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救救◎
许云预料的时间果然没出错,季白青在食品站卖完猪肉下班后,去报刊亭一看今天的报纸,报纸第一页的一整页都印着对她好人好事的表彰报道。
最中间还覆上了一张她和温淼的合照。
报刊亭的大娘戴着眼镜,见到她后睁大眼睛盯着她的脸。
“哟!你就是帮警察同志找出人贩子的那个姑娘!”
季白青点了点头,见大娘一脸新奇像是想要拉住她多说,她迅速买了六份报纸后脚底抹油般跑了。
丝毫不给大娘反应的时间。
其实那份报纸季白青也没有仔细看,毕竟那么大段文字都是夸她的,她总觉得不大好意思。
但买肯定还是要买的,不仅要买,还要多买点。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想放个喇叭循环播放报纸上对她好人好事的褒奖,让村里那些人都听好了!
回到了家,季白青抽出一份报纸给何香月她们看,指着上面的两张照片,笑眯眯道:“娘,你看我和淼淼上报纸了。”
被采访那天何香月她们下工晚,并没有碰上。
此时看着被印在报纸上的两人,她的眸中泛着光。
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还是将报纸拿起左看看右看看。
等到看满足了,又让季白青将这篇表彰读给她听。
季白青:“……”
她摸了摸鼻尖,求救的视线落在温淼的身上。
老婆,救救。
温淼眸中零散的笑意溢出来,主动接过了何香月手里的报纸。
“婶,我来给你读吧。”
听着温淼读得表彰内容后,何香月笑眯眯的,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
“写的可真好!”她连连夸赞。
随后又让温淼给她再读了几遍。
季白青都不敢听,随便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
不过虽然觉得尴尬,但该给村里其她人看的还是得给她们看。
季白青下午将报纸在村前村尾都贴了一张,剩下的一张则是贴在了李向东的门前。
李向东一开门就看见了墙上贴着的报纸。
他愣了一会儿,凑上前发现只认识寥寥几个字,便对着屋子里喊:
“雯雯,你出来看看!”
李雯雯被他喊一嗓子,急匆匆出门。
“怎么了爹?”
李向东指着墙上的报纸,“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李雯雯看了眼,没憋住笑,一下笑出了声。
她没想到季白青这么记仇,上了报纸竟然还要将报纸贴在她家门口。
李向东纳闷,“你笑什么?”
“咳咳,”李雯雯清了清嗓子,“爹,我给你念念吧。”
字正腔圆念完之后,李向东才终于发现被文字包围的照片上的脸有些熟悉,可不就是他看不上的温淼和季白青么!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低头暗骂一声。
“那丫头贴我们家门口干什么?!”
难不成是炫耀?他又不会羡慕她!
李雯雯委婉开口:“或许是在告诉你,她做的好人好事上了报纸,所以她不是个坏分子。”
能够上报纸接受表彰的,可不都是被上面认可的、值得学习的模范!
方圆十里,除了季白青还有哪个上过报纸!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的状态特别差,而且就最近会有一个很重要的转折节点,从七点到现在删删减减就只能写出来这么多内容。
创作真的很吃状态,有时候写不出来真的一点也没有办法,或许是最近作息太乱了才让心情也变得很坏,但或许这些都只是我不想写的借口,没有更到以往的字数才是事实。
今天会把情节好好捋一捋然后早点睡,争取之后写的更加顺畅一些,今天所欠下的字数也会在后面陆续补上的。
再次说一声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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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82章
◎醋味◎
说完,李雯雯也不顾李向东的表情,又去村口看了看。
村口的大榕树边也围了一群人,她来得往,只能站在后排。
看着熟悉的报纸的边缘,李雯雯才发现原来季白青不只是在她家贴了,在村头也贴了。
“这是什么东西,谁贴的?”
“季家那个丫头吧,我刚才远远地看着她在这边站着,没敢过来。”
“上面的照片……是她和温知青啊?”
李雯雯挤上前,笑呵呵道:“婶叔、大娘大爷们,我识字,刚好我来给你们念念。”
村里天天在传着季白青和温淼的流言,一群人孤立季家,甚至自己亲爹还针对季家人,李雯雯早就看不下去了,不过是一直把情绪憋在心里。
此时能有机会让村里人对季白青她们改观,她自然是愿意多出几份力的。
将报纸上的内容读完,围着她的一群人听后都惊呆了,满脸震惊,一时间面面相觑。
不是说季白青是和黑五类混在一起的坏分子吗?怎么坏分子还登上了报纸,被表扬了?!
一个大娘忍不住开口了,问李雯雯:“雯雯,你告诉大娘这是真的假的?该不会是季白青那丫头随便贴了个东西就来糊弄我们吧?可别是欺负我们不识字”
李雯雯指着上面“溪亭日报”的报纸名称,耐心解释:“大娘,你看这是我们县里的报纸,这是真的,白青她就是登上报纸被表扬了。”
她挺直了腰板,声音清亮:“季白青同志既然愿意在火车上给陌生人搭把手,还帮着乘警一起抓到了人贩子,那她肯定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坏东西。”
“她是好人!”
这话落下后,村里的人一品,都觉得李雯雯说的好像没错,坏分子只会害人,可季白青却是实打实地帮了别人,最重要的是现在还受到了表彰。
人群中的讨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其实季家丫头人挺好的,之前看我半道上没力气了,背不起柴,还特意帮我背回家去。”
不知道是谁最先夸了季白青一句,后面的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对啊,其实我之前也觉得对不住她,她和温知青每次见着我都和我打招呼,人很有礼貌的。”
“而且这姑娘干活卖力,从来不占别人便宜。”
“我就说她是个好同志,你们偏偏要说那些难听的话!”
“我呸,你看就属你说季家丫头和温知青的坏话最多,现在还给我装上蒜了!”
……
众人议论纷纷。
先前有人看到许云去季家采访,还不相信就季白青那么个坏分子居然还能够登上报纸。
但是真的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改了口,那些不愿意相信的人倒是还在继续说着她们的不好,只是被更大的声音压下去。
仅仅是当天,一张报纸就将让村民们对季白青和温淼她们的评价扭转,原本整天说着她们坏话的人像是失忆似的,又开始念着她们的好。
路上见着温淼和季白青后,村民们也一改以往避之不及的状态,主动和她们打招呼。
就连何香月走在路上,也会莫名其妙有人上来给她一句夸。
“香月啊,你真是养了个好丫头!”
何香月定睛一看,面前的人可不就是先前说她生了个赔钱货,净给她惹事的王丽么!
这么快就改了口,也是难为她了。
何香月笑眯眯地应下,“对啊,我就是生了个好姑娘,我家姑娘可是登上了报纸,瞧瞧,我现在可高兴了。也不知道你儿子什么时候能上。”
“唉,像是你儿子那种赔钱货,生下来养大做的也是赔钱买卖,又不能上个报纸让你脸上有光。”
她说完,看着王丽变得难看的脸色,心里才畅快起来。
让她们先前还对自己阴阳怪气的!现在倒是知道对她说好话了。
她白眼一翻,错过王丽往家走。
回了家,在饭桌上,何香月觉得分外解气。
将刚才的经历同季白青说了后,笑着开口道:“你这个报纸真是登对了,现在全村上上下下,谁还敢给我们脸色看。”
何香月的这个说法虽然夸张了一些,但却是真的。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便在于李向东安排给何香月和季伟的活上。
原本都是给她们安排的重活和累活,自从季白青被登报表彰后,李向东即使对她们家再看不惯,还是得捏着鼻子给她们安排上轻便活。
原本的五分工分也都改成了满分工分。
季白青其实也没有想到,上个报纸的效果那么好。
原本她的目的只是想要气一气那些看热闹的人,没想到最后这表彰还真是给她帮了不小的忙。
不止是在云水村这边,就连小石村的村民听闻了她的事迹后,连带着对温向荣的态度都好了些,托了那篇报纸的福,季白青和温向荣每天干的活也轻快了些。
不过更多人还是选择劝季白青早点醒悟,不要整天都和一个黑五类混在一起。
这些话温淼也听了不少,但季白青早就对她耳提面命过,不许在意这些话,温淼只能听她的。
但今天中午,季家就她一个人。
几个村里血缘浅季家本家的长辈找上她。
两女一男,三个人上家里的时候温淼刚从学校回来没多久。
见着她,头发霜白、拄着拐杖的老夫人声音低沉:“温知青。”
温淼认识她,是季家族里德高望重的老太太。
她上前扶了一把,“阿婆,你来是有什么事吗?阿青和婶子她们还没回来。”
季阿婆摆了摆手,扶着她的两人倒是先开了口。
“温知青,阿婆就是来找你的。”
“是啊,白青现在的名声好不容易好了点,我们老季家难不成还能又让它坏了?这不仅是季白青的名声,更是代表着我们季家。”
季阿婆开口:“温知青,你和白青的事本来我们就不太同意,你和白青终归不是一路人,早一点分开,对谁都好。”
“你奶奶的名声已经坏了,难道你也想要白青的名声彻底坏了吗?”
温淼一怔,没想到她们也是来说这些事的。
她垂眸,没露出慌乱的神色,只是淡淡道:“阿婆,我不会和阿青分开的,这件事还是你们去劝她好了。”
“既然没有其它事,那我先去做饭了,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完,她不顾在场另外三人的脸色,去了灶房。
虽然她嘴上说得坚定,但温淼却还是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她和季白青……真的不是一路人吗?
吃了饭,房间里温淼有些纠结地看着季白青。
被她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季白青挑眉,“怎么了?”
温淼的手不自觉握在一起,慢吞吞开口:“阿青,现在奶奶的活轻松了很多,你继续去黑市做生意吧,以后我去帮奶奶干活。”
她这段时间也跟着温向荣和季白青做了不少农活,自觉虽然辛苦,但也能够坚持下去。
没有了季白青,她帮着温向荣干活也可以搞定。
季家族老有些话确实说得没错,现在季白青的名声好不容易好起来了,不应该再被她和温向荣影响。
季白青不知道她内心的纠结,听了这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不是每天都要去上课?哪来的时间干活?”
“别想,我现在不忙,每天帮奶奶干活也不累,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而且这段时间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温向荣脸上的伤口必须少见太阳,太热的时间段季白青都是直接让她回家,不然不利于养好伤口。
别的不说,至少要让伤口全都结疤,这样才能降低继续发炎的几率。
不过现在也就剩下温向荣那条贯穿上下脸的伤疤依旧发炎,实在是伤得太深了,必须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好起来。
温淼也猜到了自己的建议会被季白青反对,但内心还是有些挫败。
仿佛看出来她内心的想法,季白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好了,乖蓁蓁,别多想,事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相信我。”
被炽热的手掌握住,温淼的手微微一缩,头一次没有主动回扣。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抽出自己的手,低低应了一声。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季白青一愣,看她上床躺下,抿住唇。
她有些失落,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温*淼肯定不是故意的,现在确实也到了她每天习惯的午睡时间。
温向荣的事,她已经想好对策了,只需要等一个时机,就能快速解决。
她从抽屉里找出信纸,给远在京市的陆霁写信。
将托付给陆霁的事写清楚后,季白青将信纸叠好,放进口袋里,等着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寄出去-
陆延早就收到了陆老爷子寄来的信,拆开信封时,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和信附在一起的钱和粮票上。
数完后,发现数目还是同以往的一样,他有些烦躁,踹了一脚书桌。
砰的一声,原本就破旧的书桌现在更是显出摇摇欲坠的姿态。
陆延黑着脸,又将桌子往墙边推了推,固定住才打开信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他爷爷和他爸说要让他弄死温向荣。
陆延更烦了。
他从小被陆老爷子带在身边,在军区大院长大,年纪小的时候欺负同个大院的孩子被温向荣撞见了,最后被她脱下裤子好好教训了一顿。
从那以后,他一见到温向荣就发怵,提到她的名字就会做噩梦,可在大院里又总碰上她,没多久就哭着要他娘爹接回去,最后陆母陆父没办法,只能让陆霁在陆老爷子身边陪着,两人带儿子。
长大后,陆延就再没见过温向荣,连她长什么样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内心仍存留对她的恐惧。
现在突然让他来对付温向荣,他很抗拒。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温向荣在哪,整个溪亭县这么大,他从哪找去。
这封信看过后,就很快被他丢在了脑后。
反正他远在潇南,陆老爷子和陆父不知道情况,就算是知道也没办法过来教训他。
但他没有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就听到了季白青和黑五类混在一起的消息。
他第一时间是幸灾乐祸,上次被她揍了,陆延默默将这个仇记在了心里,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始报仇,季白青偏要自寻死路。
几天后,沈念念也来给他传信:“陆延哥,我打听到了,原来季白青每天去帮忙的黑五类是温淼奶奶!”
闻言,陆延有些惊讶。
温淼奶奶?
原本陆延还不清楚温淼的家世背景,一直到春节回家探亲才发现,原来温淼便是温向荣早逝的女儿的孩子。
所以温淼的奶奶说的就是温向荣?
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觉得肯定找不到的人原来就在隔壁村。
想到这,陆延勾起了唇,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既然季白青执意要去帮温向荣,那他现在更没必要对温向荣动手了。
最好将季白青的名声彻底搞臭,这样都不需要陆延出手,季白青和她的家人都会被村里人看不起、孤立排斥,到时候……
这才是陆延想要看到的局面。
见陆延笑得奇怪,还不回她的话,沈念念觉得有些奇怪。
“陆延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陆延这才淡淡道:“听到了念念,我知道了。”
沈念念对他甜甜一笑:“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被温淼蒙在鼓里,我都没想到她和下放的黑五类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说她一直都那么不讲理。”
听了这话,陆延倒是深有体会,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温淼,季白青和她那个娘也是,一个动手不讲理,一个泼辣。
不过,既然这样,陆延觉得自己更不该对温向荣动手了。
温向荣的身份能够让季白青被两个村里的人非议,看着季白青过得艰难,陆延就高兴。
陆延完全将陆老爷子和陆父的叮嘱抛在了脑后,只想看季白青因为与温向荣接近而被村里的人议论、排斥。
如果温淼愿意来求一下他的话,那他也不是不能够大发慈悲先下手,只要温向荣没了,温淼的名声就没问题了。
他要等着温淼承受不住后先来对他开口。
光是这样听着村里人对季白青和温淼的指责和骂言过了几天,陆延每天去上工都多了几分力气。
这天才下工回知青点,一身的疲惫还没有卸下,刚在凳子上坐下,就听见刚回来发方海洋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大爷的,这个季白青怎么就这么命好!”
陆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他,眉头皱起:“怎么了?”
方海洋一屁股坐了下来,同他说自己刚听到的话。
“我听说今天有人去采访她了,她好像要登上报纸。”
闻言,陆延身体僵住,过了一会儿才缓和。
他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安慰自己的意味:“没事,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是要登报批评。”
登报批评,很正常。
方海洋挠头,刚想多说几句,但见陆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便只能住嘴。
沈念念觑着他的脸色,将碗里为数不多的肉夹了几块到他碗里。
这举动让陆延觉得内心熨帖,他弯唇一笑,“还是念念好。”
看着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块肉,潘红霞默不作声地夹进了自己嘴里。
见状,方海洋炸了。
“潘红霞,最后一块肉你怎么能自己吃了!”
潘红霞低头不说话,一边沈念念的表情也有些难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她也还没吃上呢!
随后才压下心里的情绪,柔下声音:“没事的,方海洋,别和红霞过不去,我下次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多买点肉。”
陆延见方海洋转头就看向了自己,也有些不耐烦,从碗里给沈念念夹出去一块肉后迅速就着菜将碗里的东西吃完了。
两天过后,看着村里贴着的季白青的表彰报纸,陆延的手垂在身侧,拳头紧握,手臂上青筋暴起。
季白青!这个该死的报社怎么还敢把季白青的事迹登上去表彰的!
她明明是个和黑五类混在一起的坏成分的女人,她凭什么能够上报纸!
盯着那张报纸,陆延不顾还有其她人在看,伸出手直接将报纸扯下来撕碎。
报纸在他的手里化为了碎渣,原本还有人在回味着报纸上的内容,虽然不识字,但看看照片也是好的,但此时却突然被陆延打断。
男人长得人高马大,这么长时间的劳作让他晒黑了不少,又有着一身腱子肉,光是看起来就觉得不好惹。
她们不敢靠近,只能在一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个陆知青是不是有病?突然那么狂躁!”
“不知道,也许是得了疯牛病。”
“好好的一张报纸怎么他了?这可是我们村出的第一个能够登上报纸的人。”一个大娘心疼地开口。
马上就有其她的人附和:“就是啊,报纸好端端地贴在这儿,又没有招他也没有惹他,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病。”
“果然,即使是城里来的知青还是不能够和白青那丫头比,还是我们白青丫头好,都登上报纸了!”
听了这话,陆延死死地盯着说话的大娘,眼神阴沉,像是想要将她人也撕了。
“她算个屁,还敢和我比!”
周围的人被他暴怒的声音吓一跳,顿时也有人忍不住了,捞起袖子正准备和他干仗,哪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陆延说完话后像条战败的狗似的离开了。
知青点,方海洋也被刚回来的陆延黒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心询问:“陆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延转头看向他,声音嘶哑:“你知道季白青登上了表彰报纸?”
方海洋被他盯得心里发虚默默点了点头。
“怎、怎么了?”
陆延一脚踹在木柜上,吼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让他像个蠢货一样,沾沾自喜、自欺欺人。
季白青现在一定很高兴吧,又把他给耍了。
方海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往后退了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个、陆哥,我看你当时不想多说,我就、就没提。”
这话刚说话,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就落在了方海洋的脸上。
“你他爹的就不能多说几句?!”
陆延的力气不小,一拳头砸在脸上是实打实的疼。
莫名其妙被打,方海洋即使有心要讨好陆延也被激出来几分血性。
扯住陆延的衣领后,也对着他的脸打了几拳。
“陆延你他大爷的有病吧!”
你一拳、我一拳,两人逐渐扭打在一起。
还是被回来的潘红霞和沈念念撞见了,连忙上前去将两人分开。
“陆延哥、方海洋,你们别打了!”
沈念念拉偏架,和潘红霞一起制住了方海洋,让他脸上又被陆延砸了几拳。
两人彻底分开后,方海洋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地盯着陆延:
“你不就是忮忌季白青?你忮忌温淼喜欢她,忮忌她过得那么好,忮忌她比你强比你有能力!你不过是个什么都要靠家里的废物!你装什么装!”
说完后,他也不顾陆延的脸色有多难看,甩开一左一右两双手后,往房间里去。
陆延脸色扭曲,扭身过去对方海洋吼道:“我忮忌季白青?忮忌一个泥腿子一个土包子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方海洋头也不回:“是不是忮忌,你自己心里有数。”
“骗骗别人还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沈念念在一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什么叫忮忌季白青?陆延还对温淼有意思?
她刚想要说什么,又偏头看了眼潘红霞,潘红霞十分有眼色地回了房间。
沈念念这才抚上陆延被打的发青的脸,小声道:“陆延哥,我知道你不是忮忌季白青。”
她道:“更何况温淼也没什么好的,陆延哥,你看看我,我还在原地等着你。”
闻言,陆延一怔,低头对上了沈念念那水涟涟的眸子,明亮的鹿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原本并不想松口的陆延却在此时有些动摇。
沈念念似乎看出来他的纠结,微微一笑,“陆延哥,你在我心里比季白青要强多了,不要和她比较,你才是最好的。”
“我就站在原地,只要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安慰你支持你的。”
陆延眼热,握住沈念念的手,心中的天平此时彻底偏向沈念念。
“念念,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我们处对象吧。”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沈念念内心的喜悦都藏不住。
她望着陆延的眼睛放着光,小心翼翼询问:“真的可以吗?”
陆延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心软,被方海洋所说的话激起的愤怒都散了几分,此时原本还有些游移不定的心意彻底定了下来,将沈念念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语气坚定:“念念,你放心,我是真的喜欢你,这辈子也会只有你一个人。”
沈念念眸中泛起泪光,动容地点了点头。
“陆延哥,我也是。”
在她们没有看到的角落,女知青房间的门露出一条缝隙,随后又被人悄无声息地关上。
沈念念和陆延确定了关系后,听着沈念念在自己耳边一句一句念着他的优点,陆延内心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
回到房间后,看着在大通铺的另一个角落睡着的方海洋,陆延不屑地笑了一声。
也就傲气那么一会儿,过几天后还不是要来巴结他。
陆延想的也没错,他不理方海洋,方海洋反而每次见着他都想开口和他说话,但陆延气在心头,见着他就直接躲开。
晾了他几天才给他道歉的机会。
两人又恢复了原本的相处模式。
这天是周日,下午陆延和沈念念一起去了山上,回来的路上,两个人的嘴都有些红,衣服皱巴巴的。
刚到知青点门口,方海洋见到他后立马开口道:“陆哥,大事不好了!”
“副县长亲自来给季白青发奖状了!”-
“白青,别忙活了,县长亲自来给你发奖状了!”
趁着今天有空,季白青特意来地上给地里的菜都浇浇水。
只是刚浇到了一半,就被匆匆赶来的孙大娘叫回去。
听着这话的时候,季白青还有些茫然。
“大娘,什么奖状?”
见她还愣着,又想到季家还有个大官等着她,孙大娘跺着脚干着急,拽着她就要跑。
“你先别管什么奖状,我哪知道是什么奖状!快先跟我回去!”
季白青被拖着走了几步,后知后觉看向地里的扁担和桶,“等等,大娘,我的桶还没拿上。”
“哎呀!”孙大娘折回去赶紧拿上,“快快快,别让人家等着你!”
好在地上离季家也并不远,她们很快就到了。
门口的院子里挤着一群人,后排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垫着脚往里看。
季白青眼尖地注意到她和温淼种下来的花都要被踩死了。
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喊道:“别踩我家的花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人又多踩了几脚。
季白青:“……”
她还想再多说几句,身后的孙大娘却是等不及了,推着她往前走,大喊道:“让让让让!白青丫头回来了!”
前面的人闻言赶紧给她让开,被孙大娘一路推到了家门口,季白青才看清楚家里站着的几个人。
除了温淼、何香月和季伟外,屋里还多了三个人,两个是季白青认识的,梅叙坐在中间,一左一右的女男中一个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张。
李向东也在,此时正在点头哈腰地听着梅叙的话。
孙大娘停在了门外看着,季白青走进屋子里,对梅叙打了个招呼。
“县长好。”
李向东见季白青终于回来了,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白青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梅县长今天是特意来表彰你抓到人贩子的,你快来和梅县长说说话!”
城里来的人就是威严,李向东站在梅叙面前被压得根本直不起背,虽然女人的唇角噙着淡笑,但是一身气质却显得不近人情,分外疏离。
季白青走上前,和梅叙握了个手。
“梅县长好,我就是季白青。”
两人的关系不宜暴露在外人面前,季白青只能假装自己和她不熟。
梅叙心领神会,和她握了手后,温婉的声音娓娓:“季白青同志在火车上帮助杨同志找到被抢走的孙女,又帮着警察同志抓到了人贩子,她的英勇事迹登上报纸后在县里引起了热烈的反响,县里特意派我来当面为她授予奖状。”
说着,她身边的女人递过来一张奖状,梅叙接过奖状,将其授予季白青。
梅叙微笑看着季白青,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季同志,好样的!”
随后又面向人群,声音掷地有声:“季白青同志乐于助人、不惧危险的品质值得大家学习,日常生活中,各位要向季同志看齐。”
说完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村民们开始鼓掌。
唯有一道眼神落在季白青身上,即怨恨,又阴冷毒辣,像是一条随时要跳起喷射毒液的毒蛇。
梅叙又看了眼季白青,淡淡对人群道:“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李向东十分有眼色地驱散人群,“行了。大家伙都回家去干自己的活!赶快散散!”
人群散去,李向东又看向梅叙,谨慎问道:“县长,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梅叙摇了摇头,“我还想和何香月同志多聊几句,村长你先回去吧。”
知道了自己可以离开,李向东总算是彻底放松了,连连点头。
“好,那梅县长我就先回去了。”
他看着季白青:“白青丫头,招待好梅县长。”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
梅叙也对着身边的两个人道:“小张、小李,你们先出去走走,待会儿我再去找你们。”
等到人离开了,梅叙才露出温柔些的笑意。
“真是没想到这么巧,刚好就轮着我来给你发奖状了。”
季白青也笑了,“我都没想到还能有奖状呢。”
这让她回想起了上辈子读书的时候,也是一张张奖状拿到手软。
原本以为就一个报道就完事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她刚才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梅叙看向温淼,眼神中有些怜惜,轻声问:“淼淼怎么瘦了?”
温淼摇头,盈盈一笑:“大概是梅姨你太久没见我了。”
何香月和季伟见季白青和温淼和梅叙之间的言语亲昵,一时间有些惊讶。
季白青向她们介绍梅叙:“娘、爹,这是梅姨,之前帮过我的忙。”
“梅姨,这是我娘爹。”
梅叙和她们一一握手。
知道她们肯定有话说,何香月拉着季伟出去了。
梅叙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这些都是给小季你和淼淼的东西,还给温姨买了点补品。”
一共有四五个袋子,里面装的东西不少。
季白青有些不好意思,“梅姨,你不用这么破费的。”
梅叙垂眸一笑,“这没多贵重,更何况……”
更何况温泠月现在不在了,照看她女儿、女媳和母亲的责任她也该为她承担部分才是。
话到了嘴边,梅叙又咽了下去。
还是不说为好,说出来了也只是平添伤心。
“更何况温姨现在还要养身体,我也不好去看她,要等着以后有机会才行了。”
都这样说了,季白青和温淼也没有继续推拒。
虽然是周日,但梅叙下午还有其它公事,也没在季家多坐,趁着还剩下些时间,去了卫生室旁边温如嫣的小屋子。
温如嫣原本是在家里煎药,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季白青来了,便跑过去开门。
见着陌生的女人后,她一愣。
梅叙看着面前的温如嫣,微微一笑。
“是嫣嫣吗?”
温如嫣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回忆良久,眼睛一亮:“是梅叙姐吗?”
梅叙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笑着点头。
“是我,没想到你还能记住。”
温如嫣让她进来坐,她现在住的地方面积不大,但收拾的整齐,屋子里挂着香包,花香混合着清凉的薄荷味和浅淡药草清香。
温如嫣说:“那时候姐姐总带你来家里,七八岁,我也记事了。”
提到了温泠月,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梅叙左手手指发颤,勉强用另一只手按住,声音中的颤音却不大好遮掩。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温如嫣点头,又看了眼梅叙,最后还是违背了温泠月的意愿开了口:“梅叙姐,其实我姐姐想过离婚……”
“只是……没多久,她就病了。”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知道自己没几天能活后,温泠月就没再提过这回事,毕竟只是徒劳。
不过温如嫣却知道,她起了离婚的念头,大概和梅叙有些关系。
她们之间是友情还是爱情,温如嫣始终不懂,只知道,梅叙是在温泠月心中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一个。
她不知道这话梅叙想不想听,见梅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连忙道歉:
“梅叙姐,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的,姐姐她也没想我和你说这回事,是我自作主张。”
“温泠月还不想和我说?”梅叙冷笑一声,左手抖得更加厉害。
温如嫣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
梅叙揉了揉额心,很快道歉:“对不起嫣嫣,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
温如嫣完全是被她迁怒,她最恨的人还是温泠月。
如果温泠月真的想要联系她的话,完全有很多种办法来见她。
而不是寄来一封又一封明知不会被她打开的信。
或许就是知道那些信不会被梅叙打开,所以温泠月才从一开始的恳求求和变成大胆的对她的指责,最后词句中染上萎靡。
温如嫣小心翼翼观察着梅叙的脸色,低声问:“梅叙姐,你是不是喜欢姐姐?”
梅叙勾唇,眸中冰凉一片。
“我恨她。”
恨她不告而别、恨她避自己为洪水猛兽、恨她……不爱她-
把梅叙她们送走后,季白青看着那奖状,觉得有些别扭。
见何香月喜欢得很,便直接给她了。
“娘,你拿回房间去看吧。”
何香月怒视她一眼:“不懂珍惜!”
季白青:“……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除了一张奖状,其实还有个笔记本和钢笔,她把这俩拿回了房间。
没在房间看到温淼,她刚想找人去拿了,透过窗户看见正蹲在花丛前的女人的背影。
嘶,差点把被踩的花给忘了。
她带上工具又打了点水过去,在温淼身边蹲下。
好在只是边缘的几丛枝叶被踩到,枝条直接折断,应该活不了了。
季白青和温淼一起用剪刀将这些剪下来,又给浇了水。
看温淼一脸心疼,她安慰:“没事,再过一年还会新长的。”
她想着,要不待会儿下河抓两条鱼去,把内脏剖了埋在周围,可以给花施肥。
鱼还能吃,一举两得。
季白青站起来,伸出手,将温淼拉起来。
戳戳她的脸颊,软肉陷下去一个窝,她笑:“别难过了,带你去抓鱼好不好?”
温淼抓住季白青的手指,有些娇气地晃了晃,和她说自己的心情:“不只是因为花,还有其它原因。”
“嗯?”季白青有些困惑。
还能是什么惹得大小姐生气了?
温淼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手去扯她的脸颊,将人捏得发出几声模糊的“唔唔”声,温淼才满意下来。
“那个小张肯定是喜欢你。”
上次去登门感谢梅叙的时候她就感受出来了,那人的眼珠子黏在季白青的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如果不是那天季白青突然头疼,她肯定是要吃醋的。
但是如果遇上季白青难受的话,温淼会变得成熟很多。
季白青还真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能吧。”
温淼瞪她,季白青败下阵来。
“行吧,他喜欢我又怎么了?我只稀罕我面前这个。”
“行啦,醋味整个村都快闻到了,还不快收一收。”
季白青语气揶揄。
温淼有些羞耻,又瞪她一眼,“你才是!”
她才不是什么小气、爱吃醋的人。
只是很讨厌有人喜欢她的爱人而已!
季白青是温淼的,才不许别人觊觎。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写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让让让让快让让,妈妈的保镖来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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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雷的宝真的很感谢你们额外的支持,但有些我没看到的就没有单独回复感谢,请不要介意呜呜
83
第83章
◎她们相爱的世界◎
季白青迁就她,语气宠溺:“好好好,我才是。”
这语气一听就是哄小女孩的。
偏偏温淼很吃这一套,桃花眼弯起,眼尾微微上翘,漂亮又娇俏,比路边开得正盛的桃花还要艳。
她牵着季白青的手,“走啦,去抓鱼。”
和季白青在一起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温淼聪明,很多生活技巧一学就会,在一边见季白青干多了,耳濡目染之下,很多技巧她都能学得差不多。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各自抓到了一条鱼。
不过季白青手上的那一条要肥硕一些,也算是她的运气好。
现在还在春天,鱼不肥,温淼手里那条就是瘦条条的,要等着秋天才能够有大鱼。
季白青用草绳给鱼串上,和温淼一起往家里走。
路上,碰巧遇到了前段时间拦下温淼的吴婶,她看到淼和季白青走在一起,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
但想到了季白青得到的表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和她们打招呼:“哈哈,白青,温知青,好巧,在这遇上你们。”
温淼冷淡地点了点头,季白青想到她前段时间的冷嘲热讽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被晾在一边的吴婶有些尴尬,搓了搓裤子。
她内心有些埋怨那些带着她一起说季家坏话的人,早知道季白青会被县里表彰,她就不说那些话了。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季白青先她一步。
“吴婶,我们先回去了。”季白青不想和她维持表面客气,拉着温淼回家。
到家,两人都没提那些晦气的人和事,看着差不多到可以做晚饭的时间后就将鱼剖开。
处理好了鱼,和温淼一起亲手将内脏埋进花丛边的地里,季白青看向温淼,问:“这下不用担心了吧?再过几天花枝应该就能长好了。”
其实季白青也有些自责:“早知道我下午就喊大声点好了。”
这样的话,好好的花也不会被糟蹋成这样了。
温淼嗔她一眼,哪有这样给自己揽莫名责任的。
“又不是你踩的。”
“没事,都不是什么娇贵的花,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温淼虽然种花,但也不是过于爱花的人,花种不活最多叹几口气就过去了,只是季家院子里的花是她和季白青一起种下来的,其中蕴含的意义非凡。
离开前最后担忧地看了几眼,温淼没让自己多想。她们做的补救已经够多了,现在再胡思乱想想再多也不能解决现状。
今天晚上炖鱼,难得的肉菜,季白青便打算和温淼一起早一点给温向荣把饭带过去。
带上饭盒,两人往小石村走。
还没走到村口,路上就不少人和她们笑着打招呼。
“白青和温知青去哪啊?”
“哎呀,我就知道白青和温知青是个好的,现在一看,多般配啊。”
前后嘴脸变化得位面也太快了,季白青唇角抽抽,没多搭理,往温向荣那边去。
下放后,温向荣也没什么别的事,不需要抽出时间处理公务,不上工的时间要么就是躺着坐着休息,要么就是在牛棚里打军体拳强健身体。
上次伍老三偷了温向荣的东西,季白青第二天直接将摇摇欲坠的门板给拆了,换了个结实的门,套上原来买的锁头,在屋内一锁,只要温向荣不主动出门,就没有人能够上门来打扰她。
往屋后看了看,灶上的锅还在,就是屋檐下堆放着的柴火堆少了不少,大概是被小石村的人给顺走了。
毕竟自己亲手捡的柴哪有直接拿别人的来的轻松。
温淼敲门,没多久温向荣就将门打开了。
见是两人来了,她有些诧异。
季白青举起手里的饭盒,“奶奶,今天晚上炖了鱼。”
偶尔晚上做肉食的时候,季白青她们就会额外地来送一次晚饭。
温向荣接过饭盒,没准备让她们进来。
见她立马就想要关上门,季白青眼疾手快地拦住。
“诶,奶奶,我们还没进去,你关门干什么?”
温向荣道:“我一个老婆子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话是这样说,但一个人吃饭终究是少了点热闹。
所以每次温淼和季白青都会陪着温向荣吃完再离开。
更何况……季白青的声音有些无奈:“奶奶,饭盒我也要拿走啊,不然明天淼淼怎么来送饭?”
温向荣显然算漏了这一茬,还没想好对策,季白青趁她愣神的功夫直接挤了进去。
将门打开,她让温淼进来,随后利索带上门。
温向荣看着季白青,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你们就不知道收敛点吗?”
无论如何,和她少接触才是最好的法子,这些话说来说去,两人就是不听。
温淼看了季白青一眼,无声叹气。
季白青倒还是笑呵呵的,和她说着下午发生的事:“奶奶,上次我不是说我抓到人贩子上报纸了,今天县长就来给我发奖状了。”
“你都不知道村里其她人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看着可解气了!”
上次给温向荣看那张报纸,不难看出她很宝贝,压在枕头底下十分珍惜地收着。
不过这次听了季白青的话后,温向荣一针见血指出:“所以你们现在最需要的是避嫌,和我保持距离,不然就算是再大的表彰,都没法堵住别人的嘴。”
一样的话被她翻来覆去地说,温向荣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季白青对此还是充耳不闻。
依旧不在意她人的看法,我行我素。
温向荣不懂,自己还没被下放时对季白青的态度并不算好,现在下放后,季白青却像是没有丝毫芥蒂,对她施以援手,做的比温淼这个亲孙女还要多。
到底是为什么?
季白青不赞同:“我本来就不在意她们的说法,她们说她们的,我做我的不影响。奶奶,这是我的选择。”
眼见着两人间的气氛有些紧张,温淼赶紧开口:“奶奶,快吃饭吧,待会儿我和阿青还得回去呢。”
季白青也软下声音:“是啊奶奶。”
温向荣低头吃饭,吃完后,她对温淼道:“你先出去,我和小季单独说几句话。”
温淼皱眉,“奶奶……”
季白青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没事,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没多久就说完了,蓁蓁先去外面等会儿。”
温淼犹豫看看两人,最后还是出去了,只是在心里祈求她们千万别吵架。
门被掩上,温向荣淡淡开口询问:“小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意料之的场面没有出现,季白青点头:“奶奶,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温向荣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疑惑。
季白青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再看看温向荣带着疑色的脸,瞬间弯起了唇。
“奶奶,其实原因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温淼。”
“我喜欢温淼,而您对温淼来说很重要。”
所以,在季白青心里,温向荣就很重要。
换做别的人被下放,怜惜的情绪季白青肯定也不会少,也会在暗地里搭一把手。
但绝对不会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毕竟她也不是傻子。
能对温向荣这么掏心掏肺,归根结底,不过是季白青爱屋及乌罢了。
这话一出,温向荣怔松。
她抬眼看向季白青,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季白青比温淼要小上三岁,却纤瘦高挑,长相清隽,对上她的时候总是弯着那双杏眼,原本青涩的面孔无端透露出几分温柔。
说着这话时,女人黑眸与她对视,坦然接受温向荣的审视,没有一丝作假。
温向荣立即可以确定,她说的是真话。
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感叹,温淼在看人这方面倒是眼光独到。
别的不说,至少季白青对她是真的好。
温向荣垂眸,沉声道:“你回去吧,蓁蓁还在外面等着你。”
季白青点*头,“那您好好休息。”
出了门,替温向荣将门掩上,季白青和温淼一起回家。
温淼有些好奇地看着季白青:“奶奶和你说了什么?”
季白青轻笑摇头:“没什么,就是问我累不累,你知道的,她就喜欢说那些话劝我不要来给她帮忙了。”
她所说的这些话确实也是温向荣的风格,所以温淼也没有怀疑。
两人一起往家走。
一转眼,温向荣被下放到小石村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因为有梅叙亲自来云水村给季白青授奖,无论是云水村的人还是小石村的人,大多数都不敢再对季白青多说什么。
临近月中,云水村也抽出时间来在仓库开了一个会。
在宣布完日常事务的分配后,又让每个村民都说了小半年里的思想感悟,李向东才清了清嗓子开始询问:
“今年下半年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应该也只有一个,大家有推荐的还是要和我说,这样我们才能提前考察考察,到了时间后再上报。”
听见这话,不少人心里都有些激动。
毕竟每年都有的名额,基本都是落在本村的村民身上,只要表现得好,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不少年轻人都想要毛遂自荐。
原本是杂七杂八的声音,但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口喊了一声,“我看季白青就不错!不仅在镇上有工作,还被县里表扬过,梅县长也说了,她可是我们的榜样!”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看不惯季家的人脸色一变,在心里暗骂说出这话的人,只是当众骂出口这种事还是不敢做的。
也有人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在一边附和。
但一汇总,最后还是赞同季白青的人占了大多数。
每年分配到云水村的名额基本都是一个,在特别特殊情况下会多出一个。
因为村民们提到季白青名字的更多,李向东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将她的名字记了下来。
仓库里的村民七七八八讨论着,而在角落的沈念念有些担心地看着陆延。
陆延现在的脸色不算好,甚至可以称得上难看,黑得像是锅底。
她小心翼翼开口:“陆延哥,你没事吧?”
方海洋站在陆延的另一边,看着黑如锅底的脸色,表面上担心,实际上却死死咬着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笑出来了。
都已经眼红成了这个样子,陆延还好意思说他并不忮忌季白青。
在方海洋看来,陆延快要忮忌死季白青了。
虽然碍于陆延的身份背景和能力,方海洋没选择和他一直决裂下去,甚至还要不顾之前的恩怨,捏着鼻子继续讨好他,但是只要陆延不爽,他就高兴。
高兴得回去能够多吃一碗饭!
陆延没有说话,只是在她人看不见的地方将后牙槽的快要咬碎了,面色越发阴沉。
季白青怎么敢的?她凭什么能有有机会入选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
明明她不过只是一个跟黑五类混在一起的泥腿子罢了!
那些蠢到没边的蠢货居然还推荐她。
她一定是买通了最先提出这话的村民!
季白青和温淼站在仓库的另一边,听着村民莫名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些莫名。
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到她了?她可是毫无存在感地站在角落,一句话都没说!
正想要和温淼说些什么,一张开嘴,一个喷嚏比她要说的话最先冒出来。
季白青顿时捂住了口鼻。
听她打喷嚏,温淼有些担忧地转过了头看她:“感冒了吗?”
“没。”季白青摇了摇头。
现在的天气都逐渐暖和起来了,她也没有感受到身体有什么感冒症状,应该不是感冒了。
倒是温淼,因为季节变化喉咙发炎,说话都有些闷声闷气的。
“或许是有人骂我。”她开了个玩笑。
温淼细声问她:“那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确实也没想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可能会落在季白青身上。
一开始听到别人提到季白青的名字,她也微愣。
但是一旦接受这个消息,就会发现季白青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很符合要求。
只是她有些难过的是,她没办法和季白青一起上学。
好可惜。
温淼也没有一直囿于低落情绪种,换一个角度来说,她应该为季白青高兴才对。
原本高中毕业的人终于有了机会能够上大学,可以在更大的学府学到更多的知识,以后肯定会比现在更有出息。
只是需要两人分居几年而已。
季白青有些疑惑地歪过头,回答:“什么心情?其实也没什么心情。”
温淼弯唇,“不激动吗?”
出县城、去更大更远的地方见识,不应该是每个人都会激动的吗?而且还能够不再那么辛苦下地干活。
想到这一点,温淼内心的纠结彻底解开。
如果季白青能够去上工农兵大学的话,那她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和温向荣会拖累她了。
到时候季白青与她距离那么远,就算是想要管她可能都无暇顾及。
注意到温淼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一些,季白青扣住她的手晃了晃,“不激动,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我不一定能上,毕竟要政|审。”
闻言,温淼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我们又还没有结婚。”
她现在突然感到庆幸,还好先前没有因为一时冲动松口答应去领证结婚,不然被下放的温向荣多少会影响到季白青的政|审,到时候白白错失一个机会。
她语气柔柔,因为喉咙发炎带了些沙哑:“肯定要去试试的呀。”
凭借季白青的能力,十有八|九能上。
季白青看她已经在为自己考虑那么久以后的事情了,一时间有些好笑。
“这么想让我走远点,嫌我烦了?”
温淼瞪她,知道她是故意说出来这话的,所以也跟着她的话说,要气气她。
“就是嫌你烦。”
季白青环视一圈,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中心的李向东身上,刚好伸出手来掐一把温淼的脸颊。
“好你个坏淼淼。”
也就轻轻捏了一把,没舍得用力,但温淼皮肤嫩,还是难以避免地留下了淡粉色的印记。
温淼抬头看她,眸中映着一条银河,明亮粲然,“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阿青,你要去争取。”
这话即是对季白青说的,也是对温淼自己说的。
爱一个人不应该用感情限制她,而是要让对方有机会去成长、去闯荡才对。
季白青见她这满眼期待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头疼。
先不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得到上大学的名额,如果她真的去上学了,那温淼又应该怎么办?她不舍得和温淼分开。
更何况,明年高考就恢复了,与其在限制的条件下继续上学,她不如等着高考恢复后和温淼一起参加高考,考到一个大学或者是一个城市,学校的招收学生的水分比工农兵推荐名额要少太多。
她只能敷衍道:“淼淼,这件事还早呢,不着急。”
等她想出来借口后,再给温淼好好解释。
温淼有些不满地盯着她,但一见到季白青皱起的眉心又有些担心,小声问:“又头疼了吗?”
季白青揉着太阳穴,指腹施力,重重按在太阳穴上才算是有所缓解。
眼前似乎飞速闪过片刻画面,她却什么都没能捕捉,眼前一黑,闭了闭眼后再度睁开才恢复一两分。
她唇瓣发白,轻轻点头。
温淼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扶着季白青出仓库。
鼻尖的汗味被清风吹散,季白青还有些眼花,神思恍惚被温淼掺着回了家。
她接过了温淼倒的水,一咕噜咽了下去。
温淼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揉着那几个熟悉的穴位,过了一会儿轻声询问:“好点了吗?”
季白青的眼前还带着重影,一时间再度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什么大问题了。
听出来温淼话里的担心,她不想让女人又多了些困扰,只是柔柔一笑,“现在好多了,只是头有些疼,淼淼,我能睡一会儿吗?”
温淼眸中泪花晶亮,听她这么问,把眼泪憋回去。
“睡,我难道还能不让你睡吗?”
季白青轻笑一声,撑着凳子站了起来,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凭着对温淼的熟悉准确探寻到了女人柔软红润的唇瓣,一下亲了上去。
在她的唇上辗转,带出湿漉漉的水光,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季白青的语气含糊,温柔低哄:“乖,闭上眼睛。”
温柔如水的吻给温淼带来了极大的安抚,亲完后,看着季白青粉色的脸颊和不复苍白的唇瓣,温淼也有些羞怯,抱着她的腰,黏糊糊道:“不是要睡觉吗?”
季白青应了一声:“嗯,我们一起。”
被温淼扶着,季白青才避免了被她看着平地摔的窘迫,也没被她发现什么端倪。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两人却都没睡着。
身体出现的异状太多,头疼、眼花、偶尔耳边的回音,这些似乎都不太正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大小小的检查,季白青被温淼强行要求去过几次,后来随着身体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季白青也自己去过医院检查,最后无意例外,都没有检查出来什么问题。
温淼也让温如嫣给她把过脉,即是是温如嫣的水平,最终发现的也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除了头疼这一个老毛病之外,季白青还没有将其它的问题告诉温淼。
不然温淼肯定得哭鼻子。
不只是温淼见不了她的眼泪,季白青也见不了温淼的。
大脑中的思绪杂乱无章,季白青阖着眼睛,胡乱想着。
耳边突然隐约传来温淼的声音,她悠悠回神。
“怎么了?”
温淼再次重复一遍:“现在还疼吗?”
季白青一个侧身,闭着眼睛将自己的脸埋在温淼的胸前,腿也霸道地搭上了温淼的,像是考拉一样环抱着人。
属于温淼身上的她所独有的体香盈满鼻尖,季白青犹觉不足,贪婪地吸了几口,这才慢悠悠回答:“已经好了很多了,你别担心。”
温淼的语气有些怀疑:“真的吗?”
隔着衣服咬住那处,季白青语气含糊:“要不来试试?”
豆蔻轻微刺痛,温淼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想将人推开,却又怕弄疼她。
“别闹了,”她脸颊发红,压低了声音,“等你好点了再说。”
见她注意力被转移,季白青放开那处,蹭着雪白绵软,音调拖长:“那你陪我睡。”
抱着人,季白青倒是睡得要比往日快。
再次醒来后,头疼耳鸣眼花的状况终于消失,她松了一口气。
再不好的话,就该露馅了。
接下来一两天倒是正常,只是晚上会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再醒来时却又将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担惊受怕没用,季白青将担忧都压在心底,每天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知青点。
方海洋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不在知青点,沈念念进了男知青的房间,将门带上后,轻声叫陆延的名字。
“陆延哥。”
陆延头也没抬,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怎么了?没重要的事的话别打扰我。”
沈念念咬着唇,唇瓣泛白,随后放开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陆延哥,我是怕你在屋子里闷着,来给你送点吃的。”
她站在原地没动,怕陆延生气,怯怯发问:“陆延哥,我可以过去吗?”
陆延将本子上的那页扯下来撕碎,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嗅到点心的味道,他也感觉到有点饿,便道:“你过来吧。”
沈念念将做好的点心放在桌上,眼睛弯起:“陆延哥,你尝尝好不好吃,我打算之后就做这个去黑市卖。”
陆延尝了一口,矜持点了点头。
“还行。”话是这样说,但他手上的速度却加快,一会儿一块糕点。
得到了肯定,沈念念脸上的笑意加深:“你喜欢就好。”
看着一地的纸屑,她轻声问道:“陆延哥,你刚才在写什么?看你那么烦心,我的心里也闷闷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你分担一点。”
听她用清甜的声音说出这么贴心的话,陆延的心微微一动,看向沈念念。
清纯温柔解语花不过如此。
他此时也少了开始的防备,对沈念念敞开心扉,眉宇间不自觉又带上了几分郁色。
沈念念见状,伸出手,用柔软的指腹将他的眉心抚平。
“是因为季白青吗?”
陆延也丝毫不意外会被她猜到,毕竟自己对季白青的厌恶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她一个什么都比不过我的泥腿子凭什么能获得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这不公平。”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延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厌恶。
沈念念在一边赞同地点了点头,见她也同意自己的说法,陆延说得更起劲了。
“要我说,她一个和黑五类走得近的泥腿子,就应该人人喊打才对,凭什么现在村里那些土包子要对她这么宽容。”
季白青被万人唾骂、被全村孤立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听他将发泄的话说完,沈念念问:“陆延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无论你是什么想法,我都支持你。”
低头看着满地的纸屑,陆延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那自然是把她不应该有的东西全都拿走。”
不该是她的东西,季白青就不应该肖想的-
离亲自下云水村给季白青颁发奖状还没过多久,这天,小张将□□箱里的信件都拿到了梅叙的办公室。
见最后剩下的一点公务处理好后,梅叙开始将信件一一打开查看。
看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后,她眉头不自觉蹙起。
有人举报季白青和黑五类走得近,不应该获得表彰。
她沉吟一番,将信件放到了一边,继续处理后面的,等到所有的信件被看完后,才让小张进来。
将那含着举报季白青信件的一叠信交给小张,她道:“查清楚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撤销表彰。”
小张点了点头。
需要调查的事不多,第二天下班之前小张就让人将所有人都调查清楚了。
季白青和黑五类有染的自然是事实,调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梅叙也知道。
在小事上,梅叙还可以帮季白青。
只是举报信却不那么好敷衍,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梅叙的位置,她不会包庇。
更何况上次见季白青也可以看出她不是多在意那么个表彰,季白青聪慧,梅叙猜她大概有所准备。
不过这一次梅叙还真是猜错了,小张上门将奖状收回去的时候,季白青都不在家,还是温淼从何香月她们房间将那张保存得崭新的奖状取了出来,还给了小张。
小张朝屋子里望了望,有些腼腆道:“季同志不在家吗?”
温淼对他没有好脸色,毕竟知道他对季白青存在什么样的想法,回答的语气也冷淡,带着刻意宣示主权的意味:“我爱人在地上。”
小张一噎,虽然早就知道了,还是不太能接受他有些好感的女同志竟然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个女人。
但想到那封用词恶毒、激烈,似乎是想要将季白青置于死地的举报信,小张还是捏着鼻子提醒了温淼一句:“同志,你跟季同志说一声,让她以后都别和黑五类走在一起了,这一次收回奖状就是因为被举报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人举报她,到时候没准就没那么简单了。”
闻言,温淼楞在了原地。
她就说,莫名其妙已经颁发下来了奖状怎么可能会再次被收上去,原来是被举报了。
兜兜转转,季家、季白青倒霉了这么就都是因为温淼。
小张离开后,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显得失落又沮丧,呼吸都几乎凝滞住。
如果不是被她影响的话,季白青的表彰肯定是不会被取消的……
陆延和沈念念今天恰好被安排在村口的那块地上干活,早在见到了小张骑着自行车进村的时候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放下了农具借口要去茅房。
而此时站隐蔽的地方亲眼看着温淼因为将奖状还给小张而失魂落魄后,陆延心里总算是畅快了些。
他和沈念念回了地里,隔壁地里是村里最爱传东家长西家短的马大爷,陆延对沈念念使了个眼色。
沈念念接收到了暗示,清了清嗓子。
声音微微提高:“陆延,你猜我刚才去茅房看见了什么?”
陆延配合回答:“什么?”
“路过季白青家的时候,我看之前跟在县长身边的人把给季白青的奖状给要回去了!”
陆延故作惊讶:“这还能要回去呢?为什么?”
两个人跟唱双簧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声音也没压着,马大爷早就放慢了动作,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
沈念念回答:“因为季白青和黑五类走得近,在发奖状之前县里压根没有调查清楚!这下是调查清楚了,肯定要收回去的,奖状不能颁给坏分子!”
用余光见马大爷将她们的话都听见去了,陆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干活,没再说话。
季白青从小石村回来云水村的时候,就发现,村口的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轻视。
她从旁边经过,一个胡子拉碴的村里人笑嘻嘻开口:“季家丫头,你说发出去的奖状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吗?”
季白青懒得理他,也不想猜他话里的意思,刚想从左边绕过他走,结果这人又往左边一挪,偏偏就是不给她让路。
几次来回后,季白青也失了耐心,觉得自己最近是脾气变得太好了,才让他这么不怕死。
她声音微冷:“让不让路?”
男人丝毫没有意味道危险即将降临,笑得还是分外讨打:“你倒是先回答我的话,回答出来了我就放你走。”
季白青不再忍耐,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她淡淡开口:“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伸出去的脚是收不回来了。”
说完,她绕过地上的男人,往季家走。
周围的人见状都不敢去扶,不少人擦着额头上的汗,庆幸自己没有上前惹怒季白青,不然少不了要挨一脚。
回到家后,桌上的饭菜已经好了,季白青才发现何香月和温淼她们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大好。
她挑眉,有些纳闷,洗了把手后挨着温淼坐下。
抬头看向何香月她们:“娘爹,你们这是怎么了?”
何香月还没有说话,温淼的手先放在了她的手臂上。
季白青耐下心来圈住她的手腕,这才再度抬头看向何香月。
何香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不出来什么话。
她头一低,语气发涩:“你还是听淼淼给你说吧。”
季白青又扭头看向温淼,诧异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不高兴。”
温淼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她知道季白青大概不会在乎,但是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她不在意,温淼也觉得分外戳心窝子。
她现在脑中一片慌乱,也实在是想不出怎么说。
最后,她低声道:“待会儿回房间跟你说。”
季白青:“……”
行吧,这是在打哑谜呢。
她不知道原因,也有些抓心挠肝的,好不容易吃了饭回到房间,啵啵在温淼脸上亲了两口。
“好老婆,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了吧?”
温淼感受着刚才的触感,也没有开心起来。
她看着季白青慢慢开口:“阿青,对不起。”
季白青刚要说什么,就被温淼提前预见,伸出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温淼声音竭力想要正常,但还是透着股低落。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对不起,但这次还是让我再说一次吧。”
毕竟,真的是她拖累了季白青。
“阿青,梅姨给你的奖状又被撤回去了,因为查到了你经常帮着奶奶干活这事。”
这本来是能够避免的,温淼大概能猜到是有人举报。
不过她还是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温向荣的影响的话,无论别人怎么举报季白青都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结果。
而且也不知道小张上门取回奖状是被谁看到了,仅仅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村里被传开。
原本已经和善起来的村民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像是墙头草一般对季白青的夸赞又都变成了嘲讽与责骂。
有些话光是温淼听着都不太好受。
何香月和季伟也听到了村里那些难听的话,回来后兴致都不大高。
如果季白青或是何香月她们能够出言责怪自己的话,温淼的心里还能够好受一些。
可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瓷器一般,生怕她不开心、怕她会难过。
但偶尔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温淼觉得很难过。
季白青很好,何香月也很好。
正是因为她们很好,温淼才觉得她们不应该被自己拖累。
将事情的原委听完后,季白青如温淼所想的那样,真的没什么感觉。
但她看着泪光盈盈,显得无比脆弱的温淼,便知道她又是将这件事放进心里去了。
她没再被温淼柔软的手掌束缚,轻易捏住了温淼瘦伶伶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下来。
温柔带着安慰意味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季白青问:“就是因为这个在多想?”
“蓁蓁,我不在乎这些,更何况这些情况我也早就有过心理准备,所以现在知道这个消息顶多只会惊讶一下,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这个地方很强大,外人的什么说法都没办法对我造成伤害。”
她牵着温淼的手落在自己柔软的胸口,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你听到了吗?”
看着那双蒙上水雾,泪光涟涟望过来的漂亮桃花眼,季白青慢慢解释:
“这一处只会被你牵动,你高兴、生气、难过、欣喜,任何一种情绪都能够轻易牵动它。”
如果要说的夸张一点,那大概是,季白青觉得她的心为温淼而跳。
穿到书中的世界后,季白青就有了这样的感受。
温淼的一举一动总是很容易就能牵动季白青的心神。
只身来到无论是哪里都陌生的地方,季白青没有归属感。
归属感是何香月和季伟都给不了的。
但是在见到温淼的第一眼,那颗向来躁乱的心却一下平静了下来。
和温淼道明心意后,她才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
她后知后觉感受到这是真实的世界。
这是她们相爱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我又换了个封面,朋友说上面的猫猫不就是我家的猫猫吗?我定睛一看,嘿,还真是!
改错字改到后面被感动得想哭是怎么回事[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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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第84章
◎你瞒我瞒◎
“温淼,我只在意你。”
季白青说话的气息绵长轻柔,像是羽毛一般轻飘飘落,忽而就被搔刮过温淼的耳边。
温淼感受着手下的平稳的心跳,心跳带动的每一次胸膛震动都敲在她的手心。
不知不觉中,温淼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悄然加快。
怦、怦、怦。
温淼看着季白青的眼睛,对方脸上情绪不带多少,墨玉般的瞳仁却闪着碎光,专注地同她对视。
从认真的黑眸中便可以得出季白青并非是夸大其词或是撒谎,而是在此时对温淼敞开心扉,坦诚表达她对温淼的心意。
这样的话,季白青并不常说,也不爱说。
甜言蜜语在她看来,总是空泛居多,落实不到实际上反而不郑重,有时候说的太多,她多少会觉得不自在,而且由于上辈子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总是赧于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出来。
比起语言,她更喜欢将自己的心意都落实在行动上,对温淼事事上心,想要尽自己所能让温淼能够脱离原剧情,不让温淼受委屈。
虽然最后一点季白青做的并不算好,但此时她也正在为此而努力。
此刻,她说了那么多,将自己的全部心意都袒露在温淼面前,不过是想要让她看清自己的真心,让她的担心能够少一些,让她知道自己确实不在乎那被收回去的奖状和村里人的指责。
她想要温淼别多想。
温淼不回话。
季白青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掌盖住温淼的手背上,手指弯曲,拢住她的手。
“知道了吗?”
她凑近温淼,那双杏眼圆钝,即使离着人格外的近也不带什么压迫感,反而从微微下垂着的眼尾可以看出来几分无辜感。
两人的呼吸逐渐交融,温淼的手蓦然收紧,将季白青胸前的布料揉成一团。
她张嘴,声音带了几分凝滞的涩意:“我知道了。”
季白青的坦诚,对她来说,欣喜自然是有的。
她知道季白青给了自己很多的爱,只是很少听她将这些诉诸于口。
如果放在从前,她只会觉得甜蜜喜悦。
而放到现在,放在她被自己牵连而失去表彰奖状的现在,温淼却有些喘不过气。
这么沉重的感情被她道出,温淼在前端时间对自己的质疑却在此刻涌了上来,她娇气、任性、说话伤人,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季白青给的越多,她越觉得惶恐。
回顾在一起的这么长的时间,她好像也没能真正地为季白青做上什么。
季白青要小上她三岁,可是从一开始温淼便一直在被她照顾。
一起去京市探亲时,温家对季白青有所不满,季白青也没有对她展露任何负面情绪,一如既往地对着她好。
温向荣下放后,季白青比温淼对温向荣更上心,忍着老太太的硬脾气,每天都帮她干活。
温淼知道,在这其中大部分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就连现在温淼被村里的话影响了情绪,季白青也特意抽出来一点时间哄她,让她不要多想。
她会不会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又还能够坚持多久?
温淼长睫垂下,挡住眸中的黯然。
她不舍得季白青肩上扛着这么多,即使她不主动提出来,温淼也知道,她是会累的。
季白青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走神,一时间有些无奈,也有些失落。
她好不容易表露一次内心的想法,温淼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仅仅只是回了一句话。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的目的也只是想要让温淼不要多想,能够达到目的就行,她也并不执着于得到回馈。
温淼脸皮薄,总是容易不好意思,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季白青想明白这一点后没再继续纠结下去,伸出手在温淼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快回神了。”
温淼这才抬起头,对她露出个浅笑。
季白青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懒懒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床边:“快来睡午觉。”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大概明天开始又要恢复高强度的劳动了,季白青觉得自己还是该趁着活儿少的时候多休息休息。
不过就在这几天,陆霁应该已经收到了她给寄的信了吧?
如季白青所想的那样,远在京市的陆霁在前一天就收到了季白青寄来的信。
打开信后,看到前面的内容,陆霁挑眉,有些惊讶。
季白青要她想办法让陆延用火烧的方法来解决温向荣,还让她盯着陆家人的其它动作,最好是能够将陆老爷子举报的资料和违反规定的证据都搜集到。
后面的她倒是可以理解,前面她的法子……她不是想要救温向荣吗?
将这个问题想了两遍,陆霁从中咂摸出大概的缘由。
这办法确实能够一石二鸟,不得不说,季白青确实挺聪明。
她轻笑一声,将信纸烧干净。
第二日去给陆老爷子送茶,陆老爷子正在处理公事,抬头看了陆霁一眼后,又问:
“你怎么天天在家这么闲?”
陆霁唇角含笑,神色没有因为他话中的意思而有所变化。
“爷爷,我的工作时间不固定。”
她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只在年末汇总的时候会加班,平时的时间也没强制要求坐班。
听她提到这个,陆老爷子的面上有些不悦。
“你赚的那点钱能够干什么!都说了找个靠谱的人嫁了比什么都强!”
陆霁不恼,只是淡淡回绝:“我还想在家再待几年,之后再说吧,反正陆延不也还没有急着要结婚。”
陆延还没想着结婚,所以现在陆母陆父也没有强制性要求陆霁结婚,只是口头上的催促而已。
当然,陆霁也不会给她们机会强制要求的。
陆老爷子瞪了她一眼,“都是你娘把你惯的!一个姑娘家,心都野了。”
她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给他斟满一杯茶水放在桌上,热茶的热气袅袅而上,她盯了一会儿便打算走。
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陆老爷子中途叫住:“这几天有你弟弟的信吗?”
见她摇头,陆老爷子的脸色难看了些,暗骂一声,“这小兔崽子。”
靠着他对陆延的了解,要是不多催促催促,陆延恐怕是都能把他吩咐的事给忘了。
他不想给温向荣留下活路,以免之后多生事端。
眼眸一凝,他开口道:“你先等等,待会儿帮我给他寄一封信。”
陆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动笔,眼神落在他所写的内容上,突然道:
“爷爷,你是要陆延对付谁?其实你说的下药的法子不太好,我之前听人说过,被火烧的人会永世不得超生。”
陆老爷子年纪大了,虽然政|策不允许,但是对这些神鬼之说还是很相信的。
闻言,他的笔一顿,墨水瞬间在纸上晕开。
他皱着眉,自觉被看透了心思,呵斥:“你一个姑娘家,别掺和这些!”
陆霁温顺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将刚写好的内容揉成一团放在一边,另拿了张信纸重新起笔。
原本只是想要多叮嘱陆延几句,但是写到后面,陆老爷子的心里不自觉地响起刚才陆霁所说的话。
他年轻时家世也算得上优越,初到部队很快就升了职,而温向荣只是个从村里出来的泥腿子,却靠着自己的军功,一步一步爬到了他*的头上,几十年过去了,无论陆老爷子怎么努力,都还是被一个女人稳稳压住一头。
他早就恨毒了温向荣,想方设法终于设计她被调查、下放,现在看她落魄得像条狗,他心里畅快的同时还有些惴惴不安。
这人是个大麻烦,是和野草一样生命顽强的东西,陆老爷子怕不将她彻底解决,她还会有再翻身的机会。
而他绝不可能再让她翻身之地。
被火烧死,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死法。
也省了让陆延去买药露出什么马脚。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这句话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高兴。
他勾起了唇,将这一点写在信里。
写好后,陆老爷子才大发慈悲地看了陆霁一眼:“阿霁,待会儿帮我寄出去。”
陆霁点头,将信塞在信封里。
陆老爷子此时看她顺眼了一些,声音少了些严肃:“好了,好孩子,快去寄吧。”
揣着信出去的时候,陆霁的脸色还有些怪异。
陆老爷子还是头一次以“好孩子”这个称呼叫她,以往听他这么叫陆延还不觉得有什么,当事人一换成陆霁自己,她就觉得分外膈应,鸡皮疙瘩立起。
总感觉他说着话的语气不像是在夸自己的孙辈,而是在夸什么小猫小狗。
她回了房间一趟,将陆老爷子写的信拆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后满意地眯了眯眸子。
将信纸叠好,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陆霁自己提笔给季白青写了封回信,顺带将这段时间搜集到的部分资料找了出来,打算待会儿一起寄给季白青-
云水村,季白青被颁发的奖状又被收回去的消息在村里彻底传开。
原本是看在这表彰的面子上才对季家和季家人转变态度的村民顿时又变了一副嘴脸,只等着看季白青和温淼她们出丑。
毕竟连县里亲自授予的奖状都被收回去了,那肯定就代表着之前报纸上的表彰也不作数。
这是不被承认的。
先前加在季白青身上的荣誉一一被打破,那些看不惯季家和季白青、温淼的人也就此断定,季白青这回肯定是翻不了身了。
只要她还和温淼在一起,那个黑五类还不死,那季白青就要被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季白青身后没有了依仗,村民们都露出了先前的嘴脸,对着季家的事、温淼和季白青的事指指点点,极尽刻薄。
“陆延哥,季白青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被取消了!”
知青点里,沈念念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就立马告诉陆延,语气有些激动。
闻言,陆延站起来,绕着知青点走了几圈,他有些高兴,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季白青本来就不配!”过了好一会儿,压下了心头的兴奋和激动,陆延才开口道。
沈念念在一边点头附和:“就是,季白青那样的人,怎么能被选上那么重要的名额呢,如果是陆延哥当选还差不多。”
听她这么说,陆延的心情更加好了。
他睨了沈念念一眼,装模作样谦虚一番:“哪里哪里,我不过就那样,不过比季白青要强倒是真的。”
听他这么说,沈念念原本含笑的眉眼却突然间失落下来。
她默不作声地挨着陆延坐下,轻叹了一口气。
陆延偏头看她,那张清纯的脸蛋上有些忧郁,往日里泛着光的小鹿眼也没有之前明亮。
“念念,怎么了?”陆延不自觉地轻声开口询问。
沈念念撑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那张小脸上显现的难过反而更多了,看起来并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模样。
陆延想着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和宽慰,心中对她自然是更加喜爱了几分的,和她的感情也稳步增长,见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也有些心疼。
他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念念,你和我说,如果是我能解决的事,我肯定会帮忙。”
沈念念的眼底带了些水光,仰头楚楚地看着男人,轻声道:“真的吗?”
见陆延点头,她才继续说:“我只是想到陆延哥如果真的选上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的话,那我就不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我不舍得和陆延哥分开,也怕到时候没人照顾你。”
她话里话外都是对陆延的不舍,陆延心里更是对她心疼了几分,安慰道:“肯定有办法的,不只是公社里有名额,在镇上也有推荐名额,只要你的努力被看到了就有很大的机会。”
他的安慰没头没尾,说了跟没说一样,听了这话后沈念念的身体一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陆延哥,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实在是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哈哈,”陆延笑了一声,反驳她的话,“其实你做的饭还是挺好吃的。”
沈念念:“……”
她苦口婆心地说了那么多,是为了听陆延夸一句她做饭好吃吗?!
在休息日,云水村再度召开全村人的会议,事关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
季白青的推荐名额要被取消的事都传开了,何香月带着季白青她们硬气一次,将李向东的话抛在脑后,没有去参加那个破会。
温淼左右坐立不安,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去听了结果。
有了季白青上一次的经验在先,这一次是直接选出来了五个名额,一直考察到九月份,到时候再推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其中就包含陆延和李雯雯的名字,还有是三个是村上干活最为卖力的几个青年。
听到了这,后面李向东对季白青那些批判的说辞温淼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温淼还有些恍惚,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仓库开会的画面。
那时候她还因为想到季白青会去上大学而提前很久地感到不舍,现在不过是过了几天,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季白青没有机会去上学了,自然也没法和她分开,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原本光明璀璨的未来被收回,因为她的存在。
温淼想,如果她不在,或者是没有和季白青在一起的话,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再变成这样了。
可是她很爱季白青,很舍不得季白青。
但爱可以这么自私的吗?带着私心的爱还算是爱吗?
她自以为是的爱好像给季白青和何香月她们带来了太多的负担和伤害。
如果没有她在的话,季白青和季家过得肯定比现在要好上很多。
不知不觉走到了温如嫣的屋前,温淼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温如嫣开门后见到是温淼,还有些惊讶,让她进屋里。
“你怎么来了?”
给温淼倒了杯水,温如嫣坐在床上,有些疑惑。
温淼没喝水,而是直接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坐在温如嫣身边,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伸出手抱住了她,急于从她的身上汲取一点温度。
难得被她这样粘着,温如嫣将手放在她后背拍了拍,耐心询问:“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
温淼摇了摇头,将手放开,直起了背,只是用手背挡住了眼。
“姑姑,你说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爱?”她用气声询问。
听到这个问题,温如嫣也愣了一会儿。
“什么是真正的爱?”她重复一边,想了想,最后说,“你和小季之间就算吧。”
“你之前多信任小季啊,而且现在家里的情况变得糟糕,但小季对你和我们都还很好。”
她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后得出了结果:“相濡以沫。”
温淼摇了摇头,“我感觉我可能不够爱她。”
被手掌遮挡住的眼眶早就红了一片,睫毛根被打湿,只是眼眶里打圈的那点泪花迟迟没有落下来。
听着这话的温如嫣都懵了,“你不够爱她,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小季了?”
温淼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季白青的声音响起:“姑姑,淼淼在这吗?”
温如嫣看温淼一眼,最后还是去开门了。
季白青将温淼带走之前,温如嫣特意叮嘱:“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都要好好说开啊,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温淼说她不够喜欢季白青?那可真是稀奇。
季白青点头,带着温淼回家。
回了房间,温淼已经将眼泪憋住了,只剩下粉色的眼周能够看出几分端倪。
季白青也就刚刚一会儿的功夫没看住温淼,没想到又让人出去了。
刚才她突然有些头疼,便上床睡了会儿,起床后没见着温淼的身影,便四处找了找。
看着女人有些苍白的脸,她的心也有些堵得慌。
“你去仓库听李向东她们开会了?”
温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又多想了?”季白青一针见血。
温淼摇头,她却不信。
掐着女人柔嫩白皙的脸颊肉,季白青磨牙:“小骗子。”
看着温淼的脸颊在自己手中变了形,季白青才放开她。
“工农兵大学我本来也不会去上,所以现在没有这个机会正好。”
“不许自责不许多想也不许难过。”
温淼盯着她,低声道:“什么都不许。”
“嗯。”季白青坦然,“与其多想,不如来给我按按头。”
为了转移温淼的注意力,季白青心安理得地让温淼干活。
温淼一听,果然没时间再多想其它的了,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担忧,轻声道:“怎么又疼了?”
靠在椅背上,季白青摇了摇头,感受着温淼柔软的指腹,不自觉开始回忆起刚才的梦境。
刚才的梦很奇怪,有些像是原剧情,但和原剧情的出入又有些大。
时间线应该是温向荣去世后,在梦里的温淼变得麻木、脆弱、苍白,眸中不带着一点光。
可她的衣服领口里却还是放着一张照片,吗,每次将它拿出来看的时候,手指都分外温柔地摩挲着,只有在看着那张照片的时候,那双桃花眼才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明亮。
那人到底是谁?温向荣吗?
只是一旦她继续围绕这点再深想,即使是有着温淼为她按摩缓解,季白青还是难以控制地决定大脑刺痛。
温淼一直在关注着季白青的脸色,此时看她蹙着眉,唇色苍白几分,顿时不敢再继续。
她细声询问道:“我按疼了吗?”
季白青睁开眼睛摇头,对她露出个轻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她问:“今天木匠那边把床架给送过来了,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温淼自然是想去看的,可是看着季白青的眼中又有些担心。
“你现在还好吗?”
季白青点头,“没事了。”
她当着温淼的面站起来,大脑眩晕一瞬,她抓着椅背的指骨发白,好在勉强立住了身体,没露出什么破绽。
“走吧。”
牵过温淼的手,季白青和她一起去新房那边。
床架今天上午就被安上了,实木的床,很结实,站上去蹦几下也没什么动静。
屋子里的东西在这段时间都在一点点被添上,家具差不多都齐全了,现在看起了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很多东西都是她和温淼亲手挑的,结合了两人的喜好。
带着温淼逛了逛,季白青觉得没多久也可以搬进来了。
温淼此时还在看着屋内的陈设,季白青看着她专注的脸,心想,再过一段时间将温向荣的事情解决了,那两人也该到领证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季白青唇角微扬,心情好上一些,头疼症状倒是也有所缓解。
只是她还有些疑惑,原剧情中的温淼看的那张照片到底是谁的?应该就是温向荣的吧。
她垂眸沉思一会儿,温淼过来挽住她的手,轻声到:“我们看完了,快回去吧,你再好好休息休息。”
温淼还在担心季白青。
季白青顺着她的意思,轻轻点头。
周一去小石村给温向荣帮忙的时候,这天给温向荣分配下来的活果然又重了许多。
季白青和温向荣一起被分配去挖河道,干这些活的都是些壮硕有力的男人,还都拿的满工分,可温向荣拿的工分却少的可怜。
季白青早有预料,和温向荣一起闷头干活。
一天过去,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酸的。
还完农具后,季白青坐着牛棚里摇摇晃晃的凳子,一时间都有些起不来。
温向荣也觉得吃力,累出了一身的汗,腿骨折那一处格外疼,脸上还未完全好的伤口也因为干活时过于用力而崩开,被汗液刺激到发疼。
季白青想着,她这样也没力气再做饭了,便强撑着起来准备给温向荣做顿饭再走。
毕竟她虽然累,但她好歹比温向荣要年轻几十岁,身体恢复也快。
温向荣要恢复估计也要休息上不短的一段时间。
而且那条河道长,起码还要再挖上几天。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正打算去做饭,刚出门,就看见远远走过来的温淼。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她有些疑惑。
正想要上前去迎接她,还没走几步,温淼的身前突然才出现一个男人,要和她搭话。
温淼往后退了一步,见着季白青后更加心急,冷冷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开口:“让让。”
男人眯着一双三角眼看她,声音尖利,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你就是那个丑八怪的孙女吧?”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及时赶来的季白青没好气踹他一脚,护住温淼,白眼一翻:“关你屁事。”
“滚。”
说完,她牵着温淼往牛棚去,不再搭理他。
男人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不过是和黑五类走得近的人,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得意到哪去!”
季白青想起刚才那贼眉鼠眼的男人还觉得心里有些膈应,问温淼:“今天下午不是有课吗?怎么来这么早?”
看她手里还拿着饭盒,饭自然不可能是何香月她们做的,这个时间她们下工也还没多久。
温淼笑了笑:“校长说给我放几天假,让我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再去。”
这便是变相地不想让温淼继续在学校里教下去。
闻言,季白青沉默下来。
她看着温淼,张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温淼看出她的纠结,眉眼温软下来:“回去再说吧,先让奶奶吃上饭。”
温向荣见温淼今天过来也有些惊讶,温淼没和温向荣说真话,只是用提前放学这一理由敷衍而过。
温向荣也没多问,吃完了饭后便让两人早些回去了。
“是因为受到奶奶的影响了?”季白青在路上问。
温淼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
其实在听到校长的话后,她内心的庆幸居多。
毕竟她之前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季白青不愿意,她怕自作主张会让她生气。
她扬起笑,“以后我也可以来给你们帮忙了。”
温淼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如果手上的钱都花光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她也不可能只靠着季白青赚钱。
听着温淼的话,季白青额角一跳,连忙阻止:“可别,这几天的活太重了,你受不了。”
干一天下来她和温向荣的身体都几乎要散架,更别说细胳膊细腿的温淼。
她那点猫似的力气,季白青怕她没干多少就受伤了。
“你在家休息休息也挺好的,可以给我们做饭,这样回去就能及时吃到饭了。”
温淼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抿唇看向季白青。
“阿青,你把我看得太脆弱了,你能干的活我都能干。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些活我也都是要干的。”
温淼语气不悦,心中的情绪也不佳,她不知道季白青为什么要一直阻止她。
难道季白青心疼她,她就不心疼季白青吗?
季白青自己不知道心疼自己吗?
“……”季白青一时间哑然。
她是确实舍不得温淼干那些活,在她眼里,温淼是娇弱的花骨朵,需要人好好养护,才能够绽放。
可细细一想,她做的的确太多。
温淼也想要成长、独立,会厌烦她一味的庇护。
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要怎么回温淼的话。
说完那话,见季白青不知道怎么回答,温淼也有几分后悔,她并不是有意想要说重话,只是有些情绪憋在心里,情绪上来后就想要将心里想的都一股脑说出来。
“对不起阿青,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奶奶都会累,你觉得我需要被护着,但你也是女孩,比我小三岁,你又不是天生就会做这些事情的,你会的我也可以学,我也可以做。”
她抓住季白青的衣角,祈求道:“阿青,能不能让我多做一点?”
季白青看着她柔软白皙的手,眼睫垂下,轻轻叹出一口气。
伸出手将她的手抓住:“淼淼,你不应该做这些的,相信我,现在的日子不会过多久了,奶奶的事我在想办法了,收到陆霁的回信后就能很快解决了。”
“趁着休息这段时间,你给我们多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还有奶奶的伤也需要你去照顾呢,听话好吗?”
温淼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不想理季白青。
无论她说再多、再有道理季白青都不会听进去。
她现在有些难过,难过中夹杂着失落。
季白青走在她后面,没有跟上去,她心里也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打算睡觉再哄人。
今天是真的有点累。
她和温淼都沉这一张脸,走在回去的路上没几个人敢对她们说话,生怕下一秒就惹到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遭了殃。
虽然平时当着她们的面谩骂指责她们都会对此置之不理,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季白青,村里不少的人都被她揍过。
在吃饭的时候,季白青吃着吃着险些快要睡着了,吃完饭后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之后才清醒了几分。
再一看何香月和季伟,两人的脸上也带着倦色。
看来都累坏了。
轮流洗了澡,季白青躺在床上,正打算等着温淼回来和她再好好说说,结果一沾到床,睡意侵袭大脑,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温淼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回到了房间,刚想要叫季白青的名字,才发现床上的季白青阖着眼睛,已经睡着了,白皙的脸上带着浓浓倦意。
她要说的话顿住,看她就连睡着时都皱着眉,伸出手指将她的眉心抚平。
温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说的话让她觉得难办,所以困扰到了梦里。
但是她说那话的本意并非是想要让季白青困扰,她只是想要真的帮上两人,最起码给她们减轻一点负担而已。
她低头,在季白青的眉心亲了一口,关上灯侧身面向内侧。
两人背靠背的姿势没维持多久,季白青咕哝一声,翻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了温淼。
还没睡着的温淼心一颤,没忍住往她怀里埋了埋。
第二日,季白青醒来的时候没看着温淼。
揉着眼睛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在灶房开始做早饭了。
洗漱过后,她在温淼脸颊上亲一口。
“怎么起那么早?”
她看着锅里的鱼片粥有些惊讶,大早上就吃这么好?
温淼搅着锅里的粥,目不斜视:“不是你说要我在家里做饭,给大家都补补身体?今天一大早我去抓鱼了。”
原来是将她昨天的话都听了进去,季白青松了一口气,那她准备的一筐话也不用再说了。
她弯着眼睛,“那也不用起这么早。”
去小石村前,她叮嘱温淼:“没事就不要出去,村里人说话难听,在家没事的话可以看看初高中的教材。”
温淼点头,有些嫌弃地将她推开:“好啦,你快去吧,我都知道啦。”
接下来的几天,温淼都在家负责做饭,不得不说,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能够吃到一顿热乎又美味的饭,身上的疲惫确实少了些。
何香月她们被一日三餐养得面色红润。
季白青和温向荣一起挖了三天的河道,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可算是换了活。
虽然没比挖河道轻松多少,但是能轻松一点是一点。
何香月和季伟倒是换了更累一点的活,被李向东叫去挑石头。
好在两个人的力气都大,而且两人干活也没有人时时刻刻盯着,累了也能够休息。
得到消息之后,季白青对她们道:“慢慢来就行,实在不行这个工分不要就是了,千万要小心,别受伤,身体最重要。”
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季白青每次去镇上的时候,会让温淼去和温向荣一起干点活儿,不然她下午再去的话,当天的活儿就干不完了。
她的事也不知道是被谁传到了镇上,知道她有成分问题后,猪肉卖的都比以前要难。
所有人见到季白青都避让三舍,生怕和她靠近一点就被拖累了。
王宝珠只能安慰她,让季白青负责杀猪,王宝珠负责卖。
季白青唯一觉得有些欣慰的便是,虽然她的名声不大好,但夏寒梅好像也没有要将她换了的意思,只是让她这段时间先在仓库杀猪避避风头。
原本想着的要将新屋里的最后一点东西补齐,最后却没什么时间,只能等着温向荣的事情被解决之后再去,或是等到休假。
季白青也在想着去大山村的阿婆那里多剪几枝花,到时候送给温淼。
温淼这段时间都不太开心,她是知道的,但是却有些没办法。
只能安慰自己再过一段时间就好。
不过季白青这段时间头疼眼花的症状却越发严重,她真害怕哪天不注意的时候晕倒在地上,吓温向荣和温淼一跳。
头疼的症状虽然没有缓解,却和以前的痛感差不多,倒是偶尔出现的眼花和耳鸣的症状比以前严重。
季白青的眼前总是闪过很多从未见过的画面,耳鸣时,经常有陌生人的、带着恶意的话在耳边盘旋。
说是陌生人,也并不全是,有些声音她可以和现实世界中云水村的村民对上号,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挺多了别人骂自己的话,潜意思里记住了。
但耳边盘旋的话却又和现在云水村的人所说的有些差异。
现实世界她被叫做“坏分子”,而耳中盘旋的那些声音似乎都在叫着“狗崽子”。
狗崽子又是在称呼谁?她有些疑惑。
还是她被骂聋了,已经出现了幻听?季白青搞不清楚。
她只能忙过这段时间之后再找个时间去检查身体,实在不行,就只能这样了。
这天,刚下工,和来送饭的温淼一起往回走,刚走到村口,孙大娘突然一脸慌乱地向她走来:
“白青,你爹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写得很慌乱,求不拖延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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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85章
◎管太多◎
闻言,季白青神色一凝,甚至来不及询问详情,拉着温淼大步流星往家赶。
两人走得急,把孙大娘都甩在了身后。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就见几个同季伟关系算好的男人从她们的房间出来,见到回来的季白青重重叹了口气,但眼神落在她身后的温淼身上的时候又充满了厌恶。
季家同姓大伯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季白青,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爹变成现在这个样可都是被你身后那个祸害给害的,你真是为了她,什么苦都愿意让你娘爹吃!”
“如果你真的还在乎你娘爹的话,就赶紧和这个祸害分开!”
季白青听着他的话直皱眉,将挡住门的人拨开,冷声道:“大伯,我感谢你把我爹抬回来,但我和温淼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你现在快给我让开。”
她进了房间,看着躺在床上,腿脚鲜血淋漓的季伟,呼吸一滞。
“娘,这是怎么回事?”床前,温如嫣已经带着伤药来给季伟止血了,季白青转头问站在床边的何香月。
何香月难得掉一次眼泪,抹着泪,哽咽道:“我们当时正在挑石头,忽然就有个石头滚了下来,砸中你爹了,我们都没想到,好在你爹躲得快,不然被砸到头就坏了。”
温如嫣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安慰她们道:“别太担心,只是看着伤势重,但没伤到骨头,休息十天半个月就长好了。”
虽然被落石在大腿上划了一大道口子,脚也被压出了淤血,伤口看起来狰狞,但只要是没伤到骨头就不用太过担心。
闻言,季白青松下一口气。
何香月还是放不下心来,看着季伟腿上的那一道深得就要看见骨头的划伤,就完全没什么心思去干其它事。
季白青只能镇定下来,多问了温如嫣一句:“腿上的伤口是不是还得要去医院缝针”
“对。”
听见了温如嫣的回答后,季白青立马往外跑。
一边沉默地站着的温淼给她让开位置,神色担忧地继续看着温如嫣给季伟处理伤口。
季白青跑到了牛叔家,跟他道明原因,这时候也没人顾忌成分问题,没多犹豫,牛叔立马牵着牛车到季家门口。
几人一起将止住血的季伟抬上担架,放到牛车上,季白青坐在牛车上看着季伟,跟着一起上镇里。
紧急处理好伤口的温如嫣站在门口徐徐吐出一口气,刚才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心就一跳,生怕温淼未来的爹被砸出个什么好歹来,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她一转头就见温淼站在没什么光线的角落,黑暗将她的脸庞吞噬大半,温如嫣感觉有些奇怪。
“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温淼只是摇了摇头,“姑姑,你先回去吧。”
她回房间找何香月,何香月此时正在找季伟的衣服,准备收拾好带过去。
“婶,我待会儿载你上镇里。”
何香月看她一眼,知道她肯定是心情低沉,但何香月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季伟的伤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没说出拒绝的话。
到了医院的时候,季伟已经在缝针了。
缝完针需要在医院住一天观察一下情况,以免有恶化。
事发突然,一家人都还没能吃上饭,突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才发现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季白青去医院食堂打了点饭,味道不算好,但也只能将就填饱肚子。
吃完后,让何香月和温淼一起看着季伟,季白青骑车去了尚敏家。
道明原因后,尚敏将厨房借用给她,季白青煮了点粥打算待会儿带到医院去。
尚敏站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季白青说这话。
“你爹现在伤势还好吗”
季白青揉了揉眉心,有点发愁。
“他倒是没多大事。”
不过温淼大概又要多想了。
尚敏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人没事就行,其它的都别担心。”
这倒是真的,人现在好好的就行。
季白青煮好了粥之后,对尚敏道谢,提着饭盒去医院。
何香月接过饭盒,给季伟,让他自己拿着勺吃。
季伟现在的精神状态还好,除了腿不能动,其它地方都没有任何问题。
何香月被医生科普一番后也安心了不少,对温淼和季白青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白青你替我向李向东请个假。”
这几天她照顾季伟,肯定是没办法去上工了。
季白青点头,带着温淼回去。
路上,温淼的手扣在季白青的腰上,将脸也贴在了她的后背,姿态亲昵,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季白青叫住温淼,问她:“要不要再给你做点吃的”
刚才在医院,看她吃的并不多,季白青怕她晚上会饿。
温淼摇头,唇角微扬:“不用,刚才在医院吃饱了。”
季白青见她神色如常,言语中没有勉强,半信半疑地点头。
今天的活儿多,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累了。
没想到还没回家就又听到季伟受伤的消息,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到现在才彻底放松下来。
头也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挤得胀痛,她叹出一口气,还得是早点把温向荣事情解决才好。
不能再影响到何香月和季伟她们了。
明天就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陆霁的信。
她这样想着,烧了水后和温淼先后去洗了澡。
洗完澡后,她去找李向东给何香月她们请假,李向东本来是不大情愿的,但想到今天下去季家看到的严重的伤口,不给请假显然有些说不过去,便只好勉强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温淼已经睡下了,季白青轻手轻脚上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正在想着明天该怎么安排才好,怀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具柔软馨香的身体。
温淼不说话,只是在她怀里转了个身,将整张脸埋进季白青的胸前,伸手抱住她。
季白青一怔,思绪被打乱,心情微微和缓下来。
她问:“这是在撒娇吗?”
温淼在她怀里动了动,只是还没说话。
享受着二人之间的静谧,季白青的手指穿插到她浓密的发丝中,替她一点一点顺着头发,思绪却微微飘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温淼呼吸的频率,她知道对方肯定还没睡。
季白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踌躇一会儿才开口劝:“蓁蓁,你别多想,知道吗?爹的事和你没关系。”
她现在庆幸的是季伟伤得并不重,借着伤势还能够让何香月和季伟两人多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她担心温淼还是会为此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温淼的心思敏感,有时候她也不能准时察觉到她的所思所想。
温淼抬起一张脸,黑暗中,季白青可以情绪捕捉到她微微泛着光的眸子。
温淼轻声开口:“我没有多想。”
“多想没有用,我知道。”温淼的语气平静,没有听出有任何的情绪问题。
闻言,季白青心里吊着的大石头彻底放下。
她不多想就好了。
精神放松后,身体所有的疲劳都一股脑涌了上来,季白青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声音也软了几分,轻拍着温淼的脊背,她说:
“明天早上你去给娘和爹她们送饭吧,回来的时候看看邮局有没有我的信,我明天继续去给奶奶干活。”
温淼闻言,点头,轻声应好*。
女人的话落下没多久,呼吸声绵绵柔柔,逐渐陷入了沉睡。
半倚着季白青的胸口,温淼闭着眼睛,却迟迟没有入睡。
她想,人果然是会成长的。
在这之前,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给季白青带来的各种麻烦,此次都忍不住要掉眼泪。
眼皮一次一次变得红肿,最终被呈现在季白青的面前,可以换来爱人心疼又温柔的轻哄。
而现在,心里的情绪饱胀酸涩,负面的情绪将她全身都包裹,自责、内疚、难过、不舍……
被各样的想法挤压,温淼现在却诡异地觉得平静,似乎是早就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她不再掉眼泪,只是觉得有点疲惫,眼泪只会加重季白青的心理负担。
温淼觉得奇怪,所有人都会累,但季白青好像不会。
每天任劳任怨地去帮温向荣干活,不求回报。
到了家后,面对着敏感脆弱的温淼,她还要抽出时间来哄着她,让她不至于一直沉溺过难过之中。
她能做到这么多好像都有迹可循,认真追踪每一个源头,都能看到同一个理由。
——为了温淼。
季白青的爱多么无私,不舍得温淼吃苦、不舍得温淼难过、不舍得温淼愧疚。
温淼的缺点在她看来好像都是可爱的,季白青也很少向她抱怨过什么。
季白青为什么能够坚持到现在?如果换做是任意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怕是早就头也不回地丢下温淼,去自己过日子了。
被人拖累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季白青从不对温淼说她的难处,每天即使因为上工疲惫不堪,但面对着温淼的时候还是会露出温和的笑。
温淼想,即使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倦意,但她能感知到,季白青就快累了,她本该不该承担这么多。
季白青并不是铜墙铁壁铸就的人,她是个被母父宠着长大的女孩,也是遇到点事就会娇滴滴掉眼泪、需要人哄的姑娘。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白青在温淼面前露出来的脆弱的一面越来越少,看起来像是成长了,但温淼却觉得不是。
人怎么可能一直是坚强的呢?
温淼并不希望季白青一直这样,她应该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不要温柔、不要懂事,也不应该一直因为她而承受各种她不应该承受的流言与孤立排斥。
刚才回答季白青的话,她也并非是口不对心。
温淼所说的每一句都为真,她确实没有多想,也知道多想没有用。
她给季白青和季家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是实打实的,让她们受到非议、影响她们的生活,给她们带来了不少的伤害。
温淼也觉得自己以前所想的过于理想化,总觉得爱可以抵挡万难。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们并不合适,可温淼却还是执着于要和季白青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只是所有的想法都被现实打得凋敝,现实告诉她,她并不值得季白青的爱。
季白青的爱太无私,她爱的太多、太满,她的爱给谁都珍贵,唯独落在温淼身上,她觉得她不值得。
因为她的存在,季白青情愿和被打成黑五类的温向荣走近,为此季家和季白青的名声在村子里受损。
她每天囿于干不完的农活中,原本十拿九稳的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也没了,属于季白青的更好的未来被温淼毁掉。
而现在,被她影响从而被分配了重活的季伟也受了伤,虽然不算太严重,可谁也说不准未来会不会还这么幸运。
温淼想,她确实是自私的。
太过贪心想要私藏月光,最后却让皎洁的明月沾染上尘埃。
月亮就该高高挂在天上才对,是她太过贪婪。
甚至……一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有些不舍。
只是,分开无论是对季白青还是对温淼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她想要让季白青能够好好的,何香月她们也能恢复以前的平静生活,趁现在事态没有变得太严重,温淼早点下定决心,便可以体面一点离开。
温淼只是觉得心好痛,她呼吸频率微微加快,从季白青的怀抱里退出去,背对着她,蜷缩成一团,死死按着胸膛。
心好痛……
温淼恍惚想起来,温泠月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温泠月久卧病床,温淼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只是每天一起床就会去床边和温泠月说话。
温泠月的身上经常会有因为疼痛而撞出来的淤青,温淼问她会不会疼。
温泠月说:“习惯后就不疼了。”
习惯后就不疼了,真的会这样吗,妈妈。
她心好痛,已经一段时间了,越来越痛,痛彻心扉,但却没有像温泠月所说的那样习惯。
她没有丝毫习惯。
呼吸声在黑暗中有些急促,温淼想着放任不管,但却突然被另一个人从身后抱住。
两人身体相贴合,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温淼一怔,身体放松下来,契合无比地被圈进对方的怀里-
第二日,温淼起的早,没让季白青看到自己眼下的青黑,做好了早饭后留了一部分给她,装上何香月和季伟的份给她们送到了医院。
一夜过去,季伟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只是在医院住的有些不自在,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
温淼去问了医生,今天下午就可以办出院手续,只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她抿唇,去食品站买了点菜,又去供销社买了点给季伟的补品,最后去邮局将季白青的信给取了。
回家,将信放在卧室的桌上,温淼开始做饭。
给温向荣送了饭后,她又去医院给何香月她们送午饭。
离开前,她对何香月道:“婶,下午的时候我叫牛叔赶牛车来接你们。”
说完后,温淼匆匆往外走。
一直出了医院她才停了下来,扶着自行车的车头在原地站了会儿。
她也并非是有急事需要离开,只是对着何香月和季伟时始终心怀愧疚,整个人都被愧疚淹没,还怀着鸵鸟似的躲避心态。
见到她们的时候丝毫不敢抬起头,怕对上任何一人失望、责怪的眼神。
即使只是轻飘飘的一眼,但是对温淼来说,还是太过沉重,能够将她整个人都压垮。
让她再躲一下吧,她只是……贪恋这最后一点温暖而已。
回到家,季白青还在等着温淼,没有先吃饭。
看到进了屋里的温淼,季白青拧眉:“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昨天没睡着?”
温淼面色有些白,勉强笑了笑,解释:“我有点担心季叔,总感觉睡不踏实。”
季白青不赞同地看向温淼,“那今天中午好好休息休息。”
见温淼点头,她才放下心来,招呼温淼一起吃饭。
吃了饭,哄着温淼上床休息,季白青在桌前看着陆霁的回信。
看完后,这段时间的焦虑担忧都彻底消失。
她想,事情终于快要告一段落。
既然自己收到了陆霁寄来的信,那陆延大概也收到了陆老爷子的来信,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动手。
时刻盯着他的可能性不大,季白青更倾向于直接激怒他,再让他借着冲动按照陆老爷子的说法对温向荣下手。
唇角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容,季白青看了眼在床上睡着的温淼,打算晚点再和她说这回事。
倒是可以提前一点和温向荣商量好。
这样想着,季白青将信烧掉,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小石村上工。
今天收到了好消息,干活都有劲了一些。
温向荣有些莫名地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季白青,问:“干活还把你干高兴了?”
这么多天,温向荣干得回家一沾床就睡,每次看到神采奕奕不见多少疲态的季白青都感叹,她果然是老了。
季白青有些不好意思,对她一笑,“奶奶,回去我再告诉你。”
听她这样说,温向荣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下了工,还了农具后,季白青将门锁了,这才压低声音对温向荣开口:
“奶奶,你被查、被举报都是陆有德干的。”
陆有德便是陆老爷子的名字,季白青觉得这么好的名字安在他身上真是白瞎了。
温向荣拧眉,“你怎么知道?”
季白青回答:“我认识陆家的人,她可以相信,是她和我说的。”
“而且,陆有德举报你,让你下放,现在甚至还想要至你于死地。陆延你还记得吗?是我们村的知青,也是陆有德的孙子,他写信让陆延想办法把你解决掉。”
温向荣听完她的话后,眸光发冷,皮笑肉不笑道:“我还真没有看出来陆有德竟然是这种人……”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陆有德在自己面前一向恭谨温良,看不出任何对她的不满,没想到背后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毒蛇。
她望向季白青,问:“你想怎么做?”
季白青凑到她的耳边,笑盈盈地将自己的计划道出。
听完后,温向荣看向季白青的眼神有些复杂。
原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力气大,人也直白单纯,没想到心眼也挺多。
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
好在她们并非是对手,要是用这些法子来对付她或是温淼的话,她们一不小心就会中计了。
“你想的还挺齐全。”温向荣叹了一口气,真心夸赞出声。
季白青撑着脸,弯起眼睛,眉眼弯弯。
她也不是想要针对陆家和陆延,但谁让他们偏要干这些坏事呢。
她这顶多算是替天行道,想法方设法将丧尽天良的人给解决掉罢了。
两人刚说完话的功夫,温淼就来送饭了。
看着温向荣吃完后,两人回去。
“季叔今天回来了。”温淼被她牵着手,眼神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嘴上却在说着另一件事。
季白青点头:“回来也好,有什么问题让姑姑上门看着,在家里更方便照顾。”
也不需要温淼再每天都骑车去医院送饭了。
镇上不太安定,温淼又格外漂亮,其实季白青并不放心。
只是她确实也分不出第二个分身来陪着温淼去镇上。
温淼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见季白青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她浅笑遮掩:“有点热。”
她只是害怕两人之间越亲密,她越舍不得分开。
今天天气阴,可以听出来明晃晃的借口,季白青实在是笑不出来。
回到了家,季白青去看了眼季伟。
很好,看起来精神头不错,就是面色还有些苍白。
明天多留点猪血回来煮了给他补补。
晚上回了房间,季白青将中午的事揭过,看着温淼还带着青黑的眼下,捏捏她脸颊:“现在总能放下心了吧?爹他没什么大事,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虽然她也挺担心,但是现在一看情况倒还好,虽然也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不至于到夜不能寐的地步。
温淼往后仰,逃离她的手,顶着她有些失落的眼神轻轻点头。
“知道了。”
第二天,季白青去杀猪回来带了猪血,还花了大价钱带了个猪蹄回来炖。
中午吃的猪血丝瓜汤,晚上则是炖猪蹄。
季伟能吃能喝的,只是腿脚有些不方便,伤口愈合有些难以避免的疼痛。
来一起吃晚饭的温如嫣给他看了看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好好养着就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回到房间,季白青还想说怎么拿温如嫣的话让温淼彻底安心,最起码不要再避着和她的亲昵。
哪知道还没有将话说出口,就被温淼按着肩膀往后推,背抵住门板,咔哒一声,门被关上了。
随后而来是猛烈的又缱绻缠绵的吻。
季白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微微弓起腰,让温淼亲得轻松些。
温淼这是已经想开了的意思吗?
来不及细想,季白青被带着专心投入亲吻。
暧昧的水声从唇边漫出,温淼亲得有些用力,尖牙难以避免磕碰到唇上,两人的唇面上都被磕破口子,淡淡的铁锈腥味在口腔漫开。
季白青闭上眼,任由温淼在自己口腔中横冲直撞,微微颤动的睫毛偶尔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等到暴雨般的吻变得温柔几分,季白青才慢半拍睁开眼,与温淼对视上。
温淼没有闭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倒映着她的脸,像是想要将她的所有表情都记在脑海中。
她莫名感觉有些羞耻,搭在对方腰肢上的手松开,想要捂着温淼的脸。
温淼却没给她机会,在她的手掌落在脸上的时候松开了她,微微仰头,手掌下滑,她张开微肿的红唇,含住她修长的食指和中指。
手指被口腔包裹,舌尖绕着湿黏的涎液舔舐她的指尖,手指湿漉漉的,指腹的酥麻一路淌到了心里。
季白青想要将手指抽出来,却被温淼轻咬住,瞪向她的眼神又软又媚,看得季白青晕晕乎乎的顿时忘了动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温淼推到了床上,娇艳的女人胸膛微微起伏,露出大片雪白的柔软,跨坐在她的腰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随后伏在她耳边,轻声道:“阿青……要我。”
她急切想要将季白青的任何情态都记住,执着于在最后几天拉她缠绵,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季白青还来不及说什么,手指就被裹住,温淼咬着唇才勉强咽下了呜咽。
家里不隔音,两人都心知肚明。
一场沉默的雨淅淅沥沥的往下坠,雨势时大时小,季白青觉得自己和温淼像是湖泊上的船,被雨滴打得东摇西晃。
温淼没什么力气,却也坚持了很久,后来眼皮重得都快要阖上,还强撑着继续。
季白青的手腕有些酸,无奈地将她弄到熟睡,帮她擦身后揉了揉手腕。
手腕有些疼,指腹也被泡得发白。
不过看着睡熟的人,她吐出一口气。
也行,起码睡着了。
又熬了几天,到了周日,这几天温淼每天晚上都缠着她要,每次看她累的睡熟了,季白青心里都有点淡淡的惆怅。
总觉得自己像是温淼的人形安眠药,温淼睡不着了就按着她吃一口。
早上出门,她偷偷量了温淼的无名指的尺寸,上午匆匆去食品站杀了猪后,立即去找了镇上的银匠,和她学做戒指。
温淼的患得患失她都看在眼里,温向荣的事情快要被解决了,季白青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给温淼更多的安全感。
一整个上午不知道重来多少次,季白青终于做出来一个精致一些的银戒。
两个戒指一个是季白青的尺寸,一个是温淼的尺寸,她的戒指上刻了一颗星星,内侧写着温淼名字的缩写,温淼的是刻了一弯月亮,内侧是她的名字。
这么长的时间不算白费,季白青满意地将对戒收好,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去了大山村,找种花的阿婆说明情况之后剪了一大捧开得鲜艳妍丽的花,粉色、黄色的花瓣挤挤攘攘凑在一起,柔嫩的花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今天的天还格外蓝,风和日丽。
她回家恰好遇到了要回去的何香月,看着她自行车前的一捧花,她问:“给淼淼的?”
季白青笑了笑,“对,娘,你待会儿让淼淼去新屋一趟,先别告诉她花的事!”
说完后,她骑车往新家的方向走。
进了屋里,她想了想,还是将花放进了卧室里。
放在绒袋里的对戒被她拿出来仔细看着,在等着温淼过来的时间里,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花准备好了,戒指也亲手做了一对,虽然不能确定温淼收到礼物后会不会开心,但她还是期待又紧张。
她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将可以看到的灰尘都打扫了一遍。
正想着到时候要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让温淼彻底放心,愿意考虑和自己领证结婚的事,沉思中,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却突然感觉沙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她有些疑惑地将沙发套掀起来,将手伸进沙发缝隙,皱眉看着掏出来的东西。
是一盒烟。
打开一看,不是一整盒,烟盒里只剩下散乱的几根。
她的动作凝滞,愣在了原地。
新屋的钥匙只有她和温淼有,季白青穿书后再也没抽过烟。
这盒烟会是温淼的吗?
不知道保持这一个姿势站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季白青回过神,刚想站直身体,才发现她僵太久,全身都麻了。
温淼开门进来时,还不知道季白青让她来这里的目的。
再走了几步,她微微眯起了眼,勉强看清楚季白青手里拿着的东西后,顿时也停了下来。
季白青撑着沙发,勉强站直了身体。
她一眼不错地看着温淼,哑声问:“这烟是谁的?怎么突然帮人保管这东西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给她想好了借口,想要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可温淼却坦然地看向她,不接她的话茬,红唇轻启:“这是我的。”
季白青攥着烟盒的手缩紧,手背的肌肤薄到透明,透出青色的血管。
她一字一句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温淼的身体孱弱,每到换季咽喉就容易出毛病。
为此,季白青即使再心烦,也从来没有过靠烟排忧的念头。
季伟原本偶尔会抽一次烟,也被她压着戒了。
都是因为不想让温淼闻着难受。
但季白青怎么也没有想到,温淼会在新家这边藏烟。
她抽了吗?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季白青觉得心越来越闷,很堵、很涩。
这些问题季白青通通不知道答案,每次她问温淼是不是不高兴,温淼的回答往往都是否定。
她在此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她自诩足够了解温淼,现在一看,好像不过也就那样。
和她所想的不同,关于温淼的很多她似乎都不了解。
至少她不知道温淼会抽烟。
温淼沉默一瞬,语气淡然,那双漂亮的眼睛毫不收敛地看着她,眸中带了些无所谓的情绪。
“成年后就会,不过下乡之后很久没抽。”
她问:“这不是很正常吗?陆霁也抽,你不用这么惊讶。”
很久没抽,所以是在最近才继续的?
所以,现在温淼因为她的话生气了吗?可让她生气不是季白青的初衷。
“蓁蓁,我不是说你不能抽烟,只是……你身体不好。”她想要多解释几句,却发现除了这句之外再不能挤出更多的话。
“季白青,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想干什么也不需要找理由。这很正常。”温淼拧眉看她。
季白青捏着烟盒的手微微发抖,突然觉得很难过。
她对她直呼其名。
她的声音发颤:“温淼,这不是正不正常,你难过伤心失意,任何情绪都可以和我说!而不是要靠着抽烟、靠着这些对身体不好的东西来排解!”
“和我说你不高兴、你很难过,对我撒娇……蓁蓁,这真的很难吗?”
“很难。”
温淼重复一遍刚才的回答:“很难。”
季白青不受控制地呜咽一声,语气变得哽咽:“温淼,不难的。我求你别这样说话。”
“我知道你喜欢把事情的责任都归咎于你自己,也都怪我没有多去关注你的情绪,但是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你身上,这都不是你的问题。”
季白青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面前的人逐渐变得模糊,她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只需要说一句你不高兴就好了。”季白青大步走到温淼面前,指了指自己,茫然询问:
“不和我说的原因是我真的很没有用吗?”
没用到温淼不愿意信任她、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心话告诉她。
温淼清晰地看到季白青的眼泪,心脏瞬间缩紧,狼狈的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和她对视。
她哑声回答:“不是你没用,只是和你说没用。”
和她说,季白青会给她安慰,让她像是被泡在蜜糖罐子里,但是与之相对的后果便是季白青要承担不尽的痛苦,被她连累,受她影响。
短暂地甜蜜过后,温淼只会更加痛苦。
所以即使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事情不会得到真正的解决。
季白青手上那盒烟还是陆霁给她的,她先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将它带回了云水村。
原本因为只会是放着,但没想到她会有打开它的一天。
装乖太久,时隔这么长一段时间再次将细长的香烟点燃,温淼却被烟雾呛得很狼狈。
茶花味混着点辛辣,她分外不适。
后来每次也不过是点燃,看着烟在手中慢慢燃烬。
温淼没想到会被季白青翻出来。
或许是两人缘分本该到此为止,老天也不愿意她一直拖下去。
她们缘分不深不浅,停在现在刚好。
看着季白青微红的眼,温淼忍住鼻腔的酸涩,对她开口:
“季白青,我不过是抽个烟而已。”
“我想去给你们帮忙,你要管。我想要不去教书,你也要管。我不过是抽口烟,你还要管。”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谁能受得了你。”
话说到最后,温淼反而冷静下来,盯着季白青道:“我不想被你管着了,和你在一起,很不开心,季白青,我们不合适,还是趁早分开吧。”
季白青的手抖得更厉害,烟盒突然掉在地上,季白青抬头忍住眼泪,语气慌乱:
“对不起淼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管你这么多,只是你身体不好,你……”
话说到最后,季白青几乎说不出来任何字眼。
掐着自己的手心,在那点刺痛之下,季白青勉强维持清醒,终于将祈求的话说出口:“我不管你了,只是不要分手好不好?”
温淼看着她,轻叹一口气:“阿青。”
明明还是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称呼,温淼的语气却格外冷淡,说出来的话也一句一句戳着她的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清楚,既然不合适,那就分开得体面一点好吗?”
“我没同意分手!”季白青看着她提高声音。
眩晕、眼花、失重的感觉再度袭来,她几乎站不稳身体,却还是执意要拉着温淼的手不放。
“温淼……我没同意分手……不许!我说不许!”
她的手被温淼丝毫不费力地甩开,温淼往后退了一步。
“季白青,我腻了,不喜欢你了,以前对你的感情不过也是依赖,你幼稚、没钱、没权,哪一点值得我真的喜欢?我现在看清了我自己,你怎么还不能看清楚你的内心呢?一见到我就喜欢我,为什么啊?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在一起需要双方同意,但分开是单方面的。”
温淼忍着心绞痛,吐出最后一句话:“我想分手,仅此而已。”
“你还小,以后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以往最爱听的清甜软媚的声音,现在在季白青听来,每句话落在她身上,仿佛是凌迟一般。
季白青无力地捂住耳朵,眼泪最终还是砸了下来,一滴一滴往下坠,落在衣服上,将布料染成深色。
她声音发颤,语气几乎只剩下气声:“别、别说了。”
她喜欢温淼不是因为她好看,她爱她的灵魂,不好看也会喜欢。
喜欢她的性格、灵魂,喜欢的只是温淼这个人而已……呜……为什么要那么说?
她幼稚可以改,穷也会努力赚钱,考上大学后也会努力结识权贵,所以……能不能不分手?
她嘴唇张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耳边突然响起剧烈轰鸣,她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只有几句话在耳边循环。
“我们分手吧。”这是温淼。
“我不喜欢你。”那说这话的人……又是谁呢?
季白青的脑袋剧痛,死死扣住了头发,几乎将头皮都挠得出血。
“啊——!”她尖叫一声,身体瞬间软倒在地上。
意识开始变得混沌,她慢慢阖上眼皮,在最后一秒看到了温淼慌乱的脸,她似乎说了些什么。
只是耳鸣让季白青什么话都听不清楚。
剩下“我们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两句话在耳边循环交织。
季白青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想的是:
——不是要分手吗?温淼为什么还要管她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配合BGM《来不及》——刘瑞琦
感觉前面的几版过渡不太自然,目前的这个版本是最满意的,大家可以重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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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是前世纠葛的回忆卷,不想看的宝可以直接跳到下下卷
回溯(前缘回忆篇)
86
第86章
◎一颗糖果◎
一九七五年四月八日,云水村。
雨滴连绵下坠,编织成一张浓密的雨幕。
季白青没戴草帽,及肩的黑发蒙上一层水汽,将剩下的最后一粒种子撒进去填好后她直起身,抹了把脸上挂着的水珠。
今天是知青到村的日子,其她村民都在村口看热闹,村口的大樟树下挤挤攘攘占着一群人。
她干活的地离村口近,还能听到众人讨论的声音。
季白青没不识趣地去凑热闹,埋头将今天分配下来的活干完。
刚背着锄头打算回去做饭,突然听见人群中炸开一声尖叫:
“有个知青晕倒了!”
村长李向东看着倒在地上的女知青,头疼地四周环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准备回去的季白青身上。
他大着嗓子叫人:“季白青,你快来帮忙把人送到卫生所去!”
季白青动作一顿,最终还是将锄头放到了一边,往树下走。
村里人见她来了,避瘟神似的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季白青将地上的女人轻松抱起来后往卫生所去。
怀里的重量轻飘飘,正好给她省了力气。
刚进卫生所,赤脚医生张婶见是她来了,眉宇间厌恶一闪而过。
“都说了,不给地主家的狗崽子看病,你还觍着脸来干什么?”
类似的话听多了,季白青内心没有任何起伏,淡声道:“刚来的女知青昏倒了,李向东让我把她带来卫生所。”
她进了屋子,将人放在床上安置好后,也没看张婶的表情,折身回去把农具还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季白青住得偏僻,屋子大,却很空,一眼望去荒凉又空荡,不带什么人气。
房间也多,但也只有两个房间放了东西,一个是季白青的卧室,一个是季白青爷爷季涟的房间,在季涟去世后,季白青就将其当做杂物间,各种杂物被整齐地摆放在房间里。
缸里的粮食不剩多少,季白青简单炒了个青菜就着糙米饭入口。
下午她没打算再下地,分配下来的任务她完成了,反正村里人对她厌恶至极,做到什么地步都会被人背后议论,季白青便一直我行我素。
躺在床上,她阖上眼,睡得昏昏沉沉。
梦里光怪陆离,不知为什么她又梦到从前。
一群熟悉的面孔耀武扬威地闯进季家,将所有贵重的东西洗劫一空,她被推倒,和季涟一起遭受拳打脚踢。
谩骂声夹杂着兴奋的粗喘在响起,尖脆的孩童拍手大叫:“打死她,打死她!”
季涟痛得嗷嗷大叫,丝毫不犹豫地将季白青推出去,所有瞬间谩骂劈头盖脸砸下来,身上每一处都疼得要命。
季白青弓起身子,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哭叫,唇被咬得出血。
痛呼声和求饶声只会是兴奋剂,让动手的人越发激动,她不声不响,反而让人觉得少了几分乐趣。
最后她被放过,躺在地上,大汗淋漓,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败犬。
身边是季涟哭天喊地的心疼嚎叫。
“我的东西,别搬走!”
“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嚎叫、兴奋、粗喘,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将耳膜震破。
“你个不要脸的狗崽子!”
季白青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看着天花板。
屋内昏昏暗暗,屋外阴雨绵绵。
本是凉爽的天气,她却平白出了一身的汗。
她打了桶凉水,给自己冲完澡后去了季涟的坟头,挖开坟堆上的土,往里添了点肥料,好让野草长得更茂盛些。
方圆十里地,也就季涟坟头的草长得最肥最好。
眼皮耷下,季白青的语气凉凉,带着股狠厉:“季涟,下次再扰我清梦,我把你坟撅了。”
威胁一番后,季白青回去果然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这几天知青刚到村里来,村民的讨论重心都放在了她们身上,季白青少受了些白眼。
在她们讨论时,季白青也被迫听了一耳朵。
听说有两个新来的女知青长得都很漂亮,只是有个长得跟狐媚子似的,脾气不太好。
前一天刚听到这话,第二天季白青就见到了“狐媚子”本人。
村里人都不想要挨着地主家的狗崽子干活,所以季白青一向被安排在偏僻的地方上工,不过她一个人没人盯着倒也乐得自在。
今天是在靠近后山的地上种玉米,她挥着锄头还没干多久,就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分配到了她旁边,季白青没抬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反倒是没过多久,身边的人先对她开了口:
“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温淼。”
温淼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她长得高,却也格外清瘦,低头时后脖的骨节微微突起,皮肤很白,挥着锄头的手腕细窄,看起来格外秀致。
她第一天来云水村的时候晕倒便是被她送到了卫生所,只是她问赤脚医生将她送来的人是谁的时候,赤脚医生的回答是“狗崽子”。
问起她的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对此避之不提,温淼没能知道她的名字。
今天上工,温淼特意让村长安排自己和“狗崽子”在一处。
感受到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季白青握着锄头的手微微紧绷,冷淡应了一声,继续干自己的活。
她没抬头,也没有搭理自己。温淼有些失落,没有继续打扰,开始不熟练地挖地。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季白青将玉米种了大半,再一看旁边那块地,温淼还在埋头苦干,却*堪堪将半块地翻好。
她淡淡收回视线,拎着锄头打算回去。
温淼的余光瞟到了她的动作,连忙将自己手里的锄头放下。
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能拉住她的衣角。
“等等。”
季白青转过头去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她,眼神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忽然有些知道为什么村里的人为什么会用那种词来说她了。
女人长得妩媚,那双含着水意的桃花眼格外漂亮,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
只是眼神澄澈,不像狐狸。
她将自己的衣角从对方手里扯出来,拧眉问:“什么事?”
温淼这也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脸,清隽秀气,瞳仁墨黑,眼皮不大高兴的耷下,看着她的时候显得有些凶。
她的目的是要感谢对方送自己去医务室,见季白青的态度不耐烦,便也有了气性,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塞在她怀里后便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到地里。
季白青下意识接住要往下掉的东西,手绢被松松打了个结,此时散开,露出里面被包裹着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她的眼神从糖果上滑到温淼的后背。
她有些疑惑。
为什么给她送糖?温淼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她想将糖还给温淼,温淼却先她一步拿着锄头走了。
一直到家,季白青都还不知道温淼给她塞糖果的用意。
回家后,她犹豫了一会儿将糖果用手绢包好,放在桌上后开始做饭。
随便应付了两口后,她下午出门干活将糖带上,准备待会儿还给温淼。
被晒了一上午的人长了记性,来的时候戴了顶草帽。
季白青走到她面前,忽略她微微诧异的脸色,将糖还给她。
“你的东西。”
说完,她打算回地里继续干活,还没转身,又被温淼拦住。
温淼有些不悦地拧眉看着她,“我只是想谢谢你那天把我送去卫生所而已,你收下,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温淼本就是因为不想欠季白青的人情,所以才把自己喜欢的糖都翻了出来,装上给她,谁知道她却不肯收下。
季白青将糖再度推回去,“我不要,你也不欠我。”
说完,她不再看温淼的脸色,回到地里将没种完的玉米种子撒下去。
今天的天气热,太阳照下来火辣辣的,吹过一阵风都带着热气,季白青露出来的手臂和脸颊都被晒得发红。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眯着眼睛,视线不自觉落在了正在卖力干活的温淼身上。
其实也算不上市卖力,毕竟她拿着锄头的力道就是软绵绵的,看起来不带什么力气,落下去也只能刨出一个浅坑。
散落的泥土四溅,沾上她浅色的上衣。
温淼还丝毫没有察觉。
季白青拍了拍手上的土,有些看不下去,拿着锄头走到她身边,声音清凌凌:“锄头这样拿,往前挥,小心砸到腿。”
温淼一愣,下意识跟着她所说的动作,干了一会儿,力气确实省了一些。
她停下来看向和她一起挖地的季白青,眼神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来帮我?”
季白青手上的动作不满,声音不带什么情绪。
“不是帮你,我的活干完了不能走而已。”
温淼垂眸,原来是这样。
傍晚,霞光溶溶落下,金光满地。
记分员来巡视一圈,见温淼将今天分配的任务都完成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知青今天完成的不错,给你记满工分。”
他又看了一眼隔壁的地,随后写了个五工分。
温淼眼尖看到了,有些不解。
“为什么她不是满工分?我这块地也有她的功劳。”
娇滴滴的城里知青为自己讨公道,季白青唇角轻轻勾起,眸中却不带什么温度,直勾勾看着记分员。
记分员被她阴沉沉的眼神看得直皱眉:“温知青,你少和她来往,她是地主家的狗崽子,成分不好,和她走得近可是要倒霉的!”
说完,他还要去巡视其它地方,没再多说什么,匆匆离开了。
季白青看着愣住的温淼,漫不经心地想,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大概就会像是村里其她人一般对她避之不及了。
她感觉有些没意思,正准备回去,却又一次被温淼拉住衣角。
温淼有些疑惑,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挑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她的手心,温淼说:“这是谢礼。”
“明天见。”
没有给季白青拒绝的机会,温淼将她的手掌合拢,先一步离开。
只留季白青站在原地,看着手心的糖果出神。
她的谢礼,一颗糖果。
【作者有话说】
是阴郁沉默寡言版小季
晚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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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第87章
◎一个西瓜◎
季白青不太能够记得请上一次吃到糖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嗜甜,又从小跟在季涟身边长大,别家小孩都爱吃糖,吃各种零嘴,家长大多也会宠着。
但是她被季涟嫌弃是个女孩,别说糖果了,在季涟富裕那几年,季白青能最大的愿望都还是能吃饱饭就好。
季涟死后,她自在许多,吃饱很容易,可如果真问她有没有吃过糖,那她还真记不清了。
攥着那颗糖果到家的时候,奶糖已经被手心的热度捂得微微融化。
季白青犹豫一会,最后还是将糖纸拨开。
奶糖被她抿进嘴里,浓郁的奶味瞬间散开,伴着过度的甜腻。
季白青几口嚼碎咽下去,心想,她果然不喜欢吃糖。
太甜了。
温淼应该留着自己吃才对-
想着至少将一颗糖果送了出去,温淼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唇角也噙着点笑。
只是刚推开门,就听见几人聚在一起讨论的声音。
“听说今天温淼和村里那个狗崽子一起干活。”吴严青最先挑起了话茬。
陆延淡淡道:“那又怎么了?”
吴严青笑嘻嘻的,“陆哥,你不知道,那个狗崽子是地主的后代,村里人都讨厌她,如果温淼和她一起的话,那她不就也被村里人讨厌了。”
潘红霞有些犹豫开口:“那我们应该提醒温淼离那个人远一点。”
方海洋白眼一翻,“提醒什么啊!温淼这种不讲理的人迟早也会被村里的人嫌弃,不像我们面对她的时候还得顾忌关系装出假笑。”
他说完话后,周遭突然沉默下来。
正想问她们怎么不说话了,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温淼那张冷冰冰的脸。
“你不想笑就别笑,方海洋,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要丑一百倍。”
方海洋被她这话臊得脸颊发红,一时间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你……”
见温淼转身回了房间,方海洋才忿忿:“我爹明明说我长得很帅!”
沈念念抬头看了眼方海洋平平无奇的脸,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尴尬转移话题:“陆延哥,温淼是不是还在记恨我们说她昨天赖床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发烧了。”
陆延应一声:“你又不是故意的,她要是在意的话,那就是她小气,和你没什么关系。”
潘红霞在一边听着这些话有些坐立不安,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
温淼正在收拾东西,潘红霞小声道:“温淼,明天你不要和季白青一起了,离她远一点,不然要被人议论的。”
听了这话,温淼的第一反应是,原来那人叫季白青。
很好听。
温淼回过神来,对上潘红霞担心的眼,眼眸弯起,微微摇了摇头。
“谢谢你提醒,不过我不在乎这些。”
更何况,一共二十颗糖果,她才给出去一颗。
将一颗糖果作为谢礼也太过吝啬,至少……将二十颗糖果全送出去才对。
季白青是什么样的人,通过今天的接触她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很感谢季白青,季白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想通过自己相处去弄清楚-
回去的当晚,季白青做了个一个梦。
她将奶糖埋进地里后,长出来一棵挂满奶糖的树,融化之后,世界的味道都是甜腻的,她的全身都被奶糖沾上,腌入味了,甜兮兮的。
醒来的时候,她仍觉心有余悸,做早饭放盐的时候特意尝了口,确定是咸的才往锅里撒。
不过也是,她压根就没买过白糖回来。
昨天温淼说的“明天见”也没被她放在心里。
原本以为今天温淼就会主动申请被调去其它地方,可到地里没多久,温淼也来了,在她旁边开始准备上工。
季白青在翻地的时候分神想,温淼是被人针对了吗?应该是有人故意将她分配到自己旁边。
今天的活和昨天的差不多,照样是种玉米,昨天季白青教过温淼拿锄头的姿势,今天她动作熟练后,速度也快了些。
但到了中午下工的时间,她往一边一看,季白青的一块地就快种完了。
自己虽然上手了,但也才翻了小半,温淼有些挫败。
季白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眼来,两双眼睛对视。
温淼眨了眨眼,还没说什么,季白青便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季白青想,看她干什么?又干不完活了?
看在那颗糖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帮她。
下午她提前干完了活,喝了口水便去温淼的那块地上。
感受到她的存在,温淼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她主动提出要和季白青挨着一起干活,但她的目的不是要她一直给自己帮忙。
她慢吞吞道:“你不用帮我干,我自己可以。”
季白青的视线落在她被磨得发红的掌心,“真的可以?”
温淼难得被人小瞧,脸颊连带着颈脖都漫上了一片淡粉,桃花眼轻泛涟漪,睁圆了看向她,语气有几分逞强:
“当然可以。”
季白青闻言干脆点头,拎着锄头往外走。
温淼眼睛又瞪大几分,这人……就这么走了?
她盯着人清瘦的背影看了看,季白青却没有回头。
还以为她至少会多说几句,没想到才回了一句话,季白青就走了。
温淼从一边拿起水壶拧开喝了一口,这才继续干活。
又往前挖了一段,温淼看着手心磨出来的水泡有些头疼。
她皮肤太嫩,以前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看来还需要一段适应。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将地上这点活干完。
她默默想,如果干不完的话,应该也只是少记点工分,她也没偷懒,已经尽力了。
正在想着,突然听见了季白青微冷的声音。
“温淼。”
温淼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接着。”
季白青将手里的东西往她手上扔,温淼毫不费力地接住,低头才发现是个拳头大小的西瓜。
在抬眸一看,才发现季白青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颊边的发丝也被打湿,水珠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落,最终滑到平直的锁骨上。
她没有回去?
季白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以为她是不敢吃自己给的东西,她蹙着眉头解释:“没毒,吃吧。”
温淼点头,见她走到自己身边准备翻地,迟钝发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怎么感觉有点笨?
季白青眼皮没抬,开始干活。
“去树下吃,吃完回来干活。”
温淼走到树下,将西瓜砸开。
这么小的瓜竟然也是红瓤的,咬上一口又脆又甜。
她看着地上的季白青,那截细瘦手腕上下晃动,白得晃眼。
“……她人好像还挺好的。”温淼咕哝一声。
将西瓜吃了一半,她洗了把手将另一办拿去给季白青,“喏,你也一起吃。”
季白青抬头,眯着眼睛看向站在田埂上比自己要高上一些的温淼,眼角微微下弯,金色的光线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将她的眼睫镀成淡金色。
温淼这才看清她黑眸中懒洋洋的笑意。
“吃过一个才过来的,温知青。”
温淼抿唇,低声埋怨:“你也没和我说。”
让她还误以为自己是在吃独食,特意留下来一半。
她将另一半也吃了,拿上锄头和季白青一起干活。
好不容易将这一块地都种完了,温淼松下一口气。
活干完了,季白青没有直接回去。
“温淼,明天和李向东说你不想和我分到一块,这样之后的活就好干多了。”
分给季白青的地一向都是最难翻的,给季白青的活儿也是最重的,温淼被分着和她一块,还是细皮嫩肉的城里人,肯定吃不消。
温淼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可是我主动要和你分在一起的。”
季白青也沉默下来,和她对视,黑眸里有些不解。
“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干活?”
温淼抿唇,“才不是。”
只是季白青送她去卫生所,又教她干活,还不愿意收下她的谢礼,她心里有些过不去。
况且知青点的那些人,她不喜欢,也融入不进去。
和季白青待在一起的感觉还不错,她不用多想什么,也没必要过多担心。
“我只是……”
温淼正想要多解释几句,突然被打断。
“淼淼,你怎么和狗崽子走这么近啊?”
侧目一看,是沈念念和潘红霞两个人。
沈念念拉着潘红霞走近温淼,似乎是对两人前几天的摩擦放下了芥蒂,毫不介意地挽着她的手,嫌弃的目光落在季白青身上。
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都打满补丁,因为干活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一看就觉得寒酸。
她厌恶开口:“都让你别和狗崽子走那么近了,你怎么还和她说话?”
见她们的模样,季白青没打算留下人任人羞辱,扛着锄头准备走。
温淼见状,板着脸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等等。”
她几步追上季白青,“因为我也被骂狐狸精啊。”
季白青身体一顿。
温淼继续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没有嫌弃你。”
归根结底,她们的处境分外相似。
见她没打算再离开,温淼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沈念念,脸色有些厌烦。
“沈念念,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和谁走得近是我的决定,不需要你对我指指点点。”
温淼昏倒,季白青愿意将她送到卫生所。
温淼不会干活、干不完活也是季白青来帮她,但凡温淼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因为她的身份而疏远。
潘红霞见温淼脸色不大好看,只能拉着沈念念离开。
这处又只剩下季白青和温淼两人,季白青看着温淼走到自己面前,伸出她的手,红唇微弯:
“我是温淼,这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她明明知道季白青的名字,却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季白青看着她笑吟吟的眉眼,发现自己昨天想错了……她笑起来确实很像狐狸精,话本里吸人精魄的那种,漂亮又狡黠。
眼神下滑到她细白的手指上,季白青不动声色在裤子上擦了把手心的泥。
她与她手心短暂相贴,声音还同昨天一般带着凉意,却温和了些:“我是……季白青。”
【作者有话说】
青青:投我以奶糖,报之以西瓜
改完了,看过的宝可以再刷新一下,不过没太大的变动。
以及【回溯】这卷都是写的以前的回忆,写完之后接着现实继续,本卷更多的是小情侣之间的青涩相处之类的吧,前期沉重的部分比较少,更多是妻妻相处磨合,不喜欢这些情节的宝宝后续不要买啦,浪费晋江币还看得不高兴,这样得不偿失[抱抱][抱抱]
看有宝宝说没看懂,我在犹豫要不要剧透,还记得排雷事项里有一点吗?就是说非典型穿书,穿书是小季前期以为的穿书,实际上真实探究起来不算穿书,大概是一个为爱突破世界限制的故事,关于前情的更多的情节会在本卷展开,不喜欢的千万别买!!!【她的温淼】这一卷就是现实,可以直接从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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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推荐一下祈艾老师的《这婚必须离!!!》,甜甜
祝清摔下台阶,短期记忆丧失。
闺蜜带来一个禁欲挂的成熟御姐:“介绍一下,你老婆。”
祝清嘴巴张成“O”:“哇。”
她何德何能捞得美人归。
闺蜜淡淡叙述:
“你酒后乱情,把对方吃干抹净就走,事后还不认账。”
祝清:……!!
她素了二十二年,连流程都不懂,怎么可能吃干抹净!
闺蜜鄙夷道:“对,你啥也不懂把人弄很惨。不过现在没事了,人要和你协议离婚。”
找不到证据反驳,祝清还想挣扎一下。
“离婚又是为什么?”
闺蜜忍无可忍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不履行伴侣义务,还家暴她。”
祝清:…这还是人吗!
—
律所内,一式两份离婚协议。
黎兰刚走完秀场,从繁忙中抽出时间,屡屡看向腕表。
一个打扮清新的姑娘探出头,小心翼翼摸走协议撕掉,一脸窘迫道:“我婚后财产多,不好分割,再说我脾气挺好的,要不再商量商量……”
结婚协议到期,打死不续签的人突然要再商量?
年入千万的黎兰挑了挑眉,发挥平生最大的演技保持平静:“好。”
—
出院后,祝清想起离婚原因,主动提出履行义务。
夜深,她红着脸:“那什么,我会对你温柔一点。”
黎兰目光渐深。
第二天,祝清瘫在床上,嗓子都哑了,红着眼茫然询问:“这个义务只用履行一次吧。”
黎兰慢条斯理吻了一下她红肿的唇:“哭了,就再来一次。
祝清:哇的一声……闭上嘴><
后来祝清发现看走了眼。
黎兰哪里是忍辱负重的悲情妻子,她分明是步步为营的大尾巴狼。
吃干抹净是真,被吃的是祝清。
家暴也是真的,她常事后单方面冷暴力黎兰(微笑)
她就是那个自投罗网、引狼入室的大冤种!
离婚,必须离。
直到一天,娱乐之夜聚会,某三线小明星邀请黎兰共舞,祝清杀红眼冲到黎兰面前:“不准跳,你是我的!”
黎兰下意识揽住她的腰:“好,我是你的。”
年上体贴大方占有欲强腹黑攻vs又怂又爱玩引火烧身俏皮受
88
第88章
◎哼◎
两人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大半个月,她们的边界感都强,虽然在一起干活,但却很少互相搭话。
季白青本身就话少,温淼和她不算太熟,每天沉默居多。
唯一不变的是,每次她给温淼搭把手干活后,温淼都会坚持要给她一颗糖果,糖果有各种颜色,五彩缤纷,最后都被季白青收在小盒子里放置。
花花绿绿的糖果被摆放在没什么生机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季白青偶尔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两人现在的关系算是朋友吗?
只是每次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又会被自己亲手打消。
一个是京市来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家境优越的大小姐,一个是村里被众人排挤孤立的地主家的狗崽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身份差异是摆在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也就是温淼对她的态度同别人相比太过温和,才让她会多出这些无端的幻想。
季白青轻笑一声,漆黑又沉静的夜晚,可以听出她的笑声中所带的几分嘲意。
再次见到温淼,她变回了一直以来的沉默冷淡模样。
原本温淼并没察觉到多少,虽然她和季白青相处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季白青在她面前,话也一直不多。
两三天过去后,温淼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有意的疏远后还有些茫然。
季白青是在和自己赌气吗?
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下工后季白青再次被温淼拦住,季白青莫名怯于同她对视,将视线轻放在她凹陷的精致锁骨。
女人望向她的漂亮眉眼带了几分疑色,轻声询问:“季白青,我让你生气了吗?”
季白青摇头,眼神又落在她搭在自己衣服上的纤细手指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被她的视线烫到,温淼收回手,有些不自在地咬住唇瓣。
几秒后,她才再度开口,语气肯定:“你就是生我气了,不然为什么会想要疏远我。”
季白青虽然对任何人和事都冷淡,但在这之前偶尔还是会叫一次温淼的名字。
季白青喜欢叫她温淼多过温知青,清冷的声音每次叫她的名字的时候,都让她想到同样清凉的薄荷草。
而这几天来,季白青原本就少的话变得更少。
对自己的称呼也全都换成了更为疏离的“温知青”。
季白青倒也没有想到温淼这么敏锐地察觉到,面对她的疑问,其实大方承认就好。
她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想要直接承认。
她微微敛着眉,轻声否认:“没有。”
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事实,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还敢对温淼生气。
她没再看温淼,只丢下一句话:“温知青,我该回去做饭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阵风吹来,将季白青身上穿着的不大合身的衣服往后吹,勾勒出一截纤瘦的腰肢。
温淼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带了些失落。
前段时间特意去供销社买的糖好像也没了用处。
第二天再去上工,季白青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没有等到熟悉的人。
邻近的那块地少了一个人,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季白青呆了一会儿,默不作声低头继续干活。
接下来几天她也没再见到温淼的身影,季白青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独来独往。
温淼的出现像是一滴不大的雨点,溅在她的心间,只带起了微末的波澜。
波澜渐消,毫无踪迹,也对季白青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只身一人是她早已经习惯了的常态。
只是偶尔看到路边开的无名小野花,季白青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是温淼看见这花的话,大概会被吸引得走不动道。
这样的念头也如昙花一现。
偶尔在去仓库还农具的时候,听到她人讨论村里的知青,她才知道原来温淼和其她的知青不和。
只是温淼脾气极大,不肯让自己吃到一点亏,其她五个知青被她按着欺负。
这一点优点,放在村民的嘴里,似乎也被打成了十恶不赦的缺点。
季白青垂眸,心想,明明是优点才对。
明艳恣意的人怎么会愿意被人随意欺负,就像是对她,知道了她有意要远离之后,温淼不会委屈自己,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她如愿。
只是这天她刚下工回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家附近的竹林里听见女人绵软破碎的呜咽。
如果是别人,她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只是她听出来,这是温淼的声音。
怎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季白青不自觉皱起了眉,在竹林外踌躇良久,最后还是悄然走了进去。
脚落在松软堆积的竹叶上,自然会发出些许动静。
沙沙的脚步声传进温淼的耳中,原本坐在石块上抱着双腿掉眼泪的人将脸往腿间埋了埋。
原本以为自己不搭理,对方肯定就会识趣地离开。
没想到,女人清泠泠的声音传来。
“温知青,你坐在这挡着我挖笋了。”
温淼听见这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闷声闷气回复:“你去其它地方。”
没看到她正在哭吗?而且她坐下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周围有笋?!
季白青将刚才回去拿的手帕捏在指尖,语气生硬:“我就想挖你旁边的。”
温淼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她,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周桃粉漫开,本就美艳的脸显得越发昳丽。
她吼她:“没看见我在哭吗?”
季白青沉默着蹲下身,将手中的手帕按在她眼下,为她擦去那点泪。
“骗你的,只是想给你擦擦眼泪。”她轻声道。
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两人不再说话。
一个默默地掉泪珠子,一个默默给流泪的人擦眼泪。
季白青分出心神想,她难道是水做的吗?一次性竟然能掉下这么多眼泪。
她从开始记事以来,就再也没哭过。
只在季涟去世的那天掉了几滴眼泪,高兴的。
哭到最后,温淼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看着面前青年秀致的脸上没有一点不耐,她有些不解,问:“你不是讨厌我吗?”
为什么还这么耐心地给她擦眼泪?
女人刚哭过的声音软绵绵的,有几分像是撒娇。
季白青被她问得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温淼又瞪她:“你的行为说的。”
那么明显地想要和她划开界限,她又不是傻子。
季白青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是将那一方手帕放在了温淼的手心。
她避开了这个问题,低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
不讨厌你,她只敢心里回答。
温淼摇头,执着于得到一个回复,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腿早就已经麻了。
她伸出一只手,见季白青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努了努嘴。
“拉我一下呀!”
季白青将她拉起来,温淼本就腿麻,被拉着站起来后还是没能立刻站稳,一下跌进了季白青的怀里。
怀里猛地被塞进了一具柔软的身体,季白青的身体一时间有些僵硬,不敢有动作。
感受到对方的僵硬,温淼撑着她的肩膀出来,站稳了身体。
她没忍住开口:“至于那么嫌弃我吗?”
温淼虽然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但也不至于不小心撞进她怀里也要被她嫌弃吧。
季白青知道她误会了,最后还是没忍住解释:“……不是嫌弃,只是不习惯。”
温淼抬眼看她,这才发现她藏在黑发下白玉似的耳垂染上了绯红。
她顿时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喔。”
原本低落的心情好上一些,眼见着周围渐渐黒沉下来,朦胧月光往下撒,她也知道再待下去不安全。
走出竹林,身后响着另一个人轻巧的脚步声,随后声音渐渐变小。
一直到知青点,温淼扭过头去,原本以为季白青已经离开了,转头的时候却发现了她没走多远的背影。
所以刚才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吗?
明明是她最开始想要疏远自己的,现在又亲自送她到知青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温淼有些不了解。
但是她却的心情却奇异地轻盈了一些。
回到知青点,其她的五个知青已经开始吃饭了,一见到温淼回来,原本欢声笑语的氛围瞬间凝滞下来。
温淼眼睛没抬一下,去灶房将自己的饭盛了出来。
刚在桌上坐下,沈念念就开口了:“淼淼,我今天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所以没做你的饭……”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温淼:“你的饭是给男知青他们的,他们的胃口要大一些,只吃一碗肯定吃不饱。”
见温淼的脸色微冷,沈念念泫然欲泣,小声道:“都怪我少做了,你要不吃我的份吧?明天陆延他们都要上工,晚上吃不饱的话很难熬的。”
温淼继续挑着碗里的饭吃,没搭理沈念念。
一边的沈念念的脸色逐渐尴尬起来,求救地看向陆延他们。
“陆延哥,都怪我……”
陆延打断她:“行了,下次多做点吧。还有温淼,下次你回来吃饭的话提前和念念说。”
温淼轻笑一声,莫名看了陆延一眼,眸中泛上冷意:“我不回知青点吃饭去哪吃?两个耳朵中间挂了个脑袋不知道自己好好想想吗?”
一通话将几个人都骂了一遍,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温淼本来就不是多有胃口,听她们你一嘴我一嘴说完后更是食欲尽失。
但还是将碗里的吃完了。
下乡后她知道粮食都很珍贵,更何况她不多吃点,那她的口粮就得被分给别人了-
上次撞见温淼哭的事,季白青和温淼两人谁也没有再提。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两人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
季白青的生活恢复成以往的单调。
周六下了一场不小的雨,想着家里的粮食没剩下多少,季白青周日背着背篓上了山。
这时候来山上挖野菜、捡菌子的人也不少,季白青不想和她们碰上,便挑了挑偏僻些的路。
随手折了几把蕨菜和荠菜扔进筐里,她恰好找到了一颗山李树,青色果皮的李树让人看起来就口齿生津。
她摘了些熟的,捡了十几个就收了手。
昨天刚下雨,现在的泥土和地上的枯枝败叶还是湿润的,一夜过后,菌菇早就冒出头来了。
找了个树枝将枯叶扒开,季白青开始捡菌子。
正专心将枞菌捡起来放进背篓里,季白青耳朵一动,听见了点儿动静。
有其她人来了。
正打算将这一片枞菌都采了,待会儿换个地方,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季白青?”
季白青扭头一看,来人果然是温淼。
见她看过来,温淼的唇角微扬,“好巧。”
季白青揉了揉眉心,确实挺巧的,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温淼找发现的,两人还刚好碰上。
温淼刚才转了一圈迷了路,不知道该怎么下去,这下见到了熟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几步走到季白青身边,见她放在大片叶子上的菌子,有些惊讶:“这些不都是有毒的吗?”
季白青瞟了眼她背上竹篓里的菌子,沉默一瞬,额角微微一跳。
“……你捡的才是有毒的,快倒掉。”
和季白青对视一会儿,温淼乖乖将背篓里的白森森的蘑菇倒出来。
季白青将那些能毒死人的蘑菇踩碎,带着温淼找了条小溪洗手。
怕对方再专门采毒蘑菇,季白青叮嘱:“你跟着我,跟我采一样的。”
温淼点头。
最后跟在季白青身后采到了不少枞菌。
季白青见背篓差不多被装满,看向温淼,“回去了。”
温淼点头,眼神扫过一片土坡,最后眼神一亮。
“等等,季白青。”
季白青疑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温淼往土坡边走了几步,“这土坡上好像都是凉薯。”
她之前背过姑姑的医书,上面的藤蔓和这长得差不多。
季白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人蘑菇都认不全,还认识凉薯?
温淼捡了个棍子开*始掘土,最后还真被她挖出来一个手掌大的凉薯。
她拎起来给季白青看,笑得眉眼弯弯,有些得意:“我就说!”
这一块都是凉薯,大可以瞒着别人挖回去子慢慢吃。
温淼想着,正打算将手上挖出来的凉薯给季白青,结果往前走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一块打滑的石头,她脚踝一扭,跌坐在地上。
长裤上瞬间沾上一片泥土,连带着脸上、露出来的白藕般的手臂上溅得都是。
像只花猫。
凉薯咕噜在地上转了一圈,恰好滚到季白青的面前。
温淼被季白青睁大的眼看得有些丢脸,伸出手挡在自己的面前。
季白青半蹲下身,看她有些发红的脚踝,才敢触碰到,就听见温淼的吸气声。
她没敢再动,问出句废话:“还能自己站起来吗?”
温淼的手微微落下,露出那双潋滟的美眸,显得有些可怜。
“不能……”她小声回答。
季白青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背上的背篓解下,最后在她面前蹲下身。
“上来,我背你下山。”
温淼看着她清瘦的背,又有些纠结:“可我不是很轻。”
还不轻?季白青忽然想起上次将人送去卫生所时感受到的猫似的重量。
“很轻了,我能背得动,上来。”
听她这么说,温淼看了洒在地上的菌子,又小声要求:“刚捡的菌子都撒了,我先捡起来行吗?”
季白青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个,只能和她一起将散落在地后还完好的菌子捡起来放进背篓。
“现在能上来了吗?”
温淼拍了拍手心的泥,这才攀上她的肩膀。
季白青托着她的腿弯,看了眼被放在一边的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再看看落在她胸前纤细的手,最终还是决定先让它在这放一会儿。
“凉薯不挖了吗?”
“把你送下去再上来。”
背后是女人柔软的身体,温淼的每一次呼吸都轻轻地落在她的后颈,温热又潮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鼻尖开始萦绕着属于对方的馥郁馨香。
季白青的体温很热,温淼的手臂和她光裸的肩颈接触,只感觉烫得不行。
她有几分不自在,发现走到半山腰后才犹豫开口询问:“你累不累呀?”
季白青摇头,“不重。”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呼吸声也平缓,原本觉得过分炙热的温度,过了一会儿后却让温淼觉得有些心安。
将人背到卫生所,卫生所的张婶见到来的两个人后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板着脸给温淼检查了脚踝,开了几贴药膏就赶她们离开。
出了卫生所,季白青问:“把你送到知青点去?”
这话问出口后,她忽然想到村里人说温淼和知青点其她人的关系都不好的传闻。
季白青又有些犹豫,她现在受了伤,不方便走动,其她知青会愿意照顾她吗?
她鬼使神差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也可以。”
这句话刚说出来,她就有些后悔,知青点不好,可她那也确实不是什么好去处。
只是还没等她后悔,温淼眼睛瞬间亮起,轻声道:“不想回知青点。”
季白青只能将反悔的话咽回去。
今天她受伤了,需要照顾。
一言不发地将她背到了家里,将人放在凳子上坐着的时候,季白青看着屋内的陈设,有些窘迫。
屋里这么简陋,也不知道温淼会不会嫌弃。
她去打了盆水回来,让温淼将自己身上的泥渍的擦拭干净,最后才帮她挽起裤腿,看她发红的脚踝。
好在那一处只是发红,并没有肿起来,大概也不太严重。
她用帕子给她冷敷一会,将药膏放在了桌上。
“过几分钟你自己把药膏贴上,我去山上把凉薯挖回来。”
叮嘱完后,她挑着桶往山上走。
就这样被季白青丢在了家里,温淼开始也有些不自在。
但人离开了一段时间,她捧着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开始好奇地打量季白青家。
屋子很大,不过家具只有寥寥,但每一处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等了好一会儿,季白青都没有回来,温淼撑着脸等得有些无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季白青将凉薯挖回来找了处荫蔽的屋子放着,分出来另一半准备让温淼带走。
再进到堂屋中,才发现温淼已经睡熟了。
她的脸颊微微偏过一边,漫着淡淡的粉色,垂下来的睫毛浓密卷翘。
季白青犹豫了一会儿,给人披了件薄外套,这才回到灶房开始做饭。
闻到了一点饭菜香味,温淼睁开沉重的眼皮,肩上的外套滑落在凳子上。
大概是季白青给她披上的。
她也有些饿了。
季白青端着饭菜放到桌上,转头见温淼已经醒了。
她将以前季涟用过的拐杖递给温淼,“洗手吃饭吧。”
温淼点头。
桌上摆了两盘菜,一盘清炒凉薯,一碗蘑菇汤。
季白青将盛好的饭给她:“吃吧。”
温淼捞起枞菌尝了一口,清汤寡水没有任何味道,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在生吃菌子。
她抬头看了眼安静吃饭的季白青,又夹了一筷子凉薯,原本脆嫩的凉薯被炒得发软,味道还……很咸。
温淼再度抬头看向季白青,她吃得很认真,规律的一口饭一口菜,像是丝毫感受不到有多难吃一般。
难道是她的味觉出问题了?温淼忽然想到了她奶奶,温向荣做饭都比这要好吃些。
最终她艰难地碗里那点饭给吃完了,见季白青洗碗回来,才委婉开口:“季白青,你的厨艺跟谁学的?”
她喝了口水,压下嘴里过度的咸味。
“自己琢磨的。”季白青有些奇怪看她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忽然想起以前季涟就因为她做菜难吃打过她,季白青忽然了然。
“太难吃了?”
温淼摇头,语气委婉:“只是觉得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在知青点,她们轮流做饭,温淼原本以为自己做出来的算难吃的,没想到和季白青的一比,还能算得上是有天赋。
季白青细细去回想刚才的味道,什么饭菜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味道,她不贪口腹之欲,唯一的要求就是填饱肚子就好。
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她:“抱歉。”
温淼托着脸颊,看着她,小幅度地晃了晃腿:“我可没说你做的难吃,不过能给我洗个凉薯吗?”
季白青洗了两个,给她一个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啃。
脆生生的凉薯入口后甜脆,比炒熟的要好吃一些。
感受着嘴里的甜意,季白青看向温淼,果然看见她弯起来的显得愉悦的眉眼。
她很喜欢甜味,季白青得这样的结论。
在温淼感受到她的注视之前,季白青收回视线。
温淼慢半拍回看回去,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问:“你家里没有其她人吗?”
季白青应了一声,回答:“对,我娘和爹去世了,老头子是几年前也没了。”
闻言,温淼突然有些后悔。
她只是觉得一直沉默下去有些尴尬才随意挑的问题,却没想到……她不该问出口的。
盯着平整的地面,温淼慢慢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白青面色平静:“不用对不起,你不知道,我也不介意。”
“我妈妈也不在了。”温淼想了想,和她分享自己的秘密,将自己被设计下乡的事也娓娓道出。
听完后,季白青有些没反应过来。
原来看起来娇矜明艳的温淼也会经历这样的事吗?
她原本以为,温淼是会被家里人娇宠着长大,没想到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也经历了那么多。
温淼说完后,见季白青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化,轻轻戳她肩头。
“干什么?不用可怜我。”
季白青收回视线。
“没有可怜你。”
她连自己都顾及不过来,哪有心思可怜别人。
季白青不过是忽然觉得她和温淼有点像,但也就那么点。
胡乱想了想,温淼叫她的名字。
“季白青,你家里有书吗?”
她说完自己的经历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和对方聊下去,不如找本书看好让自己显得自在一些。
季白青点头,去季涟房间随意抽了几本出来。
“你要哪本?”她摆开给温淼看。
温淼仔细看了看:“那本游记吧,你给我。”
季白青将几本书封上的字对比下来,最后叹出一口气,递到温淼面前。
“你自己拿,我不认识字。”
闻言,温淼拿书的手顿住,最后没心思再看内容,随意拿了本最上面的书。
她喉咙有些干,小心翼翼地看着季白青,“你一点都不认识吗?”
季白青坦然点头,后面想了想,犹豫道:“认识一些简单的。”
温淼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垂眸将手上的书翻开,才发现是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内容。
看起来斯斯文文又聪明的姑娘居然不识字,温淼完全没想到。
她攥着纸张,迟迟没有翻到下一页。
温向荣曾经和她说过,女孩子一定要多读书、多识字,以后才能干大事,有出息。
明明村里也办了学校,甚至学费也不贵,季白青怎么会不识字呢。
季白青也不知道温淼为什么就变得沉默下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拿了个扫帚去扫院子里的落叶。
时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见着太阳西斜,季白青终于回了堂屋。
她问温淼:“晚上还在这吃吗?”
温淼摇了摇头,“我回去了。”
听见这回答,季白青没有惊讶,只是默默将温淼的东西收拾出来,一个竹篓和一桶凉薯。
见她要帮自己把凉薯提到知青点去,温淼出言阻止:“这都是你挖的,不用给我。”
“不行,”季白青拧眉,“如果不是你发现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而且我已经留了一半了。”
温淼怎么劝都劝不动,最后看着属于她的凉薯,只能道:“那我先放在你这里保存,我不想便宜知青点那群人,你给我放几个放进竹篓里就行。”
季白青默默按照她所说的做。
回去的时候,她替温淼背着背篓,一手扶着温淼,让她走得没那么累。
路上,村里人见着她们两个人又挨在了一起,看向她们的眼神充满厌恶。
有个大娘以为温淼刚来不知道季白青的身份,便开口劝阻道:
“温知青,你不知道,这可是我们村地主家的狗崽子,靠近她要倒霉的,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
这话说完后,温淼感受到扶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僵。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说了。
她抬头看向大娘,语气认真:“大娘,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只是把她当做是我的朋友而已。”
察觉到扶着她的手想要抽走,温淼捏着她的指尖,没有放开。
听她说着这话,大娘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瞬间黑了脸。
“反正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以后倒霉了可千万别怪大娘不提前和你说。”
说完后,她腰一扭,走了。
温淼转头看向季白青,出言催促:“走吧。”
季白青看着她抓着自己指尖的手,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人走在一起,不少人窃窃私语,“狐媚子”、“狗崽子”之类称呼不绝于耳,季白青看着温淼,她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将人送到了门口,温淼没让她直接走。
“季白青,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那句话?季白青的心里有了答案,却有些不敢肯定。
她躲开温淼的视线,最后耳边响起温软的声音。
“我说我们是朋友,那你觉得我们能做朋友吗?”
季白青的心跳微微加快,有些不受控制地抬头看向女人。
女人眼眸温柔澄澈,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原本否定的话彻底说不出,过了良久,她轻声回答:“能。”
温淼弯起来眼睛,心情愉悦几分,又问:“那下次可以继续和你一起干活吗?”
季白青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想要让她自己干重活,摇头拒绝。
“不行。”
哪知温淼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我才不听你的。”
她早就受够了听陆延那群蠢货说话,这样一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和季白青这样话少的人一起。
说完,她撑着拐杖转头往屋里走,一缕带着香气的发丝划过季白青的鼻尖。
季白青在原地呆愣几秒,回去的时候大脑还有些空白。
她和温淼成为朋友了?
怎么听怎么奇怪。
晚上做饭,想到温淼问她厨艺的表情,季白青做菜途中尝了好几次,炒出来的菜的味道好像比中午要好上一些。
如果中午做菜的时候也记着先尝一口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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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89章
◎这书不正经!◎
尽管每次想起来她和温淼成为朋友的契机季白青都觉得惊奇,但两人的关系确实从那之后就慢慢好了起来。
两人的处境确实有些相似。
温淼主动申请和季白青在一处干活,季白青会帮她干活,温淼也会在休息的时候给季白青补课,教她识字。
钟灵毓秀的姑娘不识字怎么行,温淼愿意给季白青当老师。
季白青确实很聪明,两个多月的时间能够将简单的字认识的差不多,即使是独立读一篇文章也没什么大问题。
一个是地主家的狗崽子,一个是长得勾人脾气蛮横的狐狸精,两人的关系亲近,在村里人看来便是同流合污。
她们一起被孤立排斥,不过季白青和温淼都不在意,像个跟动物幼崽似的报团取暖,相互依赖,过得比以前却是顺心了不知道多少倍。
周六这天干完活,看着在橘黄落日下温淼依旧显得璀璨明亮的眼眸,季白青的指尖绷直,叫住了温淼。
“温淼,明天要去我家吃饭吗?”
温淼看着她,眼中有些讶异。
她对第一次在季白青家吃的饭菜还……嗯,印象深刻,但见季白青绷着一张小脸、期待等她回答的模样又觉得过分可爱。
她装模作样沉思一会儿,见她脸上多了些紧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啊。”
温淼低头想着,厨艺不好也没关系,前段时间奶奶她们寄过来的肉罐头刚好还剩下一个,明天带过去和季白青一起吃。
更何况两个月期间她还没有再尝过季白青的手艺呢,说不定她会有所进步。
听到了对方的回答,季白青唇角小弧度扬起,眸中带了点碎光,这个时候才显示出一点十九岁女孩的朝气。
温淼盯着她好一会儿,季白青被看得身体僵硬,“怎、怎么了?”
温淼将手指点在她的唇边,“笑起来更好看。”
季白青总爱板着脸。
听了这话,季白青耳垂微红,“哦”了一声。
在之后她就有些听不到对方红唇张合到底又说了些什么,只隐约记得她的唇色很漂亮,回到家里,季白青躺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透过发丝空隙还能看见冷白的颈脖也漫上了粉意。
每次温淼夸她,她都格外地羞赧。
第二日一早,季白青从随意对付一顿早饭就立马去了后山上抓兔子。
抓到两只肥兔子后,她还觉得有些少,又多抓了一只,摘了些已经软下来的猕猴桃,她这才背着竹篓下山。
回家后季白青去地上将今天需要的菜摘了回来,提前两个多小时准备做菜。
温淼来得比饭点要早一些,将带来的点心和罐头放在桌上,她去了灶房,有些惊奇地看着季白青炒菜。
只看熟稔的动作的话,其实还是挺唬人的,像是大厨。
“需要我给你帮忙吗?”
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灶房里一股呛人的辣味,不过说了一句话,站在门口的温淼被呛得直咳嗽。
听见女人的咳嗽声,季白青有些着急,“不用,你快出去,这太呛了。”
温淼也实在是坚持不下去,转头回了屋里坐着才好受一点。
菜渐渐被端上桌,将红薯饭端上桌后,季白青擦了擦手,温声道:“吃饭了。”
温淼洗了个手,回来看着桌上的三盘菜有些惊讶。
一个炒空心菜、一个辣椒炒兔肉,还有一碗枞菌丝瓜汤,卖相就和上次的分外不同。
闻着也很香。
她尝了一口兔肉,眼睛微微瞪大。
等到咽下去才对季白青弯了弯眼,夸道:“你好厉害,厨艺进步了好多!”
温淼觉得比温如嫣做的还要好吃。
闻言,季白青高高提起的心放下,垂眸勾起浅笑。
“那你多吃一点。”
也不枉她每天都苦练厨艺,从季涟的书房里翻出一本菜谱,不认识的字对照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查,最终才有现在的手艺。
三个菜温淼都尝了些,意外地合她口味。
不过是两个月而已,吃完后,温淼看她的眼神里仍有惊叹。
“真的好厉害。”
她夸得好直白,季白青被夸得脸红。
季白青犹豫一会儿,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来吃饭。”
“我可以上山抓兔子、竹鼠、蛇……很多很多肉,只要你喜欢。”
温淼:“……我不吃蛇。”
见青年杏眼黯淡几分,温淼连忙补上后面一句:“但是可以来和你吃饭。”
也对,季白青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其实还是个孩子呢。
吃饭想要让人陪着也正常,一个人吃饭好像确实没滋没味。
想了想自己分配下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被陆延他们那三个男知青吃了,温淼垂眸一想,犹豫发问:
“我把我的粮食放你这行吗?我们以后就一起吃饭,做饭也可以轮流做,你也不用担心一个人吃饭孤单了。”
季白青没想到她会愿意这样,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温淼没忍住,弯起眼睛揉了揉她的黑发。
“笨,我在问你,怎么又问回我来了。”
季白青抿唇羞怯一笑,“好,我现在就能去帮你搬粮食。”
去搬粮食的时候,看着知青点其她人难看的脸色,温淼出了一口恶气。
以后总算是不用再看着那些倒胃口的人吃饭了。
回到季家,她将桌上的饼干拿出来,喂了季白青一块。
“好吃吗?”
知道对方不爱吃甜食后,温淼买东西也习惯买一份不那么甜的。
香酥的饼干在嘴里化开,季白青点头。
和季白青一起吃饭后,温淼做饭的次数反而少了起来,早上一过去,季白青早就做好早饭了。
季白青偶尔让温淼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导致温淼现在生火生得很熟练。
前段时间双抢刚过,活总算是少了下来。
今天不用上工,吃了午饭,温淼软绵绵打了个哈欠。
季白青觑她一眼,“困的话可以去我床上睡一下。”
怕她嫌弃自己,季白青补充一句:“我昨天刚洗的凉席。”
温淼摇了摇头,“不用,昨天教你的字你都记住了吗?现在复习一遍。”
她虽然没通过村里招小学老师的考试,但自觉教季白青认字学文章的时候还是有一套的。
温淼让季白青将笔和本拿出来,在她默写的时候,温淼去房间翻找季涟留下来的书本。
翻到一本散文后,她拿出来翻了几页,觉得写的不错,准备待会儿让季白青读一读,多认识几个字。
出去的时候,季白青恰好将昨天教的几个字写完。
她看了眼,纠正了一个错误。
在长椅上坐下,她对季白青招了招手。
“过来读文章。”
季白青接过,挨着她坐了下来。
前面读者磕磕绊绊,也算是顺畅。
读到后面,温淼越听越不对。
“……所狭之男子绝少,而妇女喜之与昵。俗所谓磨镜党者是也。”
听季白青念到这一处,温淼的脸颊微红。
她细声打断:“别、别念了。”
明明是选的散文,怎么里面还掺了篇这个进去。
季白青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那么红。
她问:“温淼,磨镜是什么意思?”
温淼对上她纯澈的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偏过头去,语气囫囵而过。
“我也不……不知道。”
季白青低头往后翻了一页,看着书页上印出来的两个女人裸|体相贴的画面,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们的两处柔软相贴合,其中一人的手放在另一人身下,舌头也纠缠在一起,即使是线条画也能够看出来几分绮丽。
温淼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抬起头来,见季白青还在低头认真看着书,便也凑了过去。
结果看到的便恰好是这女体交缠页,一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这本书,怎么这么不正经!
她身体微微前倾,将书抢了过来,胸膛微微起伏,声音也有些恼。
“这书……不适合你看!”会教坏季白青的。
两人的姿态亲昵,温淼大半柔软都压在了季白青的手臂上。
季白青抵住她的肩膀,也同她一样红着脸,低声道:“淼淼……你坐好。”
在心里想过数次的称呼就这样被她叫了出来,温淼听着也是一愣,稍微坐直了身体后,将书本合上。
她开口胡乱转移话题,总之不要再提到刚才的话本就好。
“没人在的时候叫我蓁蓁也可以。”
两人早就已经是朋友,温淼对季白青确实比对她人要不同些。
想了想,她看着季白青:“我叫你阿青吧。”
阿青……季白青在心里念了几遍,但无论换做是无论什么语气好像都比不上温淼叫的悦耳。
温淼最后只能找了本其它正经书让季白青看,让她学完一篇文章后才回了知青点。
她回去之后,季白青默默将被放回去的书翻了出来,打开翻到的那页后继续往后看。
磨镜……到底是什么意思?
书被翻到了最末,季白青看完后,全身上下都泛上粉意,站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两个女人……也可以那样吗?
她回到床上的时候,感觉身体异常的热,尤其是脸。
翻来覆去烙饼似的,一直没能睡着。
两个女人能磨镜,那她和温淼……
想到这里,季白青轻拍自己的脸颊。
温淼是朋友,不该那么想才对。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睡着了,季白青迷糊做了个梦。
女人雪白纤瘦的脊背露在自己面前,黑发散落,越发抓人眼球。
她转过身来,面孔模糊,像是被蒙了一层面纱,黑发垂下,遮住若隐若现的粉晕,随后毫不避讳地压了下来,与她的柔软相贴。
“阿青。”女人清甜软媚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季白青艰难撑开眼皮一看,美艳的面孔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季白青倏地睁开眼,胸口上下起伏。
梦里的人……是温淼。
怎么能是她呢?季白青羞耻得几乎要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纯情青青,因为做了关于老婆的chun梦就羞耻得想哭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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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第90章
◎都怪她◎
绮丽旖旎的梦境盘旋在季白青的心间,久久难以散去。
一想到待会儿还会见到温淼,又做了关于她的那样出格的梦,她就怯于见到对方。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温淼在她心里,该是好朋友和老师才对。
咬着唇将贴身衣物换了一遍,她起床将衣服洗了,最后还欲盖弥彰地又将床单浸湿挂在竹竿上,挡住后面的衣服,这才开始做早饭。
其实她现在心情复杂到没多少心情做饭,但她不吃倒不碍事,只是温淼待会儿会过来一起吃早饭。
温淼有低血糖,一顿不吃都不行,季白青对她比她自己要上心多了。
锅里的粥煮开了,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季白青往里加了点切碎的嫩南瓜,白粥间点缀着一点青翠。
温淼来的时候,她恰好将粥盛出来。
她路过院子,见着竹竿上搭着的还在稀稀落落往下滴水的衣物,有些奇怪地问季白青:“怎么突然大早上洗衣服了?”
她知道对方的习惯,季白青往日都是在晚上洗完澡后顺手就将换下的衣服给洗了。
听着她的问题,季白青的身体一僵,耳朵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抿了抿唇后木着一张脸开始解释:
“……我、天气快冷下来了,我想着要洗床单就留着早上洗了。”
温淼有些莫名地向外看了眼还没到八点就已经高高悬挂的太阳,光是走过来她就出了一身细汗,离她所说的气温降下来还得一两个月吧。
不过看着季白青略显紧张的脸,她觉得有些好笑。
“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季白青垂下睫毛,纤长的睫毛细细发颤。
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想那旖旎的梦境,梦里的温淼……确实将她的手指吃了进去。
“阿青,阿青?”
温淼看她冷白的脸颊逐渐泛上红晕,觉得有些奇怪,连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季白青下意识应了一声,抬起那双水涟涟的眸子,眼神还有些茫然,衬得泛着粉意的脸颊显得越发羞怯。
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么,慌乱转过脸去,轻声道:“吃饭吧蓁蓁。”
温淼又盯着她看了会,见人被自己看得脸越来越红,最后才挪开了视线。
“搞什么。”她咕哝一句。
吃饭、上工、休息,日子一天天过去。
季白青原本还能够勉强将做那种梦的责任推给前一天看的不正经的书,只是她将那本书丢在了角落,发誓再也不会看后,晚上还是会做各种缱绻的梦。
梦里,温淼和她牵手、拥抱、亲吻,两人会躺在一张床上,身体贴合,姿态亲昵。
这样的幻梦怎么都停止不了,季白青从起初的懊恼,到最后竟然有几分习惯,甚至偶尔想要沉溺于春色无边的梦境之中。
梦里两人将什么事都干了一遍,可是在梦外,她们最亲昵的动作不过也是碰碰手指。
无端的梦让人懊恼,梦境和现实交织对比,偶尔看着现实里与她相处间进退有度的温淼,她都难以控制地想到梦里的温淼,从梦里品出一丝甜意。
梦里的温淼会向她撒娇,用娇滴滴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和现实里像个姐姐似的温淼不大一样。
可她都好喜欢。
季白青觉得她好像病了,但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与温淼保持距离,只要离得够远的话,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无端的心思产生了吧?-
八月末,潇南的天气还是格外炎热,眼见着要九月份了,却还没有丝毫要降温的意思。
气温过于炎热,总让人心生躁意。
温淼也有些气恼。
按理来说,八月末地上已经没什么活,每天分配下来的任务变少,她能够休息的时间变多,应该高兴才对。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季白青好像在躲她。
原因未知。
所以她偶尔会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能洞穿小上自己三岁的女孩的心思。
她在想什么,温淼丝毫不能猜到。
其实季白青的躲她的行为也没有多明显,两人同样会一起干活、一起吃饭。
但具体表现为原本被她带得话多了些的小姑娘最近又变得沉默了一些,跟初见时一样,她说几句话,对方才会慢吞吞回上一句。
季白青也很少再主动同她说话,甚至每次吃完饭后也不再留她休息,而是要催促她回知青点。
不过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默默替她将所有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做的每一顿饭都完美贴合她的喜好,温淼有什么不高兴也能立马感受到,偷偷为她准备小礼物,只希望她能够开心起来。
只是对她好是事实,躲她也是事实。
温淼好不容易让蜗牛似的季白青敢在她面前伸出触角,但还没过多久,对方就想要缩回头去。
这怎么行?
更何况,在温淼心里,季白青是不一样的。
谁都可以躲她,就季白青不行。
想清楚这一点,温淼的心情倒是好上了许多。
她垂眸看着自己黑色长裤上的缝痕,用指腹摸了摸。
这还是先前某次和季白青一起上山,裤子不小心被荆棘刮破后,季白青亲手给她补上的。
季白青以为她不会缝衣服,帮她补得整整齐齐。
温淼想逗她,特意等着她缝好之后才将自己绣的手帕拿出来给她看。
同季白青缝得整整齐齐的缝痕不同,温淼绣的花纹更为精致,一对比起来季白青的就显得难以入眼。
在季白青看到后,她也确实窘迫地想要立马将线给拆了,最后还是被温淼拦住了。
季白青给她补的,她很喜欢,这条裤子也成了她在之后穿的频率最高的。
自从上次发现知青点的人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用她的东西后,温淼将自己的柜子都锁了起来。
待会儿要去季白青那吃晚饭,想了想,温淼找了几种季白青爱吃的零嘴,用兜子装上后准备待会儿带过去。
乌金西坠,金色日光懒洋洋往下撒。
温淼眯着眼睛,无视掉知青点其她人各异的眼神,提着东西往季白青那去。
到的时候,季白青刚好在切菜。
温淼将东西放在桌上,开始准备给季白青生火。
利索切好菜的季白青欲言又止地看了温淼一眼,最后想到自己的决定,还是闭上了嘴。
将两个菜炒好之后,温淼将饭盛到桌上。
吃完后,她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零嘴,道:“你爱吃的,记得吃完,别放坏了。”
憋了一顿饭时间的季白青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呐呐:“怎么总是给我带东西,你留着自己吃。”
这些点心都要票,也不便宜,更何况……
她有些不自在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看温淼一眼,轻声道:“你都瘦了。”
温淼撑着脸弯起眼睛看她,笑眯眯问:“有吗?我觉得还好吧,而且不是都说瘦一点好看吗?”
季白青语气有些着急:“可是你现在就很好看,不需要再瘦了,你已经很瘦了。”
这话也就只有季白青能够说出来,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每天跟着季白青一起吃饭,温淼身材丰腴不少,纤秾合度。
脸色与以往相比也显得更有血色,显得明艳动人,就连生病的次数也有所减少。*
季白青也不像是以往那般过度纤瘦,因为温淼和她一起吃饭,她做饭也不再像是以前一样敷衍,营养跟上来了,就连身高都窜了窜。
“嗯,我有事想问你。”本就是胡扯出来的话,她也没想着季白青回答的那么认真。
温淼轻哼了一声,睨着眼看她,直接切入主题:“你先坐下。”
季白青咬着唇,有些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她发现自己……
内心涌上了几分不安,季白青磨磨蹭蹭地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温淼便开口询问:“最近有什么事瞒着我?”
季白青眼神微闪,垂着睫毛不敢看她,回答的话几乎是立马出口:
“没有。”
她有些心虚,声音再次小了一分:“没有。”
见她这副样子,温淼脸色微微一凝:“再问一次,最近有什么事瞒着我?”
季白青内心越发不安,几乎说不出话来,又怕温淼生气,最后挤出来的回答还是和刚才一样。
温淼轻声一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不带什么情绪。
她站了起来,下出最后通牒。
“行,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我先走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准备回去。
听她这样的话,季白青内心的不安到了极致,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恳求。
“蓁蓁……别、别走。”
她的内心十分慌张,怕温淼走了之后就再也不理她了。
温淼侧过脸去,垂眸看她:“还不说实话吗?”
季白青还是很犹豫。
那种事说出来的话,温淼会不会更加不能原谅她?
犹豫的时间,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季白青还是不肯说实话。
温淼抿唇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声音有几分冷淡:“不想说就算了。”
说完,她往门口走。
听着脚步声渐远,季白青顿时愣住。
温淼走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去追她,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季白青很想要回头看她是不是真的离开了,但又不敢真的回头看她离开的背影。
她好像将事情搞砸了。
可是那种话怎么能够说给温淼听呢,她要将自己的心思在温淼面前袒露,如果听到她的实话的话,温淼大概会更加生气才对吧。
都怪她对朋友产生那种心思,两个人明明是好朋友。
怎么可以做那样的梦。
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她低着头,又有些失落地想,如果刚才将实话告诉温淼,温淼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因为撒谎,温淼讨厌她了。
想着,季白青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委屈,水汽在眼眸中氤氲开。
她背对着敞开的大门,微微弯起了背,用手捂住了眼睛,呜咽一声。
她知道错了。
不该做那种梦,也不该对温淼撒谎。
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远的温淼看着她单薄的背,抿唇,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在原地站了一分钟,她悄无声息走到了季白青身后,轻声开了口:“你哭什么?”
“刚才问你话的时候不是还一直想对我撒谎吗?”
听见了原本应该离开的人的声音,季白青的背一僵。
温淼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季白青已经长长许多的黑发,手放在上面轻轻揉了揉。
“委屈什么?”
季白青再次呜咽一声,大着胆子伸出手圈住了温淼的腰肢,将脸贴了上去。
濛濛细雨似的泪将温淼小腹上单薄的布料打湿,湿意接触到皮肤。
温淼的心软了下来。
一下一下给委屈得跟小狗似的女孩顺着背,她道:“好了,哪有这么委屈。”
“现在能告诉我有什么事瞒着我了吗?为什么突然躲着我?”
季白青抬起来来看着温淼,泪眼婆娑,眼圈微红。
温淼将手帕拿出来给她擦眼泪,语气有几分无奈。
“至于吗?我又没骂你。”
季白青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哭过有些哑意。
“我告诉你……”
“你别走。”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季白青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在刚才她才发现,原来比起被温淼知道自己所做的梦的内容,她更害怕温淼因为对她失望而离开,以后再也不会理她了。
温淼点头,在她的对面坐下。
季白青捏着自己的手指,指腹被压得发白,细声道:
“只有一件事瞒着你。”
“嗯。”温淼应了一声,盯着她的眼。
季白青被她看着心跳乱了一拍,复而垂下眼睫,不敢再和她对视。
她说:“对不起蓁蓁,我总是会梦到你。”
“……像是那本书上的一样。”
听完后,温淼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明白她所说的书是什么。
脸上的正经神色瞬间少了些,她有些犹豫问:“什么梦……”
季白青的脸攀上粉霞,头更低了,恨不得要将自己埋进土里。
声音也结结巴巴,说出来的话几乎不带什么逻辑。
“梦……第一个梦和书上一样,你压在我身上……之后的梦还有很多。”
“我们牵手、拥抱……”
还没等她说完,季白青的嘴就被温淼捂住。
一点淡香绕在季白青的鼻尖,她抬头有些茫然地同温淼对视,这才发现原来对方的脸上也带着绯色。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
温淼咳了一声,想着自己要比季白青大一些,应该教她才对,不能显得那么不靠谱。
她含糊道:“其实那天我也做了和你差不多的梦,对象……也是你。”
闻言,季白青愣愣瞪大了眼睛。
原本她以为自己所做的梦是对温淼的亵读,可是她……也做了和自己一样的梦?
这说明,做这种梦是正常的吗?
温淼原来也会梦到她。
将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再度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季白青觉得心里有些雀跃。
温淼不知道季白青在想什么,结合自己和季白青做的梦,最后得出来总结:“所以做那种梦是正常的,不过是因为以前我们没见过,第一次看太惊讶了,所以我们才忘不掉。”
她不动声色拢了拢腿根,十分理直气壮开口:“所以都是那本书的错。”
季白青在一边点头,盯着温淼若有所思。
她今天穿的一身浅色衣物,衬得肌肤胜雪,柔软的小腹处沾上了点深色,水渍在布料上晕染开。
季白青还记得刚才的触感,柔软的小腹和手下那截纤细的腰身。
她捻了捻指腹,试探地问温淼:“那我们可以牵手吗?”
拥抱勉强算是体验过了,季白青却还有些不满足,想要和她牵手。
这话一出,她自己都在心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贪婪。
温淼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纠结多久。
直接牵住了季白青的手。
两人的手心都柔软,只是季白青的手上带着些陈年老茧,温淼因为上工,手心也有一点,但要比季白青好上许多。
一只手炙热,一只手温软,交握在一起的时候,不同的体温混合在一起。
季白青拢着她的手掌,心跳微微加快。
和梦里比起来,现实中的牵手让她更为欣喜。
温淼低头看着两人的手,感受着对方手上炙热的温度,也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抽出来,“好了,热。”
她脸上带了些不自在。
季白青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就听见温淼再度开口:“行了,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给你牵。”
【作者有话说】
满头雾水的姐试图教青青看开,实则自己也是个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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