。
说完他把啤酒罐捏瘪,扔进一旁用作垃圾桶的快递纸箱里。
年年这时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往隔壁那辆车跑过去,金金站定看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孙茂芸哎哟一声,赶紧就跟过去了,生怕它们去惹祸。
结果三个都没回来,齐眉只听见孙茂芸说:“你们家小狗怎么不出来玩啊,安安静静的,怎么这么乖,嘬嘬嘬。”
“咦?隔壁也带了小狗来吗?”齐眉有些好奇,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去找她的时候从隔壁车前路过,倒是看到了,“好像是只雪纳瑞。”
齐眉惊讶地往隔壁方向探探头:“可是它一声不吭诶,雪纳瑞不是爱叫唤?”
“又没什么刺激它,有什么可叫的。”江问舟应道,将沙拉从车窗后递出来。
齐眉说了声也是,将过滤好的桃子汁装进玻璃瓶里,再将果渣倒掉,清洗干净用具,刚把桌子擦干净,孙茂芸回来了。
说要给隔壁的小狗拿鸡肉条吃吃,兴冲冲的。
“很可爱的小狗吗?”齐眉好奇地问。
“十岁了,还很健康诶,一年到头只有体检要去一次医院。”孙茂芸认真道,“跟它套套近乎,让年年和金金去蹭蹭,这可是小狗爷爷的福气,得沾!”
齐眉一囧:“呃……”
江问舟听见这话,从车窗处探头出来,跟齐眉吐槽:“妈看来以后能干得出来给小孩喝符水这种事。”
齐眉一噎,扭头瞪他:“你不要瞎说,干妈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话音刚落,一阵浓郁的香味就飘了过来,一看,是江眀琮把锅盖揭开了,炒田螺的浓郁香味立刻蹿出来。
衬着天边的暮色,齐眉觉得更有感觉了,就是那种家里人都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谈天说地,极其寻常的场景,但却格外温暖。
大概很多年后再想起,也还是会能清晰回忆起今天夕阳的色彩。
冰杯里倒进气泡水,再加入香茅糖浆,吸管轻轻搅动两下,就是一杯简单的香茅气泡水。
但很有热带风情,江问舟喝了一口就扭头问她:“你记不记得你高考结束之后那个夏天我们去泰国玩的时候,在一家店吃到的冬阴功汤?”
齐眉眨眨眼,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点点头笑道:“那家的分量很大,我都吃不了多少,幸好有你在。”
孙茂芸这时已经回来了,正给两个小的倒粮,闻言便加入话题,说的却是:“我记得那个暑假,西西本来是想去打暑期工的是不是?”
那时候她可懂事了,想要去打暑期工锻炼一下自己,还能赚到零花钱,她觉得棒极了。
本来家里是觉得没必要,但见她坚持,孙茂芸就帮她联系了一份某公司前台的暑期工,还没等去呢,就被江问舟按住了。
他是不赞成齐眉去做什么暑期工的,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暑假,过了这个暑假就到人生下一个阶段了,不趁着这段时间跟同学朋友好好玩耍,去做暑期工?多想不开,而且想打工以后有的是机会。
谁说都不听,但江问舟一说她就听了,孙茂芸松口气,赶紧给江问舟打了一笔钱,让他带妹妹旅游去。
可是现在想起来,“哎哟,难怪你哥一劝你就改主意了,看来还是我和你干爸的分量在你心里不够重,不如你哥。”
听起来就酸溜溜的,很不忿的样子,齐眉顿时讪讪,心虚地连声否认:“没有没有,怎么会嘛……”
“洗手吃饭了。”江眀琮这时招呼道。
桌子都摆满了,有肉有菜有点心有水果还有饮料,齐眉选择先吃草料。
边吃还边许愿:“夏天都快过去了,我还没到几次生腌呢。”
孙茂芸一听,立刻看向江问舟:“听到没有?你妹跟你说话呢。”
江问舟:“……”
他叹口气,一边好好好明天就去吃,一边又忍不住嘟囔寄生虫警告。
齐眉左耳进右耳出,一边用吃草料的叉子去叉鸡翅,一边跟孙茂芸讨论一会儿看什么电影,说来说去也不知道看哪部好,最后还是江眀琮提议不如看电视剧算了,反正这儿也有无线网络覆盖。
于是又开始讨论看哪部电视剧,最近天气太热,江眀琮也没出去钓鱼,净窝家里看电视了,讲起剧情来口若悬河,齐眉听得津津有味。
江问舟看得无语,摇摇头,但又忍不住抿抿嘴角笑起来。
低头时看见金金凑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从捞汁海鲜的盒子里里夹了两个虾仁,用清水涮了一下,给它喂一个,也给闻着味儿就过来的年年也喂一个。
“没了,去玩你们的去。”喂完之后摆摆手。
结果金金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拿脑袋使劲蹭他小腿,年年有样学样,想蹭他后背,结果嘴筒子一戳,就把他上半身怼得往前一靠,桌子都晃了一下。
在家人的哄笑声里江问舟从齐眉的草料碗里夹走一片菜叶,清水涮过后递给金金。
金金闻了一下,不蹭他了,往地上一趴。
江问舟再递给年年,年年倒是肯吃,但吃完也跟着趴下了。
懂了,不想吃菜。江问舟忍不住啧了声,吐槽它们竟然不吃菜,饮食习惯这么不好,肯定是被惯出来的。
边说边故意去看同桌的其他人,可惜没一个搭理他的。
吃过饭,江问舟和江眀琮摆弄投影仪和幕布,齐眉则是将下午榨好的桃汁和工具箱从车上拿下来,开始准备饭后小酌。
白朗姆、鲜榨桃汁、椰子水和柠檬汁一起倒进雪克壶里,加一点糖浆调味,盖上壶盖摇晃混合,倒进装有冰块的杯子里,就是一杯带着水蜜桃香气口感清爽的蜜桃朗姆。
“在外面没带那么多东西,就不装饰了,将就喝吧。”她说着有些遗憾地叹口气,将第一杯酒递给孙茂芸。
江问舟将另一杯递给江眀琮,嘱咐他:“就这一杯了啊,再想喝我给你开个椰青。”
江眀琮冲他嫌弃地摆摆手,对齐眉道:“这就够不将就的啦,其实桃子直接砸碎了也能当桃子汁,是吧?”
被他这一句提醒,齐眉扭头问江问舟:“除了青柠,咱们还带了薄荷吧?”
东西是江问舟收拾的,闻言他立刻点点头。
“那可以做桃子莫吉托了,东西都齐全,砸几下再把朗姆酒和气泡水一倒就行,摇都不用摇。”齐眉问他,“喝不喝?”
江问舟点头,“先把这杯喝完。”
说着拍拍一旁的椅子,“快来坐,还有妈也是,别忙了,吃不了这么多。”
刚收拾过一遍的桌面这时又摆满了东西。
电视剧的片头响起,是一部近来热播的和未检有关的剧,巧的是齐眉最近也在看,不巧的是她看得没江眀琮快,中间落了几集,她又不想叫大人迁就自己,于是抓着孙茂芸要她剧透,把中间没看的剧情告诉她。
年年和金金追着挂在车边会发光的玩具球扑腾,铃铛声一声又一声。
江问舟端着酒,听着耳边这些热闹动静,打开了已经好半天没看过的手机。
一看就有点惊讶,好家伙,科室群竟然有99+的信息,聊什么了?大抢救了?
他刚要点进去看个究竟,就见通知栏里又闪出一条新信息,是秦一鸣发来的,怕是病人有情况,他立刻先点进去。
结果先是看见一张截图,接着是秦一鸣的询问:【这就曝光啦?】
江问舟一愣,点开图片查看大图,发现是从科室大群里截来的聊天记录。
一个他感觉不是很熟,对不上具体哪张脸的名字发了张照片,还说:【在笔架山这边的露营基地看到我们主任和他爱人诶[哇]】
照片里他正搭着齐眉的肩膀,扭头跟她说话时距离近到像是他在亲她的耳朵。
这个照片的拍摄角度也是真好,将齐眉的脸都拍了进去,根本不可能认错。
于是蔡朝就说:【哥们你不会听错了吧,这是老大他妹妹啊[疑问]】
对方答:【不是啊,主任是这么介绍的啊,妹妹和师母的读音都不一样,我保证没有空耳[皱眉]】
于是大家就开始讨论,不能是江问舟的女朋友和妹妹长得很像吧?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像的两个人?
江问舟看完截图上的内容,心情和秦一鸣的发言一模一样:【…………】
截图看完,江问舟便将首先挑起话题的人的名字,和跟齐眉搭讪的那个小男生那张脸对上了。
肯定是他,不可能有错的。
同时他猛然反应过来,科室群那99+的未读信息,看来不是什么病人的事,极大可能是大家在吃瓜。
吃瓜对象就是他。
江问舟无语地叹口气,退出图片,看到秦一鸣发来的新信息:【大家都猜你和你妹妹的关系呢,我能说了吗?憋死我了[难过]】
江问舟一阵无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段时间内接二连三地叹气,齐眉离他又近,想听不到都难。
于是她扭头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问舟一面回复秦一鸣让他想说就说,一面靠近她耳边低声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齐眉听完顿时有些尴尬:“啊?这就……呃、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嘟囔一句,往椅子另一边靠,嘀咕说幸好不是她同事。
而且她同事也没几个是天天要朝见晚见的,她也没跟人人都说这是她哥,所以解释起来……
等一下!不对!
她光想到机场的同事了,还有店里啊!她可是跟田乐他们都介绍江问舟是她哥的!
完啦,救命!
她嘴角一阵抽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问舟点开科室群,听见她的叹气,扭头将她刚才问自己发生什么事了的那句话还给她。
齐眉满脸纠结地低声跟他说:“你说我怎么跟乐乐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呀?特地说一下感觉有点奇怪。”
江问舟顿时忍俊不禁,原来相似的问题他们都遇到了。
而且是同时遇到,这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他歪歪头,给她出主意:“嗯……改天我过去接你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牵牵手?”
“兄妹也可以牵的……吧?”齐眉有些迟疑。
江问舟贴着她的耳朵,用气声提醒她:“可我们不是亲兄妹啊。”
所以大家一定会觉得奇怪的嘛。
就像他的同事们,在群里讨论这件事时,会问:【亲兄妹之间……应该不会做这种这么亲密的动作吧?】
秦一鸣立刻回了句:【谁跟你们说他们是亲兄妹的[偷笑]】
江问舟失笑,干脆接了他一句:【嗯,不是我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