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昕盯着那齿痕看了好几秒，胸前乱撞的小鹿已经彻底昏厥了过去。
她承认，她心口浅，不经撩。
但这并不完全是她的问题。
以顾辞这样级别的天菜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但凡是个人，她都得神魂颠倒。
听话的傀儡般上去接过香烟，过去的途中，谈昕甚至在潜意识里想跪着走过去。好在理智没有完全丧失，以一个尚算正常的姿势迈了过去——
同手同脚不算的话。
她盯着顾辞留下的些微咬痕的烟嘴，眼一闭，心一横，咬着烟嘴狠狠一吸。细腻清淡的香烟味从口腔侵入血管，流通全身每一个角落。
那是顾辞的味道。
她不会过肺，没办法像顾辞那样娴熟地从鼻腔里呼出，只能吸多少进去，再从嘴里吐多少出来。
烟雾弥漫视野，想亲吻顾辞的念头格外强烈，甚至想粗鲁地撕扯那两片薄而软的唇，咬出血腥味，让她以后不许这么明目张胆地撩拨自己。
放肆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延伸，顾辞的一句话就将她从天堂打入地狱——
“在学校怎么样？”
谈昕虎躯一震，嘴里的花香瞬间消失，甘苦味肆意蔓延。
“学校啊，还行啊。”
顾辞接着问：“我看过课表，研一的理论课很多，能跟得上么？”
谈昕睁眼说瞎话：“能，当然能。当初我考专业第一，这些知识大多都学过的。”
顾辞盯着她，将慌乱的眼神收进眼底，许佳燕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按动扶手上的按钮，轮椅往前两步，停到谈昕跟前，自下而上地望着她，平静地眼神深处涌动着暗色的压迫。
谈昕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抓起烟又狠吸了一口，这次她过了肺，从鼻腔里呼出少量白烟。
“你怎么突然关心我学习了？公司那么忙，还不够你操心的啊？”
顾辞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今天下午，你们实验室的许佳燕来公司了。”
谈昕脸色一白：“许师姐？她找你干什么？”
“公司跟你们实验室合作了一个项目，她负责实验和数据分析。”
“噢，这样啊许师姐业务能力确实没话说，她每天只睡6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实验楼。”
“对，她很敬业。甚至，有点不要命。”
谈昕顺着她讪笑了两声，空余的手不断搓着牛仔裤腿，好半晌才问：
“那个，你们聊什么了？”
“无非就是项目和结果。”
“有提到我么？”
提到就完了，她才刚跟无敌卷王宣扬了一套废物躺平价值观，人可忍，卷王不可忍。
顾辞无声地瞧着她，几秒的时间在她额头看到一层湿润的浅汗。
“没有。”
极简单的两个字，让谈昕如获新生。
“呼”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身体轻盈许多，“哈哈，许师姐她平时忙，我都跟她说不上话。可能她都不知道实验室来了新人。”
顾辞眉眼未动：“嗯，也是。”
谈昕应和：“对嘛，呵呵”
顾辞顿了顿，这次，她径直看进谈昕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但是谈昕，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学习好的人。”
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嗯？什么意思？”
顾辞回她：“字面意思。我先睡了，晚安。”
语罢，端起一旁的南瓜包和牛奶，轻车驾熟地坐着轮椅回卧室。
啪嗒。
房门关上，隔绝所有的信息来源。
原地，谈昕一屁股瘫到沙发上，胡乱把烟摁进烟灰缸。那只从前被她百般夸赞说有顾辞风格的镂空金属烟灰缸毫无吸引力，满脑子想的只有顾辞那句煞有介事的——
“我喜欢学习好的人。”
什么叫“我喜欢学习好的人”？
她喜欢许佳燕？
否则怎么平时一句话不说，今天见了许佳燕回来就突然喜欢“学习好的”了？
所以，顾辞是在跟她预告，她准备出轨？！
不不不，不会的，不可以。
她们才领证多久？
即便顾辞对她的好感值一直僵在20没动，也没道理会对许佳燕一见钟情啊！虽然别人的确有能力有头脑还有事业心，博士还没毕业就已经发了5篇SCI。
啊——
不可以！
还“晚安”，晚个锤子安！
每天做夜宵她不喜欢，偏偏喜欢“学习好”？
顾辞一定被系统绑架了。
谈昕睿智地得出这个结论。
哼，喜欢学习好是吧？
你怕是不知道，老娘我在这个系统里是学霸人设。不光过目不忘，我还举一反三！
不就是卷么？
谁怕谁！
叮咚！
她的斗志昂扬触发了系统任务，很快，光屏浮出一行字体：
「您有一个任务待完成——期末考试排名专业第一」
呵，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老婆马上就要被别人抢走了，这种时候，她会退缩？
小小系统，可笑可笑。
“我知道了。你给我看好了，要是期末拿不到第1，我后半辈子都当0！”
系统提醒：“不必发此毒誓。”
谈昕被学习冲昏头脑，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别管，反正这任务，我做定了。你就等着我选奖品吧！”
当晚谈昕就开启了学霸模式。
期末开始还有一周，一共8门，一天考2门。
研究生的课程跟本科不一样，硕士的学科虽然听上去多，但专业方向已经定了，很多学科是相同的。譬如《动物遗传学》和《动物遗传育种学》，背完一门相当于背完另一门的一半。
把老师上课的课件2倍速过一遍，再把教材梳理一遍。大脑中有一个大体的知识框架，在电脑上列出框架，把知识点一条条填入框架对应的位置，形成知识点网络。
哼，许佳燕一天睡6个小时有什么了不起，她一天能只睡4个。
那几日，她发疯一般学习。临近期末没有课，她便把卧室当成自习室，成天成天地学。
顾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请了一个保姆。两个保姆轮番给她做膳食和补品，补得她精神抖擞，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
吃饭两分钟，洗澡五分钟，每天20个小时学哪一门哪一章，都规划得清清楚楚。
这天晚饭，顾辞回家吃的。
她以为谈昕会像平时一样，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找机会跟她聊天。
那天没有，不仅没有，谈昕甚至坐下的同时就开始扒饭，每样菜品夹两筷到碗里搅拌成拌饭，还没拌匀就开始猛吃。
与此同时，顾辞仅仅只夹了一片鱼。
她见谈昕狼吞虎咽，不禁心疼这人的胃，于是说：
“吃太快不利于消化。”
谈昕三两下吞了嘴里的拌饭，快速说：
“反正最后都要拉的，管它消化不消化。”
鱼香茄子拌饭，嚼嚼嚼嚼嚼！
顾辞拧眉，试着拿自己当做诱饵：“你不能吃慢点，陪我多吃几分钟么？”
谈昕义正严词：
“吃慢点没用，你喜欢学习好的学霸，又不喜欢饭桶。”
剁椒鱼片拌饭，嚼嚼嚼嚼嚼！
两句话噎得顾辞不知道如何反驳，眼见着谈昕已经扒完一整碗米饭，准备喝汤结束这顿饭，她赶紧说：
“学习也要先顾好身体。”
谈昕义正严词：
“瘦了还能吃回来。要是成绩考不到第一，再学二十年也不是第一。”
党参乌鸡汤，吨吨吨吨吨
两分钟一到，谈昕准时放下饭碗，边起身边抽纸擦嘴：
“我吃饱了，要学习去了。你慢慢吃，别吃太快啊，不然对消化不好。”
顾辞一手端碗，一手握筷——
一个两分钟吃饭一碗饭一碗汤的人，叮嘱只嚼了一口鱼肉的人“别吃太快”。
咚！
随着一声清脆利落的关门声，谈昕投入了夜间的学习时间。
顾辞放下碗筷，叫来在隔间吃饭的两个佣人：
“她白天也这样？”
佣人点头：“对，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其他时间都在房间里。”
顾辞叹气：“一直关着门？”
“是的，我们怕打扰她，所以只在吃饭的时候会去敲门。”
“明天让她把门开着，一个人闷着也不好。”
“好。”
“定时定点送吃的进去，提醒她休息。”
“好。”
“把按摩仪搬到她房间，上下午各按摩一次。”
“好。”
叮嘱完一圈，顾辞才勉强放下一半的心，拿起筷子准备夹菜，伸到半空，觉得谈昕不在跟前，突然没了胃口。转而盛了一碗汤，药膳的苦味钻进味蕾，苦得她皱眉。
谈昕是怎么面无表情喝下去的？
那晚顾辞只吃了几口，眼睛一闭都是谈昕那脑门写着“我要考第一”的表情。
她不禁反思，自己是否把谈昕逼得太紧？
可能，谈昕只是对某一个项目的内容感兴趣，并非喜欢学习本身。
只是，她每每想起谈昕在一众专业人士面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的样子，始终觉着，她应该会向往这个硕士学位。
所以四处打听，多番找人，才终于通过吴教授的关系和为学校捐的300万款项拿回了谈昕的录取通知书。
她希望谈昕在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却不想她因此日夜受累，为了多看几个字，连饭也不好好吃。
入夜，顾辞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来回翻了十几次，最终起床，打算去酒窖开瓶红酒。
凌晨两点，佣人已经睡了，谈昕也锁在自己房间里不会出来。
没有眼睛。
于是，鞋底踩上地板，起身，身体的重量均匀分担到双腿，走出房门。
谈昕的房间在她隔壁，深褐色的门板紧闭着，被深夜镀上一层幽深的统治感。
手不自知地被吸了上去，掌心触碰门板，拇指微微摩挲，似抚摸着那张真挚单纯的脸。
嚓
指腹与磨砂的门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正在背知识点的谈昕一愣，回头，发现房门一动没动。
“学懵了都，清醒清醒清醒”
弹了下绑在手腕的皮筋，痛感驱散睡意，继续顺着知识点往下背：
“Cas13是一种针对RNA单链的编辑蛋白，旨在通过”
谈昕最大的优点，就是认准的事情会竭尽全力去做。
而她的缺点，偏偏是太竭尽全力，乃至她此刻只要好奇地开门看一眼，就会看到，被她心疼许久的“体弱多病”的老婆，正笔挺地站在地上。
第42章 我选额头吻
次日一早，顾辞洗漱完去吃早饭，发现谈昕已经在餐桌等她了。
并且，这次没有狼吞虎咽，反而吃了足足十分钟。吃完也不回房间，只拿着资料在一旁复习着。
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看书。
顾辞终于意识到，平日总找话题跟她聊天的谈昕，一旦进入学习境界，她不开口，两人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一整天。
“复习得怎么样？”她问。
谈昕从资料里抬头，“差不多了。”
看了眼顾辞吃空的粥碗，问：“你吃饱了吗？”
顾辞抽纸擦嘴：“嗯。”
她想起今天是研究生期末考的第一天，于是说：“今天考什么？”
谈昕把资料收进帆布包里：“动物遗传学，下午是分子生物学。”
顾辞嗯了一声，说：“我送你去吧。”
“好。下午四点考完，能让刘叔来接我吗？考试的人多，估计不好打车。”
“好，我跟他说。你先收拾考试的东西。”
谈昕早有准备，拿起挂在椅背的帆布包：
“我收拾好了。”
顾辞瞄了眼帆布包，鼓囊囊的，隐约可以看到长方形的书本轮廓。
“中午回家吃吧，我让老刘去接你。”
谈昕却已自己安排好了：“不用，我就吃学校食堂，然后去图书馆复习一会儿。”
顾辞瞥了眼她的黑眼圈：“回来睡个午觉吧。休息好，考试也能发挥好。”
“可是不看书我心里不踏实。”
“好吧，那让老刘下午考完再去接你。”
“好～”
谈昕乐滋滋去玄关换鞋，顾辞瞧着她整装待发的干练的样子，延伸幽深起来。
“谈昕。”她叫她。
“干嘛？”
顾辞顿了顿，说：“考不到第一也没事，努力过就好。”
谈昕却如临大敌：
“呸呸呸，你赶紧呸掉！”
平日对顾辞言听计从的谈昕突然被摸到逆鳞，饶是顾辞见多识广，也被硬控了几秒。
再看向谈昕时，多出几分无奈：
“呸呸呸。”
放到一个月前，她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听谈昕的话，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回答她的，是谈昕哄小孩一样的肯定。显然，一连七天的睡眠不足斩断了她大多数思维，脑干中心只有一条路——
学习。
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要靠边站。
过后不久，顾辞的好感值跃升到80，对谈昕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朱莉问，平时接触到的人那么多，谈昕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专业能力最强的，为什么偏偏喜欢她呢？
顾辞沉思一会儿，说：
有手可摘星辰的野心，又有脚踏实地的勤恳，还有日夜苦读的学习能力，更不缺持之以恒的韧性。这么有行动力，如何不爱？
顾辞没骗谈昕，她的确喜欢学习好的人。
因为学习好的结果之前，是披荆斩棘与天道酬勤。
所以，在成绩出来之前，僵持在20分多日的好感值便已出现了变动。
遗憾的是，谈昕没有第一时间得知。
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下午，顾辞还在开会，却在会间突然一阵心悸，心脏深处的一根经脉猛烈痉挛了好几下。她以为是最近没休息好，直到会议结束，接到司机的电话。
“顾总，谈小姐晕倒了。”
顾辞瞳孔骤缩：“什么？”
轮椅停了下来，身后的几个高管停住脚步。朱莉看了眼她的脸色，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转身跟几个高管要了文件，称稍后顾总看过文件之后再找他们。
电话对面，老刘也慌了：“我刚接到人，现在正往医院去。您先别着急，考试的学生好多都是学医的，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顾辞匆匆安排：“好，你先送她去医院，直接找急救室的郭献，走加急通道。”
电话挂断，回头看向抱着好几份文件的朱莉：
“朱莉，帮我把文件装到包里，我手上有点急事，带回去看。”
朱莉极少看她慌乱成这样，即便当初日月生物被黑客攻击，研发数据险些被盗，顾辞都是沉着冷静的。
于是赶紧说：“好的，等下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去。”
共事多年的默契不需要解释，尤其顾辞跟朱莉都是言简意赅的性格，能意会绝不言传。
二人匆匆下楼。
与此同时，潜伏在办公区的某双眼睛见证了顾辞失措的整个经过。偷偷关掉公司wifi，连上私人手机，发了条信息：
「顾辞刚开完会就走了，看来很重视谈昕」
很快，对面回复：
「很好，继续」
宏康私立医院，谈昕已经从抢救室推到了VIP病房，主治医生拿到结果立即跟顾辞汇报：
“长期睡眠不足和劳累导致的营养不良，还有低烧和心律不齐的现象。整体没有大碍，但小毛病很多。她心脏之前就动过手术，这次心律不齐要谨慎一点，先住院观察两天。”
顾辞看着病床上的人，纤细的眉蹙起。
回头向医生点了点头：“嗯，辛苦。”
医生颔首：“分内事。那顾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好，麻烦了。”
主治医生出去顺手关了门，病房里一下变得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嘀嘀声。
没有外人，顾辞终于卸下所有躯壳，眼瞳骤然解冻，寒冰融化，溢出春潮般汹涌的心疼。
床上的人瘦极了，面朝上躺着，薄薄的几乎只有一张纸片。
脸色白的没一点血色，若非有体温，真以为人已经不在了。
昏睡的谈昕过于安静，导致顾辞轻而易举地想起从前在她跟前百般跳脱的模样。
是第一次见面时，总是以奇怪姿势从病床摔倒的诡异。
是一个后空翻摔倒猥琐男*，转头捧着腿装病，大喊“哎哟，腿好疼”的做作。
是喝醉后满脸通红几乎记不得自己是谁，还会诚实地说“我接近你，就是因为喜欢你”的真挚。
甚至，是前几天要去赶考，因为她说了一句“考不到第一也没关系”，如临大敌要她赶紧“呸呸呸”的可爱。
生性冷漠的人，天生会被活泼吸引。
就像守护雪山的雪人，总期待看到那只从山洞出来觅食的小狐狸。
修长的手指抬起，附上光滑的额头。因为低烧的关系，摸起来比平时烫。
顺着发际线将额前的碎发左右拨开，指腹流转，停留在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摩挲着，用指腹的酥麻分担心口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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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昕刚睁开眼，系统立即就闪了出来。
“尊敬的用户，你感觉怎么样？”
谈昕百般不适地坐起来，大脑尚未开机：
“我这是在哪？”
“你之前晕倒了。”
系统详细地将晕倒的前后经过告诉她：
“考完最后一科，下楼梯人流量太大，你呼吸不畅突然晕倒，是司机送你来医院的。现在你在宏康就医。”
谈昕顺着她的说法找回记忆：
“噢好像是这样，晕倒前，我还听到有人叫我，那个声音还有点像张慧芊。她去学校了吗？”
系统还原当时经过，调出学校楼道的监控，黑乎乎根本看不清人脸。但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张慧芊人在剧组拍戏，断不在那些赶考的研究生大部队里。
“请用户端正攻略心态。就算幻听，你也应该听成顾辞，而不是张慧芊。”
谈昕自知理亏：“也是顾辞怎么样？我晕倒这些天，她应该没有被其他人攻略吧？”
系统反应了好几秒——正常的算法里，一般用户遇到这种情况，问的应该是“她有没有担心我”“有没有来看我”“好感值有没有变化”，哪有像谈昕这样，老是预设一个假想敌的？
“没有。”
没办法，用户问什么，就得答什么。
“那就好。”
谈昕心满意足——只要顾辞不喜欢别人，她就还有希望。
“对了，我考试结果出来没？第几名啊？”
光屏的画面切换：
「是否进行任务结算——期末考试排名专业第一」
谈昕有点紧张，手指传来没有知觉的麻木，这种感觉只在当年查高考分数的时候出现过。
深吸一口气，心脏却传来针扎的刺痛。
“嘶”
可恶的系统，为什么要同步痛感？害她平白无故遭受原主心脏病的后遗症。
一口气分三口吐出，谈昕搓热掌心把心脏的位置捂热，痛感才慢慢退了下去。
抬手，按了下光屏右侧的触屏按钮。
“结算吧。”
随后，屏幕切换至黑底白字的代码页面，密密麻麻的字符成片地飞速往上翻滚，好几页翻滚过去，推拉翻页到下一屏——
「恭喜你完成任务」
YES！
谈昕兴奋地抬起拳头，脸上的病色瞬间消退，抬头，满脸都洋溢着我家有喜的红光。
“一个星期拿下专业第一，小小硕士，拿下拿下。”
荒废一整个学期，用最后一周的时间考到专业第一，这事迹的确罕见。系统也说：
“这是一个难度系数为5颗星的任务，你能顺利完成，很厉害。”
“嘿嘿”谈昕被夸得心花怒放，“还是你给的最强大脑BUFF好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知识就像印在脑子里一样，过目不忘哈哈哈。”
说着，她问系统：“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准备奖品了？”
“请选择你的奖品。”
屏幕切换，正中央出现三个选项——
【额头吻】【基金会】【出院单】
那是谈昕最快的一次决定：
“我要‘额头吻’。”
第43章 顾辞害羞
“我要‘额头吻’。”
谈昕飞快做出选择，生怕系统反悔。
系统试图劝说：“请仔细考虑，奖品一旦选定，不可退换。”
谈昕转了转脑子：“这个吻是顾辞的不？”
“是。由于这次任务难度系数高，所以奖品丰厚。”
“我考虑好了，不后悔。”
另外的什么“基金会”，什么“出院单”，无非对应的就是“钱”和“健康”。所谓“金钱如粪土，爱情如精粮”，又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二者怎可能跟顾辞的一个亲吻重要。
“用户选择【额头吻】，请准备接受奖品。”
屏幕切换到下一页，机械的声线让谈昕心跳加速，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抬手点击屏幕中间的“确认接受”按钮。
嘀！
按键将将落下，谈昕便突然失去知觉。原本坐在病床上的身体突然变得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下一刻，四肢躯干仿佛吊着棉线，傀儡般躺了下去，眼皮也灌铅似的沉沉落下。
下一刻，门口传来门锁锁芯旋转的声音。
一架黑金轮椅驶入病房，暗色金属表面打了磨砂纹路，右扶手的只能操控屏光线调至最暗，从上至下透着一股不想被第二人发现的低调。
然则，链条转动的细微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无不提醒着床上被强行装睡的人——
顾辞来了。
轮椅停到病床边，分明是早晨，顾辞却背负着一种工作一个通宵的疲惫。
她今天没有化妆，长发也没有喷发胶，早上出门被佣人欲言又止提醒，说气色不好，才回去补了下唇膏。
劲瘦的手从轮椅抬起，附上那只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手背还留着昨晚打过点滴的针眼，周边一圈乌青。
于是顾辞便将手搓热，用温度最高的掌心附到乌青的地方，细细地给她热敷按摩。
谈昕的手握起来，实在硌人。
这次回去让佣人升级一下食谱，把这几天掉的肉补回来。
谈昕那么爱笑，脸上如若再多点肉，粉嘟噜的，肯定更加好看。
相较之下，“昏迷”的谈某人未能如此淡定——
老婆在摸她！
主动摸她！
偷偷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来摸她！
老婆啊老婆，既然已经这么在意我了，平时干嘛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样子呢？虽然你冷脸的时候能够激发我的忠诚欲，但你柔软这一面却能实打实地把我的心全都掏走。
砰！砰！砰！
她清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的撞击，甚至兴奋到可以感知到心脏表面的经脉和纹路。
老婆别偷偷摸了！我马上给你摸，从早到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挂你身上让你摸！脱光了摸！
嘀嘀！嘀嘀！
检测心率的仪器传来警报，顾辞扭头，就看到心率已经飙升到了131。
“谈昕，你不舒服吗？”
顾辞上半身凑近，纤细的手附上谈昕的额头，语气急切起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好不好？”
谈昕急得在心里大喊：
“系统！系统——”
叮咚！
系统这次随叫随到，通过脑电波与谈昕交流。
“我在。”
谈昕赶紧求助：“快帮我平复一下心率！不然顾辞就要叫医生了！”
系统嘴欠：“她叫医生也是担心你。”
“医生来了她还怎么亲我？她那么容易害羞，还傲娇，肯定不会在人前亲我的！”
“可是用户在系统内部的身体反应是真实的，我没办法帮你控制心率。”
“你再编一个试试呢？你现在就把我硬控在床上。”
“这个”
“赶紧。要是顾辞没有亲我，就算你奖品没有发放，这可就违背了你们系统的算法和规则。违规的后果你能承担吗？我出去就举报你！”
于是，在系统的外力干扰下，仪器的灵敏度被暗中降低。131的心率降到89，心如止水。
顾辞这才放下心来，身体松弛，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如获大赦的喟叹，看向床上沉睡的面孔，唇边浅笑：
“还好，没事。”
谈昕想哭，一是感动，原来顾辞这么关心她。二是后悔——刚才怎么没要求系统解除身上的控制？
“怎么出汗了？”
顾辞撕开一张湿巾，用掌心捂热后擦拭谈昕额头的浅汗。
“还没退烧，出汗应该是正常的。”
谈昕有口难言——哪里是因为发烧，是吓得啊老婆！
可恶的系统，竟然不让她动。
老婆主动来探望她，还亲昵地帮她擦汗，这多好的机会啊！正该一个林黛玉式撒娇加上蜘蛛精式妩媚躺进老婆怀里，一面蹭老婆的脖子一面哭惨。却被硬控在系统毫无人性的枷锁之下不能动弹，这跟被巫婆下咒的睡美人有什么区别？
正控诉着，额头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
谈昕睁不开眼，但她清晰感知到，额头擦拭的湿润的纤维变成了柔软的指腹，从眉头摩挲到眉尾，又从眉尾到眉头，反复好几次之后，落在眉心的位置缓缓打转。
谈昕倏地紧张。心脏被栓上裤腰带，顺着轮滑高高吊起，在绞刑架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在满城围堵过来看热闹的几百双眼睛上方摇摇欲坠。
要来了么？
她听到轮椅再次往前的声音，扶手在床沿发出轻微的碰撞，须臾间，似乎有什么机关被打开。谈昕竖起耳朵，隐约听到顾辞的呼吸粗了三分，随后又没了呼吸声。
为什么要屏气，是不想惊扰她吗——谈昕得寸进尺地想。
清淡的体香飘入鼻腔，大脑细胞陷入酒坛，身侧的热源渐渐贴近，半边身体陷入麻木，敏感的脖颈似被细微的电流爬过，痒、烫、麻。
须臾，一片温热的唇贴上额头，极轻、极温柔，好像怕她碎掉似的，不忍发出一点声响。
顾辞何曾如此小心？
脑中忽然钻进一声清脆的微波炉到点弹簧撞击铃铛的声音。身上隐形的枷锁解开，眼皮上的铅块消失，重新变得轻盈。
甚至颤抖。
一吻结束，顾辞离开谈昕，附低的上半身还未完全收回轮椅，便看到昏迷不醒的人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刹那间，身体被火焰点燃，方才乘人不备偷偷亲吻的画面一帧一帧被放到火上炙烤——
她，顾辞，一个仪表堂堂事业有成的生物界大佬，居然在无人的时候偷偷亲吻自己协议结婚、没有感情生活的名义上的太太。
并且，对方早就醒了。
“你”她冷声质问，却不知该如何质问。
“我，那个我”谈昕想要解释，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
都怪系统给眼皮灌的铅太重了，松开的刹那，用力往上抬的眼皮唰地就睁开了，跟顾辞大眼对大眼，四目相对。
顾辞显然也愣住了，石化整整三秒，头顶的情绪值才出现了变动。
嘀！
粉色＋40
红色＋20
粉色=害羞
红色=愤怒
谈昕不敢置信，顾辞被她看得恼羞成怒，并且害羞的成分竟然更多。
唇角受宠若惊地扬起，想近距离比照着情绪值欣赏一下顾辞的表情。下一秒，眼睛就被这人用手捂住。
“唔？”
谈昕被按在枕头上，不知道顾辞这是怎么了，于是老实巴交地把两只手都伸出被子，举到脑袋两侧作投降状。
“顾辞，怎么了？”
顾辞单手捂着她的眼睛，眼前黑漆漆的，唯剩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指缝投进一点光线，刚好能看到顾辞的发顶。
情绪值没动，仍是【粉色40】【红色20】。
耳边传来顾辞沉着稳重的嗓音：“身体感觉怎么样？”
谈昕生怕说错话：“挺好的，除了没什么力气以外。”
“没力气还举手？”
谈昕动了动自己的手，才发觉刚才潜意识举了手，于是又乖乖巧巧地收回被子里，贴在大腿外侧。
“我没注意，下意识的。”
解释完，耳边传来“嘀”的一声，谈昕透过指缝往外看，隐约看到红色的20变成10。
还好，老婆气性不大。
“刚为什么睁眼？是不是早就醒了？”
这句话语气冷了不少，害谈昕再次从指缝里确认了一下，愤怒值的确减少了10分。于是谨小慎微地解释。
“没有，就是你那个的时候，我才醒的。”
嘀！
情绪值再次出现变化，谈昕条件反射去看指缝，谁知顾辞手掌一个用力，将指缝彻底合拢。
可恶，到底是哪个情绪变了？
愤怒还是害羞？
还是又有新的情绪？
有什么不能看的？
还有，哪有人偷亲被当事人发现之后，捂人家眼睛的？
害她满脑子都在想顾辞今天用的哪款护手霜，为什么这么香。
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想说你是白雪公主？”
谈昕赶紧纠正：“可能睡美人更准确一点。”
白雪公主是被王子抬回宫殿的过程中，把毒苹果颠出来才醒的。
而睡美人却是实实在在被王子吻醒的。
顾辞没有争辩。
大概也从心里认同她了吧——谈昕心满意足地想。
“我去叫医生，你把眼睛闭上。”顾辞说。
“不用过去，按上面那个呼叫铃就好了。”谈昕老实建议。
“闭嘴。”
“哦”
“我去叫，你乖乖躺着，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
“嗯。”谈昕紧紧闭拢嘴唇。
“眼睛闭了么？”
“嗯嗯！”她用声调回答“闭了”。
于是，顾辞这才松手，将手指打开一条缝隙。见这人真的闭上眼睛，并且没有偷偷睁眼的样子，手才彻底放了下来。
用力闭拢的眼皮鼓起一个小肉包，圆鼓鼓的，可爱极了。顾辞下意识想摸，手伸出，到半空时僵住，随后被烫一般撤回——
顾辞，你在做什么？
趁人昏睡的时候偷吻，骗人闭眼的时候上手，你几时如此邪恶？
第44章 不然顾辞怎么会偷偷吻我
那天的事，二人过后皆没有再提。
只当顾辞还是五行之外的神女，从未因红尘俗世走下神坛。
叮咚！
系统在无人的时候敲响谈昕的听觉神经。
“检测到顾辞好感值变化，请查收。”
谈昕当即从病床上蹦起：“查收，现在就收。”
半空的光屏随着代码运行不断切换，最终呈现结果：
“恭喜你，顾辞好感值＋10，好感总值【30】。”
YES！
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真正从系统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喜悦冲上脑海，这些天的努力和晕倒终于有了结果。
“我知道她为什么更喜欢我了。”
穿着病号服的手臂一挥，大有指点江山之意。
“为什么？”系统很配合地问，这是协助用户总结攻略经验非常重要的一环。
谈昕高深莫测地一笑：“你这都不懂么？”
她嘲讽起来：“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林黛玉？”
系统继续配合：“为什么？”
谈昕抬起下巴，大有做毕设演讲的意气风发：
“因为她多愁善感，还是个病美人，会引起别人的怜爱之心。”
系统没有反应，传来两声“嘟”“嘟”，有点像负荷过载不能运行的故障声。
谈昕邪魅一笑——就知道这系统不中用，稍微分析点有深度的就跟不上了。
本着砂锅破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她揭晓这次好感值飙升的答案：
“我这次晕倒，跟林黛玉就有异曲同工之妙。要不然，顾辞先前怎么会偷偷吻我？”
说到“吻”，系统总算有了发言权：
“「额头吻」是系统给定的任务奖励。”
谈昕理所当然地点头：“所以，你们给的奖励表面是额头吻，实际上，就是好感值，我没说错吧？”
嘟，嘟，嘟——
系统再次陷入负荷过载的提示音。好半晌，AI运行的代码终于及时止损，停止“帮用户总结攻略经验”这一历史难题。
“没错。”
极简单的两个字，既可以让谈昕终止跟真相十万八千里的厥词，又能脱身。
只是在用户评定表格上的结论就不怎么好看——
爱情认知能力是否提升？
否
“身体各项指标已经恢复了，回去注意多休息，不要劳累，下周再来复查一次就好了。”
医生一边开出院单，一边向谈昕和陪在一旁的顾辞叮嘱。
谈昕精神抖擞，不知是不是系统帮她调整了身体参数，她现在浑身充满力量。
“我不累，现在马上让我去跑两公里，我十分钟不到就能跑下来。”
医生见她精神好，神色也宽和了几分：
“适量运动是好的，但不要过度，每天健走个一两公里就够了。”
“那可以打拳吗？”谈昕问。
“你是说拳击？那个太剧烈了，我不建议。”
“不是拳击，就是跆拳道。我不跟别人打，就自己在家练练。”
“那是可以的。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好，谢谢医生。”
谈昕跟医生说着，顾辞在一旁听着，眼帘半垂，似乎在打算什么。
司机早早到了楼下，王姨听说谈昕晕倒，也赶紧回来复职。她女儿生产休完了产假，跟老公一起去国外生活，孩子由专门请的保姆照顾，夫妻俩都能出去上班。女儿有经济来源，还不用受累带孩子，王姨也放心。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谈昕。
“来让王姨看看，怎么瘦成这样了？”
王姨见着谈昕，两道眉毛拧到一起，眼睛也浮上水汽，满脸写着心疼。
谈昕没所谓地挠头：“没事，我不一直这样嘛？王姨你给我做两顿好吃的，我就胖了。”
王姨帮她把抓乱的头发捋顺：“真的才好。我女儿生完孩子都没你这么虚弱，回去得好好给你补一补。”
“好呀，你不知道你回去这段时间，我都想死你了！”
生病一趟，谈昕活泼了不少。
她发现这系统里的人并非像手游里毫无感情的NPC，说话、行事，甚至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活人的气息，就像真实生活中的人一样。
她开始喜欢这里。
从喜欢一个人开始，喜欢这个世界。
那段时间，顾辞几乎天天在家办公，除非真有必须出面的商谈，才会让司机送她去。谈完也不应酬，原路折返回家。
有时回去谈昕正在啃水果，有时看书整理专业前沿的文献，有时跟王姨吹嘘以前本科做跆拳道社长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
“朱莉，联系好了么？”
顾辞的电话背着谈昕，一个人在书房打的。
“联系好了，顾总。不过他们的教室最近恰好在升级装修，谈小姐过去的话，可能得下周。”
“好，老板名片发我一下，我下周找她。”
“好的顾总。”
下一刻，电子名片发了过来——力量美学跆拳道体验馆。
点开大图，拇指在跆拳道的字体上摩擦两下，眉宇柔软下来。
谈昕会喜欢吧？
打开书房，开着轮椅出去，想去看看谈昕在做什么。谁知王姨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谈昕她回学校去了！”
“回学校？”顾辞疑惑，“回学校做什么？”
“说是有人闹事，她要去帮忙！”
“什么时候走的？”
“就几分钟之前，还打了车，很快就走了。我说要不跟你说一声呢，她说你在书房一般都在处理正事，让我别打扰你。”
这话不光是谈昕说的，更是当初顾辞自己说的。她甚至说过书房里面有公司和医院的机密数据，不让谈昕进去。
从跟她回家到今天，谈昕一步都没踏进过。
“你先别慌，我打电话叫老刘，我过去看看。”
顾辞立即叫来司机，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
事实上，谈昕着急忙慌地去学校，并非真听到风声说有人闹事，而是系统跳了出来。
「你有一个实时任务——拯救许佳燕」
许佳燕是他们实验室的博士，更是基础医学院闻名遐迩的铁人。每天只睡6个小时，连做梦都在做实验。
生活也给了她回报，读研5年，一共发表了5片SCI，影响因子都不低。
偏偏这样一个一心扑在科研上、成就已经远超同龄人的人，竟也遇到不测。
谈昕飞车赶到时，许佳燕正高高坐在实验楼顶层的阳台，身体在护栏之外，坐在最外侧的水泥台上，两腿悬空，一下一下跟着高处的狂风晃动着。
楼下聚集了一大群人，辅导员跟导师更是吓得两腿发麻：
“许佳燕同学！你别想不开啊！事情会解决的！”
“佳燕！吴老师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先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师姐你别这样！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嘛！”
谈昕凭着矫健的身手挤到最前面，赶紧打听情况：
“吴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吴老师急得镜片都掉了一只，只剩右边的还挂着：
“还不就是跟院长合作那个项目吗！之前说好的，两个实验室一起合作，佳燕就跟院长手底下那个博士共1，谁知道现在文章弄好了，他非要把佳燕挤到5作去，把他自己的学生排前面来，这谁受得了！”
论文排名，这点谈昕略有耳闻。
凡是大项目，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发布论文时，就会按照参与者的贡献占比进行排名。
共1，便是两个人共同位于第1作者，表示二人都在项目里担任重要角色。
学术圈通常只认1作和通讯，对博士而言，2作的分量已经大打折扣，许佳燕被挤到的“5作”，几乎等于“顺手捎上”，还达不到很多高校对硕士的论文要求。
“5作？！是哪个阿兹海默症的项目吗？”谈昕问。
“对啊！那个文章能发20分，佳燕花了很多心血，胃穿孔都熬出来了！”吴老师急得家乡话都出来了，“格老子的，老子这就去找院长！”
这刺痛了谈昕的记忆，跟前段时间看的电影情节十分相似。电影里，女主的好朋友也是受到学术欺压选择跳楼。遗憾的是，女主最终没能救下她。
“找院长没用，当务之急是把师姐先救下来！”
谈昕的头脑很清楚。在许佳燕最脆弱的时候把罪魁祸首带过来，只会更刺激她。
辅导员也赶紧把人拽回来：
“就是的吴老师，你可不能走！就指着你们这些跟许佳燕关系近的人劝两句。你要是走了，她跳下来了怎么办！”
如果文章的事情捅出去，顶多是一则学术丑闻。但如果许佳燕今天死在了这里，那就不是一篇论文这么简单的了。
吴老师急得跺脚：“那怎么办嘛！旁边在施工，楼底下还这么多树，消防的垫子半天扯不开。佳燕还把楼梯锁了，上又上不去！”
施工？
谈昕瞄到实验楼后方指出来的金属高空作业车的长臂，灵光一闪：
“谁说上不去？”
顾辞到时，整个医科大南区围满了人。用无人机将实验楼前方的人扫了两圈，都没看到谈昕的身影。
怎么回事？跑哪里去了？
正当她疑惑，给老刘使眼色，让他和王姨帮忙在前面开路，打算进去找谈昕的时候。
实验楼后方突然升起一支长长的金属臂，顶端托着一个庞大的挖斗。斗内，谈昕笔挺站着，双臂展开，分别握着一只挖掘钉。目光坚毅，神色凛然。
从天而降拯救苍生的不一定是超级英雄，还可能是挖斗里的谈昕。
第45章 要不，你过来呢
“谈昕？”
许佳燕听到响声，谈昕已经从挖斗跳了出来，离她只有几步远的距离。
“你别过来！”
她头顶的灰色情绪值到了100。
灰色=悲伤。
谈昕连忙举起双手：“不过来不过来，我就在这。”
许佳燕痛苦地闭上眼睛，转头，面朝大楼外侧。高悬的双脚下，是乌泱泱看热闹的人群，以及疏散人群搭建充气垫的消防。
“你下去吧，别管我了。”
谈昕看着她，说：“我不管你，我就是陪陪你。”
柔软的文字是大雪最上面的一层绒花，哈口气就能融化，然后又有成千上万的绒花凝结起来。
嘀！
灰色-10
谈昕瞄了眼变成90分的情绪值，接着说：
“师姐，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可以帮你。”
许佳燕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只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
“没有人能帮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我的命，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全世界都看看，那个衣冠禽兽根本不配当老师。”
谈昕赶紧纠正她：“才不是这样。你知道你死了会怎样吗？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你从作者名单里踢出去。你以为你死了，事情就会闹大吗？不会的，每年那么多研究生自杀，但真正报道出来的有几个？就算报道了，他们为什么自杀、被谁欺负了，都会被压下去的。他们只会说你科研压力大，说你抗压能力差，说你家庭环境不好，甚至还会造谣给你编一个男朋友，说你跟男朋友吵架。所有人都有错，就是学校没错，这样的事情你见得少吗？”
许佳燕一震，错愕地看向谈昕：“你才研一，怎么知道这么多？”
谈昕侃侃而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你骂谁？”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死人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只有活着，才有反抗的机会。”
嘀！
灰色-20
谈昕见有效果，接着又说：
“而且我不光会帮你，还会让顾辞也帮你。”
许佳燕不信：“我跟顾总没有私交。”
谈昕嫉恶如仇：“那就把她当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
许佳燕无语：“她真的是你太太么？”
谈昕摆摆手：“你听我说嘛。就算不看你跟我是同一个实验室的这层关系，单看你给宏康做的那些项目，都能看出来，你的专业能力很好啊。顾辞还跟我提过你，说你很厉害。”
“真的？”
“我倒希望是假的，因为我那天还吃醋了。”
“是么。”
“当然了。顾辞很看重人才的。你以为日月生物和宏康为什么发展这么快？说穿了，生物药这一行，人才是关键。她给那些硕士博士的待遇真的很好。要是她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会影响你的前途，她肯定会帮你的。”
说着说着，许佳燕的悲伤值降到了40。谈昕见她的表情略有松动，便往前迈了一步。
许佳燕立即警觉：“别过来！”
谈昕重新举起双手：“不过来不过来。”
往前的脚步变化方向往左，一边跨一边说：“我没朝你过去啊，直线距离是恒定的。”
最后，跨出护栏，迈到最外围的水泥台上。离许佳燕仍有五步的距离，却已经到了同一水平线。
许佳燕震愕：“你不要命了！回去！”
谈昕连忙说：“要命要命，你看我抓着呢。”
两手抓着护栏突出的钢筋，学着许佳燕的动作坐下，双腿伸出水泥台。
这一举动把楼下围观的人吓坏了，辅导员眼前一黑：
“怎么又来一个？”
说完就晕了过去。
许佳燕不敢相信地盯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人：
“谈昕，你没必要这样。”
谈昕晃了晃腿，7楼的高度的确有点吓人。
“没事，我之前也跳过楼，有经验。”
好在进系统的第一天就体验了一次，眼下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不信？我当时还上社会新闻了呢，他们还造谣，我说跟张慧芊有一腿，跳楼是为了殉情。”
许佳燕冷笑：“这也有人信？”
谈昕愤恨：“就是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好我没事，后来澄清了，不然阴曹地府都能被我的冤情冲垮。”
“那你说，他们会怎么写我？”
“管他们怎么写？你是为自己活的，只要活着，谣言始终是谣言。鲁迅不是说过么？一个勇士死了，他的伤口会引来很多苍蝇。但是苍蝇再多也只是苍蝇，而勇士始终是勇士。”
许佳燕深吸一口气，仰头，刹那间，眼眶彤红，她怅然一叹：
“但我不是勇士。我知道，学院里很多人讨厌我。他们说我是卷王，打破了研究生的平衡。明明一篇SCI就能拿的国奖，硬生生被我卷成两篇。明明可以晚上九点就离开实验室，被我卷成十二点。我知道，他们都讨厌我。所以，你看下面这些人，表面是来劝我的，实际上，就是来看，这个祸害他们五年的卷王，什么时候能死。”
谈昕气愤地朝她挪了一大步，抓着下一条突出的钢筋：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卷的是自己，又不是他们。你比他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拿更多的奖学金，这有什么错？难道要那些不如你努力、不如你认真、文章还没有你多的人去拿奖？这又不是童话故事。你辛辛苦苦用自己的双手拿到的成果，他们没有资格讨厌你。”
嘀！
暗红色＋40
暗红色，第一次出现的颜色，谈昕翻了翻自己最强大脑里的表格——
暗红色=感动
许佳燕愣愣望着谈昕，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清泪从眼角滑落，与凌乱的发丝融为一体。
“谈昕，我能抱你一下么？”
谈昕一听，赶紧往她那边挪：
“我来了，你等等啊。”
两人之间还有四步的距离，谈昕利用灵活的屁股一点一点往她面前挪。
嗤拉——
裤子被一颗裸露的螺纹钉勾住，发出裂帛的声响。
谈昕虎躯一震，往后一摸，牛仔裤被够破一个拇指大的洞。讪讪朝许佳燕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师姐，要不你过来呢？”
惊动整个医科大的跳楼事件最终虚惊一场，校方和警方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谈昕跟许佳燕互相搀扶着下来时，谈昕已经聪明地把外套拴到腰上，挡住她漏风的裤子。
导师满头大汗迎上来：
“下来就好，下来就好啊！佳燕你放心，这件事我去跟院长说，还有校领导，刚也给我打电话，说要找他好好谈一谈。这件事儿影响这么大，一作没跑了。”
谈昕兴奋地拍手：“那就好！本来咱师姐就该拿这个一作的。”
吴老师也点头：“对，你做了那么多实验，本来就该是一作。这些年学术圈风气不好，我看这次过后，有的人就不敢动了。小谈，这次也多亏你了，刚你上去那会儿，我可扎扎实实捏了把汗。没想到*你平时看着瘦不拉几的，关键时候胆子这么大。”
谈昕笑笑：“主要是跳过楼，有经验。”
说着摆摆手：“那吴老师，就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师姐，我刚出来没跟家里说，得赶紧回去了。”
关键是换条裤子。
吴老师点头：“行，回去吧，这儿有老师呢。”
许佳燕用力抱了谈昕一下，郑重在她耳边说：
“谈昕，谢谢。”
谈昕大方地说不客气，笑着跟二人告别。
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给王姨打个电话。也不知道顾辞办理完公事没有，知不知道她出来了。
然，解锁之前，屏保上方的消息列表就传来大博的热搜头条——
#谈昕又跳楼了#
什，么，东，西？
赶紧点开词条，广场已经议论得天翻地覆。
【@金刚狼爱上羊：据可靠消息，谈昕又想不开要跳楼了。这次还是在医科大的实验楼，照片为证[图片.jpg]】
【@祖安霸王龙：我也听说了！最后还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师姐给劝下来的，消防把充气垫都铺好了，惊天动地的】
【@五百万我离开你儿子：这次又是为什么呀？是不是被顾辞欺负了？】
【@罗密欧耶：我觉得不是，被顾辞欺负应该在家跳楼啊】
【@朱丽叶问：楼上傻啊？顾辞家肯定别墅啊，两层楼跳个屁】
词条的实时热度冲到顶峰，越往下翻，谈昕越恨自己刚才怎么没从七楼跳下去。
现在的网友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
与其在这里发散，不如找点事干。
考研上岸了么？考公进面了么？论文写完了么？
骂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备注的大字十分醒目——
亲亲老婆。
“喂，顾辞。”谨慎接通，生怕顾辞已经出了书房，看到这条纯造谣的热搜。
“在哪？”顾辞问得言简意赅。
“我在学校呢，你之前不工作么？我出门就没跟你说。”她努力解释。
“我知道。”
“噢那，你看热搜了吗？”
“看了。”
“那你别信啊！我没跳楼！”
上次跳楼刷低了顾辞对她的第一印象，刚见面没多久就扣了10分。她可不要重蹈覆辙。
没想到，这次顾辞却说：
“他们瞎说，我已经发声明了。”
“声明？什么声明？”谈昕震惊，明明她刚刷的时候还都是谣言。
“你先过来。”顾辞说，“我在南区行政楼的停车场，回家再说。”
谈昕一怔。
回家。
这个词从顾辞的嘴里说出来，竟该死的甜美。
“好～我来噜～”
第46章 你别吃醋
围观的几百人散去，谈昕逆着人流一路挤到行政楼的停车场，一进去就看到顾辞的车。
顾辞在外面等她，智能轮椅挨着车门，扶手反射出手术器械的冷光，在一排整齐的轿车堆里格外显眼。
谈昕仔细看了眼，不见这人出现情绪值，不知喜怒。
于是连忙跑过去，解释道：
“热搜上面都是乱说的，你别信他们。”
顾辞点了点头，算是安慰：“我知道。”
摸出手机，点开自己最新的一条动态，递给谈昕。
谈昕接过来一看，如顾辞所言，她已经在热搜出现的第一时间发布了声明——
「我太太前往天台是为救人，请勿信谣传谣」
简短的一句话意思明确，既阐明事实，又澄清热搜。
谈昕默不作声，瞧着“我太太”那三个字，整个人像是被灌了迷魂汤，酥酥麻麻的，七魂六魄飞了一半，个个都写着“顾辞的兵”。
“检测到攻略对象好感值出现变化，是否进行结算？”
系统出来得十分煞风景，但念在那句“我太太”的面子上，指不定是好消息，于是答应：
“算吧。”
光屏的黑色代码界面经久不衰，连续几页的代码滚动之后，算出最终结果：
「恭喜你，顾辞好感值＋10，好感总值【40】」
“真的？”谈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在20分卡了那么久，这才几天，一下子就到40了？”
说着开始质疑：“你们没给我开挂吧？”
系统的回答十分正直：“请不要质疑我们的公正性。”
谈昕还是没想通：“但最近上分有点太快了，我反应不过来。”
系统终于发现，如果她不帮谈昕解决这个疑问，这人能在车里坐一天。
于是触发相关词条，从大数据库里精准搜寻到一句能够解释“好感值突然暴增”的话：
「人心是峡谷的闸口，一旦确认自己的感情，闸口就会打开，滔滔河水，滚滚东去，收不住的。」
谈昕怔怔望着光屏中央浮现的字体，那是一行手写字体，漂亮得几乎划破屏幕，笔画纤细，字迹潇洒，像从手账本印下来的。
她将这话反复读了几遍。豁然便悟了。
她懂那种感觉，当初踏进系统，从999个角色里挑选攻略对象的时候，看到顾辞那一刻，她的心闸就开了。
“好吧，那我知道了。”
谈昕平心静气得出结论——顾辞已经开始对她无法自拔了。
“对了，你还没有结算我的任务奖励。”
文艺的光屏布景切换到任务模式，系统嘀嘀运行了两圈。
“现在为您结算任务——拯救许佳燕。”
谈昕适应了系统的运行模式，趁代码滚动的期间，赶紧伸手摸了摸屁股后面的破洞，嘶，好像有点大。于是拉紧栓在腰上的外套，确认能够完全遮挡。
「恭喜你完成任务，下面请选择你的奖品」
谈昕往屏幕看去，选项有四个。
【二作论文】【院长调职】【锁骨吻】【五百万】
照理说，她想都不想就该选“锁骨吻”。上次顾辞仅仅吻了额头，那种心脏被陨石击中的快感至今回荡在身体里。
然，眼睛偏偏就被“院长调职”吸了过去。像极了一整篇优秀的论文里出现了一个错别字，尽管跟课题关系不大，但偏偏就忍不住看它。
如果选了锁骨吻，那她当然会收获强烈的被爱情治愈的愉悦。但，如果院长调职，那么，迫害许佳燕的罪魁祸首就会消失，起码，再抢不了她的一作位置。
“我选‘院长调职’。”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坐着吊车去救人家了，干脆把后顾之忧也一并解决。
有时候，有的事情还真比爱情重要一点。
“什么‘你选院长调职’？”
一旁，顾辞的声音冷不丁切入，系统赶紧闪退。
“嗯？”
谈昕一头雾水，接到顾辞审视的眼神，才恍然明白——她怎么念出来了？
赶紧解释：
“那个，我是说，要是我有那个本事，就把院长调职。这样就没人抢许师姐的一作了。”
私家车四平八稳地往前行驶着，后座车窗紧闭，阳光被车膜过滤成茶色，均匀地在顾辞的面容铺开，整个人暗了几分。
“你还挺关心她的。”
语气半冷半热，尾音下沉，听得人心尖被踩了一脚。
嘀嘀！
耳边传来情绪值变化的音效，谈昕瞟了眼顾辞，没发现有什么颜色，但隐约察觉有一块虚影。虚起眼睛一看，才发觉那片被车窗过滤的光线里屹立着几乎同色的两个数字——
20
茶色=吃醋。
吃醋？
谈昕想起这个颜色对应的情绪，一时不敢相信——她跟顾辞的爱情已经进化到吃醋了？
狂喜之余，她赶紧解释：
“没有，我跟她没什么，你别吃醋。”
顾辞冷冷一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还犯不上为你吃醋。”
谈昕看破不说破，心中怜爱更甚——臭老婆，居然还嘴硬。
“许师姐能力那么强，你不想她继续帮公司做实验嘛？”她换了个角度解释。
“你想说什么？”顾辞不上当。
“我今天上去救她，你知道多危险么？连保护措施都没有，我差点就掉下来了。”
嘀！
茶色＋10
谈昕加快解释速度：“但你别误会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啊，我去救她，一是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就算不是师姐，是别人，我也会上去的。”
顾辞诘问：“第二呢？”
“第二，当然是帮你刷印象分啊。”
“帮我？”
“对啊。我跟你什么关系？我是你太太，我去救她，就代表你去救她。许师姐做实验那么厉害，最近还在学python，做生信分析。她要是毕业，各个大公司肯定抢着要人。我帮你刷了印象分，她自然而然会偏向你的公司。到时候，公司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才，什么项目做不出来？”
总算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理由。茶色的30逐渐降了下去，出现一个绿色的20。
绿色=开心。
老婆还是很好哄的。
解释完的谈昕如释重负，透过茶色的车窗往外望去，夕阳恰好落上江面，铺了满江彤红。
“顾辞，你看那边。”
她按下车窗，指向自己那一侧的江面。粼粼波光下，红光被切割得闪烁跳跃，原本的浩瀚和忧郁附上几分俏皮。
像什么呢？
像顾辞那天偷偷亲她被发现时，捂她眼睛的那只手的指缝里，看到的害羞情绪值。
“真漂亮”
谈昕趴在窗上，手伸了出去，五根手指抻得笔直，像要去抓远处的红江。
那一刻，江面的晚霞反射到她脸上，消瘦的面庞晕开红光，眼瞳摇曳，唇畔生花，连眼尾笑出来的上扬的涟漪都显得格外风情。
顾辞看在眼里，喃喃道：
“嗯，是漂亮。”
谈昕一门心思都在赏景。
她从小就被逼着读书奋斗，上学拼奖学金，毕业拼工资，每一个时间段都在努力做同龄人中的上游人物。
所以她格外共情许佳燕，家境不好，只能通过不要命地读书去改变命运。之前张慧芊说她是卷王，在系统里还那么拼。她没理由反驳，因为这是她在现实生活中的下意识反应。
凡是能靠读书和熬夜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样的人生听起来很爽快，小人物出身寒门平步青云。
但，并非没有代价。
她没有看过大海和沙漠，没有躺在学校的草坪睡过觉，更没有某天看到晚霞就停下脚步去发呆。
没想到，人生最好看的一次晚霞，竟在系统里实现。
谈昕看得投入极了，直到头顶附上一只手。那手很凉，指尖尤甚，她立即靠触觉认出那是顾辞的手。
“唔？”
她疑惑地回头，顾辞却没有收手，反而顺着头颅的轮廓将她被江风吹乱的头发捋顺，再温柔地拢到耳后。
“头发乱了。”
顾辞说，语气不咸不淡，就像平日在家那样，仅比在公司的时候温和一点点。
谈昕却心潮汹涌。
顾辞极少主动跟她产生肢体接触，更别提眼下红霞万丈，暮色似打翻的红酒投进车厢，在她身上落下清晰的车窗轮廓。
轮廓边沿，将将把顾辞的唇框进去。
顾辞原本的唇色偏浅，似褪色的水粉画，被霞光一染，像极了落上雪地的血。分明是冷的，偏烫出三分温热的蛊惑。
须臾间，冲动战胜理智，谈昕抓住耳畔的手，微蜷的手指比古画里的采茶女还好看，指甲泛起珠贝色，甲床反射出珍珠的光泽。丝绸般的光线里，谈昕陷入痴迷。
“顾辞，我喜欢你。”
她不受控制地表白。
“很喜欢很喜欢。”
顾辞心尖一颤，被捧着的手微微一动，捏住柔软的耳垂，细细摩擦起来。
“我知道。”她说。
“可是，”谈昕像个被抽去魂魄的傀儡，又像仅仅只是为心爱之人着迷的追求者，“我觉得，怎么说也说不够。就算每天说，都好像不足以表达我万分之一的喜欢。”
顾辞望进她的眼瞳，她享受谈昕眼睛里只能看到她的眼神，炽烈、热情，什么水也泼不灭。
“那就每天说。”
她命令道。
车子一路驶回公寓，一整天的惊心动魄顺着车尾气排到外太空。艳阳之下，水汽酝酿出葳蕤彩虹，懒懒挂在天边，笑盈盈的，半空似有小提琴徐徐拉奏，琴声悠扬，婉转动听，顺着琴弦的颤动飘入心田。
第47章 出轨？
叩叩。
当晚，谈昕刚找好睡裙打算去洗澡，房门就被敲响，扭头一看，顾辞坐着轮椅立在门口。
“我有东西给你。”顾辞说。
“什么东西？”谈昕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上次顾辞诚意满满送给她的礼物，还是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
后退一步的动作落进顾辞眸底，好看的眉毛拧起：
“你不想要？”
嘀！
灰色＋5
灰色=悲伤。
谈昕赶紧把睡裙甩到一边，小跑冲到顾辞面前：
“没有没有。”
“那你退什么？”
“我就有点害怕么。”
“怕什么？”
谈昕舔了舔嘴唇，犹豫是否要说实话。这一犹豫，耗光了顾辞的耐性，轮椅掉头就要走。谈昕赶紧跑前面，伸手拦住她。
“别走嘛你，你，你听我说嘛！”
顾辞按着操控盘没动，眼睛落到扶手上多出来的手，没说话。
“那个。”谈昕火速撤手，两手举到脑袋两侧，“就是我怕你这次又给我一个学习的通知书什么的，我跟不上。”
为了好好对待那张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她花铁血战狼的一周考了专业第一，转头就在医院躺了一周。
要顾辞这次给她一个什么医学竞赛报名表，不得又开始奋斗？
时间都拿去学习了，哪有工夫谈恋爱？
听她这么说，顾辞眼帘半垂：“我以为，你喜欢学习。”
她避开了谈昕的眼神。
那是一个让人心肝痉挛的表情。
顾辞出生在那个不喜欢她的顾家，年纪轻轻开始创业，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从来都跟别人硬碰硬，一双眼睛刀子般几乎将对方刺穿，何曾逃避过对视？
谈昕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赶紧哄到：
“我喜欢啊，谁说我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能考专业第一嘛？而且你说过，你喜欢学习好的人，为了让你喜欢我，我只会更热爱学习。”
说着开始画饼：
“等我学好了专业知识，能独当一面了，就去帮你做项目。以后成为研发部的一把手，帮你排忧解难，好不好？”
嘀！
绿色＋5
绿色=开心
还好，老婆耳根子软。
“你离招聘要求还差得远。”
就是嘴硬。
什么叫“还差得远”？她又不是越前龙马。
但老婆已经不生气了，还被她哄得有点小开心，谈昕看准时机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软糯糯问：
“刚刚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呀？”
顾辞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被看得一清二楚，还以为天衣无缝，冷着眼睛冷着脸，眉梢一吊，牵扯着眼皮也动了一下，眼尾上挑，不自知地露出几分魅惑。
“你之前说，你喜欢打跆拳道。”
谈昕从眼前的美貌抽身：
“嗯，对呀，怎么啦？”
顾辞从西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两根手指夹着递过去：
“这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跆拳道馆，正在招兼职老师，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试试。”
“兼职老师？真的假的！”
谈昕接过那张名片，上面的地址的确在医科大附近。靠近大学，意味着学员大多都是大学生，跟同龄人打交道也轻松很多。
眉飞色舞的神情落进顾辞眼中，眸底笑意更深：
“我跟他们老板打过招呼，他们这周在装修，你要是感兴趣，下周可以过去面试。”
谈昕两手捏着那张名片，笑得几乎看到整个牙床：
“那我必须感兴趣了，哈哈！我跟你讲哦，我以前可是全国跆拳道亚军，一直想当一个跆拳道老师，结果被学业耽误了。按我的身手，去当老师还不轻松拿捏？谢谢你顾辞，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嘀！
粉红＋10
粉红=害羞
眼皮烫得飞快眨了一下：“我又没说这是礼物。”
厌恶地别过头去，脖颈的细骨线条清晰且立体，似蝴蝶舒展的翅。
看破情绪的谈昕没有点破她的害羞，相反，她爱死顾辞嘴硬心软的傲娇劲了。有种知道魔术谜底，却更爱魔术师在台上每一个制造悬念故弄玄虚的瞬间。
“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会看成礼物，然后珍藏起来。”
谈昕笑得眼睛弯弯的。
顾辞就是这样的。自小在家庭中的冷漠塑造她的冷漠，长大后全身心投入事业的拼搏凝聚她的孤傲，她不需要爱人，但她一定需要一个爱自己的人。会不厌其烦地说爱她、依赖她、崇拜她。有时她会发点小脾气，闹点小别扭，但仍然毫无芥蒂，推不开、骂不走，永远忠于她一个人。
谈昕知道。
因为她也是这样的。
爱顾辞的过程，何尝不是成全那个需要被爱的自己？
一周后，谈昕准时去参加了跆拳道馆的面试。
如预期那样，她跟馆长简单过了两招，初初展示了一下身手，就成功留了下来。
“不错，腿功很好，出腿快还有力道。”
馆长对她非常满意：
“你还在读研是吧？我听说医科大的基础医学院很忙，你一周可以排几次课？”
谈昕早有计划：“一次课两个小时的话，工作日可以在135都排一次，周末的两天可以各排两次。”
馆长爽快答应：“好，那等下咱们就签约。我去叫秘书准备合同。等下有专门的排课老师跟你对接课表，你看着时间来，别影响你学业。”
谈昕点头：“好嘞，馆长，那我明天就开始来上课？”
“可以啊。但别叫‘馆长’，听起来怪老的，叫‘成哥’就行。”
“好嘞，成哥。”
就这样，谈昕开启了自己的兼职教师之旅。
研究生没有寒暑假，自从期末考了专业第一，又从天台救了许佳燕，导师就对她格外重视。下学期还没开学就给她定了课题，由许佳燕亲自带。
课题到了头上，自己不做，许佳燕就得帮她善后。谈昕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别人，便白天去做实验，晚上去跆拳道馆。有时忙起来，下课后还得再回趟实验室收样。好在大多时候能排得过来，下完课就可以回家。
“谈昕，那个谁好像又来接你啦。”
男同事用手肘戳了戳谈昕的胳膊，边说边抖眉毛，一脸吃瓜不嫌事大的表情。
谈昕朝大厅望了眼，果然，家属休息区立着一辆黑金质地的轮椅。
不过轮椅上坐着的不是顾辞，而是一个穿搭风格跟顾辞十分相似的女人。黑色衬衫加黑风衣，甚至胸针的牌子都跟顾辞平日用的一样。
“打住。”谈昕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来接我的。”
同事显然不信：“怎么可能呀？人家天天来送花，你一下班就追着你，说开车送你回去，明显冲你来的呀。”
谈昕脑袋发闷：“但我真不认识她。我结婚了，我太太是顾辞，全世界都知道的啊。”
“哎呀，我懂的啦。”
“你懂什么了？”
“放心，我不会跟顾辞说的，保证守口如瓶。”
谈昕气得脑袋嗡嗡响——你懂个屁！天天被一个陌生人骚扰已经够恶心了！还要听你在这贷款出轨造黄谣，滚滚滚！
但她嘴比脑子慢半拍，深呼吸好几下才终于酝酿好草稿：
“你懂个——”
一腔的怨怼刚说出三个字，就被后面进来的另一个跆拳道老师打断：
“——什么叫‘守口如瓶’？谈昕做什么对不起顾辞的事了？”
谈昕赶紧挺直腰杆——嘴替来了。
李雪兰是医科大的科助，平日做完实验总跟谈昕一起来上班，一来二去熟了，看她遇到麻烦，自然过来帮忙。
“那个女的来好几次了，谈昕每次都避之不及，昨天还直接跟她说破让她以后别来了，她做得还不够么？”
那同事不占理，嘿嘿赔笑两声，赶紧说：
“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什么？”
有的人天生没有分寸感，加上后天生活的糜烂和颓废，总喜欢把“出轨”“约泡”当成人与人之间拉近关系的话题，却不知道，一个人的谈吐大概率决定一个人的人品。
李雪兰继续输出：“那我也跟你开个玩笑呗？我昨天找的鸭子跟你长得很像，你是不是背着老板出去做兼职了啊？”
一来二去，那同事被怼得哑口无言，捧着水杯走了。
李雪兰功成名就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哼，还没发力就跑了，怂货。”
谈昕连忙去帮她的水杯倒满热水，递上前去：“雪兰，谢谢你。”
李雪兰喝了一口，被烫得差点摔了杯子：“你烫死我啊你！”
“对不起对不起！”
“唉没事啦。”
“总之刚刚谢谢你。”
“这有什么的？他自己犯贱过来找骂，我就成全他呗。不过说真的，那个女的，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这，谈昕比霜打的茄子还低落：“我也不知道。昨天都说过了，我不喜欢她，让她别来了，结果今天又来。”
李雪兰朝休息区望了眼：“而且跟顾辞一样，都是残障人士，还喜欢穿西装，好像女强人的样子。感觉就是在模仿顾辞。”
谈昕客观而论：“但她连顾辞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那我也不知道了，但我劝你，尽早解决掉。”
“我知道，不能让顾辞误会我出轨么。”
“不光是这个。”
“还有什么？”
“还有信任。”
“怎么说？”
“你想啊，要是顾辞真误会了，可不单单觉得你移情别恋这么简单。这个女的模仿顾辞，外表看起来那么像。顾辞要真误会你跟她有什么，会怎么想？肯定会觉得你只喜欢她的外表，不喜欢她的人。换个人，只要外表打扮差不多——残疾、西装、职场女强人，你都会喜欢。那时候，她怀疑的就是你对她的爱了。”
李雪兰的分析唤醒了谈昕的紧迫感，眼神顷刻变得坚毅：
“你说得对，我今天就得解决。”
刚说完，手机响了起来——是顾辞。
毫不犹豫地滑动挂断键——她不擅长说谎，万一通话过程露馅就糟了，必须在今天回家之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我这会儿上课呢，等下回电」
发完消息，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办公室大门，朝休息区走去。
负一楼，车里的顾辞看着屏幕里的聊天框，又把上周谈昕发给她的排课表打开，确定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
“顾总，怎么了？”刘司机在主驾问。
“没事。”顾辞收起手机，“我上去一下，你先熄火吧。”
第48章 我就喜欢人妻
自从谈昕开始边做课题边兼职，每天几乎十点才能到家，一起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顾辞也忙，有时要开跨国会议，后半夜才能休息。
她会抽时间回家吃晚饭，有谈昕陪着，她总能多吃一些。
但，谈昕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回家吃饭了。
若忙于课题，偶尔一次抽不开身也正常，但她上周才说过，最近拿到一个很好的实验结果，交给生信分析的师姐帮忙分析数据，起码可以休息两周。
除了课题，谈昕只有跆拳道馆这一个兼职，连续两天不回家，多少有点反常。
「我这会儿上课呢，等下回电」
看着屏幕上的聊天框凝视几秒，顾辞决定上楼去看看。
谈昕不擅长说谎，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在瞒她什么。
“顾总？”成哥接到前台的电话，忙不迭跑下来接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顾辞从公司出来，还没回过家。穿着办公那一套咖色西服，头发用喷雾定过型，服帖地披垂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谈判桌上的一丝不苟。
“成老板，打扰了，我来接谈昕下班。”
成哥嗐了一声：“谈老师啊，她这会儿刚下课，我这就去叫她。”
顾辞叫住他：“不用了，我上去接她。”
成哥迟疑：“这个么”
“怎么，不方便？”
“不不不，方便方便，就是这会儿上面人有点多，顾总您要是不嫌吵的话当然可以！来，这边请，我带您去坐电梯。”
成哥借着绕电梯的机会从步梯间出来，忙给前台使了个眼色，手在顾辞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个带尾巴的“6”，示意对方赶紧给谈昕打电话。
谁知他今天穿的衣服袖口太大，把小拇指挡住了。前台看到手势，立即顶着“成哥的兵”几个大字回了一个双手的“赞”。比完还特骄傲地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认出顾辞这种大人物是前台的必修课，请老板放心。
成哥两眼一黑，健步如飞。
电梯抵达三楼，金属门没开就听到休息区的嘈杂。
成哥讪笑：“呵呵，稍微有点吵。”
顾辞不介意：“没关系，有人的地方就有声音。”
成哥解释之余，自己也觉得纳闷——平时没这么闹腾的，今天怎么回事？
电梯门打开，二人一前一后出来，发现休息区的人齐刷刷伸长脖子朝阳台望，而休息区去阳台的走廊是一条直线。
尽头，谈昕跟一个轮椅的身影一闪而过。
谈昕带着一个坐轮椅的人去了阳台？
“那个坐轮椅的是谁？”顾辞的声音骤冷。
“哪个？”成哥企图装愣，心说那两人几乎一闪而过，顾辞的眼神应该没那么好。
“跟谈昕一起去阳台的。”语气已经泛着不悦。
成哥后背一凉，硬挤了个笑：
“噢，我也不认识，之前还以为是谈老师的同学呢。”
“之前”，顾辞捕捉细节的能力强到可怕。
“也就是说，她经常来找谈昕。”
陈述句。
顾辞的音色天生就是冷的，没有半点柔和。平日跟谈昕聊天，被哄开心了，说得轻快，倒觉得还好。然一旦她的情绪沉下来，眼睑周围的肌肉收紧，眼睛微微一眯，身上便降下乌云，黑压压罩在心口，压得人喘不上气。
“办公室可以看到阳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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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昕把那企图模仿顾辞的女人带到阳台，关上阳台大门，隔绝走廊那几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却不知，右侧的另一个阳台连接的就是老板办公室。
“你究竟想干什么？”
谈昕问得十分直白，毕竟她昨天已经跟这人开门见山聊过一次。
沈若晗泰然自若地靠着轮椅，脸上完全没有半点被驱逐的窘迫，相反，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颜无耻。
“我说了啊，想让你喜欢我。”
谈昕觉得她不可理喻：“我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已经跟她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旁边的办公室，听到回答的成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跟顾辞说：
“你看，我就说她俩没什么嘛？”
顾辞点了点头，脸上的阴鸷缓和些许，却仍没放松警惕。
成哥见她入定了一般，便让秘书端了一杯红茶上来，自己找理由出去。免得等下谈昕说了什么夫妻私密话题，他在旁边杵着里外不是人。
东侧阳台，被谈昕拒绝地沈若晗左耳进右耳出：“巧了，我就喜欢人妻。”
谈昕满头问号：“大姐，你有点不合法了。”
“我不介意当你的情人。”
“我介意。”
“所以我在追求你，直到你爱上我。”
谈昕有点怀疑系统制造NPC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这个沈若晗装听觉神经。于是再三强调：
“我不会爱上你的，我只爱我太太。别以为你模仿她，我就会喜欢你。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跟她穿一样的衣服、坐一样的轮椅，但连她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如她？”
“你哪里都不如她。论长相，她甩你十条街。论气质，这东西你压根就没有。而且我老婆会吸烟，你会吗？我老婆会开公司，你会吗？我老婆半敞着衬衫吸烟的样子，你知道多迷人吗？你不光模仿不了她，而且哪里哪里都不如她。”
谈昕吵架的本事一般，但论起夸顾辞，她能说三天三夜不重样。
沈若晗被她的滔滔不绝噎得失去语言能力——不是说谈昕嘴笨老实，很好拿捏的么？
“你这是在攻击我这个残障人士。”
想了半天，挤出一句勉强反击的话。
谈昕雷打不动：
“别道德绑架我，我不吃这一套。”
说着看了眼手机：
“马上六点半了，我要回家陪我老婆吃饭，你以后别再到这里来了，不然我就报警。”
要不是想着沈若晗身患残疾有点可怜，她昨天就报警了。
她不信沈若晗是真的喜欢她。真的喜欢，会去了解对方的喜好和习惯，想办法让她开心。而不是像这样，用寡淡的告白轮番轰炸，还试图跟她心爱的人一较高下，简直可笑。
最关键的，是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谈昕表完态，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我言尽于此，也请你自重。你要是不走，就在这待着吧，我要走了。”
说完，转身去开阳台门，身体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到门上。
砰！
门被重新关上，谈昕条件反射抬手交叉在胸前，被面朝门压在门板和沈若晗中间，震愕看向地面——沈若晗的脚好端端站在地上！
“你不是残疾？”
她瞪圆了眼睛。
沈若晗轻笑：“你都说我在模仿顾辞了，哪用真的把腿锯断？”
谈昕气得无语：“放手。”
沈若晗不放：“谈昕，你就当行行好，帮我个忙。”
“我没有这个义务。”
“你先听我说嘛。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叫我来的？是谁看你跟顾辞不顺眼，找我来横插一脚？”
这话问到点上了。谈昕也很想之后，这个在背后操盘的人到底是谁。
于是开启战斗模式，瞄准沈若晗的脚掌狠狠一跺。
“啊！”
沈若晗痛得松手，谈昕顺手擒住她的胳膊，屁股顶起这人的胯骨，手臂一个用力将人摔出一个弧度完美的过肩摔。
“啊——”沈若晗咸鱼般摔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妆容精致的脸皱成一团。没等她缓过气，谈昕已经压了上来，单手揪着她的衣领。
“说，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你们有什*么目的！”
沈若晗吃了打，滕然就老实了：“我说我说。”
她缓了两口气，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身体：
“我就是个群众演员。前几天，有个人匿名来找我们老大，说有个活，只要能破坏你跟顾辞的感情，拍点亲密的照片和视频，就给10万块。那我寻思，我跑半年剧组也挣不到10万啊，就把这活儿给揽下来了。”
“演员？”谈昕不信，“演员能这么了解我，知道我在这里做兼职？”
沈若晗诉苦：“所以我还花3千找了私家侦探啊。本来想从顾辞那儿下手的，谁知道她每天不是公司就是医院，下了班就回家，连个餐馆都不去。那我只能来找你了啊。轮椅还是我租的呢，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把轮椅弄坏了，得赔钱的。还有你刚刚动手，得赔我汤药费。”
谈昕一时有点同情她：“你说你长得也还可以，既然干演员就好好干，接这种脏活干什么？”
沈若晗控诉：“你刚还说我长得丑！”
“那是对比顾辞，任何人跟她比都丑。”
“哼，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算了。要不是为了挣钱，你以为我会愿意倒贴你这种人？今天这个汤药费，你必须赔给我。”
谈昕将她刚说的内幕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冒出另一个想法：
“赔你可以。但你得再帮我演出戏。”
“什么戏？告诉你啊，我可不是什么戏都接的。还有，我不便宜的。”
“具体怎么演，我得回去跟我老婆商量一下。反正你要是演好了，钱少不了你的。”
“真的？”
“就算假的你能怎样？”
“你！”
谈昕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来，先加个微信，我到时候找你。”
沈若晗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又正如谈昕所言，就算是假的，她也没什么办法。于是老实把手机掏了出来。起码加到了微信，10万块那单今天是能交差的。
加完微信，谈昕把人搀起来：“你先走吧，我等下再走。”
沈若晗坐上轮椅：“干什么？你还想避嫌啊？”
谈昕无语：“不然呢？我跟你一起出去，休息区那么多人，出去怎么说？”
“但你晚几分钟走，反而欲盖弥彰哎。”
“我从隔壁的库房走。”
没错，刚来第一天，成哥给她介绍公司布局的时候就说过，旁边这阳台出去是放沙袋的库房。彼时沈若晗从走廊走，她从库房出来，便就没人会说什么了。
两个阳台距离3米，中间架着一个空调机。对于身手不凡的谈昕来说，一步一跨，轻轻松松就踩到阳台的栏杆。
借力往前一跃，以驯鹿之姿稳稳落地，双手往后抬起，昂首挺胸，做了个体操运动员谢幕的姿势。
然而，刚一转身，看到房间里那赫然坐在轮椅上的某人，脚踝一个抽搐，身体失去重心，扑跪在地。
她痴痴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顾辞，如刚出五指山的孙悟空迎头又被罩了座五指山，石化的身体一动不能动。
“好，好巧。”
顾辞倾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眸中戏谑加深：
“好巧，谈老师。”
第49章 你脱不脱
“好巧，谈老师。”
顾辞坐在轮椅上，西装下的身体单薄冰凉，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似在倒数死刑犯行刑的时辰。
面前，谈昕缩着骨头跪在地上，鹌鹑似的耸着脖子不敢看她。眼帘半垂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均在海拔一米的范围之下。看看不属于“库房”的办公桌，再看看不属于“库房”的饮水机，终于发现——这不成哥的办公室么？
骗她们说隔壁是库房，实际她们在阳台蛐蛐的时候，他就在隔壁偷听吧？
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谈昕脸上藏不住事，想到什么，表情就会有反应。譬如此刻，她就咬牙切齿，上嘴唇收缩，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顾辞将这模样尽收眼底，原本不错的心情泛起不悦：
“怎么，打扰你的好事了？”
清冽的声音穿进耳膜，才将顾辞从资本主义家的编排里拉回来。错愕地抬头，一长排的情绪值看得她眼睛疼。
红色10
紫色5
橙色20
绛色10
绿色10
谈昕无暇去想这些颜色分别代表什么情绪，查到了也只有一个结果——五味杂陈。
五味杂陈是对的，本来就是她先骗人。
从顾辞的视角来看，心血来潮去接没有感情只有结婚证的太太下班，本就已经仁至义尽。对方说还在上课，她就上来等，谁知道压根不是上课，而是跟另一个女的偷偷在阳台私会。
这落谁身上，都会觉得难受吧？
“你，你”
死嘴刚才怼老婆的冒牌货挺麻溜的，在真老婆面前反而不会说话了。
“你来多久了啊？”
顾辞见她这窝囊样就来气：
“不是该我问你么？骗我说在上课，我还不知道，原来谈老师接了一对一服务？”
谈昕一哆嗦，跪在地上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蹿了一下，左右手一并摇晃着：
“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骗你。”
“还有无意骗人么？那个女人按着你的手，逼你打的字？”
“不是的，我真不是。我有苦衷。”
“你骗我还有苦衷了？”
顾辞越听越气，谈昕上辈子一定是头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总是惹人生气，惹完了用一句“我有苦衷”企图脱罪。
谈昕欲言又止，解释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说得有底气。
“这不是怕你知道有人追我，吃醋么？”
顾辞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剧烈的声响从左耳膜对穿击破右耳膜，整个脑腔都是爆炸后漫天飘飞的灰烬。
“吃醋”这个话题前几天出现过，谈昕救完许佳燕下来，一路都喋喋不休地关心对方。当时谈昕就说她在“吃醋”。
呵，这种只会出现在情窦初开的小年轻身上的低级的情绪会出现在她顾辞身上？
简直可笑。
她当时只是有点不爽。
谈昕分明天天黏着她，说全世界最喜欢她，但张口闭口就是许佳燕如何优秀如何悲惨，如此口是心非两面三刀，就该被钉到花心的耻辱柱上。
那不是吃醋。
是对花心女人的鄙视。
“我说过，我不会有吃醋这种情绪。”顾辞平心静气地反驳。
“怎么没有？你有。”谈昕差点甩出情绪色谱表。
“没有。”
“你有。”
“谈昕。”
“好吧你没有。”
谈昕丧气地一屁股坐上脚后跟，跟老婆争辩是没有结果的，因为她说不过老婆，还会被一句简简单单的“谈昕”拿捏。
但不能不解释啊，想从前刚见面的时候，顾辞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如今听她扯这么久都没有扯到正题，仍坐在轮椅上没走，不就是等她解释的？
嘴用来干嘛的？不就是有误会的时候赶紧澄清？不然谈什么恋爱，一个个跑去演悲惨世界不就行了？
“顾辞，你可以生气，可以怪我。但我必须要给你解释一下原委。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你误会我。”
整句话，顾辞只听到最后一句，心尖似冒了颗小草，蠕动生长着，有点痒。
“嗯。”
冷漠地抛了一个音节出去，算是给了个台阶，让她往下说。
谈昕努力措辞，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逻辑性：
“那个女生不是真的喜欢我，就是有人雇她来破坏我们感情的。她模仿你，发型、衣服，都跟你很像，还专门租了个轮椅。但是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来好几天了，还给我买花，我每次都没收。”
她一面解释，一面真诚地去抓顾辞的裤腿，抓着抓着，抱住劲瘦的小腿。
顾辞拧眉：“别抱我腿。”
“为什么？”
“怕我气极了踹你。”
谈昕笑了：“嘿，你要是踹我，真有那一天的话，我做梦都会笑醒。”
顾辞发誓，她当时真的想给这人一脚。
好在谈昕识趣地松了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一副古代人并膝长谈的样子。
正经不到三秒，眼神突然空洞：
“我刚说到哪了？”
顾辞用力闭上眼睛，后槽牙咬得几乎能从脸颊看出咬肌的轮廓：
“你说那个女人好几天都来找你。”
谈昕这才想起来：“哦对。你记性真好。”
顾辞沉默。并非记性好，比较在意罢了。
谈昕接着往下说：
“她来了好几天，但我都不认识她，所以，我昨天就跟她摊牌了。说，我只喜欢你一个，不喜欢她。我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今天又来了。所以，我就想自己解决了，谁知道你那时候打电话来，我就想，先把她弄走，然后再跟你解释。”
一通解释下来合情合理，顾辞也没再刁难。谈昕有权自己处理自己的人际关系，并且贵在整个过程很坦诚，没有电视剧里那些故意制造矛盾的“你不信我，我不解释”无脑桥段。
尤其，跟那女人摊牌时，说的那些“我只爱顾辞”的话，听起来还不错。
有脑子，有嘴——她给谈昕落下判决书。
“那你后来怎么跟她说的？”
即便旁听过，她仍想听谈昕再说一遍。
谈昕狐疑：“你刚没听到吗？”
不应该啊，两个阳台只隔了三米，她说话嗓门还大，顾辞就算空耳也该听到了。
顾辞一凛：有时候谈情说爱也不需要这么有脑子。
咳了咳，说：“我刚进来，只听到最后一两句。”
谈昕自然信她：“噢，原来是这样。”
然后开始回忆：“我说，我只喜欢你，她就算模仿你，跟你穿一样的衣服、坐一样的轮椅，但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嘀！
绿色＋10
这么容易就开心了？
谈昕有点受宠若惊，继续往后回忆：
“我还说，你半敞着衬衫吸烟的样子特别迷人，她根本比不了。”
嘀！
绿色＋10
“我还说，你特别优秀，在评标会上演讲的时候特别迷人！”
嘀！
绿色＋10
“我们俩感情特别好，情比金坚，你特别迷恋我。”
嘀！
绿色＋10
顾辞问：“还有这句呢？”
谈昕理直气壮：“当然了。不把感情说真一点，她怎么知难而退？”
“还说了什么？”
“还说你吃饭会帮我夹菜，我会帮你挑鱼刺。”
“还有呢？”
“还有我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你睡觉才睡得着，我们特别熟悉彼此的身体。”
“谈昕。”
某人虎躯一震，才发觉头上的绿色情绪值已经好一会儿没动了，于是见好就收，挤出一个讪笑：
“那个，稍微夸张一点，让她知难而退嘛。”
说着瞄了眼顾辞头顶的数字，整整50分的绿色，见都没见过。
趁老婆高兴，提点小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顾辞，我这么跟她解释，你高兴吗？”谨小慎微地先确认一下情绪。
“还行吧。”
那就是高兴！
“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一边说一边抠着裤腿缝的针脚，不自信极了。
顾辞顿了一顿，凝眸，就见那两片柔软的唇紧张得抿到一起，眼睛也飞快眨动着，忽闪忽闪的，全然没有刚才跟沈若晗对峙的气势，跟评标大会上也判若两人。
只在她面前时会出现的紧张、谨慎、羞赧。
不错，脸上的表情比说的话更让人愉悦。
“过来吧。”
“嘿嘿嘿。”
谈昕从地上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环住顾辞的腰。
柔软的身体依偎在一起，顾辞下意识一嗅，一股刺鼻的香水扑面而来。
那不是谈昕的香水，她不喜欢喷香水，身上只有沐浴液和洗涤剂残留的清香味，不会用这么劣质且刺鼻的香水。
想了想，刚才在隔壁，确实听到那个女人抱了谈昕，还被谈昕一个过肩摔摁到地上。
眉笔勾画精致的眉拧起，不悦道：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谈昕下意识接下这句歌词，唱道：
“是我鼻子犯的罪～”
顾辞：“”
揽着后背的手松开，谈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出来。
“怎么了？”她云里雾里。
顾辞眸底浮起嫌恶：“外套脱了。”
“嗯？”
“脱。”
谈昕一下子有了颜色：“这，这不好吧？”
顾辞更生气了：“你还想留着？”
谈昕怯懦：“可这在别人的办公室。”
“你脱不脱？”
“不然我们先亲一下，存个档，回去再脱？”
顾辞没有说话，线路清晰的脑回路被电得焦黑。
谈昕尚不知自己的功力，继续说：
“或者去车上也行。”
虽然老婆兴致来了机会难得，但在别人的办公室，她还是不太能做到。
两个人的第一次，她还是希望有仪式感一点。
顾辞被她“别人的办公室”“存个档”“去车上”的三部曲编排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才勉强找到声带，质问：
“谈昕，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第50章 你睡了吗
“你外套上有她的味道。”
几番波折，顾辞不得不把话说白。
谈昕反应了足足五秒，才终于知道顾辞为什么让她脱衣服。脸唰的通红，触电般把外套脱了：
“啊！但，但我没有那个她啊。是，是她突然抱我的，我还给了她一个过肩摔。”
外套扔一边的椅子上：
“我脱掉了，可以抱你了吗？”
里面是一件长袖棉T，圆领，灰粉拼接的颜色，被压在里面挤得皱巴巴的，委实不怎么好看。
“不是给你买衣服了么？”
谈昕知道自己衣品不好，还不如顾辞穿什么都好看，自卑地扯了扯棉T的衣角，勉强看起来没那么皱。
“你给我买的那些都太贵了，穿来上课，打打杀杀的，万一弄坏了就不好了。”
“跆拳道有专门的衣服。”
“对啊，但是白天还要去做实验，跑来跑去的。谁穿个几千的衣服在实验室里蹿啊？”
嘀！
绿色-20
“衣服买来就是穿的，你放在衣柜里积灰，不是更浪费。”
谈昕觉得这情绪值降得没道理，赶紧解释：
“可是我就是因为很喜欢你买的衣服，所以才在重要的场合穿嘛。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什么才是重要场合？”顾辞问。
“嗯比如之前评标大会，还有商业酒会。”
“那种场合会给你准备正装和礼服。”
“可是”
“没有可是，以后不准穿这种衣服。”
谈昕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埋得很低，即便从顾辞轮椅的角度看过去也看不到表情。
这种衣服。
她这种人，可不就得穿“这种衣服”么？
刚才徐若涵也说：要不是为了挣钱，你以为我会愿意倒贴你这种人。
什么人该穿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总不能跟顾辞领了证，就天天穿大牌，坐豪车，吃鲍鱼龙虾。这种被品牌方堆出来的不仅是消费陷阱，还是奢侈陷阱。
由奢入俭难。
她以后总要回现实世界的，在那里，她是一个学历一般、收入一般、家境一般的普通人。
所以她谨小慎微地守护着自己的贫瘠感，几千块的衣服穿出去是很拉风，可几十块的T恤才能让她心安，在纸醉金迷的虚拟世界里找到一点现实的落脚点。
可在顾辞眼里，她穿的是“这种衣服”，连带着似乎穿“这种衣服”的“这种人”也卑贱起来。
“你不喜欢。”
谈昕闷闷的，那是自踏进系统以来第一次跟顾辞唱反调：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我穿习惯了，我喜欢。”
说完，抓起一旁的外套搭进臂弯：“老陈在楼下等了吧？我们赶紧下去吧。”
然后逃跑般拉开办公室的门，夺门而去。
原地，顾辞两手搭在两侧的扶手，掌心向上，维持着等这人来拥抱她的姿势。
不刚还期待无比地说要抱她么？
突然间就生气了？
就因为一件破衣服？
还说什么“我喜欢”。
喜欢就喜欢么，跑什么？
想干什么都忘了？
扭转手腕，掌心向下，指甲抠着扶手的金属甲床发白。
抿唇，扬了扬下巴，以骗别人打了胜仗的胜利者的姿态驶出办公室。
谈昕，你给我听好了，我一点也不想抱你。
对，是我不想的。
这边，谈昕一口气冲下停车场，刚踏进楼梯间人就傻了——
她刚刚好像发脾气了。
对着顾辞，说的还是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我喜欢”。
脑袋照着墙撞了好几下，砰砰几声，楼道再回音几声，打鼓似的。
老婆给你买衣服已经算对你很好了，结果你非但不领情，还闹别扭。
你谁？
她给别人买过衣服么？
她会因为别人不穿自己买的衣服而不开心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工，人工，人工。”
谈昕在心里大喊三声，成功叫出人工客服。
“你们系统有没有时光倒流机制？就是存档读档那种。”
人工客服秒回：“没有呢亲，时光回溯只在执行重要任务的时候才会开启。”
谈昕欲哭无泪：“可我刚犯蠢了，能帮我回溯一下吗？”
人工坚决：“不能哦亲，这个我们也没有权限呢。亲你这边还有其他问题吗？当前系统咨询量很大，如果没有的话，小服就不打扰您了哦。祝您攻略顺利，心情愉快！”
谈昕只能扶着墙虚弱地挪去车库，刚下去，就听到耳熟的引擎声发动，随后，那辆原本来接她的宾利已经扬长而去。
老婆走了。
人家坐电梯，她走楼梯，速度确实不在同一个水平。
看吧，人家本来是从家里特地过来接她下班的，饿着肚子饭都没吃，千里迢迢过来被她骗了不说，买的衣服还不被好好对待，甚至被上了一套价值。
谈昕，你真不是个人。
自己犯蠢惹人家生气，没车回去是活该。最后谈昕只能从车库上来，打了个车回去。
到家时，顾辞已经开始吃饭了。一手端碗，一手握筷，好看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头顶一个明晃晃的红色60，整个人降到冰点。
完蛋，60分的愤怒值，不会把老婆烧坏吧？
谈昕在玄关换了鞋，瞄了眼顾辞，又瞄了眼从厨房端汤出来的王姨，立即热情地打招呼：
“王姨，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啦？”
“噢，今天给你们炖了锅乌鸡汤，最近你俩都挺辛苦的，得补一补。小谈，快去洗手，这个汤得趁热喝。”
王姨看顾辞脸色不对，还以为两人吵架了。一看谈昕跟没事人一样，这才猜出原因——大概是生意遇到了糟心事。
于是趁谈昕洗手地时候偷偷将人拉住：
“今天顾总好像挺生气的，你等下吃饭机灵点儿。”
谈昕虚汗如瀑：“好，我不说话。”
王姨恨铁不成钢：“不说话怎么行？你得说点让她高兴的，不然她一直这么气下去，把身体气坏了怎么办？”
谈昕心里发虚：“我尽量。”
还好，王姨不知道幕后黑手就是她。
王姨痛骂：“唉，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把她气成这样。自从你们结婚，我已经很久没见她这样了。你说那个王八蛋图什么？好好的来气她，真要气出个好歹来，看我不把他剁了！”
谈昕后背发毛——王姨好像知道是她。
“不会，呵呵，顾辞气性大，忘性也大，等我陪陪她，说不定就好了。”
洗完手，重新返回餐桌，在顾辞对面的位置坐下，夸张地赞叹：
“哇——王姨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瞄到被动过几筷的清蒸鲈鱼，故意问：
“这个鲈鱼看起来不错哎，味道怎么样？”
她想用欢快的语气调节气氛，但落在顾辞耳中，便是“先前的事情对你而言无所谓”。
怎么，又是骗我，又是嫌弃我给你买的衣服，还要曲解我的意思，说好要抱我结果转头就把我一个人扔办公室，这些在你看来都是小事，是么？
嘀！
红色＋10
瞄了眼已经70的情绪值，谈昕眼皮烫得能下火锅。
深吸一口气——不紧张，不慌，不乱，能解决，一切都能解决。
硬着头皮夹了一片鱼肚，放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嗯——真好吃。王姨的厨艺又进步了，听她说，她给你做了很多年饭了，什么时候来的呀？你毕业之后吗？”
顾辞没什么反应，头上的情绪值也没变。
谈昕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很好，情绪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
“今天上课动得有点多，饿死我了。你是不是也挺饿的？公司一天下来事情不少吧？”
这次顾辞没再忽视她，只是匆匆喝完了碗里的乌鸡汤，抽纸擦嘴：
“食不言，寝不语。”
语罢，折身返回书房。
谈昕一手托着碗，一手捏着筷子，嘴里的菜顿时变成蜡烛，一点味道也没有。
鼻腔冒出酸意，尖锐刺鼻，扎得她眼眶一烫——
她被老婆讨厌了。
视野顿时冒出水汽，雾蒙蒙的，模糊不清。
不哭，不可以哭，忍住。
本来就是你做错了，自己做错了事情，自己要学会承担。
“姐妹，你这完全就跑偏了好吗？”
草草吃完，躲房间里给著名爱情军师张慧芊打去电话。起初还好，就是日常相处的小矛盾，但张慧芊听到这人讲和的方式是装热情企图翻篇，不得不厉声纠正：
“她都被你气得开车走了，话都不想跟你说了，你反而跟没事人一样想跟她说笑，这不火上浇油，摆明你不care人家呢吗？”
谈昕急得摆手：“那我应该怎么办？”
张慧芊叹气：“没有捷径啊，这种时候，只能对症下药。”
“怎么对症下药？”
“你得找准问题的核心。核心是不是她给你买了很多衣服，但你嫌贵，所以一直不穿。不仅不穿，还不领人家的情，说你就喜欢穿便宜的衣服。还说完就走，把人家一个人扔办公室？”
“就嗯，差不多吧。”
“你看，你还在逃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
谈昕抓了两下臊红的耳朵：“是。”
张慧芊这才往下说：
“所以，你要认真跟她道歉，去跟她解释，真诚一点，把态度拿出来，别嬉皮笑脸的。”
谈昕为难：“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刚去网上搜，我看很多男的惹女朋友生气会买包什么的，要不我给她买个包吧？包治百病，刚好我最近上班，卡里也有钱。”
张慧芊气愤：“你也说那是‘男的’的办法啊！只会逃避问题，不肯花心思在正经事上，不愿意去解决问题，一味的逃避。这种手段只会暂时性地缓解所谓的气氛，不会真正解决问题。你要是想把顾辞哄好，就少看点那些直男教学！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谈昕顶礼膜拜：“没有，我就是在想，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一小时后，谈昕终于把写完的道歉稿背完，洗澡换上顾辞给她买的睡裙。
那裙子是真丝的小吊带，外面一件同材质开衫，淡香芋的颜色，低领收腰，看着宽松，却将腰臀的大致轮廓勾了出来。
她很少穿这种风格，外面的开衫松松垮垮的，时不时就要滑下去，懒散地挂在臂弯，多少有点勾引的意思。
“呼呼”
沉住气，按照张慧芊说的来，不要转移话题，就事论事，把误会全都说清楚。
叩叩。
轻敲两声顾辞的卧室房门，嗓音刹那发颤：
“顾辞，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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