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i——”
“Oi——”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立花雪兔在客厅吹电风扇,把自己摊成一个长条饼状,无意义地在榻榻米上翻滚,还自己给自己配音。
立花浩介戴着老花眼镜,在旁边看报纸。他的报纸被电风扇吹得呼啦呼啦响,耳边还一直传来无意义的OiOi,立花浩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神色复杂地问他:“你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吗?”
翻滚中的小兔停下,无聊地说:“作业写完了,游戏不想打了,练习赛没约到人,若利也没回家。”
立花浩介:“……去画画吧。”
立花雪兔:“大拇指腱鞘炎。”
“……”立花浩介放下报纸,“春季的纺织纱线展览要开始了,要是你太闲了,就去「立花堂」帮忙吧。”
“舅舅不是回来负责这件事了吗?”立花雪兔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我得还是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让我继承的话就算了,我真的做不了。”
“为什么?”立花浩介问,“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放弃,以你的年龄来说,其实你做得很好,以后也——”
“不是‘做不了’,是‘做不了’。你能理解这其中的差别吗?”立花雪兔认真地对他说,“外公,我对和服没有感情,更没有信念,我是不可能像你一样一辈子做和服的。以这样半吊子的心态,不仅做和服,做任何事都是不行的,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他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那身影仿佛与二十年前小小的、倔强的少女重合起来。
立花浩介不理解。
二十年前不理解,到现在其实还是不理解。
但是,他似乎愿意接受了。
“不继承就算了,你以后想做什么?”立花浩介问。
立花雪兔又躺回到榻榻米上,翻滚。
“不知道啊——”
立花浩介:“……”
“先考个东京的大学再说吧?东京有什么大学推荐吗?”立花雪兔蠕动到立花浩介身边,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我成绩好像还可以的。”
“按照我最开始对你的规划,我们家的继承人都会去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部。但是你不要搞错了,大学只是途径,不是目标,不要把你的未来建立在「考到某一所大学」上。”
立花浩介看着自己腿上毛茸茸的小兔脑袋,很不熟练地伸手摸了一下。
……感觉竟然还不错。
“好的,那我再想想吧。”立花雪兔叹了口气,又笑着对他说,“你最近变得有点好了,外公,搞得我都有点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了。”
立花浩介立刻警觉起来:“什么?”
“……”立花雪兔说,“呃,还是算了。”
还是没有做好告诉他自己和牛岛若利正在谈恋爱的准备。
被打断腿的概率虽然降低了,但是不完全等于0%。
立花浩介:“喂!什么啊!……你怎么跑了?!”
他坐在客厅里,认真地想了很久。
他决定去打一通很多年没有打过的电话。
嘟。嘟。嘟。
“Allo?”
对面的女人用法语问。
立花浩介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听见听筒里传来的,某种熟悉的呼吸声。
“……爸爸。”她用日语说。
“……是我。”立花浩介顿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还好吗,真琴?”
立花雪兔决定出门去找五色工玩,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立花浩介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表情十分平静。挂断电话之前,他听见立花浩介的最后一句话是:
“……好的,那么你们就圣诞节的时候回来吧。”
又是谁要回来了?
立花雪兔踩上滑板,没想太多,一溜烟地滑走了。
*
四月,关东地区大学春季联赛开始。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里,关东地区的十一所学校进行循环战,以胜负积分排序。明治大学隶属于1部,十一所学校中的最后两名,将会降入2部。
牛岛若利作为大学新人第一次登场,对战早稻田大学,以3:2拿下比赛。
最后,明治大学十一战七胜,拿下当年春联赛的第四名。
IH县大赛开始,白鸟泽以全新的体系,一路打到半决赛,对上乌野高校。一时间,「白鸟VS乌鸦的复仇之战」的噱头,在宫城县内炒得沸沸扬扬。
紧接着,六月,全日本大学选手权大会开始。
选手权大会与IH一样,是淘汰战。关东1部的前四名,自动进入十六强。明治大学一路打败了庆应义塾、东海大学、驻波大学等,与中央大学进入总决赛。媒体们还略有一些遗憾,因为牛岛若利并没有遇到桐生八、木兔光太郎、尾白阿兰等这些高中时期的老对手们。
白鸟泽不敌进化后的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四年来第一次止步于半决赛。
乌野晋级,将与伊达工业对战总决赛。
6月27日,宫城县总决赛当天,也是选手权大会的总决赛。
第一次缺席总决赛的白鸟泽全员,收到了牛岛若利的邀请,与同在东京的天童觉、濑见英太去看明治大学VS中央大学的比赛。
五色工:“牛岛前辈——!”
天童觉:“若利——!”
所有人穿着明治大学蓝紫色的应援服,人手一个猫头鹰吉祥物明治郎,坐在看台第一排的亲友席上大声尖叫。
“开心点嘛,白布前辈。”立花雪兔用胳膊碰了碰白布贤二郎。
作为白鸟泽新一任主将,他的压力一定比所有人都大,更何况不说全国大赛,他们连县总决赛都没能进去,肯定还会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立花雪兔看着现在一脸郁卒的白布贤二郎,笑着哄他:“我们今天是来当亲友团的,大声加油就好了,别想那么多啦。”
“就是啊,白布。”濑见英太也凑过来,摸了摸他的妹妹头,“我们不在,你已经很棒啦。”
白布贤二郎看着他们,勉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很快,所有人就只顾着看比赛,把其余的事全都忘干净了。
——因为选手权大会的总决赛真是太好看了!!!
“啊啊啊这就是大学生的水平吗?!”五色工激动地说。
“这些选手大学毕业之后,都会进入V联盟吧,他们已经是职业运动员了。”濑见英太解释,“明治大学的2号和中央大学的8号,他们去年还入选了天照国家队哦。”
所有人:“?!”
立花雪兔问:“那若利过几年也能入选国家队吗?”
白布贤二郎:“一定可以。”
所有人肯定:“一定可以。”
“啊啊啊我以后也要像牛岛前辈一样——”五色工握拳,暗暗热血。
“不过,牛岛前辈在队内打的位置变了,他现在是OP(接应)了吗?”川西太一又问。
“嗯对的,现在国际上都是强力接应体系,特别是波兰、意大利、巴西这样的顶级队伍,自由人和双主攻接一传,接应是队伍的核心和主要得分手。”立花雪兔因为每天和牛岛若利打电话、偶尔跑去明治大学看他练习,所以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你看他后排进攻比以前都多很多了,击球的力度高度也比以前更进一步,现在完全就是——”
“左手重炮啊。”旁边的观众说。
“原装国产大炮。”后排的观众点点头。
“春联赛的时候他才第一次上场,就已经很强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变得更强啊,牛岛选手。”
立花雪兔:“嘿嘿。”
白鸟泽所有人都心说你们观众真有眼光,多夸几句吧我们太爱听了。
总决赛以3:2落幕,明治大学战胜中央大学,获得本年度的冠军。
颁奖仪式之后,观众席上的人陆陆续续散场。
牛岛若利抬头,看着看台上的立花雪兔,向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手机。
“我们去吃饭吧!”天童觉伸了个猫猫懒腰。
“若利刚刚发消息喊我们一起去庆功宴诶。”立花雪兔说。
“……这好吗?”白布贤二郎有些犹豫。
“他说没关系的!队友们的亲友团也都会去!”
川西太一和五色工像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一样:“好耶!好耶!”
白鸟泽全员收拾好东西,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向选手的特殊通道移动。
就这么几步路立花雪兔还一直低头和牛岛若利发消息,两个人把两只小狗手牵手的表情包来来回回发了好几遍,牛岛若利盯着看台上,给他发消息:
【先别牵了,看路。】
立花雪兔心花怒放。
第一排的VIP席,坐着一位带着墨镜的、气场很强的年轻男人,旁边是一位看不出年纪的女性。
立花雪兔走在队伍最后,经过他们的时候,那年轻男人忽然把墨镜推下了一些,对他说:“嗨,又见面了,小同学。”
立花雪兔:“……?!”
琥珀川流转头对旁边的女性说:“我叫了车,先回去了。”
“好的,注意安全,流。”女性叮嘱他,转头又对立花雪兔微笑,“可以约你喝个茶吗,立花同学?”
立花雪兔:“……?!”
五色工在前面喊他:“快点啊!雪兔!都在等你呢!”
“我我我我还有事……”立花雪兔茫然地对她说。
经纪人带着一脸不容拒绝的微笑,递给他一张名片。
立花雪兔低头,名片正面是她的名字:二阶堂优子,还有电话和电子邮箱。
翻到反面,则是一行烫金的字体:
【ジャイーズ事務所&JoysEntertainment】
(杰伊斯娱乐公司)
立花雪兔:“………………”
*
咖啡厅里。
“流推荐我看了你在校庆上表演的视频,还有你自己经营的YouTube账号,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我们事务所很快要推出一个男子偶像团体,”二阶堂女士顿了顿,“我们的事务所,应该不用过多介绍了吧。琥珀川流,还有很多当红的演员、偶像,你在涩谷十字路口停下看看,所有的代言广告牌都是我们的艺人。最早的时候,我是藤峰有希子的经纪人——她二十岁就结婚,改名为工藤有希子,不再从事演艺工作,真是很可惜。之后,我就自己创立了杰伊斯。”
立花雪兔点了一杯冰摇柠檬茶,低着头,有些茫然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你的顾虑是什么呢?”二阶堂女士非常有耐心地问,“你知道我们事务所,一年两度的面试,有多少人报名吗?而在能够入社练习的新人中,又有几个,能成功出道?但是你,我可以向你承诺——”
“不是的。”立花雪兔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些,我只是……校庆是被迫表演的,账号也只是我一个人很无聊,随便拍的……不无聊了之后就再也没拍过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这不正好反映了你有演艺方面的潜力吗?正好最近宝矿力水特要找流拍摄新一年的广告,也需要素人出镜,我可以联系一下他们,把你带上。等你拍完,我们再来讨论演艺合约吧。”二阶堂女士朝他眨了眨眼睛,“相信我,当明星的感觉很好的,你试过就知道了。”
*
立花雪兔总结陈词:“就是这样。”
烤肉店的庆功宴上,所有人都说:“那不是很好吗?!”
立花雪兔:“……”
天童觉说:“宝矿力的广告诶,宝矿力,那不是最红的明星才能拍的吗?”
立花雪兔:“但我好像只是在旁边衬托一下琥珀川先生……”
濑见英太:“你校庆唱的那首《踊り子》油管上都百万播放了吧。”
五色工说:“我一个人大概就贡献了十万,我练习的时候没事就后台循环来着。”
川西太一:“我也。”
天童觉说:“若利恐怕刷得更多吧。”
牛岛若利没说话。
立花雪兔:“……”
“可以试试。”白布贤二郎跟他分析,“你长得很好看,性格也讨人喜欢,说不定很适合你呢。”
立花雪兔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牛岛若利,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牛岛若利点点头:“长得很好看。”
立花雪兔:“……谁问你这个了!”
*
广告拍摄当天,立花雪兔前往东京。牛岛若利也放暑假了,正好陪他拍摄,拍完就一起坐新干线回家。
早上十点,二阶堂女士在事务所等他们,看见他们乘计程车来,还有些惊讶。
她想了想,原来是家境好的孩子,那就更好了。
立花雪兔和牛岛若利坐上保姆车,只有他们俩和二阶堂女士,立花雪兔问:“琥珀川先生不一起去吗?”
“他一会儿录完综艺直接从电视台过去,有助理跟着他。”二阶堂女士说,“我们先去化妆室。你早上吃了东西吗?”
立花雪兔点点头。
“……”二阶堂女士心说忘记叮嘱了,她仔细看了看立花雪兔的脸,“还好,没有很肿,待会儿让化妆师给你按按摩消消肿就行了。”
立花雪兔:“……?”
他和牛岛若利坐在后排,转头小声问牛岛若利:“我肿吗?”
牛岛若利摇头,认真地说:“和平常一样漂亮。”
因为是宝矿力的广告,需要自然、清澈,这完全就是立花雪兔的统治区。化妆师给他打完粉底,用上了橘色系的腮红膏和唇膏,模拟被太阳晒过微微泛红的感觉,最后卷一下头发就可以了。
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化得很精细,眉毛和睫毛都是一根一根画的。牛岛若利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听英语一边等待,足足两个小时过去,他非常茫然地发现得到了一个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的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
牛牛不懂,但牛牛不说。
“先吃点东西再进棚吧,等下要拍一整天的。”二阶堂女士说着,给*立花雪兔点了一份草……一份沙拉。
连酱都没有。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看着牛岛若利的温泉蛋牛丼饭,眼里都快冒绿光了。
吃完饭,先进棚拍摄概念片。
立花雪兔第一次拍这种东西,站在一块180°的绿幕中央,前方四面八方打来灯光,还有好几台摄像机,旁边有一台显示器,随时就可以查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好看是好看,但还是不太自然。”摄像师对他说,“你先在旁边歇会儿吧,找找状态。”
琥珀川流也结束了上一个通告,以大明星的姿态抵达,进棚之后立刻开始工作。
灯光连续不断地闪烁,显示器上的照片每秒切换,不一会儿他就拍好了,站在显示器旁边和摄影师选片。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盘腿坐在绿幕的边缘,牛岛若利则在绿幕之外。
立花雪兔的脖颈上盖着一条毛巾,微微转过身体,向牛岛若利惊叹:“……琥珀川先生好厉害啊。”
“那是他的专业。”牛岛若利面不改色地说,“你打二传的时候也很厉害。”
立花雪兔轻轻地笑起来,表情生动自然,姿态放松舒展。
摄影师抓拍下了这一个瞬间。
完全就是运动之后,坐在场边休息,和喜欢的人笑着说话的少年。
琥珀川流注意到了,走到立花雪兔面前,递给他一瓶宝矿力。立花雪兔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坐在地上抬手接过,摄影师又抓拍到了,心说今天我可真是神之一手啊。
“就这样!”摄影师满意地说,“换外景!”
整个摄制组好几辆保姆车前往镰仓,要赶在日落前拍摄海景。
化妆师跟组,帮立花雪兔补妆、补防晒霜。摄制组在安装摄像机轨道车、调试无人机、等待夕阳最漂亮的颜色。补完妆之后无所事事,因为视频广告里有滑滑板的戏份,立花雪兔就踩着滑板,在海边的公路上练习。
琥珀川流站在遮阳伞下吹着手持小电风扇,看了立花雪兔一会儿,便招招手把他喊过来了。
“怎么了,琥珀川先生?”立花雪兔问。
“喊哥,喊先生听起来年纪太大了。”琥珀川流一脸无聊地拨弄了一下立花雪兔的头发,“别练了,已经滑得很好了,歇会儿吧,等下出汗会糊头发和粉底的。”
“哦哦,琥珀川哥。”立花雪兔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您多大了?”
“十九。”
“?!”立花雪兔惊讶,“那您很小啊!和若利一样……啊他还有一个月才过十九岁生日。既然琥珀川哥这么年轻,应该还在上升期……吧?怎么二阶堂女士这么快就要培养新的……偶像团体了?”
“偶像是偶像,演员是演员,赛道不一样的啦。”琥珀川流说,“不过也是因为我不想干了。”
立花雪兔:“?!”
“我想谈恋爱。”琥珀川流一脸无聊地说。
立花雪兔:“……”
“不能谈恋爱吗?”立花雪兔看向车里的牛岛若利,对上了他墨绿色的眼眸。
“如果你自信不会被《周刊文春》这样的八卦杂志拍到,或者被拍到了事务所愿意花大价钱帮你公关,并且你的道德水平低到可以理所当然地欺骗粉丝也无所谓,而你的恋人也能做到毫无怨言地和你一直保持地下恋情,”琥珀川流说,“那么就可以。”
立花雪兔:“………………”
“他是你的恋人吧?”琥珀川流也看向牛岛若利,“你拍概念片、练习滑板、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着你。”
所以才会我看向他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对上他的眼睛。立花雪兔忽然明白了。
琥珀川流叹了口气:“真好啊,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好羡慕啊。我也很喜欢打排球的人呢,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没有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追到的。”立花雪兔的脸红红的。
“我知道你是排球部的,你肯定认识很多帅哥,不管啦,快给我找一个。”琥珀川流开始无理取闹,“我要帅的,高的,年纪不能比我小。性格不能太闷了,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很闷的人了。”
立花雪兔心里大叫这你可难为我了!而且你哪里闷了,我看你自来熟得很,一点也不闷啊!
但是大明星开口了,他只好拼命搜索……帅的,若利,不好意思有主了;影山,太闷了;不闷的,翔阳,他还是个孩子啊!宫侑,也小了一些……啊!我知道了!
“你能接受异地恋吗?”立花雪兔问。
“看情况吧,异到什么程度?”
立花雪兔:“阿根廷。”
琥珀川流:“……”
“你的条件太苛刻了,不能的话就真没有了。”立花雪兔一脸诚恳地对他说。
第112章 恋爱的合约“才三个亿。”……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谈恋爱啊?”这和立花雪兔想象的大明星不太一样,“而且,你们通常不都是演艺圈内部消化吗?就像新垣谁谁和星野谁、小松谁谁和菅原谁谁……演艺圈里符合你的条件的人应该更多吧?”
“不想在演艺圈里找。”琥珀川流无聊地说,“就是想谈恋爱,想过点和演艺圈没关系的、自己的生活。”
立花雪兔似懂非懂。
“可以开始拍摄了!”导演喊他们。
二人被迫中止了关于阿根廷异地恋的讨论,立花雪兔不免有些感到遗憾,感觉错过了一段世纪佳缘。化妆师再给他们补了一次定妆喷雾,接着就先开始拍立花雪兔的单人滑板镜头。
夕阳准时出现在天空的边缘,黏腻的海风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海边的沥青公路经过了一整天的炙烤,温度达到了50℃以上。任何人从制冷机、小风扇和遮阳伞下走出去,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不要受伤了。”牛岛若利对立花雪兔说。
立花雪兔点点头。为了广告拍摄效果,摄制组提供的是一块改装过的滑板,刚刚他也已经提前适应过了。
“Action!”
立花雪兔的第一个镜头是在海边公路上以S形长滑行,是很基础的技术,摄像机和无人机分别拍了一遍,这一条就过了。
下一个镜头是一个kickflip的特写,就是踩在滑板上,令滑板在空中翻一下再继续滑行的花式滑板技术。导演想要捕捉夕阳的辉光在他的浅色头发上跳跃的一瞬间,反复拍了好几次也不满意。
“卡!先给他补一下妆。”导演对已经有些流汗的立花雪兔说。
呼啦一下围过来一圈化妆师和场助,拍粉底的拍粉底,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扇风的扇风。立花雪兔在他们的团团簇拥之中,有些无助地看向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平常也就是滑着滑板去学校,当代步工具而已。这些花式滑板技术只在他早期还有新鲜劲的时候练过一阵,已经有些不熟练了,刚刚流汗也不完全是热的,也有紧张的成分在。
“不能换一个动作吗?”牛岛若利皱着眉问。
“那要不然干脆换个人来拍好了。”导演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什么刚拿了冠军的职业排球运动员,也不过就是个大学生而已。
牛岛若利刚想说什么,立花雪兔赶紧扯了扯他,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的。”
牛岛若利:(˙︿˙)
滚烫的沥青公路。
旧伤的膝盖。
牛岛若利一想到这些就皱眉,不敢设想立花雪兔摔跤的可能性。他很想叫停,哪怕赔违约金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再受伤。但是,这是他未来想要发展的事业……这就是他未来想要发展的事业吗?
“再来一条。”
“再来一条。”
“再来一条。”
……
“还可以再来一条吗?”导演诚恳地问,“要是滞空时间能再长一些就好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好吧,我试试。”
“喂!”
“不可以。”
两个人同时说。
琥珀川流和牛岛若利看了看彼此,牛岛若利忍了一下,让这位已经开始有点摆脸色的大明星先说。
“别逮着我们家新人乱薅啊!”琥珀川流也不和他客气,“这一条还有什么问题?你回头让后期加一个慢镜头不就行了!我提醒你,超过时间我们是要加钱的。”
“未成年的法定工作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还有半小时,你们应该加快进度。”牛岛若利转头又对琥珀川流说,“他也不是你们家的新人,我们之间只有广告拍摄的合约,还没有签演艺合约。”
导演:“……”
琥珀川流:“……”
琥珀川流:“哥,我们现在不是一伙的吗?”
牛岛若利没有理他,径直过去把立花雪兔拉过来坐下,从移动冰箱里取出了他刚刚准备好的冰袋,给他冰敷膝盖。
琥珀川流只好走到导演椅旁边,抱着双臂看他的显示器。
“这一条很好啊。”琥珀川流生气地说,“这一条也很好,每一条都很好,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你要是把我家……把我家还没签约的新人吓跑了,我跟你没完。”
导演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新人很好,所以总想着还能不能更好……好吧算了,赶紧拍你们的双人镜头吧,夕阳快没了。”
夕阳下,少年们在海边奔跑、追逐、跳跃,水瓶倾洒,水珠凝成一道微小的彩虹。
“卡!”
“收工了!”
“辛苦啦!”
一整天的拍摄结束,乘车从镰仓返回东京,简直又累又困又饿。二阶堂女士给他们准备了沙拉和藜麦饭,但是架不住立花雪兔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在路边给他买了一份麦当劳。
立花雪兔:“耶!太好了!我要和双层吉士堡结婚!”
牛岛若利:“……”
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双层吉士堡的琥珀川流,面无表情地嚼着沙拉。
*
“来吧。我们来全面讨论一下你的合约问题。”
杰伊斯事务所是位于涩谷区的一幢大楼,从最顶层二阶堂女士办公室的落地窗往外看去,整个东京都夜色霓虹。
琥珀川流已经先回家休息了,立花雪兔和牛岛若利来到事务所,牛岛若利被安排在休息区等待。
隔壁的办公室里,一份电子合同被推到了立花雪兔的面前,带着二阶堂女士一贯的不容拒绝。
“先向你介绍一下我目前正在全力准备的企划,暂且称为「X-Project」,是一个四人的偶像团体,预计明年下半年就要出道。团体成员我已经从社内练习的新人中挑选了三个,但最后剩下的一个,选了好些年我都不满意。在看见你的校庆视频的时候,我就知道上天一定是安排我在等你。”二阶堂女士顿了顿,“你将会是Center,团内所有的资源优先向你倾斜,合约中也会写清楚这一点。保守估计后年就能进行第一次结算,你第一次结算的收入不会低于——”
她定定地看着立花雪兔的眼睛:
“3亿。”
立花雪兔:“……”
日元的通货膨胀太吓人,他在心里暗搓搓地换算了一下,发现换算成RMB之后的数字也还是挺吓人的。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他从小就受到了这样的教育,所以对一切都非常警惕。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立花雪兔忐忑地问。
“就是一些常见的演艺合约。”二阶堂女士轻松地说。
“首先,你在团内的人设定位是「混血贵族小王子」,言行举止、形象管理等都要全面听从事务所的安排。我看了你现在的身材数据,离「小王子」的精致纤细还是有些偏差了,大概还要减重4kg左右,平时的日常举止也不能像你现在这样太咋咋呼呼了。另外,为了保证上镜的状态,脸上还是要进行一些调整的……你不用担心,我们有非常专业的医生,这是很常见的,哪一个明星没有调整过呢?何况你的问题很小,就是稍微有点婴儿肥,双眼皮窄了一些,眉骨再稍微垫一垫,增加混血的感觉就可以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因为我是东亚内部混血啊?长相当然不像西方人了!”
而且竟然还要减重,他好不容易才从入部时的59.6kg增重到了62.4kg,又减回去,鹫匠教练真的会把他赶出排球部的。
“那都是人设,编一编就可以了。”二阶堂女士继续说,“你的推特、YouTube等账号,也要由事务所全面接管。其实按理来说,新出道的艺人都是使用新账号的,但你毕竟以前是小有名气的博主,不要浪费了嘛。大部分东西还是可以保留的,有些不符合人设的、有牛岛君出镜的……都要转为仅自己可见的状态。以后你的文字、照片和视频都要经由审核,才能发布。”
立花雪兔:“……”
“啊对了,我们公关部发现推特上还有你和牛岛君的CPtag,到时候也要处理一下的。”二阶堂女士又说,“你还是可以继续高中学业,但是为了练习和以后工作方便,你还是转到东京的学校吧。”
“不行!”立花雪兔马上说,“我得留在白鸟泽排球部参加比赛。”
“不行,通勤上增加无意义的时间就算了,而且留在仙台那样的乡下——抱歉,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对你的事业毫无任何帮助。说真的,以你的资质,要是在东京,早被别的星探挖掘走了。转到艺术类的高中,对你以后的人脉、事业发展都有帮助,这样不好吗?”二阶堂女士温柔地拒绝了他,“而且,退一万步说,你不想去艺术类高中,东京的普通高中难道没有排球部吗?井闼山、枭谷什么的,就连我都听说过,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继续打排球啊。唉,不过,出于人设上的考虑,你能改打网球就更好了。”
立花雪兔:“……”
*
隔壁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秘书敲了敲门,给牛岛若利端来了茶水和小蛋糕。牛岛若利抬头看着她,礼貌地说不用了。
“他们还需要很久吗?”牛岛若利问。
“嗯……应该快了吧。”秘书还是把茶点放下了。
牛岛若利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
霓虹灯光流淌,城市夜如海洋,涩谷区如同一首迷幻的电子音乐,令人眼花缭乱。
*
“恋爱条约呢?”立花雪兔最后问。
他想到了落寞地站在遮阳伞下,看着自己和牛岛若利的琥珀川流。
“嗯,我们事务所是对恋爱明令禁止的,但是我也知道你现在和牛岛君感情很好,所以可以稍稍放松一些,只要你们不在公共场合里一起出入,不在社交平台上互动,也不要被媒体拍到就可以了。这些事情具体怎么做以后事务所里会有专门的负责人教你们的。当然啦,你现在还小,牛岛君也有自己的运动员事业,以后你在演艺圈里见的帅哥美女多了,可能也会有别的选择也说不定,所以不需要太在意这些。”
“但是,团体内的CP绑定、团体外的绯闻炒作,你都要听从事务所的安排。等你年满28周岁,恋爱条约就会自动解除,事务所不会再管你了。”
立花雪兔:“………………”
二阶堂女士:“大概就是这些了。好了,你签字吧,就签在这里。”
*
休息室里,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人。
立花雪兔饿得发慌,也顾不得什么,直接用手抓了一块桌上的小蛋糕吃。像是预制甜点,根本没有仙台蛋糕店里的好吃。但他真的太饿、太饿了,一口气全部吃完了,胃被难吃的东西占领,有一种很亏的感觉。
牛岛若利问:“还要吗?再让她给你端几块来?”
“不要了。”立花雪兔还是感觉很亏,擦了擦手,对牛岛若利说,“走吧。”
“你已经签好合约了?”牛岛若利看着他。
“不签了。”立花雪兔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回家,谈恋爱。”
牛岛若利笑了笑,仿佛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一个答案。
“嗯,回家。”他牵住立花雪兔的手。
“我想吃炸猪排咖喱饭!”立花雪兔对牛岛若利说,“鹫匠教练还指望我在春高前能增重到65kg呢。”
牛岛若利说:“好的。”
“你会后悔的。”二阶堂女士追了出来,对立花雪兔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拒绝了什么?一定会后悔的。”
“你们事务所的小蛋糕好难吃,下次换一家店买吧。”立花雪兔认真地对她说。
“因为我们事务所的艺人都不能吃小蛋糕。”二阶堂女士冷冷地说,“你拒绝这份合同,今天的拍摄报酬也不会给你,这是写在我们的广告合约里的。”
“今天拍摄的报酬是多少?”牛岛若利问。
“两百万。”二阶堂女士说。
立花雪兔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换算,就听见牛岛若利说:“才两百万。”
二阶堂女士:“……”
电梯到了,电梯门开,牛岛若利牵着立花雪兔进去,意外地看见了琥珀川流。
“哟。”琥珀川流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回家谈恋爱吗?”
立花雪兔笑着说:“是的!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有东西落在事务所了。”琥珀川流叮嘱他,“别忘了帮我找男朋友啊,条件我都告诉你了的。”
立花雪兔:“……”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重新考虑,三个月内,你随时都可以反悔。”在电梯门关闭之前,二阶堂女士最后说。
“嗯谢谢你,但是不用了。”立花雪兔说。
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关闭。
“太笨了。”二阶堂女士冷冷地说,“愚不可及。”
琥珀川流抱着双臂,淡淡地笑着看着她。
“看完了吧?”二阶堂女士瞥着他,“你没有东西落在这里吧?看完了就可以回去了,明天还有通告。”
“好嘟——”琥珀川流伸了个懒腰,重新按下电梯。
*
“我刚刚可是拒绝了一年三亿的邀请哦。”走出事务所大楼,立花雪兔笑着对牛岛若利说。
“才三个亿。”牛岛若利说,“那么辛苦。”
立花雪兔:“……”
“而且我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你。”牛岛若利又认真地说。
“就是啊,我也觉得。”立花雪兔吐了吐舌头,“一整天被当个芭比娃娃一样摆来摆去拍来拍去的,好无聊,一点意思都没有。”
“做了这份工作,你竟然会想和双层吉士堡结婚。”
立花雪兔:“………………”
第113章 河畔的远花火“别搞了别搞了,在家门……
二人回家待了几天,暑假开始,就各自去合宿集训了。今年白鸟泽不去藏王连峰的温泉了,和音驹、乌野、森然、生川一起参加了枭谷联盟的集训。
牛岛若利和木兔光太郎都在准备九月份的秋季联赛,偶尔在休息的时候也会来枭谷看望、指点他们;又或者高中生们休息的时候,组团去他俩的大学玩。
牛岛若利生日的那一个周末,正在放暑假的天童觉和濑见英太也来东京了。天童觉带着他做的蛋糕,大家一起去濑见英太推荐的餐厅吃饭。
白鸟泽这一届的一年级新生和上一届三年级生欢聚一堂,桌上还摆着两个平板,和同样也在大学里集训而没能到场的大平狮音、山形隼人打视频电话。
山形隼人:“等一下!我的AirPods找不到了啊啊啊——”
五色工拿着和大平狮音视频的平板,立花雪兔拿着和山形隼人视频的平板,两个人举着平板面对面,让大平狮音和山形隼人隔空视频。大平狮音哭笑不得,山形隼人忙着找AirPods,所有人笑得东倒西歪。
天童觉做的蛋糕是一个秤砣,表情:(▼︿▼),重量标着“1吨”。
“哈哈哈哈哈哈!太生动了吧!!!”
“想到秤砣塑的真的是天才啊!!!”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喊服务员:“姐姐!请问能不能给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呀!”
牛岛若利以“(▼︿▼)”的表情戴着王冠坐在中间,单手托着“(▼︿▼)”表情的秤砣蛋糕,蛋糕上有“1”和“9”两个数字,另一只手揽着立花雪兔的肩膀。立花雪兔伸手扯着牛岛若利左边的脸颊。
天童觉坐在牛岛若利右边,笑嘻嘻地扯着他右边的脸颊。
濑见英太捏着白布贤二郎冷酷的脸,五色工则和川西太一、还有一年级新生们挤在一起。
新生们一个比一个震惊:现任主将和前任主将看起来又凶又冷酷的,怎么会被他们乖乖地捏脸?白鸟泽的水还是太深了!
大平狮音和山形隼人以视频电话的模式立在桌上,参与这张全家福合照。
咔嚓——
定格的一瞬间,立花雪兔忽然想到了半年前自己的生日。
那时候他许的愿望是,希望他们的派对永远也不会散场。
……好像实现了啊。
不管在多么遥远的地方,大家也总是能找到机会聚在一起。
他们并不是分开了,而是共同的世界变大了。
天童觉非常贴心地做了减糖版,牛岛若利也可以吃一些。戴着王冠的牛岛若利把和自己长得如出一辙的秤砣蛋糕切开,分给大家。
新生们一开始以为牛岛若利很凶,都很害怕,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就是一个冷脸的老实人,甚至非常呆萌,纷纷带着自己在练习中遇到的问题去请教他。
“起跳的时候,要有蹬一下地面的感觉。”
“手臂不完全是挥出去,而是像鞭子一样抽出去的。”
“你发球的击球点不在中心,所以才不稳定。”
“为什么要紧张。”
“……签名?”牛岛若利呆呆地眨眨眼睛。
立花雪兔问:“你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我签名?!我甚至可以给你们画Q版小人啊!”
新生们纷纷哄他:“这不是因为立花前辈你还活着——不是,你还在排球部里嘛,等你毕业了我们也带着新的新生来找你签名。”
“哼,好吧。”立花雪兔说,“签完了你们就赶紧回去,不要再围着他了,我们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所有人:“啧——”
五色工:“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所有人:“咦——”
“?!”立花雪兔满脸通红地锤了五色工一下,“当然回啊!你在想什么啊?!”
五色工大呼冤枉:“我在想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从便利店带一盒酸奶啊!”
立花雪兔:“……哦,可以。”
天童觉笑嘻嘻地问:“你又在想什么啊小雪兔?”
立花雪兔恼羞成怒,又追着天童觉锤,天童觉反手挠他痒痒,最后就变成了天童觉追得立花雪兔到处逃窜。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像以前一样一手抓住一个,把他们分开。
大家先把要回仙台的天童觉和濑见英太送到JR车站,所有人开始分东西:天童觉把另外做的小饼干发给他们,让他们去分给合宿的朋友们吃;立花雪兔今年给牛岛若利送的生日礼物是自己画的T恤,延续了去年勇者若利的设定,T恤印花是勇者若利一个人在新世界的一系列冒险故事,立花雪兔去找工厂的时候,顺便把以前画的白鸟泽全员Q版小人也打了样,给大家一人定制了一件。
“拜拜咯——”
“再见啦——”
白鸟泽其余人等也坐电车回枭谷,五色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换上新衣服,和日向翔阳分吃小饼干了。
牛岛若利和立花雪兔走到车站外,沿着夜色下的多摩川,漫无目的地牵着手散步。
已经立秋了,夜里不像盛夏那般炎热,前几天又有一场台风过境,温度一下就降了不少。月色下,多摩川河畔的风带着淡淡的雨水和青草味。
二人安静地走在河堤上,远远地,好像看见了对岸的花火,却听不见声音。
就是所谓的「遠花火」吧。好喜欢这一个词,听不见声响和喧嚣的,从远方所看见的安静的花火。
“今天是花火大会吗?”立花雪兔问。
牛岛若利想了想,点点头:“今年的最后一场花火大会了。”
“夏天就快要过完了啊——”立花雪兔想到了一部电影里的台词,“‘好像就只是跑来跑去,什么事都没有做。’”
去年花火大会的记忆袭来,被骗着穿上女式和服,一起捞金鱼、吃苹果糖,在花火下拍照,那时候未说出口的告白在燥热的空气中浮动。
还有暴雨的记忆。初夏的第一场暴风雨,本世纪最大的暴风雨,在排球馆前躲雨的两个人各自心猿意马,被淋湿的布料紧紧贴着肌肤,怀着同样惴惴不安的心思。
牛岛若利看了看立花雪兔,忽然递给他一个小方盒。
立花雪兔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你是突然要求婚了吗?这么突然的吗!打开一看,哦只是一个克罗心的耳夹啊……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失望是怎么回事……
“你过生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立花雪兔茫然地问。
“纪念日啊。”牛岛若利一本正经,“在一起一周年的纪念日。”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不是平安夜吗?”
牛岛若利:“是今天。”
立花雪兔:“是平安夜。”
牛岛若利:“是今天。”
“……”立花雪兔深吸一口气,“各过各的吧!!!”
牛岛若利拉住往前跑的立花雪兔,给他戴上耳夹。银色耳夹映着远方的绚丽花火,在他的耳垂上摇摇晃晃。
立花雪兔歪着脑袋问他:“好看吗?”
牛岛若利没有说话,在远方的花火下揽住他的腰,低头覆上他的嘴唇。
*
秋天到了,随后就是冬天。
牛岛若利打完秋季联赛,接着又是冬季的选手权大会。白鸟泽也迎来了春高县预选赛的总决赛,这一次成功击败乌野,拿到了通往东京的门票。
明治大学在选手权大会中再一次打到总决赛,将与木兔光太郎所在的日本体育大学巅峰相见。
妖怪世代初现端倪,体育杂志将之称为:「国产大炮VS普通(?)的王牌」。
而白鸟泽和乌野缠缠绵绵相爱相杀,又被他们称为:「古老豪强之战:白鸟VS乌野的复仇战(第三季)」,听起来跟个什么大电影似的。杂志配的图也像电影海报,左边是五色工、立花雪兔、白布贤二郎,右边是日向翔阳、影山飞雄、缘下力,有一种点击即可给你支持的队伍投票的感觉。
同一天,在东京和仙台举行的两场比赛。
牛岛若利从排球包里拿东西,忽然看见里面多了一双新的护腕,和一张小纸条:
【加油!牛牛大炮!你是最强的!】
旁边画着一个Q版大炮,发射出了一颗排球,炮口的位置有一个表情:(▼︿▼)。
立花雪兔打开排球包,发现了一盒新的撒隆巴斯。
小纸条上有小学生般一笔一划的稚嫩字迹:
【这次不要受伤了。】
……
“哈哈!赢啦!”立花雪兔给牛岛若利打电话。
视频里,牛岛若利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嗯,我们也赢了。”
“这次我没有受伤哦!”立花雪兔问,“过几天就放寒假了,你会回来吗?”
“回。”
“好耶!平安夜可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的纪念日呢。”
牛岛若利:“……”
周年纪念日有两个,总之这也是小情侣特殊的play吧。
平安夜当天,仙台下雪了。立花雪兔喝了一碗年糕汤,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牛岛若利了。计程车在他面前停下,因为比赛而一个月都没见到的人背着排球包下车,立花雪兔笑着扑到他怀里。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立花雪兔踮着脚,很不服气地问。
“192。”牛岛若利单手把他抱起来,掂量了一下,皱着眉说,“瘦了。”
“不可能——”立花雪兔干脆直接搂着他的脖颈,热乎乎地凑过去亲他。
牛岛若利把他抵在庭院的墙边,低头回吻他,尝到了一点年糕的甜味。
二人分开,看着彼此的脸,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立花雪兔害羞地别开眼睛。
牛岛若利珍重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捧着他的脸,断断续续地深吻他。既想看,又想亲,两件事根本忙不过来。立花雪兔被他亲了几下就不行了,赶紧推了推他:“别搞了别搞了,在家门口呢……”
“他们不是都知道吗?”
“外公还不知道呢……唔……”
缠绵中,另一辆车又缓缓地开了过来。
停在小情侣的面前。
车上的所有人:“……”
两人抱在一起,亲了半天才看到车,转头发现是熟悉的红色雷克萨斯LS。牛岛凛华坐在驾驶座上,副驾驶座上是立花浩介,后座还有两位女性,其中一个是金色头发。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
立花浩介:“………………”
隔着玻璃窗,立花浩介太过于震惊而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一脸卧槽,当场宕机,转头就跑。
立花浩介:“………………”
牛岛若利:“……”
立花浩介终于回过神来,扶着车门大吼:
“你给我回来!!!”
牛岛若利赶紧去追一溜烟跑掉的立花雪兔。
立花浩介:“你也给我回来!!!”
无人理会,后座的立花薰子和金色头发的女人也先后下了车,表情自若。
牛岛若利追上立花雪兔,问:“为什么要跑?”
寒风携着雪花砸在脸上,立花雪兔说:“看见外公就想跑!这是条件反射!”
牛岛若利:“要跑到哪里去?”
立花雪兔:“不知道!东京怎么样?”
牛岛若利:“……”
“回去告诉他吧。”牛岛若利拉住立花雪兔,把他在寒风中吹得冰冷的身体裹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立花雪兔拼命摇头:“你看他那架势明显就是要打我!他还会连你一起打的!”
“……”牛岛若利想了想,又问,“是来客人了吗?我看见薰子女士的旁边坐着另一位女性,而且还是妈妈去接的,她是谁?”
立花雪兔的表情宕机了一下。
立花雪兔拔腿就往回跑。
“我靠!是我妈!”立花雪兔回头大喊,“她染头发了我一下没认出来!”
牛岛若利:“………………”
第114章 绘画的俄尔普斯“我们就不能过去啦,……
所有人坐在立花家的客厅。
面对着立花浩介铁青的脸色,立花雪兔坐立难安,屡次想要逃跑。牛岛若利怕他又真的跑了,只好按住他的手背。立花浩介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联想到他们之间他曾经以为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幼驯染的过往种种,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是,最令他生气的已经不是孩子们谈不谈恋爱这件事了。
而是——
正在平静地给所有人沏茶、分点心的立花薰子,神态自若地说话的牛岛凛华和立花真琴——她们讨论的甚至是结婚要不要穿白无垢!立花真琴还说她已经设计了一件改良版,让「立花堂」的师傅先试着做出来,不行的话再改!
立花浩介:“你们全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立花薰子:“今年三月的时候就知道了,孩子们告诉我的。”
立花浩介:“???”
牛岛凛华:“去年五月,若利告诉我的。”
立花雪兔:“???”
时间线怎么提前到去年五月了!这不对吧!
立花真琴:“去年三月,雪兔告诉我的。”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
立花真琴:“你每次挂我电话的时候都说你要去谈恋爱啊。”
立花雪兔:“都是敷衍你的!那时候我根本没谈上!”
除了立花浩介之外,所有人就时间线一事开始各执一词,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其中还不乏分别主张去年八月和去年十二月的两位当事人。
立花浩介:“………………”
“其实,”混乱中,牛岛若利忽然说,“是十年前。”
这位更是重量级。
所有人都沉默了。
“纠结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啊!”立花雪兔理不直气也壮地喊,“反、反正就是正如你们所看见的这样,我、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是的。”牛岛若利说。
“这件事很严肃!”立花浩介生气地说,“为什么她们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时间各不相同,只有我!完全……”
“有完没完了!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立花真琴和立花雪兔忍无可忍地吼他。
立花浩介:“……”
立花浩介哼哼唧唧地闭嘴了。
“这次妈妈什么都准备好了。”牛岛凛华从包里拿出了几份文件,“这些是我拜托律师查的,同等事实婚姻效力的一些条约……别这样啊浩介叔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是很常见的好吗?虽然婚姻法还没有跟上更新,但是社会普及度和接受度都已经很高了。”
“对哦,日本还不可以,我都差点忘了。”立花真琴接过了文件,“……我靠全是片假名鬼才看得懂啊!”
“你才嫁到法国一年,装什么西方人啊?”这是来自牛岛凛华的灵魂吐槽,“刚才接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染成了金色的……”
立花真琴:“Sorry,IcantunderstandJapenese…”
两位妈妈埋头研究文件,立花薰子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端端正正坐在他们面前的牛岛若利和立花雪兔,非常爱惜地摸了摸他们相握的手。
“其实我们一直在等你们决定正式告诉我们。”立花薰子笑着说。
立花雪兔的脸腾地一红,把脑袋缩在牛岛若利的肩膀后。
“以后,你们、不对——是我们,”立花薰子又笑着说,“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牛岛若利如一座富士山般巍然不动,握着立花雪兔的手,表情严肃地点头。
立花浩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上的表情非常魔幻,不亚于看见自己家的猪拱了别人家的白菜,或者是别人家的白菜从地里拔出来、追着自己家的猪跑。
*
“我说了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吧。”回到房间,牛岛若利对立花雪兔说。
立花雪兔既有点尴尬、又有点幸福、还有点不好意思,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胸膛。
牛牛胸肌又软又弹,像棉花糖一样,感觉太好了……
今天一整天也像在棉花糖里,晕晕乎乎的,被突如其来的祝福包围了。
牛岛若利伸手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开始腻歪,门忽然一下就开了。
立花真琴捂着眼睛:“啊呀,没看见没看见。”
立花雪兔怒:“敲门啊!!!”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注意。”立花真琴笑嘻嘻地说,“你在忙吗?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跟你说的。”
立花同学紧张起来:“你又要离婚了?”
“……”立花真琴说,“不是啦!”
她看了看牛岛若利,后者意会,点了点头说:“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是你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立花雪兔狐疑地问。
“你的。”
“那他可以留下。”
“……你一个人的事情。”立花真琴说。
牛岛若利左看看,右看看。
“留下。”立花雪兔坚持,“我的事情,他全部都可以知道。”
牛岛若利原本站起来了,又被立花雪兔拉着坐回去。立花真琴看着并肩坐在床上的两个人,也不再坚持,简洁地说:“ENSAD,你知道吧?”
立花雪兔清澈地眨了眨眼睛:“?”
“……”立花真琴叹了口气,解释,“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全法国最好的艺术学院。路易有一个朋友是ENSAD的教授,我一直都有把你的画给他看,他对你很感兴趣,说如果你想学插画的话,可以报他的图像印刷专业。”
立花雪兔:“!!!”
立花真琴:“你想吗?”
“我……”
立花雪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牛岛若利,牛岛若利却按着他的脸把他转回去:“不要看我,你想吗?”
“我我我我我……”
立花雪兔的脑子一瞬间打结了,只剩下艺术学院艺术学院插画插画这两个词在脑海里反复盘旋,他听见旁边的人又说:“不要考虑任何事情,你的第一反应是想吗?”
“想。”立花雪兔立刻说,“但是……”
“想就去。”牛岛若利看着他。
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一瞬间的茫然。
“我已经问了,申请需要拿到同等学力毕业证书、法语过B2、作品集和面试。既然马修教授看中了你,后两个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白鸟泽毕业也没有问题,剩下就是考B2了。鉴于时间比较紧迫,只有一年不到了,所以我建议你直接去巴黎的语言学校,等我回去的时候你跟我一起……”
“等一下,等一下!”立花雪兔完全处理不了这些大量的信息,制止了她,“你先等等,让我再想一想,这……这太突然了!”
他求助般地望向牛岛若利。
“你以前想做什么?”牛岛若利问他。
“没有特别想做什么,就想和你在一起……在东京,或者你以后俱乐部在的城市,找个大学念,再找个班上……白天各自出门,晚上就在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泡澡睡觉。”立花雪兔的神情有些伤感,“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我就只是想过这样普通的日子,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而已。”
立花真琴说:“但是若利君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哦。”
牛岛若利看了看她,并没有很赞成。
他转头对立花雪兔认真地说:“你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我确实有点想去。”立花雪兔艰难地说。
牛岛若利:“那就去。”
“但是……巴黎是不是太远了?”
“我在那里啊。”立花真琴立刻说。
“天童明年也会去,他前几天才跟我说的。”牛岛若利也说。
“离你太远了。”立花雪兔伤感地说,“原本以为等我上大学,我们就能结束异地恋的……”
“过去一年,我们不是也很顺利地度过了吗?”牛岛若利问。
“在巴黎学语言、读艺术学校肯定很忙,我没有时间回东京找你了……”
“那就换我去巴黎找你。”
立花雪兔纠结了半天:“可是……”
“去。”牛岛若利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去。”
“……”立花雪兔喘了喘,深吸一口气。
望向他的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非常沉静,总是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强大如此,一次又一次地给予他支持。
“好吧……我去试试。”立花雪兔说,“应该很难考的吧……”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厉害。”立花真琴说,“我记得上次拜托小野寺编辑帮你印若利君的生日礼物,连高野编辑都夸你来着?你知道他是一个多挑剔的人吗宝宝。”
立花雪兔:“法语很难的吧?我现在又要说日文又要说中文,学校要学英语还要去学法语,到最后我只会变成一个零国语言拥有者……”
所有人:“……”
“那么,过几天和我一起回法国?”立花真琴问。
“我要打完春高。”立花雪兔说。
*
2015年的一月,白鸟泽在春高止步十六强。
三月,立花雪兔用消息狂轰乱炸天童觉:
【护照办没办好护照办没办好护照办没办好——】
【快点和我一起飞巴黎!!!】
巧克力甜筒:
【我要申请学生签证啊!要的材料太多了又给我打回来了我真服了!】
【讨厌所有的文书工作!!!】
【离我远一点啊,你这个不劳而获的法国籍外国人!】
狂乱木曜日:
【谁懂啊,我看见我变成法国籍的时候也懵了一下……】
【原来我真的是外国人……】
白鸟泽作为偏差值极高的私立学校,很多学生都在三年级这一年准备出国留学,或去上补习班,所以是允许缺课的,只要回来参加期末考试就可以了。理想情况下,半年后他正好考过B2回来考期末考试。
三月初的机场,所有人都来送立花雪兔了。
“等你啊!半年后我也会带着大家打到全国大赛的!”新晋主将五色工自信地对他说,“你可是我从一年级就培养的搭档,不要跑了啊。”
立花雪兔:“呜呜呜QAQ——”
“学得会的,别怕。”已经考上医学部的白布贤二郎安慰他。
立花雪兔:“呜呜呜QAQ——”
“别哭啦别哭啦。”川西太一摸了摸他的脑袋,“考不上就回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立花雪兔:“你还是用点功念念书吧!你都留级了!呜呜呜QAQ——”
“和你们再打一年比赛,不也是蛮好的嘛,嘿嘿。”川西太一完全没当回事。
“你就别操心他了,我和白布会管理他的。”濑见英太说,“在巴黎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过还好你妈妈也在法国。”
立花雪兔:“呜呜呜QAQ——”
天童觉:“记得帮我看看房子。”
立花雪兔:“你快办签证啊,来了之后可以先住我这里,我妈在语言学校旁边帮我租了房子。”
天童觉:“知道知道,很快就去了。”
大平狮音:“注意防盗。”
立花雪兔:“啊这倒是真的要注意。”
山形隼人:“一个人住,生活上要仔细点,东西别乱丢,知道不?”
立花雪兔:“隼人哥你怎么有资格说我啊呜呜呜QAQ——”
大家都叮嘱完毕了,所有人看着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望着立花雪兔,那张一贯凶巴巴的脸上难得非常柔和。
“……我爱你。”他说。
所有人:“咦呃呃呃呃呃呃——”
所有人:“喊我们来送别的时候没说还包吃的啊!怎么还撒狗粮的呢!”
立花雪兔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啊啊啊我不去啦!我不要去啦!!!”
所有人劝他:“现在退机票已经来不及了,太贵了啊!头等舱100万円呢!”
立花雪兔抽泣:“……对哦。”
脸色铁青的外公,脸色铁青着哼哼唧唧地说了一些“哼果然养着养着就跑了”“跟你妈妈一个德行”之类的不中听的话,然后反手给他买了一张法国航空的头等舱机票。
大家将立花雪兔从头等舱的值机柜台前,送到了快速安检通道口。
“我们就不能过去啦,公主殿下。”朋友们笑嘻嘻地说。
听见这个称呼,立花雪兔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唰地一下掉出来。
羽田国际机场,上一次他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好想对十六岁立花雪兔说,别害怕,不要回头,前方会很幸福很幸福的,有很爱很爱你的人。
“拜拜。”立花雪兔非常郑重地对他们说,“再见。”
“再见啦——”
说了再见的人,就一定可以再见。
第115章 春天的巴黎Okamoto、Peac……
立花雪兔:“喂!你怎么能这样!之前都说好了要来陪我的,我十八岁生日诶?!现在才说来不了?!”
“抱歉啊宝宝——”电话另一头,立花真琴惶然地说,“我也是突然接到的消息,《四月一日》系列漫画不是要改编成电视剧了吗?制片方明天突然想要见一面,导演和演员都已经空好档期了。妈妈回来给你补过生日好不好?真的对不起啊宝宝,这次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
从电话里,立花雪兔听见空乘人员轻声细语地说:
“抱歉打扰了,立花女士,但是为了飞行安全,请您不要再接打电话了。”
立花真琴捂着听筒说:“好的好的,不好意思。”
立花雪兔:“……”
他忽然感到很疲惫。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有更重要的事排在自己前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算了,你去吧。”立花雪兔说。
立花真琴:“宝宝,我……”
立花雪兔没有再听她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推门出了学校,往他租的公寓走去。
三月的巴黎,突如其来的一场风雨,令傍晚的温度骤降。浑浊的塞纳河映着深灰色的天,空气潮湿而寒冷,弥漫着一股冰凉的苔藓味。立花雪兔早上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浅咖色的休闲西装外套,一走入傍晚的雨中,就被细密的雨淋成了斑驳的深咖色。
雨中,灯光和人影一样惶惶惑惑、模模糊糊,街边墨绿色的铸铁长椅被淋得漆黑,莎士比亚书店和双叟咖啡馆也都浸在濛濛的雾气中,仿佛在海上航行所见的黯淡灯塔。
公寓楼下的面包店,一盏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店员小哥热情地问携着一身寒意进门的立花雪兔:“Ah,bonjour!Cestvousquiavezcommandelegateau(您好!是来取您预定的生日蛋糕吗?)”
立花雪兔有气无力地摇摇头:“Non…(不要了。)”
这是巴黎最令人讨厌的春天。塞纳河左岸最经典的圣日耳曼街区,有着整个欧洲最浓厚的文学、艺术和哲学氛围。立花雪兔租住在这里的一幢古老的奥斯曼公寓里,没有电梯,他挎着装着MacBook的帆布袋、抱着一摞厚厚的资料书,还有一把长柄雨伞、一杯没喝完的咖啡,带着一身寒冷的雨气爬上三楼,艰难地从口袋里掏钥匙。
——没有了。
装着钥匙的钱包,挂在钱包上的粉红色吧啵酱,钱包里的现金,全都没有了。
立花雪兔:“……”
他一瞬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把帆布包和资料书全部砸在家门口的地板上,蜷缩着坐在书上,开始发呆。
落在教室里了吗?撑伞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吗?刚刚过马路的时候,有人忽然撞了自己一下,是被他偷走了吗?
幸好他不怎么用现金,重要的卡和证件也都放在帆布包的隔层里。
钥匙……钥匙……先找房东奶奶借一下备用钥匙吧。
寒意持续弥漫,立花雪兔冷得有些发抖,脑袋也不是很清楚,僵硬地掏出了手机。住着两个意大利人的隔壁房间里,传来他们看球的欢呼声。
手机上,是一条汇款到账的短信。
和附带的消息:
【宝宝,十八岁生日快乐,对不起。】
立花雪兔盯着看了一会儿,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一颗眼泪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他突然很烦躁,只想把手机用力地扔出去。砸烂了也没关系,反正立花真琴有钱。
——啪!
与预想中屏幕剧烈的碎裂声不同。
那只是很轻、很闷的一响。
立花雪兔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怔怔抬头,茫然无措地看着出现在楼梯口的人。
牛岛若利穿着一身运动套装,背着一个排球包,风尘仆仆,犹如战神阿瑞斯一般,正好接住了立花雪兔丢出去的手机。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全是震惊。
立花雪兔:“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生日,我昨天就上飞机了,你妈妈没跟你说吗?她给的地址我没看懂,在这条街上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的。”牛岛若利看着他脸上的眼泪,问,“你——”
没等他说完,立花雪兔就大叫一声,飞扑过去,把自己挂在了牛岛若利身上。
牛岛若利猝不及防,但还是稳稳地抱住了他。
“没关系了。”一些事情不需要说也能明白,牛岛若利轻轻拍着立花雪兔的后背,轻轻地说,“我来了,生日快乐,雪兔。”
*
楼下的面包店里,店员小哥差点就把客人订了却不要的生日蛋糕分着吃了,结果下一秒,刚刚还愁眉苦脸、有气无力的亚裔客人重新推门出现在面前,神采奕奕地大喊:
“Mongateau!(我的蛋糕!)”
在他身后还跟着进来了另一个亚裔青年,即使在欧洲,那青年的身材也是属于十分高大的。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神采奕奕的客人,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店员小哥:“……”
世界线刚刚是忽然变动了一下吗?
不管了,总之他礼貌地将蛋糕盒递给客人:“Etvoila.Bonnejournee!(给您,祝您愉快。)”
立花雪兔简直高兴得不得了,看见每一个人都觉得好可爱,拎着蛋糕就对店员小哥啵啵啵地飞吻。
店员小哥也笑了,啵啵啵地飞吻回去,然后他就看见客人身后的青年立刻不笑了,从客人手里接过蛋糕拎着,板着一张脸瞪着自己。
店员小哥:“……”
漂亮的客人又笑着对高大的青年啵啵啵,两个人简直恨不得黏在一块儿,手牵着手甜蜜地推门出去了,只留下一串风铃轻轻摇晃。
店员小哥福至心灵,用中文对他们大喊了一句:
“百年好合!”
“哈哈哈哈哈哈谢谢!”立花雪兔高兴地回头对他挥了挥手。
“你们在说什么?”牛岛若利一副“(▼︿▼)”这样的表情问。
“他祝我们一百年都要在一起。”立花雪兔踮脚,笑嘻嘻地捏扁了他的脸。
“噢,谢谢他。”牛岛若利说,“那我们现在去吃饭?我订好了餐厅。”
“房东奶奶说送备用钥匙来了,我们等她一会儿吧。”
“好。”牛岛若利乖乖地点头。
他们坐在面包店前的长椅上,细雨纷纷,仍然从屋檐外飘洒进来。两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立花雪兔冰冷的手也渐渐变得温暖了。
这雨太好了,这春天太好了,这巴黎太好了,立花雪兔心说,全然把刚刚自己对这一切的满腹牢骚忘了个干净,甚至想拉着牛岛若利在雨中跳舞,就像《雨中曲》那样。
隔壁的两个意大利男人到楼下来拿他们订的披萨外卖,冲立花雪兔打了个招呼,又有点震惊地看着旁边的牛岛若利。
一个戴眼镜的亚洲女孩背着书包回来,也笑着对立花雪兔挥了挥手。
“他们是谁?”牛岛若利又问。
“左右两边的邻居。”立花雪兔回答,看着牛岛若利望着自己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的目光,他茫然地问,“怎么了?”
“你在这里过得很好。”牛岛若利说,“……我就知道,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立花雪兔:“哎呀也没有啦,那小姐姐是广东人,教了我硼酸拌土豆泥消灭蟑螂的办法,我就请她吃了巴黎的顺德菜,偶尔她做了饭也会分我一些;隔壁那两个意大利人第一天帮我搬了行李和家具,也一直喊我去他们家玩,之后我才搞明白,他们是想邀我和他们搞三人行。”
牛岛若利:“………………”
说话间,房东奶奶开着车过来了,竟然也是一个华人。她把备用钥匙给立花雪兔,并问他有没有报警。
“没有诶。”立花雪兔说,“我都不知道是搞丢了还是被偷了,麻烦你了奶奶。”
房东奶奶看了看他们,说没关系,让他们去玩吧。
“走吧!你订了哪间餐厅?巴黎的餐厅都挺好吃的。”立花雪兔对牛岛若利说。
牛岛若利看着他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想了想自己今天待会儿要进行的计划,还是说:“不急,先回去洗澡换个衣服吧,别着凉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立花雪兔:“不要!我要留着肚子吃好吃的!”
*
立花雪兔的公寓是一个大开间,整体是橡木色和纯白色的,通过家具的摆放区分了客厅、厨房和卧室。客厅里还保留了一个大理石壁炉,壁炉边是一张低矮的沙发,散落着立花雪兔的书和画册,圆橡木桌兼做书桌和餐桌,法语书、笔记本和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碟堆在一块儿。
落地窗边是一张低矮的床垫,浅亚麻色的床单看起来很舒服,被子没叠,枕头旁边还有一只大吧啵酱。落地窗通向一个法式小阳台,推窗就是一棵樱花树,在雨中安静地盛放。
太乱了,立花雪兔想收拾一下,却被牛岛若利阻止了。
“快去洗澡吧。”他说。
立花雪兔洗好出来,就看见牛岛若利已经把凌乱的房间收拾好了。
立花雪兔:“……”
“要穿什么衣服?餐厅有着装要求吗?”他只好问。
“都可以,反正你已经很漂亮了。”牛岛若利回答。
立花雪兔:“……”
有点受不了此牛了。
他把上次一周年纪念日牛岛若利送的克罗心耳坠找出来戴上,转头问:“我戴这对怎么样?”
“好的。”牛岛若利点点头。
立花雪兔又看他身上也淋了点雨,就让他也去洗个澡,正好他可以搭配打扮一下。
“好的。”牛岛若利再次点点头。
因为牛岛若利一贯面无表情,所以立花雪兔并没有发现他正在为即将在餐厅里进行的计划而紧张。
立花雪兔找到了一件Chanel的塔夫绸白衬衫,正好搭银色耳坠。正在思索穿什么下装的时候,他听见牛岛若利在浴室里喊自己:“……我忘记拿眼药水了。”
“我帮你拿吧,在包里吗?”立花雪兔问。
“是的。”
牛岛若利应该是训练结束之后直接就去机场了,排球包里还有排球鞋、护腕等等,但是竟然还有一套非常正式的西装,立花雪兔都傻了,光是想象了一下他穿西装的模样就被帅得走不动路了。
他伸手往包里一摸,直接摸出来一个丝绒的小盒子。
立花雪兔:“……”
——不、会、吧。
餐厅、西装、丝绒小盒子,回头想想,似乎是紧张到有点僵硬的恋人。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要求婚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冷静,立花雪兔对自己说,假装没发现,把戒指盒放回去,赶紧把另一个小盒子摸出来。
牛岛若利今天实在太过于紧张,把包里放着戒指的事给忘了,说完才突然想起来,围着浴巾快步从浴室里走出去,以免被立花雪兔先找到了。
立花雪兔在排球包里一顿乱摸,很快摸到了另一个小盒子。包装上印着桃子图案,一长串片假名令他陷入紊乱,四种语言在他的脑袋里交替出现,一时间他只能认到几个单词和数字:Okamoto、Peach、0.03。
桃子味眼药水?0.03毫升?
他也分析不过来这究竟合不合理了,因为发现要被求婚这件事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反正日本药妆店里的东西也全是片假名,应该就是眼药水没错了。他看也不看,就把这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从浴室里冲出来的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看了看立花雪兔,又看了看小盒子,艰难地向他确认道:“……现在吗?”
现在?什么现在?现在就求婚?
……虽然有点草率但也不是不行吧!
立花雪兔有些害羞地点点头:“现在也可以。”
他蹲在排球包旁边,把某个Okamoto的、桃子味的、0.03(单位是什么呢?)的东西递给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伸手,却不是接过。
他握住立花雪兔的手腕,连盒子带人一起拉到了自己怀里。
立花雪兔吓了一跳,牛岛若利身体的温度高得惊人,简直是滚烫。他身上还残留着水珠,也极快地蒸腾了。经过一整年的职业训练,他的身体比高中时期更为成熟,几乎可以将自己完全笼罩。
立花雪兔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牛岛若利按到床上,压着一顿亲吻。
好一会儿,牛岛若利才微微撑起身体。两个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注视着对方,都在喘息着。
牛岛若利一只手将立花雪兔的双手按在床头,另一只手拆开盒子,用嘴撕开了印着桃子的包装铝袋。
立花雪兔砰地一下炸成了小兔烟花。
等一下——!!!
这是什么来着——???!!!
第116章 雨中的欢歌整个世界都在海上飘荡。……
立花雪兔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把撕开的铝袋放下,松开了禁锢着立花雪兔的手,哑着声音问:“……要继续吗。”
——大哥你都顶着我了还问这话是不是太迟了!
立花雪兔在心里哀嚎,总要给我一点接受的时间啊,从眼药水到!@#¥%…套的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我没有嘎的一下翻着肚皮死掉就已经很好了好吗!
看立花雪兔沉默了一会儿,牛岛若利撑着胳膊,从他身上起来。
——别啊大哥!
立花雪兔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大喊:“要!”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已经接受了,或者说他已经开始兴奋了,一骨碌把自己翻过去:“要要要要要要!”
牛岛若利:“……”
“你确定?”牛岛若利问。
“别废话了!”立花雪兔自己趴到枕头上摆好了姿势,颇有几分悲壮地说,“来吧老公!”
“……不去吃饭了?”牛岛若利又问。
“我都这样了你还管吃不吃饭啊?!”立花雪兔难以置信地转头问他,“先把这顿吃了再说吧。”
牛岛若利彻底不说话了。
立花雪兔又转过头去,把脸埋在薄薄的羽绒被里,心说反正他们已经!@#¥%…好几次了,最后一步有什么难的……呢……
细雨落在窗外的樱花树上,夜晚中安静地散发着一种潮湿而清冽的香味。牛岛若利看着身下的人,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娇嫩的皮肤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月光隐隐约约地从雪白窗纱中映进来,一点苍银色在眼前摇晃闪烁,是他绯红耳垂上反射着月光的银色耳坠,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牛岛若利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急促起来。
立花雪兔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敢想牛岛若利现在的动作是在干什么……呃好吧还是会有点害羞的……
他的心脏怦怦狂跳,过了一会儿他又想时间是不是太久了,还没转头,就听见牛岛若利说:“……买小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呆呆地问:“那怎么办?”
“算了。”牛岛若利闷着声音说,“先这样吧。”
牛岛若利回忆了一下知识点。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
等待之中立花雪兔再一次转头,就看见牛岛若利伸手到床头柜上拿东西,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啊啊啊那是LAMER的面霜!好贵的!”
牛岛若利:“……”
他的手往旁边挪了一下。
立花雪兔:“阿玛尼的精华水!!!”
牛岛若利的手又往旁边挪了一下。
立花雪兔:“娇兰的粉饼,那是没法用的……”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多复杂的名词,更遑论与床头柜上的这些瓶瓶罐罐一一对应起来。但这是未来能在天照国家队里管理妖怪世代的男人,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轻易放弃了,他立刻说:“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带上飞机,我现在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瓶吧。”
立花雪兔:“你会说吗,连我都不知道那玩意儿的法语单词是什么,它是阴性还是阳性啊……”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从外婆给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里挑了一个最便宜的给他:“用护手霜吧,在巴黎买祖玛珑还是很便宜的。”
“好。”牛岛若利挤了一坨护手霜出来,瞬间一股淡淡的橙花香味在房间里弥漫,他顿了顿,说,“那我开始了。”
立花雪兔都麻木了:“……”
年轻的恋人身体僵硬地趴在枕头上,牛岛若利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轻轻地覆下身体。细密的吻落在立花雪兔的耳垂、脖颈,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接着又落在他光裸的肩头和背脊。那双唇、那双手的温度滚烫,在他纤薄的肌肤上引来了一阵灼热的颤栗。
牛岛若利压着声音说:“那我……”
“不用报进度了!”立花雪兔满脸通红地埋在被子里,“你该做什么就做什——”
他猛地攥紧了被子,几乎压抑不住嗓间的呻吟。
——虽然没让他报进度,但是也不要这么突然吧?!
护手霜被指尖的温度化开,甜香而黏腻。那一瞬间立花雪兔下意识地往前逃跑,却被按着小腹拖了回来。
脑袋里砰砰砰像无数烟花炸开,把他拖拽回来的凶手低头与他接吻,他的身体没有一点力气,如同荡漾着春波的塞纳河水。
紧接着,如同春雷轰响——
赫斯珀里得斯的圣园中,巨蟒缠绕着金色苹果,被泰坦神阿特拉斯挥刀劈开。身体仿佛从中间被撕裂,立花雪兔的意识已然模糊,他的泪水和牛岛若利的汗水交织着浸湿了床单。好痛啊,好痛啊,从哪里开始会舒服啊?
牛岛若利也不敢动作,只是耐心地将他紧攥的指尖拢到自己的掌心里,一停不停地吻他。
“我、我想……”立花雪兔泪水朦胧、可怜巴巴地说,“……看着你……”
那纤薄的身体陡然被抬高,更剧烈地颤抖起来,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
夜色深了,隔壁的广东留学生也开始做饭了。
饭灵根觉醒者,古南越国掌管煲仔饭的神——
开水在灶台上沸腾。
咚咚咚、咚咚咚,刀在砧板上一刻不停。
汗水蒸腾,铁器铛铛,抽油烟机低响。
炖盅里,乳白色的汤翻滚。
她的蓝牙音箱里,放着一首甜蜜的粤语歌,也顺着阳台飘了过来:
「缠住吻住creamcheese点缀我吗」
「缠住吻住古雕刻似你吗」
「缠住爱慢身边一拍,轻轻一拍」
「再,捕捉捕捉恋爱定格」
……
一只小舟,被那音波轻轻推着摇晃。
雨雾濛濛,黑暗中一点苍银色,雨中的月亮仿佛一盏昏黄的旧灯,整个世界都在海上飘荡。
很久很久,只剩下轻轻的叹息。
隔壁的煲仔饭做好了,一阵一阵的香味传过来,立花雪兔已经饿得不行了,又说不出话,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打字问牛岛若利还去不去吃饭了。
牛岛若利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与他的指尖轻轻交扣。
牛岛若利平静得像比赛才刚刚打到第一局,他一本正经,伏在立花雪兔耳边说了在球场上的话:“感觉来了。”
立花雪兔:“………………”
比格兔听到这句话就昏过去了。
【……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动物世界》。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在南阿尔卑斯山环绕的有机农场中,欧洲穴兔散落在果园之间,西门塔尔牛掀开黑麦草甸。铁犁划开土壤,种子播撒其间,蹄印如同烙印,这些深翻的草皮将转化为滋养牧场的营养……】
整个夜晚沉沉浮浮。
醒来。
床单是亚麻色的。
昏睡。
墙纸是奶油色蔷薇印花的。
醒来。
浴室的瓷砖是淡蓝色的。
昏睡。
镜子是冰凉的,仿佛颠倒的另一个世界。
*
翌日。
巴黎连日的绵绵阴雨一扫而空,三月的阳光如细碎的金子,洒在巴黎圣母院的尖顶上,洒在卢森堡公园的喷泉上,洒在塞纳河粼粼的水波上,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在这强烈的温暖中,立花雪兔睁开眼睛。
牛岛若利搂着他,还在睡觉。立花雪兔稍微动了一下,他就醒了。
立花雪兔:“……”
想到他昨天翻来覆去的一系列劣迹,立花雪兔气得抬手锤了他一下,却因为没什么力气,被轻而易举地捉住了,看着他的无名指。
牛岛若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丝绒的小盒子,打开。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斟酌了半天,预备好的台词一整晚全忘干净了,最后只能问:
“要戴吗?”
立花雪兔想说要,但是声带已经找不回来了,只好拼命点头,把一只手伸给他,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疯狂地谴责他:
【也就是我人好罢了!怎么会有你这样办事的啊?】
【为什么是先!@#¥%…再求婚啊?之前谈恋爱也是,怎么会是先!@#¥%…再告白啊?】
【每一次,各种事情都做了,但是每一次,做的顺序都不对!!!】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诚实地说:“本来是对的,先求婚再,但是你先递给我……”
立花雪兔捂着耳朵,沉默地尖叫。
牛岛若利抱着被封印了werwer之术的比格兔去浴室清洁,忽然想到,这样一键静音他的办法似乎也不错。
洗完澡,牛岛若利从冰箱里找到了一根硬得能打棒球的法棍,还有剩的一些奶酪、吐司和洋葱汤。他把汤热了,丢法棍进去煮软,撒上奶酪,又煮了意大利面、三个水波蛋,配吐司和火腿,吃完就去楼下用翻译器买药。
立花雪兔倚在床上看书,又看不进去,反复地看戒指,想到就嘿嘿地笑。虽然身体又酸又痛,但是,嘿嘿,嘿嘿。
牛岛若利回来了,喂了他一颗喉糖,问他在笑什么。
立花雪兔打字:
【我太喜欢春天的巴黎了。】
牛岛若利说:“昨天的餐厅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们今天要不要去。”
立花雪兔放下书,向他勾了勾手。
牛岛若利坐到他身边,还没反应过来(可能是装的),就被比格兔推倒了。
立花雪兔跨坐在他身上,在喉糖的帮助下总算找回了一点点声音,凑到牛岛若利的耳边低低地、邪恶地说:
“不去了。”
“——不要浪费春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