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医生——!!!”
私立医院,骨外科诊室。
医生才刚在系统上确认了挂号的患者信息,下一秒就门口就冲进来十几个大呼小叫的男高中生,都穿着熟悉学校的队服,看起来才下的赛场。男高中生们焦急地把他团团围住,好像他再不诊治,患者就有性命之虞一样。
“别吵了!别吵了!”医生怒而打断,“你们谁是立花雪兔!”
山形隼人和濑见英太等人往两边让了让,医生这才看见一个最高大的男生,正抱着另一个身材纤薄的少年,少年的右膝盖上已经用弹性绷带包扎过了,非常专业的处理。不知道是因为刚下赛场太热了,还是太疼了,那环抱着高大男生的脖颈的少年,看起来脸颊有些红。
“来,把他放到这里来,轻一点。”医生一脸严肃地指挥牛岛若利,他旁边的实习医师也自觉地去协助他们,把立花雪兔转移到了诊疗床上。
这时候医生看见了最后进来的鹫匠教练和斋藤教练,向他们点了点头。这家医院是与白鸟泽学园排球部有联系的私立医院,医生也是鹫匠教练的老熟人,在他们来的路上医生就已经从鹫匠教练处稍微了解了大致情况。
五色工焦急地问:“医生,他到底有没有问题啊?严重不严重?”
天童觉:“小雪兔,你还痛不痛啊?”
大平狮音:“需要住院吗?我可以先去买一些住院要用到的东西。”
山形隼人:“医生,他还能……”
医生:“……”
医生:“都闭嘴!”
所有男高中生:“……”
“你们都给我出去等着!”医生怒不可遏,“只留家属和监护人。”
男高中生们这才乖乖地低头一个接一个出去了,医生一回头,发现最高大的男生还不动如山地坐在诊疗床旁边,握着立花雪兔的手。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只留家属和监护人。”
“我是家属。”牛岛若利认真地说。
医生和教练们:“……”
“好啦,牛岛同学你留在这里吧,我出去。”斋藤教练哭笑不得地说,“正好我去看着外面那群人。”
医生开始视诊和触诊,确定立花雪兔的压痛点,再屈着他的右腿进行活动度检查。牛岛若利本来想全程握着立花雪兔的手,结果可能是因为他太占位置了,医生不耐烦地说:“行了,站旁边去点,这又不是生孩子。”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
检查完之后医生去电脑上开X光片和磁共振的检查,为了避免再次受伤,实习医师直接把立花雪兔推去拍片,牛岛若利也紧紧地跟着。
诊室门口,打满了五局的男高中生们一坐下就累得不行了。之前是因为太担心立花雪兔而没感觉到疲惫,现在已经到了医院,他们稍稍放心,川西太一和五色工甚至倚着白布贤二郎,已经睡过去了,徒留白布贤二郎一脸无语地承受着两边肩膀的重量。
牛岛若利的运动量,跑、跳、扣球量只会比他们更大,就算是到了第三局才来感觉的铁人,也是会累的。但是他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
为什么感觉有点像目送着他们进产房……
诊室门口,醒着的人也已经累得神志不清晰了,他们望着牛岛若利和实习医师推着立花雪兔的诊疗床,竟然冒出了这种诡异的想法。
*
“后交叉韧带轻度撕裂,没有合并损伤。”医生说,“还好,不太严重,可以保守治疗。我给你先用膝关节支具固定,你再拿一副拐杖,这条腿千万千万不可以受力了。后天过来复查……我跟你说一下急性期的注意事项……”
牛岛若利把X光片和磁共振拍下,似乎是在和谁发消息。接着,他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条一条记在备忘录里。
“都记住了吗?”医生问。
立花雪兔已经听得眼冒金星:“等一下等一下,刚刚说止痛药吃什么来着,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几片……”
“没问你。”医生看了看牛岛若利的备忘录,非常满意地点头,“嗯,你的家属都记下了。你们可以走了,后天记得再来啊。”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什么意思啊,哪种家属啊,幼驯染的哥哥吗。
“可以回去了?你真的没事了吗?”门口的五色工猛地坐起来。
“生了?!”川西太一也醒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男孩还是女孩?!”
立花雪兔:“………………”
“没事了。”立花雪兔决定只回答五色工,“回去休息就好啦。”
“还痛不痛?膝盖看起来还是很肿啊。”天童觉问。
“有一点,回去还是得继续冰敷。”
“这拐杖用得习惯吗?你拄我也可以的。”川西太一又说。
“轮得到你吗?”白布贤二郎平静地反问他。
“就是!你排我后面去。”五色工说,“雪兔,你是不是要请假啊?这几天我可以帮你把作业送到你家去。”
山形隼人:“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在说作业?!”
“妙手回冬,立花听完难受多了。”濑见英太开玩笑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
立花雪兔的右腿悬着,固定着支具,拄着拐杖。
虽然看起来有点惨,他心说。
但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开心,超级开心,开心得像做梦一样。
“大家!”立花雪兔笑着对他们说,“去我家吃饭呗?我已经跟我外公外婆说了,他们给我们准备了庆功宴!”
所有人:“好耶——!”
*
“我回来了!”
“打扰啦——”
“外公好!外婆好!”
所有人接连走入立花家的庭院,鹫匠教练和斋藤教练也来了,牛岛若利搀扶着拄着拐杖的立花雪兔,慢慢走在最后面。庭院里,立花浩介和立花薰子已经在等着了,佣人们正忙着装烧烤炉、处理食材。
大家惊掉了眼珠子。
“天啊!雪兔你也是少爷啊?!”
“怪不得你和若利是幼驯染,豪门幼驯染啊。”
“一直以来和我们过平民生活真是委屈你们了……”
“雪兔!”立花薰子看见支着拐杖的小雪团子,心疼得不行,赶紧过去扶着他坐在藤椅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呢……”
“没事,外婆,我们赢啦!哈哈哈哈哈哈!”立花雪兔高兴地问,“有什么吃的?我们都饿扁了!”
餐盘上堆满了雪花和牛、上等牛舌、伊比利亚黑猪肉、腌制好的鸡腿肉等等,还有串好的蔬菜、切好的水果、无酒精的气泡饮料,以及外送来的高级寿司刺身拼盘。
“仓促准备了一些,小友们请随意吧。”立花浩介对教练们说,“庭院留给他们,我们进屋小酌几杯?”
“哈哈,好啊,好啊。”鹫匠教练和斋藤教练随着他进屋去了。
大家在庭院里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烧烤炉上的肉滋滋冒油,初冬的庭院里洋溢着令人幸福的香味。
“谢谢阿姨,我们自己烤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了,您也去吃饭吧。”白布贤二郎礼貌地对美香说。
“快快,我要吃天妇罗,谁帮我拿一下。”立花雪兔坐在藤椅里,盖着毯子,指挥人帮他拿吃的。
“炸虾的?扇贝的?还是鳗鱼的?”五色工问。
“全都要!”
“不行。”
“不行呀雪兔少爷——”
牛岛若利和美香的声音一同响起了。
立花雪兔:“为什么?!”
牛岛若利:“油腻、辛辣、生冷和海鲜都不能吃。”
“什么?!”立花雪兔哀嚎,“这一院子的东西还剩什么我能吃的——”
“……”牛岛若利看了看,很不忍心告诉他基本上都不能吃。
“若利少爷说得对,”美香赶紧说,“我给你做了别的。”
她端了一口砂锅出来,把里面煲得雪白的骨头汤转移到电磁炉的珐琅锅上,盛了一大碗给他。剩下的就持续保持沸腾,让他在里面涮点牛肉吃。
立花雪兔:“呜呜。”
虽然骨头汤底的火锅也很好吃,但是在烧烤和炸物面前,一切都只能相形见绌了。
“哎呀,你们都到啦?”另一位成熟漂亮的女性也进了庭院,拎着两个大蛋糕盒,笑着对他们说,“空着手来蹭饭不太好,我去买了两个蛋糕,我记得是有小朋友喜欢吃巧克力的对吧?”
“对的对的!是我!”天童觉高高举手,“谢谢阿姨!”
牛岛凛华笑着把巧克力蛋糕放下,接着走到立花雪兔坐着的藤椅边。
“……妈妈。”正帮他捞煮锅里牛肉的牛岛若利抬头。
“凛华阿姨!”立花雪兔皱着哭兮兮的小脸,一副被虐待了要告状的模样。
“啊呀,可怜的小雪兔。”牛岛凛华捏了捏他糯米糍一样的脸,“我给你买了栗子蛋糕哦,可以吃吧?”
立花雪兔转头看着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可以,但也不要吃太多了。”
“好,那你们吃吧,我先进屋去了。”牛岛凛华走上檐廊,对里面的人说,“打扰啦。”
“快来快来,就等你了。”立花薰子的声音说。
川西太一正在搅拌天妇罗、海鲜刺身和寿司醋饭,做了一碗超豪华的盖饭。正准备啊呜吃一大口的时候,他感到了从旁边飘来的一阵幽怨的视线。
川西太一:“……”
他看了看,牛岛若利起身去夹肉了。
“……吃一点点应该也没事吧?”川西太一悄悄地把碗塞给立花雪兔,“快快快,他没发现呢。”
立花雪兔迅速扒了一大口,又赶紧把碗还给他,若无其事地嚼嚼嚼。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非常无奈地把他脸颊上沾到的一粒醋饭擦掉了,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来碰个杯吧!”濑见英太提议。
“好呀好呀!再拍个照!”立花雪兔说,“用谁的手机拍?要拍live图噢!”
“我来我来。”天童觉一手拿手机,一手举杯,说,“谁再说两句?”
大家围到了立花雪兔的藤椅旁边。
山形隼人:“庆祝我们拿到县大赛的冠军了!这是我三年里的第六个县冠军。”
川西太一马上说:“我两年里的第四个!”
五色工:“一年里的第二个!”
“不要再做数学题了。”白布贤二郎说。
大平狮音:“春高全国大赛也要加油。”
“嗯,春高也要加油。”牛岛若利又说,“……早日康复。”
天童觉:“祝大家永远不死!”
所有人:“……什么?”
“永远不死!”立花雪兔大喊,“永远都要一起打排球——!”
第92章 筹备中的新年旅行不用上学真是太爽了……
“谢谢款待!”
“拜拜!我们就先走啦!”
“好好休息呀,我们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立花雪兔坐在藤椅里,一个一个地向他们挥手告别,牛岛若利也站在他旁边和众人挥手。大家心里都在说:还真是家属啊。
过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完了,牛岛凛华也先回家了。立花浩介从落了灰的储物室里搬出来一个东西,带上老花眼镜在客厅里组装。
“你怎么把这东西弄出来了?”立花薰子有些不高兴地问。
“这不是雪兔又能用上了吗?”立花浩介说。
“什么什么?”立花雪兔转头问。
他懒得撑拐杖,又打算单脚蹦到客厅去。牛岛若利皱着眉头跟上他:“医生说不要单脚跳,对恢复不好。”
“呜啊——”
拐杖实在是硌得慌,立花雪兔干脆把自己挂在牛岛若利身上,被他单手抱着拎过去了。看着客厅里的东西,二人双双陷入沉默。
“你小时候坐的轮椅。”立花浩介说,“你要是不想走的话可以坐着。还有,你的房间在三楼,太不方便了,完全恢复之前你就先住一楼吧,刚刚已经让莉子收拾了一间空房间出来。”
“一直都没有扔掉吗,”牛岛若利忽然问,“轮椅?”
“是啊,就放在储物室里。”
立花雪兔坐到轮椅上,对这件事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就问他们:“我小时候也是韧带撕裂吗?”
“不是。”牛岛若利说。
立花雪兔:“那是骨折了?”
牛岛若利:“……也不是。别问了。”
越不让问就越想问啊!
而且明明是自己的事,自己却不知道,而他们都知道但是都不说,到底为什么?!
立花雪兔感觉心里有蚂蚁在爬,幸好这时候新房间收拾好了,他派牛岛若利到楼上帮自己搬东西——小说漫画平板游戏机这些,帮他在新房间里度过无聊的康复期。
牛岛若利帮他收拾好房间,也回去了。
立花雪兔突然想到,可以问妈妈啊!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立花真琴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接起来,不知道几天没睡了。
“……不好意思,我又忘记你们到月底截稿日了。”立花雪兔说。
【没关系,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来着呢。】视频里,立花真琴有气无力地说,【你的膝盖没事吧?】
“没事,对了我正好想问一下……”说到这里有人敲了敲房间的门,立花雪兔心说谁又来了?坐在床上大喊,“进来吧!”
牛岛若利推门进来,有些诧异:“你在打电话?那我先……”
“不——不用!”立花雪兔连忙切换中文,对立花真琴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谈恋爱了拜拜!”
啪。
立花真琴:“……”
立花真琴猛灌了一口咖啡,继续画稿去了。
“你怎么又来了?”立花雪兔眨眨眼睛,还以为要明天才能再见到他了。
“我今天不走。”牛岛若利只是回去洗澡换衣服、收拾了明天要带去学校的排球包和书包,“这几天我每天都会过来,先不住学校了,等你从急性期恢复了再说。”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受宠若惊,又觉得这样太麻烦牛岛若利了,想和他客气两句,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变成:“耶!太好啦——!”
牛岛若利很淡地笑了笑。
面前的少年欣喜若狂地张开着双臂,放在以前他早就跳到自己怀里了,现在只能由牛岛若利走到床边,很小心地抱住了他,并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走向浴室。
立花雪兔:“?!”
“你没洗澡吧?”牛岛若利说,“现在还不能洗,我帮你擦一下身体。”
立花雪兔满脸通红:“哦哦……好的。”
他现在是一个无法自理的十六岁青少年,比起让外公、外婆甚至美香或莉子阿姨,还是让幼驯染帮忙更合适一点。立花雪兔想,只是擦一下身体再换一下衣服,比这些更糟糕的事也不是没……
他像一个易碎品一样被轻轻地放在了宽敞的洗漱台上,雪白的大理石有些凉,立花雪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衣服被脱下,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一瞬间有些错觉自己像被拆掉包装盒的小蛋糕,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方才吃过的栗子奶油的香味。
从一整面墙的镜子里,牛岛若利可以看见少年光裸的背脊,在浴室暖黄色的灯光下如同雪白的绸缎。他垂眸,一心一意地拧着温热的毛巾。
“我自己可以擦上半身……哎呀哎呀不行好痒……”
立花雪兔扭来扭去,被他擦过腰肢的时候咯咯直笑,一个劲儿地躲。牛岛若利只好单手将他按在镜子上固定住。
“别乱动。”
“哦……”
立花雪兔努力控制着自己,后背靠着冰凉的镜子,前面是牛岛若利炽热的身躯,在冰火两重天中受尽了煎熬,不由得反思自己到底是触犯了哪一条天条。
毛巾擦过肌肤,如同飓风带起了蝴蝶微微的颤栗。
上半身还算简单,接着,牛岛若利顺手解开了他运动裤的抽绳。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死死按着他的手:“这我真的、我自己来……”
牛岛若利反手抓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力气却很大:“不行。”
立花雪兔:“……”
后面的事非常尴尬,他都不想说了。
总之,等到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擦干净、换好了衣服之后,他也瘫软在牛岛若利的肩膀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牛岛若利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出、出去吧……”立花雪兔说。
“嗯。”
软软的小雪兔团子实在太可爱,牛岛若利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趁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可惜小雪兔团子已经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意识到。
牛岛若利把他放在床上,在他的患肢下垫了一个枕头。
“睡觉吧。”牛岛若利说,“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立花雪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睡,不然我就不睡了。”
牛岛若利只好也坐到床上,留了一盏小灯,在手机上敲字。
过了一会儿立花雪兔问:“你是在和谁发消息吗?”
“太亮了吗?”牛岛若利没有回答,把手机放下,关了灯。立花雪兔只能平躺着,又怕他睡着了乱动,牛岛若利就侧着身体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
“若利。”黑暗中,立花雪兔睁着眼睛,轻轻地问,“你说我能在全国大赛之前好起来吗……”
“别想了。”牛岛若利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睡觉。”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立花雪兔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牛岛若利的手掌心里颤抖。
牛岛若利拿过手机看了看,就摁灭了屏幕,仍然抱着他睡觉。
空井崇:
【即使是韧带轻度撕裂,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很难恢复到能参加高强度的全国大赛。现在你们只能放稳心态,做好系统性的康复治疗,多多补充蛋白质和微量元素,到时候再看吧。】
*
立花雪兔醒来,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摸,床边已经空了。
——不用上学真是太爽了!
进入十二月,仙台一天比一天冷了。虽然室内暖气充足,但是走出门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现在突然可以在温暖的被窝里,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真是太幸福了!
立花雪兔睡了个回笼觉,慢悠悠地洗漱、吃饭。美香阿姨向立花家的家庭医生认真地学习了营养餐的知识,今天早上用杏仁奶给他煮了燕麦粥,做了牛排鸡蛋沙拉三明治和一碗花花绿绿的蓝莓酸奶碗。
吃完之后他坐在沙发上陪外婆看了会儿电视剧,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醒来又吃饭,吃完饭立花雪兔使出了浑身解数求Block陪他玩,Block大发慈悲地跳到立花雪兔没受伤的腿上吃了一根猫条,吃完就跑了。
玩手机,打游戏。打游戏输了,看新番。新番看完了,不知道看什么了,就呆呆地看算盘和Block打架。
充实地玩了一整天,到现在才五点钟。
立花雪兔陷入茫然。
*
牛岛若利结束部团活动回到家,就看见立花雪兔围着毯子、坐在轮椅上,像一只有分离焦虑的小狗,眼巴巴地扒在门口等他。
……十年前,也是这样。
他忽然想。
牛岛若利快步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还好,是热乎乎的。
“坐在外面干什么?”他问,“外面太冷了,快点回去。”
立花雪兔一把抱住他,正好把脸埋在他的腹肌上。
“呜哇哇哇哇哇——”
“怎么了?”牛岛若利紧张地问,“还是很痛吗?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好无聊啊——”立花雪兔哀嚎,“好无聊!我想上学!!!”
牛岛若利:“……”
*
过了两天去医院复查,被医生威胁了一通,立花雪兔再无聊也只能乖乖在家待着。
“家属做得不错。”医生夸牛岛若利,“照顾得很好,恢复速度算是很快的了。”
牛岛若利:“嗯。”
立花雪兔:“……”
又过了几天,周末,牛岛若利带着白布贤二郎、川西太一和五色工来立花家补习。再过一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圣诞节前就要放寒假。立花雪兔缺了这么久的课,也得补上才行。
五色工:“这星期我们学了……”
“我都已经学完啦。”立花雪兔恹恹地说,“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我全学完了。”
五色工:“那我们今天来你家补习的意义是?”
立花雪兔像个孤寡老人一样:“我只是想听你们在我周围说话……”
所有人:“……”
“呜呜呜。”五色工都要哭了,“膝盖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啊?”
“现在能够活动比较大的弧度了,下个星期应该可以拄着拐杖去学校考试。”牛岛若利说。
“老师看了会多给你几分的。”白布贤二郎怜悯地说。
“对了对了,你们圣诞节怎么过?我们排球部有什么安排吗?”川西太一问。
“和家里人过啊。”白布贤二郎和五色工都说。
“好吧。”他又看向牛岛若利和立花雪兔,想了想这两个人就算不和家人过,应该也是过二人世界吧,就没有自取其辱地继续问了。
补习结束,送走他们三个,牛岛若利看着立花雪兔,欲言又止。
“干什么?”立花雪兔警觉地问。
“嗯……有个比较熟识的*伯伯,邀请妈妈和我新年去名古屋。我说我要陪你,妈妈就问你要不要去?”牛岛若利顿了顿,“到月底你也恢复了五周了,应该可以不用拐杖了。我想你没有去过名古屋,但是,如果你……”
“我要去!”立花雪兔大喊,“啊啊啊我都无聊死了!我一定要去名古屋玩!”
第93章 第三次(?)的告白“作为恋人,我有……
恢复到第三个星期,就到了白鸟泽的期末了。
拄着拐杖去参加期末考试的立花雪兔受到了所有老师和同学们的怜爱,在家长会上还被班主任单独拎出来表扬:立花雪兔不仅拿到了县大赛的冠军,在本学期的文化祭里也为学校和班级出力颇多,在负伤请假的情况下,期末还考了班上第十二名,真是一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孩子,大家都要向立花雪兔学习呀。
班主任足足表扬了十分钟,听得座下的立花浩介抬头挺胸、容光满面。
立花雪兔心说:但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努力,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
他还得安慰因为没被表扬而低落的五色工:“反正你要当运动员,考几分都没关系的,你能识字就已经很好了。”
五色工说:“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听完难受多了。”
寒假就这样开始了。
寒假之后还有春假,所以寒假只放三个星期,过个圣诞节、元旦节,再打个春高就该马不停蹄地回来上课了。时间已经很紧张了,白鸟泽排球部却由鹫匠教练牵头,搞了一个县内的强化合宿,向县内各个学校的一二年级选手发去了邀请。
“从12月24日到1月3日,中间只有31号和1号休息两天,接着我们4号就要去东京了?!”比格兔werwer大喊,“这是谁想出来的时间安排?!”
想出来的人鹫匠教练:“……”
“而且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我?!”比格兔又werwer大喊。
“你来什么来,去去去,待在家里好好养你的膝盖。”鹫匠教练说。
“我不管!我就要来!大家都来了凭什么不让我来!你记得给我安排宿舍,再去给我炒俩菜,等我从名古屋回来就过来。”
斋藤教练非常无奈地把他加在了合宿名单上。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只能盯着他,不让他做太剧烈的运动。现在立花雪兔在白鸟泽都已经不是公主了,完全就是皇帝。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总之他就顺其自然地当上了。哀哉哀哉,整个白鸟泽在他的统治之下暗无天日。
“你住我宿舍得了,那都是别的学校的人来才另外安排宿舍的。”五色工说。
“不哩。”小兔皇帝说,“我要住豪华单间。”
“行行行。”斋藤教练说,“安排,都安排。”
反正白鸟泽也不差这一间宿舍。
“……”鹫匠教练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沉默了半天,才问,“你不好好待在家里养伤,跑去名古屋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小兔皇帝挥挥手,“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回来会给你们带特产的。”
*
此刻,要带立花雪兔去名古屋的罪魁祸首也在收拾行李。
牛岛凛华抱着胳膊看着他,想了想,忍不住确定了一下:“所以你和雪兔是在交往中,对吗?”
“是的。”牛岛若利肯定地点点头。
“……都还好吧?两个人之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自家只知道打排球的孩子竟然会这么开窍,谈上了隔壁家漂亮又可爱的孩子,简直像中彩票一样,牛岛凛华怎么想都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很顺利。”牛岛若利自信地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
【怎么会还没有追到呢?!】立花真琴百思不得其解,【这都过去大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对他告白呢?!】
视频里,立花真琴一副焦急的表情,仿佛恨不得立花雪兔嘴长在她身上,她去帮忙告白。立花雪兔心说你别急了,你要是知道我都和他没有谈恋爱却都做了些什么,你会打断我的腿的,呜呜。
立花雪兔:“……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我去名古屋的时候就找机会跟他告白,但也要给我一点铺垫的时间呀……”
【宝宝。】立花真琴忽然有些严肃地说,【转过来,看着镜头。】
立花雪兔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真要打断我的腿了吧?!忐忑地看向她。
【不要铺垫了,直接上。】立花真琴自信地说,【我不信有人能看着我家宝宝的脸说拒绝!】
立花雪兔:“……”
*
翌日,东北新干线,头等舱。
立花雪兔还是第一次坐新干线的GranClass(金色车厢),座位是1|2分布的,他和牛岛若利并排坐在一块儿,牛岛凛华单独坐在过道另一侧。沙发宽敞又舒服,车厢里人很少也很安静。
下了新干线,有车把他们接到邀请他们的主人家里。主人姓榊原,住的是一座和洋折衷的宅邸,很有大正时代的感觉。
一对中年夫妇热情地迎接他们,牛岛凛华和他们寒暄。立花雪兔这时候才想到有点尴尬,被邀请的是牛岛家,自己是什么身份跟来的呢?但是牛岛凛华也只是很自然地对他们介绍:“这是若利、这是雪兔。”
“伯父伯母好。”
牛岛若利这样喊他们,立花雪兔就也跟着他一样称呼了。
“你们好呀。”榊原夫妇笑着招呼他们,视线落在牛岛若利牵着立花雪兔的手上,顿了顿。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小孩子自己去玩吧。”牛岛凛华随口说,“走吧,我们大人去聊聊天。”
牛岛若利和立花雪兔被带到他们的房间,放下行李。
“你的腿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会儿?”牛岛若利问。
“不需要,完全没感觉。”立花雪兔说,“从早上出门开始,我也就刚刚走了两步路啊!”
“那要出去玩吗?还是想先吃点东西?”
立花雪兔在新干线上大吃特吃,头等舱的提供的高级甜品牛岛若利都不吃,全进了他的肚子,现在还很饱。
“出去玩吧,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立花雪兔说。
“好。”牛岛若利做过攻略了,“附近有一个兔子神社,想去吗?还是去乐高乐园或者名古屋城?”
立花雪兔心说怎么又去神社,感觉都去了好几次神社了。凑过去一看,网友发布的攻略上写着:三轮神社,全是兔子,求姻缘超级灵。
立花雪兔:“这下不得不去了!”
*
虽然名古屋的温度比仙台稍微高一些,但也毕竟是十二月底了。
立花雪兔受伤了要尤其注意保暖,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里面叠穿了一件浅蓝色卫衣,背了一个大大的斜挎包(包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为了挂新买的小八挂坠),青春洋溢、活力满满,感觉是会被路人误以为是爱豆的程度。
小兔皇帝还在镜子前转着圈臭美呢,转头一看,牛岛若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黑色长风衣,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只有腰间的LV皮带扣泛着淡淡的金色,整个人完全就是贵公子。
如果有人不知道贵公子三个字怎么写的话,现在就可以过来看看牛岛若利。
天啊!!!
立花雪兔被他帅得腿都软了,当下决定自己就算冷死也要换一件风衣。
牛岛若利把立花雪兔拉过来,不仅不让他换风衣,还觉得他穿得不够多,拿了一条毛绒绒的白色围巾给他裹上,只露出了两只琥珀般的大眼睛。白色围巾和白色羽绒服,衬得立花雪兔更像一个粉雕玉砌的小雪人了。
“嗯,可以了。”牛岛若利这才满意地说,“走吧。”
三轮神社好像是有名的打卡点,听说供奉的是一对兔子神,在日本传说中,兔子是可以带来幸运的神使。神社很小但是超级可爱,全是兔子雕塑和兔子形状的东西,而且因为Chiikawa的影响,甚至还能看见很多乌萨奇。
走在神社里,立花雪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些能吃吗?”
“你在这么可爱的地方问这种话?”
“所以是不能吃了吗?”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回头,看见稻荷崎的角名伦太郎,和一个红发少年,似乎是叫……松枝?
松枝狸仿佛很社恐,看见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躲到角名伦太郎背后。角名伦太郎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双手插兜,手也懒得拿出来,淡淡地和他们打招呼:“嗨。”
“嗨……好巧。”立花雪兔还没从震惊缓过神来,“你们也是来名古屋玩的吗?就你们两个人?”
“不是。”角名伦太郎说,“我家在这里,我只是在兵库县上学。”
“噢噢。”立花雪兔问,“那你知道名古屋有什么好玩的吗?”
角名伦太郎反问:“你知道仙台有什么好玩的吗?”
立花雪兔马上说:“仙台没什么好玩的。”
“那就对了。”角名伦太郎毫无起伏地说,“我的回答也是如此。”
立花雪兔:“……”
松枝狸从他背后探出个红色的脑袋,指了指前面。
“那、那边有兔子形状的绘马,写完可以挂在绘马墙上……”
“噢,好呀!”立花雪兔笑眯眯地说,“谢谢你。”
松枝狸又缩回去了。
感觉像某种背后灵。
“那我们就先走了。”牛岛若利说,“过几天东京见。”
“好唷。”角名伦太郎点点头。
*
在绘马上写什么呢?
在这种保佑姻缘的神社里立花雪兔当然想求爱情,可是那么大一只爱情就站在自己旁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求爱情,写完还让他帮忙把绘马挂在最高的地方。
立花雪兔决定偷看一下他写了什么。
牛岛若利已经写完挂好了。
“写这么快啊。”立花雪兔问,“是不是写的春高要拿冠军?”
“不是。”牛岛若利说,“我是想请求这里的兔子神,保佑我的小兔子身体健康,不要再受伤了。”
保佑我的小兔子身体健康。
保佑我的小兔子。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呆住了。
*
立花雪兔被那句话砸得恍惚了半天,一直恍惚到日暮时刻都没回过神来。
刚过冬至,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了。今天是平安夜,日本的平安夜基本上和情人节一样,是一个完全的商业节日。走到久屋大通公园,圣诞集市的灯光璀璨如星空,正中央有一颗挂满了灯带、堆满了礼物盒的圣诞树。街道上熙熙攘攘,街边的店铺里播放着圣诞歌曲,恋人们捧着热可可,手牵着手走在槲寄生下。
不管了。立花雪兔心说。
诚然牛岛若利确实是一位非常好的幼驯染(甚至有点超过了),但如果只是幼驯染的话,那还不如当陌生人呢,保持在这种距离中真的太折磨人了。
必须让他认识到我只想和他谈恋爱,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断情绝爱了,继续这样做超过幼驯染的幼驯染是不可能的。
做个有脾气的人,立花小兔!
立花雪兔下定决心,在悬挂着铃铛的圣诞花环下站定。
没有人可以看着我的脸拒绝我!
没有人!
冲!!!
“若利。”他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地认真,就连声音也微微颤抖,“……我、我喜欢你。”
牛岛若利回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噢。”
立花雪兔:“………………”
噢?
噢???
立花雪兔站在风中凌乱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一句话。
牛岛若利看他又呆住了,更奇怪了,从三轮神社出来就感觉他很奇怪。
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脑袋顶仿佛有一个电灯泡亮起来了。
——槲寄生!我们在槲寄生下!
——这是一个暗示!
牛岛若利伸手把立花雪兔搂过来,低头就要吻他。
立花雪兔:“???”
啊啊啊我已经受够你这个不回应不确定关系但是狂亲的臭男人了!你今天必须吃我一拳!!!
立花雪兔想在他的胸膛上猛锤一拳,还没落下,牛岛若利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牛岛若利:“???”
不是吗?猜错了?
是因为在街上接吻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吗?那要不然亲脸颊呢?
他抓着立花雪兔的手腕,微微侧着头,再度低下。
——我今天怎么可能让你亲到!!!
立花雪兔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对着牛岛若利就啊呜一口咬过去。
牛岛若利躲开了,表情也更奇怪了。
实在是想不明白了,简直想在网上发帖问一下家养小兔子咬人怎么办。
“……怎么了?”牛岛若利问。
你!还!敢!问!怎!么!了!
“你听见了吗?”立花雪兔忍无可忍地问。
“我听见了。”牛岛若利无辜地答。
“然后呢?”
“什么然后?”牛岛若利努力地想了半天,灵光又一现,“你要圣诞礼物?”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垂眸,叹了口气。
“松手。”他低低地说。
牛岛若利依言放开了他。
“我知道我的性格很麻烦,又爱哭又死缠烂打的,一直以来你只是在履行义务吧?就是十年前外婆第一次带我去你们家的时候,拜托你照顾我的义务。”立花雪兔轻轻地说,“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的话,不履行也没有关系。反正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只要干脆地拒绝我就可以了,不需要像这样、像这样一直顺着我……”
“……?”
牛岛若利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不能理解了。
“没有,其实我也常常觉得我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毕竟,”他只能抓住几个听懂了的关键词,认真地说,“作为恋人,我有义务要照顾好你。”
“就是啊!你根本……什、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作为什么?
什么恋人?
啊??????
立花雪兔一脸震惊。
牛岛若利一脸茫然。
“作为……恋人?”立花雪兔努力恢复连接,“你在说谁?谁的恋人?”
“?”牛岛若利说,“你的。”
“我的恋人是谁?”
“?”牛岛若利说,“我!”
立花雪兔:“你是谁???”
牛岛若利:“???”
整个世界都疯了。
两个人站在风里凌乱。
“呃,打扰一下。”一个举着摄像机的男人弱弱地问他们,“我是圣诞集市的官方宣传,请问二位是恋人吗?因为二位的形象很好,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拍一下二位在槲寄生下接吻的照片,放在我们的官方账号上做宣传吗?”
牛岛若利点头:“是的。”
“不是!”立花雪兔简直要崩溃了,“我们什么时候是的?!”
“如果之前都不是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是了。”
牛岛若利说完,有些霸道地扣着立花雪兔的后脑勺,深深地覆上了他的唇。
立花雪兔脑海里的烟花,如同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第94章 小情侣的夜话时间你第一次对我告白,……
“什么?臭锻治老头也太过分了!”
“就是啊,现在这么冷,翔阳家离白鸟泽又那么远,你跟他说别回去了,就住给我安排的那间宿舍吧,反正我现在也不在。换翔阳来听电话!”
“喂喂,翔阳,不用担心!你就放心地住在白鸟泽吧!我会和锻治老头对线的!”
“小工、寒江河、还有二年级叫川西太一的大金毛,他们都是我小弟,会帮我罩着你的!啊但是对白布前辈还是要放尊重点……”
五色工:“……”
五色工:“翔阳他对我们所有人都很尊重好吗!不像你。”
立花雪兔:“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这里还有事呢。”
名古屋的奶茶店里。
立花雪兔挂断电话,牛岛若利已经帮他把热可可端过来了,在他对面坐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对我使用美牛计了。”立花雪兔面无表情,“我们必须认真、严肃、郑重地好好谈一谈!”
牛岛若利:只是呼吸.jpg。
牛岛若利:“谈吧。你想从哪里开始谈?”
“从……从……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立花雪兔问。
“花火大会。”牛岛若利说,“你那天不是向我表白了吗?”
“?!”立花雪兔震惊,“你听见了?!那你怎么不说?!”
“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是也猜到了。”牛岛若利诚实地说,“可是回家之后,我们不是还接吻了吗?那不就是正式开始交往了吗?”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而且,之后在我家,我们还……”
立花雪兔赶紧捂住他的嘴。
过了一会儿,他确定牛岛若利不会说出来什么有伤风化的话,放下了手。
牛岛若利继续说:“文化祭的时候,我们也……”
立花雪兔又捂住了他的嘴。
牛岛若利一脸复杂。
“这些事难道不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吗?如果你认为我们没有交往,”他问,“那你是在什么条件下,允许我对你做……”
“啊啊啊!不要说了!也不要再问了!”立花雪兔捂着耳朵尖叫。
“并不是我不说。只是我没想到,我们都到……这种程度了,你还会以为我没有在和你交往。”牛岛若利再一次暴击立花雪兔。
“可以了……你等会儿……你先让我消化一下……”
立花雪兔被暴击了一万点血,已经恍惚了。
所以此牛并不是纯洁无辜的、被邪恶小兔诱惑的牛!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救命啊……所以我都做了些什么傻事啊……
立花雪兔彻底被打击成了呆滞的小兔玩偶。牛岛若利看着他,既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荒谬,又觉得有些好笑。
“好笨。”他牵过了立花雪兔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苯……”立花雪兔还在恍惚之中,喃喃地说,“你等着,我一定能复盘出来,找到你的漏洞的……”
*
二人在夜色下手牵着手,走回了榊原家的宅邸门口。
立花雪兔一路上还在拼命复盘,但收效甚微。在球场上、期末考试的时候都灵光得不得了的小兔脑袋,现在却卡顿得都在冒烟了。
“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吧?”立花雪兔问,“我觉得大家也都没看出来你在和我谈恋爱啊,所以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牛岛若利默默地说,“大家都知道了。”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排球部的大家、教练们、我妈妈,都知道了。”
立花雪兔:“……???”
排球部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暂且不论,教练们无足轻重也可以先放到一边不管,现在最重要的是——
“凛华阿姨也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
立花雪兔当场吓得杵在门口不敢进去,牛岛若利很无奈地把他拉回了家。
客厅里,大人们还在喝红酒、聊天,立花雪兔都不敢和牛岛凛华对视了。牛岛若利倒是非常自然地对他们说:
“榊原伯父、伯母,妈妈,我们回来了。”
立花雪兔支支吾吾地也向他们打招呼,又感到榊原夫妇用一种有些说不清楚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还没有来得及想这是为什么,就被牛岛若利拉回房间了。
“妈妈过来问我,我就告诉她了。”牛岛若利继续说。
“那那那、她她她、我我我——”立花雪兔完全吓呆了,“她、她带我来名古屋,是什么意思?”
“榊原家的伯父伯母似乎想把他们的外甥女介绍给我。”牛岛若利说,“但是他们没有明说,妈妈也不好明着拒绝。把你带过来,也算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吧。”
“怎么还有这样的剧情啊——”立花雪兔痛苦地捂着脑袋,“怪不得他们一直那样看我!”
某些豪门狗血剧情在他的脑内上演,立花雪兔惊恐地问:
“那他们会阻止我和你谈恋爱吗?他们要是拿很多钱给我,让我和你分手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用什么商业上的东西和凛华阿姨交换,然后就把你们的婚事定好了?他们在客厅里是不是就聊这件事呢!”
牛岛若利:“……”
他有时候真的想知道小兔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不会的,把你带过来了,他们一看就明白了。”牛岛若利摸了摸吓得扑到他怀里的脑袋,顿了顿,很无奈地说,“……谁会像你一样,到现在才明白。”
立花雪兔:“呜……不准说了……”
*
二人洗漱完,坐在床上,牛岛若利正给立花雪兔揉受伤的膝盖。
立花雪兔忽然想到,对啊,这么大的一幢宅邸,没道理连两间房间都找不出来啊?所以凛华阿姨确实是早就知道了,才会让榊原夫妇把他们俩安排在一间房间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笨了?
“我想到了!”立花雪兔努力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认定牛岛若利拒绝了告白,终于想起来了,“是因为你不让我叫你老公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老公?!”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叫了?”牛岛若利茫然地问。
“你要我喊你哥哥啊!”立花雪兔含泪控诉,“那不就是不让我喊老公吗?”
“我只是问你以前会喊我哥哥,现在为什么不喊了。”说到这里,牛岛若利更难以理解了,“而且,你既然觉得我们没有在交往,那段时间又为什么总是喊我……”
立花雪兔:“都说了不准说了——!”
立花雪兔怒气冲冲地把牛岛若利拽到被窝里,一个翻滚钻到了他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若利。”
他终于想起了最初造成误会的那一个举动。
“……如果、如果我们从花火大会那天就开始交往了。”立花雪兔望着他,“那、那为什么,那天夜里我让你留下,你转头就走了……”
牛岛若利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恋人,擦掉他的眼泪,比之前都更深、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几岁?”他问。
“我、我……”立花雪兔总算懂了他的意思,“我过了十七,就到十八了呗……”
“那就等你过了十七,满了十八再说。”
立花雪兔使劲往他的怀里蹭,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可、可以像上次在更衣室里那样……”
“不可以。”牛岛若利说。
“呜啊……”
立花雪兔想了想,又觉得很不服气。
现在跟我正经什么啊,上一次在更衣室里,你明明也很喜欢嘛……
他懒得跟牛岛若利废话,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唇,在他身上胡乱地一顿摸。
牛岛若利回吻他,捉住了他作乱的手。
接着,他一只手禁锢住立花雪兔的一双手腕,另一只手轻易地将他翻了过去。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从背后抱着他,亲他的后颈和肩头,握住了——
立花雪兔:“……?!”
五分钟后。
立花雪兔瘫在床上,面色酡红,不住地喘息。
牛岛若利平静地用纸巾擦了擦手,帮他换完裤子,又把他翻回来抱在怀里。
“你、你你你……”立花雪兔有些崩溃地问,“你怎么这么会……接吻也是,怎么你都这么会……”
“之前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你了。”立花雪兔就没听过能把偷偷这两个字说得这么坦然的人,牛岛若利甚至还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有时候也会想着你,自己做这件事,所以就都会了。第一次做梦的时候,梦到的也是你。”
立花雪兔:“……”
在害羞之前,他先是疑惑。一晚上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的脑筋早就打结了,所以现在也只能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对,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对。
“你、第一次……?不应该是在我们重逢之前吗……?”立花雪兔茫然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呢?”牛岛若利望着他的眼睛,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我意识到的时候是有一次我们走在回家路上,但是仔细想想的话,我应该是在排球馆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立花雪兔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你应该也是喜欢我,不是被我威胁了才接受和我交往的吧?”
牛岛若利听到这句话,很浅地笑了一下。
“威胁,嗯,可以这么说。”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我也没有威胁你啊!”
“有。”牛岛若利说,“你第一次对我告白的时候,狠狠地威胁我了。”
“你别血口喷人了!第一次对你告白是在花火大会上,我那时候连话都没有说完,怎么威胁你?”立花雪兔愤愤地说。
“那是第三次。”
立花雪兔更茫然了:“我一共才告白了两次,花火大会一次、今天一次,哪里来的第三次?”
“今天是第四次告白。第三次是在花火大会上。第二次是在东京体育场,打完枭谷你累得睡着了,在梦里说的。”牛岛若利望着他震惊的琥珀色眼睛,顿了顿,“……你第一次对我告白,在十年前。”
第95章 天降的幼驯染怎么这么爱哭,还爱碰瓷……
仙台的私立医院里,骨外科的濑川医生正在整理患者档案。这家私立医院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使用电子档案了,像有强迫症一样,所有患者的档案都非常完整、详尽。
前几天因为后交叉韧带撕裂来复查的立花雪兔,有一些检查结果需要补充录入。他点开了立花雪兔的档案,正准备补充磁共振检查的影像。
出乎意料的,属于立花雪兔的另一份住院记录也随之弹了出来。
【患者姓名:立花雪兔】
【出生时间:1996年3月18日】
【手术时间:2002年5月10日】
【主治医师:濑川正彦】
【医师诊断:右股骨远端Salter-HarrisⅡ型生长板损伤】
濑川医生:“……?!”
十年间,他看过的病人数不胜数,自然是不记得一个生长板损伤的小手术。但看到这样一个曾经生长板损伤的小患者,在手术之后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还成为了白鸟泽排球部的队员,拿下了宫城县大赛的冠军,濑川医生还是为他很高兴的。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点开了这份十年前的住院记录,想看看当初的情况。
点开之后,他愣住了。
——并非是他不记得了,相反,十年前的情况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只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地回忆,也很难将十年前那位非常特殊的小患者,与前几天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在他们大呼小叫的“公主殿下”中笑意盈盈、活泼开朗的少年联系起来。
十年前,在那份手术后的住院记录中,这样写着:
【●5月15日,拆除手术缝线。】
【●5月17日,患者持续抵触康复治疗,无法离开轮椅,畏惧行走,拒绝与康复师沟通。】
【●5月18日,精神科会诊,诊断为创伤相关的适应性障碍、伴随抑郁情绪,建议转入儿童心理科进行系统性治疗。】
【●5月20日,转诊至儿童心理科。】
【●5月27日,因患者语言不通,治疗效果不佳,家属办理出院。】
在这份记录里,濑川医生还能看见他正在做儿童PTSD量表的一张照片。
一个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一些的漂亮孩子,虽然外表上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分别,但是神情和前几天见到的少年完全不一样,眉眼安静而忧郁,像一只从族群里落单的飞鸟。
他不由得陷入回忆之中。
十年前——
*
八岁的牛岛若利抱着排球,一路飞奔着跑回家。
他已经练了很久的起跳动作和挥臂动作,昨天,爸爸终于答应从明天开始正式教他扣球。他一心只想着这件事,一放课就从学校跑回来,一口气也没歇。
经过家门口的时候,他看见隔壁立花家的薰子奶奶正和妈妈说话。薰子奶奶和他们家常有来往,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今天,她们的神情似乎都有些严肃。
一些零零碎碎的话,从风中飘到了牛岛若利的耳朵里:
“毕竟他的语言不是很好,大概能听懂,却不太会说,治疗的效果很差……医院也对这样的儿童没有经验……”
……
“在医院那样的环境里,天天被医生和护士围着,我们想着他可能会更害怕,不如出院回家……”
……
“是的,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剩下的完全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了……”
……
“唉,没办法,天天吵,劝都劝不住。有几次浩介在电话里也和他们吵起来了,被那孩子听见了,之后我就不让浩介接他爸爸妈妈那边的电话了……”
牛岛若利听见了,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他也不是很在意,从她们身边跑过去,又经过了站在檐廊上、一脸凝重地望向庭院的浩介爷爷。
他的爸爸,牛岛崇,半蹲在庭院中央,面对着他说:
“来,到这里来。”
牛岛若利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一口气跑到他面前:
“我回来了——”
他的视线被庭院中央的一辆轮椅遮挡住了。
而听见他的声音,从那辆轮椅后转过来了一张诧异的、如糯米糍一般的小脸。
“啊,若利回来了呀。”牛岛崇说,牛岛若利这才明白他方才并不是对自己说话,因为在他继续鼓励那像小雪团子一般的孩子,“勇敢点,雪兔,到崇叔叔这里来,不会痛的。”
——原来是叫雪兔啊。
这是八岁的牛岛若利第一次见到六岁的立花雪兔,的第一个想法。
他抱着排球,暂且把扣球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他有些好奇地望着坐在轮椅上、戴着固定支具的,叫做雪兔的孩子。此刻他尚且不能预料到,在十年后的某一天,自己会再一次看见与现在相同的场景。
他的第二个想法是:会很痛吗?
架不住牛岛崇反复的鼓励和催促,立花雪兔终于犹豫地从轮椅上迈出了第一步。
牛岛若利站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摇摇晃晃的一步、两步、三……
“对!很好很好!就是这样!叔叔没有骗你……”牛岛崇说。
“是呀,真的麻烦你们了,我们也是想起来崇先生他以前是……”立花薰子正在对牛岛凛华说。
啪嗒。
所有大人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诧异地看着庭院中央那两只小小的团子。
立花雪兔走到第三步,摔到了比他高大半个头的牛岛若利怀里。
牛岛若利怔怔地接住了他。
牛岛若利的第三个想法是:他的身体好凉啊,真的是雪做的团子吗?
一秒、两秒、三秒。
“……”立花雪兔望着面前作为八岁孩童来说过于严肃、而有些凶巴巴的脸,嚎啕大哭起来,“呜哇——”
牛岛若利:“……”
他的第四个想法是:怎么这么爱哭,还爱碰瓷?
*
“你带着雪兔玩一会儿,好不好?”牛岛崇说。
大人们好不容易才把立花雪兔哄好,而牛岛若利才刚刚被他碰瓷,对这件事还有些抵触。
“爸爸,你说了今天要教我扣球的。”牛岛若利提醒他。
“爸爸知道,但是,唉,从今天开始你要多多照顾雪兔一点,他——”牛岛崇顿了顿,决定还是不把立花家进行到白热化的家庭战争告诉他,便换了一个说法,“因为,他是一个小雪人。”
牛岛若利:“……?”
“你不能让他流太多的眼泪,不然他就会融化的。”牛岛崇认真地说,“他融化了的话,薰子奶奶和浩介爷爷就会伤心。薰子奶奶和浩介爷爷是不是对你很好呀?若利也不希望看到他们伤心吧?”
牛岛若利:“……!”
“好的,我会照顾雪兔,不会让他融化的。”牛岛若利认真地说。
大人们非常欣慰地看着小小的牛岛若利跑向轮椅上小小的立花雪兔,心里都在说,真不愧是牛岛家的孩子,真是太有担当了!若利,我们为你骄傲!
接着,牛岛若利就抱着排球问立花雪兔:“我们来打排球吗?”
所有大人:“……”
立花雪兔摇了摇头。
“你可以坐着打,我把球垫给你,你只需要用小臂垫回来……”牛岛若利仍然试图说服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呜、呜、呜哇——”
“?!”
牛岛若利赶紧把排球丢在一边,想给他擦眼泪。但是自己的手刚刚摸了球,脏兮兮的,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用内里干净的一面给立花雪兔擦脸。
完了、完了、他要融化了!!!
但立花雪兔似乎只是用眼泪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见他不再试图和自己打排球,就停止了哭泣,一双盈盈的琥珀色眼睛扑闪扑闪的,歪着脑袋看着牛岛若利的手帕。
抢救成功。牛岛若利松了口气。
两个人挨得很近。
立花雪兔低头看着牛岛若利的手,牛岛若利低头看着立花雪兔的脸。
今天,牛岛若利对立花雪兔这位天降幼驯染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他的睫毛好长呀,眼睑上还有一颗浅红色的细痣诶。
*
牛岛若利问:“你不会说话吗?”
立花雪兔看着他,不说话。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牛岛若利又问。
立花雪兔点了点头。
能听懂但是不会说。牛岛若利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
“我叫若利。”牛岛若利决定先教他自己的名字,方便以后他们说话,“若、利,Wa-ka-to-shi-。”
“若利。”立花雪兔忽然说。
牛岛若利第一次听见立花雪兔的声音,有些惊讶。又想到,他的声音和自己想象得一样,感觉他就应该是这样的声音。这么清亮的声音,却总是不说话,感觉有些可惜。当然,他的小腿也很长,却总是坐在轮椅里不打排球,也很可惜。
为什么会在夏天遇到一只小雪团子呢?
必须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避免他融化。
过了这一个夏天,等他恢复好了,说不定就可以和我打排球了。牛岛若利心说。
这样的话,我就更要全力以赴地照顾他了。
“嗯,你叫雪兔,我叫若利。”他认真地对立花雪兔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若利。”立花雪兔又喊了一遍。
“嗯。”牛岛若利问他,“什么事?”
“……”立花雪兔看着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加了一句,“哥哥。”
牛岛若利:“……!”
“若利哥哥。”立花雪兔终于可以连贯起来了,又叫了一遍,“若利哥哥。”
牛岛若利反复处于震惊之中:“……!……!!!”
第96章 风雨中的小鸟医学奇迹啊!
八岁的牛岛若利在排球馆值完日,收拾好排球包,就要匆匆跑回家。队友有些奇怪地问他:“牛岛,你最近怎么都这么急着回家,不留下和我们多练习一会儿了?”
“嗯,最近家里来了一个小雪人。”牛岛若利认真地说,“不快点回去的话,我怕他会融化的。”
队友:“?”
牛岛若利跑过街角的店铺,转了个弯,差点忘记了,又赶紧跑回来。
街角有一家一星期只开两天的传统和菓子店铺,每次开门都排满了人。他直接走了进去,店员认识这是牛岛家的小少爷,去喊店主。店主将他预订的、已经打包好的点心盒交给他。
“您要的和菓子,每一样各两个。”店主摸了摸他的头,“当心,有点重哦。”
“不重。”牛岛若利板着小脸,摇了摇头。
“回去慢一点,小心不要摔跤了。”店主又说,“帮我向牛岛老夫人带个好。”
“好的。”
立花雪兔坐在檐廊上,膝盖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正在看一本简单的童话书。他听见庭院里的声响,一抬头看见果然是牛岛若利回来了,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一下。
“等我一会儿。”牛岛若利把点心盒放在他身边。
立花雪兔闻言,放下童话书,乖乖地坐着等他。
牛岛若利跑去洗手、换衣服、倒果汁,又拿了一条热乎乎的毛巾过来,帮立花雪兔擦了擦小手。接着,他才打开了层层叠叠的点心盒,将琳琅的和菓子依次摆开。
“吃吧。”牛岛若利说。
立花雪兔一时间被缤纷眼前的点心弄得有些踌躇,不知道先吃哪一个。
红色的羊羹、各种颜色的水果寒天、铜锣烧和鲷鱼烧、晶莹的信玄饼、沾着黄豆粉的萩饼和年糕、三角形的八桥、樱花状的落雁、嘎吱脆的花林糖、草莓大福、仙台特有的毛豆大福和毛豆饼……这些对他而言都是从未见过的点心,要从中选择第一个吃的,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立花雪兔先保守地选了一个羊羹。
长得像果冻一样,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
……去。
立花雪兔:“……”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他想过是山楂味的,也想过是巧克力味的,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红豆做的!
红豆隶属于豆家族,虽然不至于像青豆、豌豆和毛豆一样被立花雪兔打入冷宫,却也只是勉强接受,绝对谈不上爱吃。但是在牛岛若利面前,他又不好意思挑食。
“不喜欢?”牛岛若利观察着立花雪兔的表情,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了咬了一口的羊羹,问,“你不吃红豆吗?”
立花雪兔犹豫地摇头。
……这下麻烦了。
牛岛若利把红豆馅的铜锣烧和鲷鱼烧稍稍推到旁边,又问:“毛豆呢?”
立花雪兔拼命地摇头。
毛豆大福和毛豆饼,推到更远的旁边,永不录用。
“黄豆粉呢?”牛岛若利继续问。
立花雪兔想了想,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
萩饼和年糕,留下考察。
“你随便吃吧。”牛岛若利最后说,“尝一口,不喜欢的就给我。”
立花雪兔这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只小团子坐在檐廊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点心。立花雪兔正在啃有一整颗草莓馅的草莓大福,腮帮子鼓鼓的,沾了一些雪白的糯米粉在脸上。牛岛若利帮他擦了擦脸,默默记下了他喜欢吃的东西。
初夏的风,吹动檐角的风铃微微摇晃。
叮铃作响,好像冰块碰在玻璃杯里的声音。
立花雪兔盯着檐角的风铃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藏在檐角阴影下的东西,扯了扯牛岛若利的袖子,轻轻地说:“……啊!”
“嗯,燕子。”牛岛若利点头,又放慢速度教他,“tsubame。”
立花雪兔歪着脑袋看他,不说话。
这些天里,所有大人都没有听过他说话。极偶尔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牛岛若利才能听见他轻轻地喊一句“若利哥哥”。
“今年初春,三月份的时候,燕子突然来我们家筑巢了。”没有得到答复,他也不在意,继续对立花雪兔说,“据说,燕子是宅邸的守护神,有燕子筑巢的家,就会繁荣兴旺。”
立花雪兔很感兴趣地听着,顺便将吃剩的萩饼捻碎了,撒在檐廊上。过了一会儿,燕子就落在他们身边,一点也不怕人地啄食。吃完之后,它又衔着大块一些的碎屑,飞回去喂食雏鸟。
“小鸟什么时候会飞呢?”
牛岛若利震惊地转头看着他。
立花雪兔仰头看着燕子,仿佛刚刚只是很自然地说了一句话。
牛岛若利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檐角。
“快了吧。”
*
“不好意思,打扰了。”立花薰子忧心忡忡地来到牛岛家,“请问若利在吗?”
“啊,他早上去附近的排球馆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牛岛崇问,“您有什么事吗?”
“今天雪兔该去医院复查了,但是……”立花薰子叹了一口气,“我想着,有若利陪着他,可能会好一些吧。”
排球馆里,小朋友们打完一场练习赛,某位队友拿出了一块切角的水果奶油蛋糕,正要享用。
队友:“……”
队友问牛岛若利:“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也要吃吗?”
“不。”牛岛若利板着小脸问,“这是在哪里买的?”
“就在街角的和菓子旁边啦,新开的,听说店主姐姐是从巴黎回来的甜品师哦。”
“牛岛,又给你家的小雪人买好吃的啊?”另一个队友凑过来问。
“嗯。”
“他会打排球吗?下次带他来排球馆玩呗?我们缺一个二传手啊。”
“……”牛岛若利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看情况吧。”
“别看情况啊!我们也想见见漂亮的小雪人呢!”
“要看情况。”
“小气死了!”
*
“这些所有的各来一块。”
牛岛若利站在玻璃柜前,严肃地说。
店主姐姐笑着问他:“小朋友,你家里几个人吃呀?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两个。”
“吃不完,肯定吃不完。”店主姐姐劝他,“天气热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坏掉的。你先买两块回去分着吃,喜欢的话下次再来买啊。”
牛岛若利陷入了与之前的立花雪兔一样的沉思:在这么多琳琅的蛋糕中,从中选择两块,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我做蒙布朗栗子蛋糕最拿手了哦。”店主姐姐自信地说,“毕竟我是在法国学的甜品嘛。”
牛岛若利点头。
好,这样就确定了一个了。
“当然是要吃巧克力的了。”
牛岛若利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红色头发的小孩,也趴在玻璃柜前。
那小孩对店主姐姐说:“我就要一块巧克力的!”
“你又要巧克力呀。”店主姐姐帮他取了一块切角,问牛岛若利,“你也要吗?”
牛岛若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买了两块以上就是VIP了,给你们一人一张积分卡哦。”店主姐姐把积分卡和笔递给他们,“写下你们自己的名字,今天给你们盖两个蛋糕印章,积满十个可以来找我换一个杯子蛋糕!”
牛岛若利站在收银台前,看着那红发小孩在积分卡上写了“天童觉”。
写完,他把笔递给了牛岛若利。在他的注视下,牛岛若利用左手,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
立花雪兔。
*
“不怕不怕,我们今天不做手术也不住院哦,就拍一下照片,”十年前,还年轻的濑川医生哄着立花雪兔,“咔嚓——!很快的,也不痛的。”
濑川医生在立花雪兔心里毫无信用可言,立花雪兔已经被他骗了好几次了。
所以立花雪兔坐在轮椅里,紧紧抱着牛岛若利的胳膊,拼命摇头。
“那是放射室,你哥哥不能陪你进去呀。”濑川医生哭笑不得地说。
立花雪兔还是紧紧抱着牛岛若利,死都不撒手。
牛岛若利:(˙︿˙)
立花浩介和立花薰子站在旁边束手无策。之前立花雪兔哭着不肯来医院,还是看见牛岛若利回来才不哭了。俩小孩在车上分着吃掉了两块小蛋糕之后,立花雪兔的情绪才趋于稳定。
这会儿又快哭了。
濑川医生也没办法,他收到了好几次儿童心理科的警告,说这位小患者的应激特别严重,千万不要乱来。虽然今天是骨外科的复查,看来他还是得去找儿童心理科的医生过来。
“我就在门口等你。”牛岛若利捧着立花雪兔的小脸,认真地说,“你进去之后,在心里数三十下,就出来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立花雪兔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牛岛若利已经可以和他的眼神交流了,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儿童心理科的医生赶到门口,刚要说话,濑川医生朝他们比了个“嘘”。
所有人看着诊室里两只小小的团子。
立花雪兔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又很慢很慢地松开了手。
医生们把他抱到担架床上,穿上防辐射服,赶紧把他推走了。
牛岛若利小跑着跟过去,乖乖等在放射室的门口。
“身上没有金属,对吧?”放射科的姐姐非常温柔。
立花雪兔躺在床上摇了摇头,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到了耳朵里。
“哎哟,这么可怜呀?搞得姐姐我好像坏人一样。”放射科的姐姐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想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就问,“我看见门口还有一个小朋友,那是谁呀?”
“哥哥。”立花雪兔用很小的声音说。
放射科的姐姐知道这位小患者的情况,听见他忽然开口说话,也愣了一下。但是她没有问什么,只是笑着鼓励立花雪兔:“好呀,有哥哥在,就不用怕啦。”
机器开始运转。
立花雪兔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机器稍微停了一下,再次开始运转。
接着,担架床就被推出去了。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黑暗中,有人如约握住了他的手。
立花雪兔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眸。
牛岛若利板着小脸,像个小大人一样地说:“我没骗你吧。”
*
“恢复得很好啊,再过两个星期可以过来取钢钉了。还是要多补充蛋白质、维生素D,每天多晒晒太阳。高糖的零食啊甜品啊要少吃,会影响钙质沉积的……”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气鼓鼓地瞪着濑川医生。
濑川医生浑然未觉,继续说:“可以让他稍微走一走了,嗯,也多和他说说话吧,怕他的语言功能退化了……”
立花雪兔更气了,像一只在沉默中愤怒的小兔。
“他想走的时候就会走的。”牛岛若利第一次打断了医生的话,“想说话的时候,也会说话的。”
立花雪兔有些惊讶地转头,怔怔地看着他。
*
复查回去之后,没有什么变化。立花雪兔还是很安静、不走路,但是比之前更黏着牛岛若利了。大人们都感到奇怪,两个人也没办法交流,一个就看看书,另一个天天打排球,也不知道怎么就愿意黏在一块儿。
进入六月,某一天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乌云密布。
牛岛若利没有带伞。虽然雷阵雨就是一阵的事儿,完全可以在排球馆等到下完雨再回家,但是他心里惦记着立花雪兔,还是匆匆从排球馆跑回去了。
远远地,牛岛若利就看见轮椅停在檐廊上,风携着雨吹到小小的雪团子身上。
“你怎么不进去?”牛岛若利跑到他面前,给他挡着雨。
立花雪兔仰头看他,先是擦了擦牛岛若利满是雨水的脸,接着指了指檐角的燕巢。大燕子凄厉地叫着,小燕子们也胡乱地跟着叫唤,都混在呼啸的风雨里听不清楚。
“什么?”牛岛若利问。
“……掉出去了!”立花雪兔焦急地说。
燕巢里的燕子少了一只。
“掉在哪里了?”牛岛若利又问。
立花雪兔指了指庭院里的某一个方向,牛岛若利转头就跳下檐廊,重新跑到风雨中了。
立花雪兔:“……!”
一道惊雷炸响。
霎时间,雨变得更大,庭院里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清楚。
门口,搭着一件雨披。
立花雪兔盯了它一会儿。
庭院的草坪变得泥泞,大雨中,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牛岛若利深一脚浅一脚,在斑驳的飞石和青苔中努力分辨着燕子的羽毛。
“——找到了!”
牛岛若利蹲下,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中捧起了那只还不会飞的小鸟。
下一刻,他被一片浅蓝色的东西笼罩住了。
大人的雨披,足够笼罩着两只小小的团子,将风雨隔绝。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雨滴不断打在雨披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像盛夏夜晚的烟花。
牛岛若利怔怔地看着立花雪兔的膝盖。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从立花雪兔的手里接过了雨披的一角。他比立花雪兔高,所以就将小鸟交给立花雪兔捧着,由他撑着雨披。
“你……”
立花雪兔也呆住了,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腿。
跑得太急了,连鞋都没穿,小腿上也溅到了泥水。
但是,他重新……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真的不痛诶。
也没有人会骂他。
都快要忘记跑跑跳跳的感觉了,现在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啊。
他抬头看着牛岛若利,两个人的脸上,都全是雨水。
牛岛若利非常紧张地盯着他。
立花雪兔很浅很浅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牛岛若利:“……!”
“若利!你怎么还站在——”牛岛崇推开障子门,探出个脑袋喊他。
庭院里,两只团子齐齐转头看向他。
牛岛崇:“?!”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觉!是奇迹啊!医学奇迹啊!
牛岛崇急匆匆地拿伞要去接他们,但实在是太欣喜若狂,一脚踢到了障子门,疼得抱着脚趾头嗷呜嗷呜地原地蹦跶。
立花雪兔脸上的笑更深了,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跑过去吧!”他转头对牛岛若利说,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嗯。”牛岛若利的眼睛里,也有淡淡的笑意。
一大一小两只团子,撑着雨披、抱着小鸟,穿过了雨中的草坪。
牛岛崇:“你们慢点啊!哎呦——”
雨一会儿就渐渐小了。
“若利哥哥!”立花雪兔兴奋地喊他。
“怎么了?”
“没什么!”立花雪兔笑着,用更大的声音又喊了一遍,“若利哥哥!”
“……怎么了?”
“没什么!……若利哥哥!”
“……雪兔。”
“怎么了!”
“没什么。”
第97章 结婚的约定“若利哥哥,我要和你结婚……
那只小燕子的翅膀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在立花雪兔小小的掌心里扑腾。两只小团子也先后爬上檐廊,雨披没能完全为他们挡住雨水。牛岛崇看着他们心说:现在有三只湿漉漉的小鸟了。
大燕子着急地在他们头上吱吱地叫,小燕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扑腾着翅膀,也在着急地大叫,那细细的脚踝好像有一点不正常的弯折。
两只湿漉漉的小团子还想研究小燕子是什么情况呢,牛岛崇赶紧把他们赶去洗澡换衣服,等下别着凉了。
立花雪兔:“那小鸟——”
“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处理的。”牛岛崇胸有成竹地对立花雪兔说,“别担心!”
牛岛若利担忧地看着牛岛崇踢到障子门而肿胀的脚趾:“爸爸,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你的脚趾吧。”
牛岛崇:“……”
牛岛若利从五岁就开始自己独立洗澡了。他带着立花雪兔进了浴室,轻车熟路地放热水。浴室里蒸腾起白雾,接着他让立花雪兔举高胳膊,帮他把湿掉的上衣脱掉,丢到脏衣篮里。
小朋友之间没什么芥蒂,两只小团子很快就脱得光溜溜的,泡进了浴缸里。
牛岛若利挤了一坨洗发水,糊在立花雪兔的头发上。虽然他自己洗头发已经很熟练了,但这还是第一次帮别人洗头发,所以非常小心翼翼。
立花雪兔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转过去对他说:“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牛岛若利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现在不是在玩。
立花雪兔根本不管,把牛岛若利按在浴缸里,疯狂地在他的头顶揉搓泡沫,把他的头发全部都向上拉直,搞得小牛团子像被闪电劈了,又把手上剩余的泡沫全部都堆在他头上,大喊:“富士山——!”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转过身去又把他按住,在他身上打沐浴露。
“你会吹泡泡吗?”立花雪兔问。
牛岛若利严肃地点了点头,对着晶莹的泡沫膜猛地吹了一口气。
……没吹起来。
“不对啦不对啦,你的泡沫打得太密了,要加点水。”立花雪兔教他,“啊,你的水又加多了,太稀了也不行。看我的。”
“呼——”
立花雪兔猛地吹了一口气,吹出了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泡泡。他开心地笑起来,用两只手捧着大泡泡递给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呆呆地接住了。
立花雪兔趁他不注意,咻地一下就把泡泡戳破了,牛岛若利被泡沫水溅了一脸。
牛岛若利:“……”
“哈哈哈哈——”
立花雪兔在牛岛若利旁边哗啦哗啦地游泳,吹比他还大的泡泡,用水泼他,还把陪洗澡的小鸭子放在他头顶的泡沫富士山上。
牛岛若利:“………………”
他不是不爱说话,也不爱动吗?
他不是一个堆在轮椅上的安静的小雪人吗?
这是谁???
立花雪兔就像一个发条玩具,本来不会动的,突然不知道谁把他的发条给拧上了,他就开始满地打圈,恢复了本性。
牛岛拧上发条的人若利坐在浴缸里一动不动:忍耐.jpg。
“你们洗好了吗?”牛岛崇探了个脑袋进来,“雪兔你先穿一下若利的衣服行吧?小鸟我已经包扎好了,你们要来看看——哈哈哈哈哈哈若利你脑袋上顶着个什么啊?”
立花雪兔大喊:“富士山!”
“哦!我们雪兔还知道富士山啊!真棒!”牛岛崇夸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正是鼓励立花雪兔多多说话的时候,他逮住机会就一顿大夸特夸,生怕小孩过了这一阵又变成哑巴了。
牛岛若利:“……”
忍耐.jpg。
八岁的牛岛若利长得比同龄小孩大一些,六岁的立花雪兔又长得比同龄人小一些。现在立花雪兔穿着牛岛若利的衣服,就好像穿着一条大裙子一样。
立花雪兔晃到牛岛若利面前:“我、是、幽、灵——”
牛岛若利面无表情地把他按在小凳子上,开始给他吹头发。两个人都吹完了之后,牛岛崇把小燕子也拿了过来,把吹风机调到最低档,轻轻地给它吹翅膀。
两只小团子围着小鸟,睁着大眼睛盯着它。
小鸟的右腿稍微有一点弯折,牛岛崇找了一根棒棒糖上的小棍子,用酒精消了毒,剪成了合适的长度,用医用胶布松松地给它固定住了。
吹干了羽毛之后,两个人捧着小燕子,准备去还给大燕子。
雨也停了,屋檐下,大燕子看见他们捧着自己的娃,像看见罪魁祸首一样疯狂地啄他们。小燕子还不会飞,右腿又被包扎住了,只能笨拙地扑腾着。
“还给你!不要啄了!”立花雪兔对大燕子说。
但是大燕子没办法把小燕子叼回到燕巢里。小燕子已经长得很大了,屋檐又太高。
两只鸟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吱吱吱地叫。
“不要吵了!”立花雪兔怒。
大燕子:“……”
小燕子:“……”
“我们帮你养!养到会飞了再还给你!别吵了!”立花雪兔威胁大燕子,“你再啄一个试试?”
大燕子愣住了。
半晌,它好像真听懂了,飞回了燕巢里。
小燕子折腾了这大半天,已经饿扁了,张着大嘴巴吱儿哇吱儿哇地讨吃的。
立花雪兔:“……”
大燕子安坐在屋檐下,一脸轻松地看着立花雪兔,仿佛在说:你养啊?你不是要养吗?交给你了!
牛岛若利叹了口气,回去给小燕子找有什么它能吃的。
两个人先想办法给它喂了点电解质水,又借了牛岛崇的电脑,上网一搜,发现燕子竟然是吃虫子的!上哪里去给它抓虫子!只好又灰溜溜地把小燕子放回了檐廊上。
大燕子似乎就知道他们搞不定,早有准备,叼着一小坨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喂小燕子。立花雪兔强迫自己不去想它们在吃什么。哈哈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可能吃、吃什么苍蝇蚯蚓!@#¥%……
最后人和鸟得出的方案是:用饼干盒给小燕子做了一个保暖的窝,在窝上撑了一把伞,以防这两天又下雨。他们把饼干盒放在了大燕子能看得到的檐廊上,大燕子负责喂虫子,他俩负责喂电解质水。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立花薰子过来接立花雪兔,问,“现在回家好不好呀,雪兔?”
她以为立花雪兔只会点头或者摇头,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跟她回去。
谁知道立花雪兔抬头对她说:
“我今天想住在若利哥哥家!”
立花薰子:“?!”
“……好!好的!”她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地、惊喜地说,“雪兔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去跟凛华和崇先生说一下!”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交给我们吧。”牛岛崇说。
“呀吼——!”
立花雪兔过去抱了一下立花薰子,又抱了一下牛岛崇,最后拉着牛岛若利跑了。
立花薰子完全被眼前又跑又跳又会说话的立花雪兔惊呆了:“他、他、他……?”
“我也不知道。”牛岛崇笑着摇了摇头,“可能只有若利才知道了。”
立花薰子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擦了擦眼睛。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她说。
“哎呀,没事没事,您不用说这种话啦。”牛岛崇笑着说,“若利能交到新朋友,我们也很感谢雪兔啊。”
*
立花雪兔趴在牛岛若利的床上,看着他在房间里练习垫球。
“好玩吗?”他歪着脑袋问。
“一个人的话确实不太好玩。”牛岛若利垫着球回答他。
“两个人好玩吗?”立花雪兔又问。
“还可以。但最好玩的是双方六个人,一共十二个人。”
“那么多!”
“嗯,所有人的职责都各有不同。”牛岛若利向他解释,“有的人负责接球,有的人负责扣球,有的人负责拦*住对方的扣球……”
“那有没有,就是,”立花雪兔问,“负责和所有人一起玩的?”
牛岛若利想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二传手。”
立花雪兔说:“那我要当二传手!”
“嗯。”牛岛若利点了点头,“等你拆了钢钉,就请爸爸教你。”
*
当天夜里睡觉。
大人们给立花雪兔多拿了一个枕头和一条小毯子,睡下的时候还是一人一半床铺,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睡到半夜,牛岛若利感到自己的毯子咻地一下被卷走了,身上一凉。
牛岛若利:“……”
他扯了一会儿,没有扯动,便双手交叠,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忍耐.jpg。
过了一会儿,他身上又一沉。
一条大腿横在他身上,他推开了,又横了过来。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忍无可忍,转过身去把这只小兔团子整个抱在怀里,把毯子抢回来两个人一起盖。
立花雪兔靠在他的胸膛上,脸都被挤扁了,仍然呼呼大睡。
*
“好可爱啊——!”
第二天,牛岛凛华看着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立花雪兔。他穿着牛岛若利过于宽松的衣服,半边脸上还留着睡觉的印子,可爱得要命了。
牛岛凛华一把将小兔团子抓到沙发上,疯狂地揉他的脑袋,捏他的脸。
“小鸟怎么样了?”立花雪兔懵懵地问。
“它妈妈在喂他吃饭呢。”牛岛崇说,“你们也该吃饭了。”
但是牛岛凛华根本不想撒手,还在疯狂吸兔。
“太可爱了……啊真的太可爱了……雪兔可不可以天天都来我们家睡觉啊?”牛岛凛华开玩笑地问他,“雪兔要不要来当我们家的小孩啊?”
立花雪兔呆呆地:“……啊。”
牛岛崇疯狂向牛岛凛华使眼色。
牛岛凛华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赶紧补救:“不不不,雪兔就当立花家的小孩,立花家的小孩也可以天天来我们家玩的!”
立花雪兔想了想。
虽然爸爸总是很忙,妈妈总是和他吵架,腿很痛的时候他们还在吵架。
很恐怖,很痛,那时候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膝盖上,还被爸爸妈妈骂了。
但是他们不吵架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爸爸妈妈很爱他,他也很爱爸爸妈妈。
牛岛凛华看着沉默的立花雪兔心说完蛋了!小兔团子才刚刚从应激里恢复了一天,又被自己搞得应激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看向牛岛崇,牛岛崇心说我有办法吗?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去立花家请罪吧!
牛岛若利沉默地走到沙发旁边,抱了抱他。
立花雪兔回过神来,仰头看着他。
牛岛家有若利哥哥,他也很喜欢若利哥哥。凛华阿姨和崇叔叔也都很好,他也喜欢他们。
“……我知道了!”立花雪兔抬头看着牛岛若利,认真地说,“我既想当爸爸妈妈的小孩,又想当你们家的小孩,所以——”
“若利哥哥,我要和你结婚!”
大人们:“……”
大人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了惊天大笑。
——这也太可爱了吧!!!
牛岛若利没有笑。
他板着小脸,转头幽幽地盯着他们,牛岛凛华和牛岛崇立刻不笑了。
立花雪兔还在为自己天才的办法洋洋得意:“只要我和若利哥哥结婚了,我就可以既是自己家的小孩,又是你们家的小孩了!”
“是的是的!”
只要立花雪兔不应激,哪怕他现在说要让牛岛若利入赘,牛岛凛华都会一口答应的——毕竟是小孩子嘛,童言无忌,有什么关系。
牛岛若利:“……不行。”
立花雪兔问:“为什么?”
“我不能和你结婚。”牛岛若利硬邦邦地说。
立花雪兔怔怔地:“……啊?”
牛岛凛华想说什么,牛岛崇却扯了扯她,示意让他们自己解决。
两个大人悄悄退出了客厅。
“我不能答应做不到的事情。”牛岛若利对他说,“你根本就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结婚……不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天天在一起玩吗?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立花雪兔问,“这样不是很好吗?若利哥哥,你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吗?”
“……不是的。”牛岛若利说,“结婚是两个人都要很爱对方。”
“噢,我爱你呀。”立花雪兔茫然地看着他,“你不爱我吗?”
牛岛若利:“……”
“我跟你说不懂。”牛岛若利别过头去。
“懂呀!我懂的!”立花雪兔急哄哄地拽着他的手,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你、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你不爱我吗?”
……要融化了。
牛岛若利慌忙给他擦眼泪。
“……我、我爱……?”
“那就结婚!”立花雪兔大喊。
“……不行。”
“为什么——”立花雪兔说,“你不和我结婚,我、我就……我就一直哭一直哭!我就哭到死掉哦!真的会哭到死掉的哦!”
牛岛若利捂住他的嘴巴:“乱说话。”
立花雪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真的会哭到死掉的哦)!”
他瞪着牛岛若利,不说话,只流眼泪。
牛岛若利:“……”
完了,完了,小雪人流了这么多的眼泪,他真的要融化了。
牛岛若利叹了一口气。
“……你会忘记的。”
立花雪兔:“唔唔唔唔唔唔(我不会忘记的)!”
“会的。”牛岛若利放下捂着他嘴巴的手,闷着声音说,“你长大了就会忘记的,所以我不答应你。”
“我不会忘记的!”立花雪兔抓着他的手和他拉钩:“一百年!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忘记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说完,他就要和牛岛若利按大拇指。
牛岛若利不和他按。
“我都和你拉钩了你还是不答应!你到底要怎么样嘛!”立花雪兔大哭着说,“你好坏,你最坏了,你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牛岛若利:“……”
“……好吧,我答应你。”牛岛若利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立花雪兔立刻止住了眼泪:“好耶!那我们重新拉钩!”
“但是,拉钩要改一下。”
“你改吧!你随便改!”立花雪兔开心地说,“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就好啦!”
“……忘记的人不用吞一千根针。”牛岛若利看着立花雪兔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顿了顿,“忘记的人,再想起来就好了。”
*
十年后,排球馆。
立花雪兔的脸被排球砸出了一个印子,他看着眼前高大的人,不确定地问:
“若……利?”
牛岛若利愣了一下,立刻说:
“嗯,雪兔。”
——看吧,你果然忘记了。
他看着在五色工和天童觉身边蹦蹦跳跳的立花雪兔,心想。
还好我改了。
忘记的人,再想起来就好了。
第98章 世界上最坏的人今天就是明天。
“它的腿好像长好了。”牛岛崇带着两只小团子,蹲在地上围观小燕子。小燕子也已经不怕他们了,站在饼干盒里歪着脑袋看他们。
“可以拆绷带了吗?”立花雪兔问。
“可以了。”牛岛崇点了点头。
牛岛若利把小燕子拿起来,小燕子竟也乖乖地不挣扎。立花雪兔很轻很轻地帮它把腿上的医用胶布拆掉了。
立花薰子站在庭院里等他们:“那我们现在也去医院啦?”
立花雪兔:“嗯!”
医院里,濑川医生身后站着一位麻醉师,再次向立花雪兔确认了一遍:“真的不用全麻哦?”
“不用!”立花雪兔自信地说。
“那你等会儿真的、真的不能动啊!”濑川医生最后叮嘱了他一遍,转头对麻醉师说,“准备局麻吧。”
立花雪兔躺在手术室的床上,盖着一条无菌布,只有膝盖的位置是露出来的。护士仔细地用碘伏给他消毒,膝盖先是凉凉的,接着传来针扎的刺痛。
他睁着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雪白的天花板,两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又慢慢地放松了。
“痛吗?”濑川医生问。
“……不痛。”
刺痛之后,膝盖周围渐渐变得麻木。
能感受到皮肤被划开,但是不会疼痛。钢钉被旋开,两枚钢钉落在手术盘里,医生接着开始缝合。
没有什么好害怕。
立花雪兔平静地等待手术结束,因为他知道,有人就在门口等着他,会在第一时间牵住他的手。
“真棒!”濑川医生来留观区看他,“恢复得很好,也不用再来医院了,以后我们就是健健康康的小朋友啦。”
“我可以看看钢钉吗?”立花雪兔问。
“唔……”濑川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以看一下,但是不可以带走喔。”
“不要看。”
牛岛若利用两只手把立花雪兔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都过去了。”牛岛若利板着小脸说,“看着我就好了。”
*
六月,庭院里。
大燕子带着小燕子,在草坪上跌跌撞撞地学飞。
牛岛若利在教立花雪兔最基本的姿势和步法,半蹲、重心落在前脚掌,双臂绷紧,左右并步、交叉步,小兔团子跟在小牛团子旁边,学得像模像样。
“太简单了!我全会了!”立花雪兔自信地说。
“嗯,你去试一下对墙抛接。”牛岛若利说。
牛岛若利让立花雪兔面对墙壁站着,将排球抛到墙上,再用双臂接住反弹球。
立花雪兔:“这有什么难的?——我接!”
排球斜着反弹回来,他的并步倒是学会了,但是接住的时候用大了力,排球迅速地撞到墙上,又直直砸向他的脸。
——砰!
立花雪兔被砸了一个跟头,捂着脸坐在地上。
牛岛若利第一时间飞奔过去,焦急地问:“没事吧?!”
“……我的鼻梁好像断了。”立花雪兔捂着脸看向他,声音嗡嗡的。
“?!”牛岛若利的脑子也嗡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拽他的手,“快给我看看!”
“不给。”立花雪兔说,“鼻梁断了,我会很丑的。我很丑的话,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牛岛若利快急死了,“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快给我看看!”
立花雪兔:“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会!会!”牛岛若利问,“有没有流血?要不要叫救护车?”
立花雪兔放下手,用安然无恙的鼻子迅速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牛岛若利:“………………”
跑远的立花雪兔:“记得和我结婚哟!”
*
“凛华阿姨,我今天还可以住你们家吗?”立花雪兔换了一副嘴脸,又乖又可爱地问牛岛凛华。
“当然可以呀。”牛岛凛华捏了捏他的小脸,“我去跟你外公外婆说一下。”
立花浩介和立花薰子同意了,却非常疑惑:小孩虽然好起来了,但是怎么好像养到别人家去了?
牛岛崇在庭院里教立花雪兔传球,牛岛若利坐在客厅里写排球日志,旁边沙发上的牛岛凛华忽然想到什么,悄悄地问他:
“你们那天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你们还要结婚吗?”
“……”
牛岛若利转头看着她,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牛岛凛华:“哈哈哈哈哈哈——”
*
暑假结束之前,立花雪兔终于跟着牛岛若利去排球馆打球了。
牛岛若利的队友像小鸟一样围着立花雪兔叽叽喳喳:
“你就是牛岛家的小雪人呀!”
“那家蛋糕店好不好吃?他肯定给你买了很多蛋糕吧!”
“你是不是二传手?”
“雪人?什么雪人?”立花雪兔说,“没有!有一次医生不让我吃蛋糕,他就再也没买过了!我是二传手!”
所有人就开始追着立花雪兔:
“给我托球吧给我托球吧给我托球吧……”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勉强应付了一下他们,就累得不行了。牛岛若利和队友们说,他还在恢复期,不能和你们玩了。说完就把他拎走了。
“我们这就回家了吗?”立花雪兔问。
“不。”牛岛若利板着小脸说,“我们去买蛋糕。”
立花雪兔:“?!”
叮铃——
蛋糕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牛岛若利带着立花雪兔拉开门进去,正好有一个红头发的小孩拎着一盒巧克力蛋糕出来,双方擦肩走过。
牛岛若利没有注意,红头发的小孩多看了他们一眼,立花雪兔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牛岛若利问。
“没什么。”立花雪兔摇摇头,“我今天可以吃两块吗?”
“不可以。”
“那可以买两块,但是我每一块只吃一半,剩下的给你吃吗?”
“可以。”
*
九月,立花浩介给立花雪兔在牛岛若利的同一个学校报了一年级,当插班生。
立花雪兔不喜欢上学,天天借口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请假。立花薰子总是心疼他身体吃过亏,都由着他请假。立花浩介心里有点不满意,但是他也没办法,只好找来了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坐在檐廊上看燕子。
小燕子们跟着大燕子,在庭院里飞来飞去,它们已经飞得很熟练了。等秋天到了,它们就要飞走了。
“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牛岛若利在他身边坐下,严肃地问。
“没有啊。”立花雪兔随口说,“怎么啦?”
“那为什么总是不去学校?”
“学校里教的东西好简单,我都会啦。”立花雪兔说。
“……”牛岛若利想了想,“去学校不一定是学习知识,也可以认识新朋友。”
“我为什么要认识新朋友?”立花雪兔说,“我认识你就好啦。”
就这样,立花雪兔还是有一天没一天地上着学。
*
秋天。
“燕子要飞走了哦。”牛岛崇问他们,“你们给它们起了什么名字吗?”
“它们是要飞走的,就不起名字了。”牛岛若利说,“起了名字,认识了,就会有感情的。”
“哈哈,别这样想啊,它们春天还会回来的嘛!”牛岛崇对立花雪兔说,“雪兔的小脑袋里东西最多了,你给它们起一些名字吧?”
“……啊?”立花雪兔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牛岛崇。
牛岛若利不说话了。
刚刚在立花家写作业,他们都听见了立花浩介打电话的声音。
“别问了,雪兔不想接你们的电话。”
“你们让他哥哥打电话来也没用,我只认识雪兔这一个外孙。”
“哦,现在知道了?早干什么去了?”
立花雪兔停下笔,怔怔地看向房间外面。
过了一会儿立花薰子走进来对他们说:“雪兔,外公和外婆有点事情,你先去若利哥哥家玩好不好呀?”
“怎么走神了呀?”牛岛崇笑着问,“我们在说给小燕子起名字的事情。”
两只小团子都没有理他。
牛岛崇:“……?”
“你要回去了吗?”牛岛若利问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牛岛若利有很多想说的,他想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结婚吗?不是要打排球吗?不是要在新年的时候去神社初诣吗?不是要等春天,燕子们飞回来吗?我们说好了那么多的事情,你怎么——
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看见立花雪兔的眼睛里,有一点难过。
“我……我不走。”立花雪兔沉默了很久,仿佛下定决心,抬头对牛岛若利强撑了一个笑脸,“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就留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明知道就像他说“永远都不会忘记”一样,很有可能还是会忘记,还是会走掉。
但是那天,牛岛若利相信了他。
*
圣诞节前,仙台市下了第一场雪。
牛岛若利从学校匆匆跑回家。
那天立花浩介和立花薰子,或许还有大洋彼岸的那一通电话,他们大人们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并没有让小孩子们知道。
他心里只想着,立花雪兔是一个小雪人,下了雪他就安全了,他就不会再融化了。
他赶回去找立花雪兔,却只看见了紧紧闭着的立花家门口。
牛岛若利听见声响,猛地回头。
牛岛崇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该编些什么了,说到底,他最开始编的“小雪人”也很拙劣,这年头的小孩子已经不好糊弄了,他们什么都懂。牛岛若利相信,只是因为他愿意相信,愿意照顾立花雪兔。
大雪把街道变得空空荡荡。
牛岛若利低着头,牛岛崇听见他轻轻地说:“……骗子。”
你不是小雪人,你是小骗子。
你才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牛岛崇蹲下,把他抱在怀里。
“……别哭啦,眼泪会打湿小鸟的翅膀的。”牛岛崇说,“也许……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
*
牛岛若利站在客厅里,安静地看着男人收拾行李。
“你呢?”他忽然问,“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若利,你长大了。”空井崇笑了笑,站起来摸了摸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的脑袋,“以后可以去洛杉矶找我。”
——你是世界上第二坏的人。
牛岛若利带着耳机,一个人坐在荒芜、破旧的,小小的排球场里。
以前被一只很会拆家的小团子拆下又带到这里的排球网,已经被他调得很高了,在夜风里空无所依地飘荡着。
那时候的通讯方式还很不发达,牛岛若利掌心里的屏幕在黑暗中微微亮着,上面是今天辗转从立花浩介的邮箱里下载到他的MP4里的一份视频。
立花雪兔回去之后,他爸爸妈妈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立花浩介的邮箱里发立花雪兔的视频。在视频里,立花雪兔会说外公、外婆好,自己最近在学什么,长得多高了,膝盖再也没有痛过,最后问若利哥哥在干什么。
因为有最后这一句话,每次收到视频,立花浩介都会喊牛岛若利去看。
但是立花浩介还在生他们的气,所以从来不回邮件,也不接电话。渐渐的,这样的视频就越来越少,最后在某一天彻底消失了。
从视频里,牛岛若利看着立花雪兔从六岁长到十二岁,上了初中,告诉他们,自己选上了学校的排球队,当二传手。
某一个夜里,在象征着男孩青春期成熟的梦中,牛岛若利梦见了世界上最坏的人。
*
“牛岛同学,我——”
拉拉队的学姐,一位看起来总是很严格的前辈,在毕业那天,罕见地、满脸通红地向牛岛若利告白。与情书一同递上的,还有她制服上的第二颗扣子。
牛岛若利没有收下,礼貌地对她说:“抱歉。”
“我知道牛岛同学你一心都在打排球上,还没有想过感情上的事情。所以,你可以等打算考虑感情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会一直——”
“不是的。”牛岛若利平静地说,“我已经接受了别人的告白了。”
她一时间太过于惊讶,都忘记了要说些什么。
“啊、抱歉、我不清楚——”她有些不死心,又问,“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不是。”
“这、这样啊。”她顿了顿,最后说,“好吧,那我祝你们幸福,牛岛同学。”
“谢谢。”
*
一年过去,牛岛若利也要升上高三了。
住校生要在开学前一天返校,等下牛岛凛华送完他去学校,也正好要出差。
她抱着双臂,看着在房间里收拾排球包的牛岛若利。
“明天就开学了对吧?你们排球部也要招新了。”牛岛凛华说,“不知道会来怎样的后辈呢?你们排球部招新会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
“年年都一样。”牛岛若利说,“没什么特别的。”
“好吧——”牛岛凛华说,“我去开车喽?送完你我就去仙台站了,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牛岛若利点了点头。
窗外一阵叽叽喳喳。
牛岛凛华转头看向窗外的屋檐:“啊,春天到了,燕子又回来了呢。”
红色的雷克萨斯LS缓缓驶过街道。
迎面开来一辆黑色的计程车,与他们在家门口擦肩而过。
立花雪兔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疲惫而破产地下了计程车。
“既然来我家住,就要守我的规矩。”立花浩介冷冷地看着他。
*
“招新,招新,招新……”天童觉哼着歌,一张一张地看斋藤教练手里的招新表,转头问牛岛若利,“你要看看后辈们吗?”
“不用了。”牛岛若利说,“你也快准备吧,今天要打练习赛。”
——砰!
那张脸,被排球砸到的那张脸。
「没什么特别的。」
今年是最特别的一年。
「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
那一场大雪之后,时间终于开始流动。
今天就是明天。
立花雪兔从天童觉那里抢了一支笔,趴在墙上填表。
天童觉抱着双臂,看着他在招新表上填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一天,在某一家蛋糕店里,某个人用左手,在积分卡上一笔一划地,也写下了他的名字。
初春的夜里,立花雪兔呆呆地看着出现在房间门口的牛岛若利:
“……不是说明天见吗?”
今天就是明天。
“因为,”牛岛若利看着他说,“我想现在立刻就见到你。”
*
之后的某一天傍晚,牛岛若利带立花雪兔回家吃饭。立花雪兔在庭院的飞石上蹦蹦跳跳,哼哼唧唧地唱着寿喜烧之歌。走到屋檐下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一窝小鸟,小鸟也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哇!燕子!”立花雪兔说。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在这顶屋檐下,小小的牛岛若利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地教他:“燕子,tsubame。”
那时候,立花雪兔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八岁的牛岛若利的声音,如黄昏之际的晚钟,消散在了无限远的风里。
“嗯,燕子。”十年后的牛岛若利说,“回来了。”
终于传来回音。
第99章 归来的圣诞老人【结婚的第十年。】……
“笨蛋!!!”立花雪兔听完所有之后嗷嗷大喊,“大笨蛋!呆瓜!大呆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牛岛若利问,“告诉你什么?”
“所有的这些事情啊!害我白白追了你那!么!久!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喜欢我嘛!虽然我忘记了,但我也、我也差不多算是对你一见钟情的。”立花雪兔突然一脸通红,“你这样搞得我们很傻啊!拉拉扯扯大半年,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牛岛若利有很多想说的,想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把那些约定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愿意,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了新的喜欢的人……但是立花雪兔躺在他怀里,把他的脸捏扁了,气势汹汹地问:
“你知豆错了吗!”
牛岛若利只好说:“知豆了。”
立花雪兔叹了口气:“还好我们都很年轻,现在开始也不晚啦,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辈子呢。”
“那么,”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月光倾泻,在那皎白如雪的月光中牛岛若利定定地望着立花雪兔的眼睛,问他,“我们要重新拉钩吗?”
“要。”立花雪兔说。
“这一次我不会再忘记了,我们要永远、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牛岛若利与他按大拇指。
立花雪兔像一只小动物忽然凑近,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啵。
如同按章。
牛岛若利:“……”
他一手抓住立花雪兔与他拉钩的手,顺势与他十指相握;另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翻了个身,将他压在柔软的床上,加深了这一个拉钩的盖章。
不知道谁按掉了床头灯的开关。
朦胧月色下,一番绵绵的纠缠。
……
“好了!停!”立花雪兔喘息地叫住他,“这是在别人家!”
牛岛若利坐起来:“……我还是去隔壁房间睡吧。”
“不行。”立花雪兔马上抗议,“刚刚都说了要永远在一起的!”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
二人非常有默契地各卷了一床被子,背对背地睡下。
“好好睡觉。”立花雪兔严肃地说,“不整有的没的。”
“嗯。”
过了五分钟。
牛岛若利转过了身。
兔肉卷裹着被子,从床的另一侧蛄蛹过来了。
牛岛若利伸手把兔肉卷抱在怀里。
“还是这样对味了。”立花雪兔搂着他的腰,靠在他胸膛前,重新闭上眼睛。
“……嗯。”
*
第二天是圣诞节,又是一个在资本主义的侵蚀下变味了的商业节日。两个母胎solo单身了十几年,到今天终于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消费主义的陷阱中。
两个人在市中心的荣商圈逛街,买衣服买鞋子买首饰,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很像情侣款的新衣服,刚从资本主义的陷阱里挣脱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陷阱。
“这是我们和史努比联名的一款手表。”Swatch店里的导购员热情地说,“这款最有特色的是表盘上的月相会根据真正的月亮调整……”
立花雪兔趴在玻璃柜上眼冒星星,理智勉强回归:“不买了,已经没钱了。”
牛岛若利说:“买。”
“这款有黑色和白色两个颜色,两位要一人带一块走吗?”导购员又问。
牛岛若利说:“好。”
立花雪兔:“?!”
醒醒啊,这又不是什么很便宜的东西,不要像在菜市场里买菜一样啊!
导购员像是怕他们反悔了一样,立刻给他们包好了,热情地把他们送到门口。
立花雪兔把手表拆出来戴上,好吧,是真的很喜欢……他心说下次给他也买个什么吧,现在没钱了,等过年的时候从爸爸和哥哥那里收了压岁钱再说。
他又帮牛岛若利戴在右手上,牵着他的手等计程车。
牛岛若利的袖子垂下,微微遮住了手表。立花雪兔想到心里就有点好笑,这样一个一米九的、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像贵公子的人,理应戴什么劳力士江诗丹顿百达翡丽,结果带的是史努比的夜光手表。
——好萌啊!!!
立花雪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大牛团子的脸,心里忍不住美滋滋地想,这是我男朋友了,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计程车来了,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在后排坐下。
“咦?”立花雪兔问,“我们不回榊原家吗?”
“不回,我们今天出去住。”牛岛若利淡淡地说,“已经跟他们说了。”
立花雪兔:“噢。”
立花雪兔反应过来:“……!!!”
昨天他们想……亲密一下,但是碍于在别人家。
所以今天、今天是要……?
立花雪兔满脸通红地呆坐着,满脑子黄色废料,心说这么快的吗,不是说我现在才十六岁不行吗……虽然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我也要做一下心理准备吧……
抵达高级酒店,前台办完入住,酒店管家带着他们到了最高层的套房,向他们悉数介绍酒店和套房内的设施。
“嗯,我知道,你先出去吧。”牛岛若利一副住惯了的模样,礼貌地对管家说,又转过头来对立花雪兔说,“你去洗澡。”
立花雪兔:“……!……!!!”
这么急的吗?!
立花雪兔站在淋浴喷头下,还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知道怎么做吗……?其实我不是很知道耶……!我现在需要准备什么吗……?
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半天,牛岛若利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问:
“还没好吗?”
立花雪兔:“……”
这么急的吗?!
因为脑子太乱了,给浴袍打结的时候,立花雪兔自己的手都差点打结了。好不容易穿好浴袍走出来,一时间却没在客厅里看见牛岛若利。
“这里。”
牛岛若利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朝他招了招手。
立花雪兔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垃圾场都快要炸了。
……第一次就这么刺激的吗?!
牛岛若利一脸平静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然后说:“去泡温泉。”
……还是温泉play?!
呃呃呃啊啊啊好吧!我冲了!来就来!
这是一家温泉酒店,拉开门,整个阳台都是温泉池。又坐落在城市的最高处,可以将整座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牛岛若利示意立花雪兔在温泉池边坐下,接着将他的小腿浸在热水里,轻轻地给他按摩还在恢复中的膝盖。
“这里的温泉水是下吕温泉,富含矿物质,据说对恢复很好,有很多人来这里疗养的。”牛岛若利解释。
立花雪兔:“……噢。”
牛岛若利抬头看他,有些茫然:“你怎么了?”
立花雪兔:“……没什么。”
……白瞎我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啊啊啊!
立花雪兔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疗养温泉,大概才是牛岛若利带他来的名古屋的醋,剩下的都是为了这碟醋包的饺子。
才按了十几分钟,膝盖就真的舒服多了。
“别按了。”立花雪兔揉了揉他的手,“你也来泡温泉吧。”
“嗯。”牛岛若利站起来,“我再叫点吃的送来吧。”
“我想吃*温泉蛋!”
“好。”
牛岛若利去打电话订餐,洗澡,又推着一推车吃的过来,也泡到温泉里。
立花雪兔专心致志地对付鸡蛋,发现它们不会像塞尔达里一样放到温泉里几秒钟就嘭地一下变成温泉蛋,有点失望。
夜空中,映着城市里绚丽霓虹的细沙,旋转着落入翡翠色的池水中。
“——啊!”立花雪兔惊讶地抬头,“下雪了!”
这是名古屋今年的第一场雪。
牛岛若利与他并肩坐着,仰头望着夜空,不知道想起了哪年哪月的哪一场大雪。
半晌,他转头看向了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这时候也转头看着他,笑着地扑过来:
“我好幸福呀!若利!”
“……嗯。”牛岛若利伸手抱住他,轻轻地说,“我也是。”
立花雪兔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在池底的鹅卵石上滑了一跤,直接摔在了牛岛若利的身上。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
……这下是真的擦那个啥走那个啥了。
两个人光溜溜地在水里搂着,僵住了。
“……呃。”立花雪兔问,“怎么办?”
牛岛若利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托着他的身体让他在水中重新站好,就松开了手,默默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吃点东西吧,等下泡久了会头晕的。”牛岛若利一脸平静地说。
立花雪兔在水里痛苦地蛄蛹。
男朋友太有原则,唉,立花雪兔也明白,其实他坚持的是对的。痛苦的是自己还有两年才成年,简直想质问妈妈为什么不早两年把自己生出来。
只好找点别的事情做,立花雪兔把送来的晚餐摆在池边,拍了几张照片,又拍了从酒店顶楼望见的城市夜景,加上之前拍的堆在客厅里的购物袋,发了一条精致的动态:
「付き合って一日目」
(交往的第一天)
牛岛若利说:“……交往的第五个月了。”
“哪有按你这样算的!”立花雪兔愤愤地说,坚决不承认自己白白浪费了五个月的事实,“要按这样算,那你干脆到处跟别人说我们结婚十年了好啦。”
动态只有好友可见,好友们也陆陆续续地评论了:
【什么?】
【怎么可能是第二天?我都吃了十年的狗粮了!】
【搞错了吧?】
立花雪兔:“……”
牛岛若利回复:
【结婚的第十年。】
所有人:
【名古屋是有毒蘑菇给你俩都吃致幻了吗?】
【梦到哪句说哪句。】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
又泡了两天温泉,川西太一和五色工已然受不了,自己在鹫匠教练手底下挨骂固然可怕,但朋友在名古屋住高档酒店更令人揪心,所以天天发消息问他:
【陛下圣体今安否?】
立花雪兔回:
【遵医嘱食用黄油炸鸡300g,大安。】
【大安了就回来啊!春高还打不打了!】
【赶紧回来怼一下鹫匠教练吧,真的,最近没有人能怼他,他越来越凶了,全宫城县的兄弟们都指望着你了。】
立花雪兔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把他们两个人的话转达给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仔细地按了按他的膝盖,最后点点头:“可以回去了。”
两个人没日没夜混在一起,真的有点折磨了。两个青春旺盛的男高中生,一不小心就擦那个啥走那个啥,又不能那个啥,因为立花雪兔的膝盖还没好、马上要打春高,连边缘的那个啥都不行,两个人都忍得难受,现在非常需要分开冷静一会儿——不是完全分开,只是将一天见面的时间严格控制在十二个小时以内。
牛岛凛华也不想在榊原家住了,就这样,赶在新年前夕,三个人带着满满当当的给亲友的名古屋特产回了仙台。在家待了半天,当天晚上立花雪兔和牛岛若利就回白鸟泽合宿了。
带着特产回来的二人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因为回来之前,立花雪兔特意问了五色工有哪些人参加合宿,从名古屋水族馆买了一堆徽章、钥匙扣、吉祥物玩偶等等,现在正像圣诞老人一样给大家分小礼物。
大家纷纷说:白鸟泽就是好,来参加合宿还有小礼物拿的。
“行了行了,回来了就好好训练,别搞得跟来探班的明星似的。”鹫匠教练说。
立花雪兔开口就想怼他,忽然想到什么,说:“哦对了,这是给你和斋藤教练带的零钱夹和手工杯垫。”
鹫匠教练不说话了。
……拿人手短。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训练啊?”立花雪兔看了看手表。
“嗯,我们刚打完比赛。”五色工说。
“你们一般都什么时候休息呢?”
“九点左右回去吧。”
“哦,那还有一个多小时呀……”立花雪兔看着手表说,“哎呀,今天的月亮挺圆的呢,你知道吗?”
五色工:“……”
五色工忍无可忍地说:“我知道!别盯着你那手表看了!我知道了!和牛岛前辈是一对的!!!”
终于炫耀到了的立花雪兔:“嘿嘿!”
“——还是夜光的哦!你过来你过来,我用衣服罩住光给你看看。”
五色工:“你走开啊!!!”
“他俩又干啥了?”濑见英太擦着球问,“怎么一回来又追追打打的?立花的膝盖能这样跑吗?”
牛岛若利看了看手表,一本正经地说:“只能跑十分钟,等下把他喊住。”
所有人:“……”
所有人:“可以了!我们都看见了!不要再炫耀了!”
第100章 新的一年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停不停地亲……
五色工:“呜呜呜,别的小朋友都有新衣服、新手表,新年去名古屋旅行,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白布贤二郎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获得什么呢?”
五色工:“安慰。”
“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白布贤二郎说,“现在,从我的宿舍里出去。”
五色工麻溜地说:“好的。”
“等下。”白布贤二郎又问,“立花在哪里呢?”
五色工:“在翔阳的宿舍啊。翔阳住的是之前斋藤教练给他安排的宿舍,他不是去名古屋了没来嘛,就让给翔阳住了。”
“竟然在日向的宿舍吗?”白布贤二郎有些意外,“我以为会在你那里,或者牛岛那里。我要去找他拿一下战术笔记本。”
*
小兔和小狗挤在一张床上,小狗嗷呜嗷呜地对小兔说这几天白鸟泽合宿的事情。
“你们白鸟泽好——豪华啊!我这几天还一直在迷路呢!”日向翔阳说,“而且,一下——就能把宫城县所有厉害的人都聚起来,果然是最厉害的学校啊!”
“待着还习惯吗?我的小弟们有没有照顾你?”立花雪兔问。
“嗯嗯!川西前辈和五色都很照顾我!”日向翔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谢谢你让我住在这里,因为我不是正式的合宿成员,听他们说你还和鹫匠教练吵了一架……”
“哎,锻治老头他那人就这样,刻板印象特别重。听他的没用,好好说话也没用,必须要和他吵架才行。你不用管他,我会骂他的。”
立花雪兔回忆起了自己刚来排球部的时候,被鹫匠教练折腾的痛苦。现在,也终于轮到他给别人打伞了。
“但其实鹫匠教练还是允许了我参加合宿,虽然不是以正式成员的身份,我也已经很满足了!”日向翔阳干劲满满地说,“我来的时候,乌养教练对我说,‘可别小看了捡球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也确实是这样的。”立花雪兔顿了顿,“那时候我被他强迫着转副攻手也很痛苦,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拦网训练,我和白布前辈的双二传体系也不会进化得那么顺利,支撑着我们在全国大赛上走了那么远。”
会有一个瞬间让你知道,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对了,我在名古屋站等新干线的时候买了几个小鸡形状的布丁,超级可爱,我们偷偷分着吃了吧。”立花雪兔说,“因为行李已经拿不下了,我就没买所有人的份,拿出来分不匀他们又会打架的……”
日向翔阳:“好耶!”
“但是在那之前!请你先来欣赏一下我的夜光手表!”
立花雪兔洗完澡之后又把新手表戴上了,一秒钟都舍不得摘下,恨不得向全世界都炫耀一遍。
刚刚五色工拒绝了这一口狗粮,但橘子小狗是善良、热情、非常会给情绪价值的好小狗。两只小动物把宿舍的大灯关了,蒙着被子,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在一块儿。
日向翔阳:“真的会发光耶。”
立花雪兔:“那当然啦。”
“还有,你这条手绳也很好看。”日向翔阳指着他手腕上叠戴的雪青色手绳。
“我自己编哒!”
“我看见牛岛前辈手上也有一条紫色的,你们这也是一对的吧?”
立花雪兔得意极了:“嘿嘿(*≧▽≦)!”
叩叩。
有人敲门。
门是虚掩着的,一敲就轻轻地开了。
小兔和小狗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0.0?
门口的牛岛若利:“……”
黑暗的宿舍,一张床,一条被子,两个人。
“你们在干什么?”牛岛若利硬邦邦地问。
立花雪兔想起了一个古早的关于夜光手表的笑话,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来不及解释,牛岛若利就开了灯,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我带回去了。”牛岛若利对日向翔阳说。
日向翔阳笑着挥手:“拜拜!”
立花雪兔也懒得挣扎了,指了指桌上的包:“小鸡布丁在我包里,你自己拿啊。”
日向翔阳:“好的!”
*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春高前冷静一下,控制每天见面的时间吗?”立花雪兔坐在牛岛若利的床上,痛心疾首,“今天我们见面的额度已经用完了!”
牛岛若利把他塞到被子里:“我反悔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熟练地翻滚到他怀里:“那见面额度就作废吧。”
“嗯,作废。”牛岛若利同意。
*
日向翔阳看着门口的第二波来人:“雪兔在牛岛前辈那里哦。”
五色工:“……”
“……”白布贤二郎说,“我就知道。”
五色工问:“还要去找他吗?”
“明天再说吧。”白布贤二郎无语地说,“等下又被他们抓着看什么情侣手表情侣手绳情侣衬衫。”
五色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来都来了。”日向翔阳的腮帮子鼓鼓的,“你们吃点小鸡布丁再走吧!”
五色工:“好耶!”
*
之后几天都是在合宿。
正如空井崇那天所告诉牛岛若利的那样,即使是韧带轻度撕裂,保守治疗下,普遍的恢复期都要在三个月以上。而从立花雪兔受伤到春高全国大赛,其间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立花雪兔现在还是只能进行轻度的跑、跳、垫球和托球,宫城县的大家都看了白鸟泽和乌野的总决赛,知道他受伤了,都很照顾他。但这是在合宿,等到了全国大赛上,没有对手会照顾他。认识到这一点的立花雪兔非常惆怅。
惆怅归惆怅,他还是得积极地和白布贤二郎、濑见英太安排战术,队友们的练习也是以和他们二人配合为主。还好白鸟泽是铁打的攻手、流水的二传,所有人对换二传手这件事情都已经很熟悉了,以前的配合默契捡一捡还能继续用。
就在这淡淡的惆怅之中,迎来了2012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日和1月1日两天,鹫匠教练给他们放了假。虽然放假,但大家还是自主练习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回家。
一年之末,天已经很冷了。仙台地处东北,十二月以来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
立花雪兔从没有在这么冷的地方待过,在日本人普遍都都很抗冻、女高中生大冬天光腿、男高中生也是只在制服里加一件毛衣背心的情况下,他是大街上穿得最鼓鼓囊囊的那一个,裹着毛绒绒的围巾和长长的羽绒服,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和雪景快要融为一体,像一个成了精的大雪人。牛岛若利牵着他的手塞在自己的口袋里,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广濑桥上,立花雪兔探出个脑袋,很是新鲜地望着结了冰的广濑川。
回到立花家里,古老的宅邸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两个舅舅都带着妻子和孩子回来了。庭院里跑着五个小朋友,都穿着有剑兰花家纹的和服,立花雪兔一进门就撞上了一个。
“雪兔哥哥!”小唯喊出了某句新年的经典台词,“我想死你啦——”
立花雪兔蹲下捏了捏她的脸,依次喊了舅舅和舅妈。除了小唯和小澪这对二舅舅家的双胞胎表妹,还认识了一下大舅舅家的三个表弟。以前立花雪兔在家里都是最小的,现在骤然变成了家里最大的,屁股后跟着一串喊他哥哥的小朋友,他忽然有些穷人乍富的得意。
立花薰子朝他招了招手:“雪兔,快来。”
“什么什么?”立花雪兔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立花薰子面前有两个敞开着的桐箱,她把其中一个里面叠好的和服取出来,另一个合上,用玄色暗金纹的风吕敷[1]打包好。
“这是给你做的新和服。”立花薰子指了指另一个桐箱,“这是若利君的。你先把新衣服换上,再帮忙把这一个桐箱送到他家去吧。”
立花雪兔呆了,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还有他的?”
这是什么道理啊?难道不仅凛华阿姨,外婆也已经——
“若利君今年不是十八岁了吗,凛华找我们为他定制了一套,才刚刚做好。”立花薰子有些好笑地欣赏着满脸通红的立花雪兔,“你以为是什么呢?”
“没没没、没什么!”
立花雪兔换上了新年的和服,这一套是比之前花火大会、还有在东京和舅舅去拜访客户的时候穿的和服都要更正式的色纹付羽织袴。羽织是接近于月光的青色,用金银线绣着剑兰花,袴则是更深一些的群青色,犹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考虑到他怕冷,和服师傅还给他做了毛绒绒的围脖和暖手筒。这一套穿上之后立花雪兔完全就是漂亮又清隽的小少爷,看得立花薰子满意得不得了。
“你去找若利哥哥吗?”小唯扑到他怀里,“我也要去!”
小澪没有说话,但也默默地牵住了立花雪兔的羽织。
立花雪兔手上抱着一个,另一手拎着桐箱,旁边还牵着一个,就这样去了牛岛家。
牛岛家里,他的奶奶和爷爷[2]也回来了,围在围炉前喝茶。
“奶奶好、爷爷好,请问若利在哪里?”立花雪兔乖巧地问。
牛岛爷爷其实是一个性格比较跳脱的人,牛岛凛华就有些像他,都只是看起来严肃而已。牛岛若利则像奶奶,不仅看起来严肃,实际上也很严肃。但这么说也不对,立花雪兔心说,牛岛若利有时候也怪不正经的,很会欺负人——「人」仅限于自己。
所以,当牛岛爷爷看见一个漂亮的年轻人牵着两个小孩要找若利的时候,脑子里一瞬间奔过很多狗血的剧情。牛岛奶奶则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若利在房间里。
“雪兔呀——”牛岛凛华听见了,在客厅里喊他。
“凛华阿姨!我来送和服啦!”立花雪兔说。
……只是来送和服的啊。牛岛爷爷心里有些失望。
路过客厅,两个小朋友被牛岛凛华叫过去吃鱼糕,立花雪兔一个人去找牛岛若利。
“过年你还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去陪陪老人家吗?”立花雪兔问。
“嗯,写完就去。”牛岛若利放下正在写排球日志的笔,转头看着立花雪兔,“很漂亮。”
立花雪兔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桐箱放在他的床上:“这是你的。”
牛岛若利站起来,不去看和服,而是先把立花雪兔拉到自己怀里亲。整个动线行云流水,房间里开着暖气,两个人亲了一会儿就热起来了。
立花雪兔稍稍把他推远了一些,喘息着说:“等下。”
牛岛若利带着极淡的笑意,低头看着他忙不迭地拆围脖、脱羽织,接着环着他的腰又把人拉到怀里,这一次不是亲他的唇,而是轻而细密地吻他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的颈。
立花雪兔被迫仰着头,雪白的颈间绷成了一条漂亮的直线。他没用什么力地推了推牛岛若利,反而被更大力地按在墙上。
“呜、你——”他断断续续地小声抗议,“别、别留下痕迹了——”
牛岛若利没说话。
立花雪兔非常慌张,现在外面可全是老人和小孩,万万不能出现什么老少皆不宜的事情。
他试图捂住牛岛若利的嘴。
哈哈,太好了,现在手腕也被牛岛若利握住了,交叠着被禁锢在头顶。牛岛若利还知道要照顾他受伤的膝盖,用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右腿,整个人伏在他身上亲他。
立花雪兔:“……”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停不停地亲我?
立花雪兔不禁怀疑地想:我究竟是来送什么上门了?
叩叩。
——传来敲门的声音。
此情此景,简直是有人来救自己了。立花雪兔想。
他紧紧攥着牛岛若利的衣襟,让自己尽力不要发出什么可疑的声音。
“若利。”牛岛凛华在门外说,“一会儿出来吃御节料理啊。”
“在换衣服。”牛岛若利说。
“好。”牛岛凛华走了。
立花雪兔:“……”
别走啊!凛华阿姨!
牛岛若利终于停下,看了一会儿满脸通红的立花雪兔。
“你可以喊一下那句话吗?”
“什、什么?”立花雪兔茫然,“「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是这句吗?”
“……”牛岛若利被他逗笑了一下,说,“不是。”
“是你以为第一次告白被我拒绝了之后,喊的那句话。”他说一句,就亲立花雪兔一下,立花雪兔都被他搞得快崩溃了,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那时候不是总喊吗?为什么现在不喊了?”
立花雪兔:“………………”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他也是个不正经的!!!
亏我还一直以为他是纯洁无辜的牛牛同学!!!
立花雪兔满脸都红得要爆炸了。
“……”他扭捏了半天,小声说,“老、老……”
牛岛若利安静地看着他,带着淡淡的笑意。
立花雪兔:“老、老……”
牛岛若利:“嗯?”
“……”立花雪兔深吸一口气,怒吼,“老公啊!!!”
牛岛若利:“……”
“老公!老公!老公!!!”小兔火山彻底爆发了,“可以了吧!!!”
牛岛若利先是愣了愣,才抱着爆发的小兔火山,非常珍重地在他脸侧亲了一下。
“嗯。”他说,“老婆。”
立花雪兔:“………………”
小兔火山熄灭了。
牛岛若利终于转过去看和服,立花雪兔才反应过来,愤愤地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套拳。牛岛若利反手把他逮住,抓过来一起看和服。
“啊!”立花雪兔说,“你的是黑色的。”
“嗯,是黑纹付羽织袴。”
“我来帮你穿我来帮你穿!”立花雪兔心说,这人在名古屋的时候穿一套黑色风衣已经把人帅惨了,简直不敢想他穿黑色羽织会帅成什么样呀!
“……你会吗?”牛岛若利犹豫地问,“你之前连男士浴衣和女士浴衣都……”
“闭嘴!”小兔冷傲地说,“我都帮「立花堂」布置展会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被觉前辈耍得团团转的我了,我强得可怕!”
立花雪兔倒是真没吹牛。
牛岛若利安静地站着,垂眸看着正在帮自己整理羽织纽的立花雪兔。
既认真,又漂亮。
……他会一直做这件事情吗?牛岛若利忽然想。
看起来他并不讨厌。不过,就算是讨厌的事情,他也会一边哭着,一边做得很好,就像当初在和青叶城西的练习赛上拦下岩泉一的扣球。
但牛岛若利又想起了更多的立花雪兔,趴在温泉别墅的榻榻米上画画的立花雪兔,在vlog里漂亮又自如的立花雪兔,在文化祭的舞台上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的立花雪兔。
每一件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也都很合适他去做。
“好了!”立花雪兔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立花雪兔拍了拍手,说,“出去吧,小唯和小澪还等着见你呢。我也要吃御节料理!那是什么东东?”
“没有你喜欢吃的,都是冷的。”牛岛若利牵着他出去,“等会儿有寿喜烧,你要不要来吃?”
“我家也有,还是回去吃吧。”立花雪兔说,“我家来了好多小孩子,等会儿要放烟花哦,你来看吧!”
“好。”
客厅里,所有人看着一玄黑一月白、手牵着手出现的两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好般配啊!
牛岛爷爷心说:若利,你真的不能努努力吗?
“……好像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照。”小唯呆呆地说。
“那是黑无瑕和白无垢,不一样的。”小澪纠正她,“……不过是有点像。”
*
吃完晚饭,离两家人一起出发去新年初诣还有一会儿,庭院里放起了烟花。
立花雪兔因为膝盖还没好,就不去爬八幡宫神社了。牛岛若利本来也要去,但是一想到立花雪兔一个人在家,就决定留下陪他。
两个人从三楼的房间翻到了屋顶上,并肩坐在夜色下。
庭院里还有未化的积雪,大人们围着围炉,小孩们笑着,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烟花。
“你还是去初诣吧,主将大人。”立花雪兔对他说,“祈祷我们能在春高拿一个好名次。”
“与排球有关的一切,我都不会许愿。”牛岛若利淡淡地说,“在这世界上我只有一件事情,需要神的帮助。”
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也是这样想的。
“……是什么?”立花雪兔怔怔地问。
牛岛若利看着月光下的立花雪兔,犹如一个年少时期的遥远幻梦。
“已经实现了。”他说。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已经是2013年了。
雪又落下了,这是他们认识的十年里,第一个一起度过的新年。
“新年快乐!”立花雪兔笑着对牛岛若利说。
“嗯,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