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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太傅就是太傅


    青丝扑撒在龙床上, 白日里被顾衡之小心束好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些,散落在萧子政的肩头。


    发丝随着萧子政的磨蹭在肩膀那朵盛开的花上来回扫过,对于常人来说,这根本就感觉不到, 然而萧子政却在这时候猛得一抖——


    这妖花就是这么的神奇, 将肩膀上平平无奇的肌肤变得格外敏感。


    萧子政从未有过这样难捱的夜晚。


    在花瓣尽数绽开的情况下, 别说躺下了,就连发丝拂过带动的空气流动都让他的肩膀痒得不行,要是顾衡之碰到的是这里, 萧子政不知道会有多么不寻常的反应。


    仅仅是发丝的作用就足以让萧子政崩溃了,他闷哼了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萧子政忍不住用手指扣抓着花蕊,但妖花不仅没有闭合上反而越开越烈,像是故意跟萧子政作对, 又或是彰显着萧子政的内心,提醒他不要再与真正的想法抗争。


    萧子政的指甲狠狠地蹂躏着自己,指甲挖进肉里几乎想把这不合身份的“刺青”给挖出来。


    太傅……太傅……


    萧子政下意识地在心底念着顾衡之, 眼前飘过的是顾衡之时而温柔时而清冷的容颜, 白日里在马车中顾衡之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发热,好像他的身旁躺着顾衡之的虚影, 若有若无的触碰带着他重温白天的记忆。


    久久得不到疏解,萧子政眼眶中浮现了氤氲的水汽,这一刻他不像帝王,像是委屈得不行的小动物。


    萧子政的闷哼的声音忽然变了,他弓着身,抱紧了披风。


    ……


    汗水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一直滴落到颈窝, 白绒面披风上的绒毛对红豆恋恋不舍。


    额前散乱的发丝下,涣散的瞳孔一点点聚焦,那件被蹭得脏乱的披风慢慢倒映在萧子政的眼中。


    “啪嗒。”


    “啪嗒。”


    有水液从萧子政的脸上滑落在披风上。


    他慢慢从混沌之中清醒了过来。


    萧子政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他捧着披风,一遍又一遍地试图把披风上的绒毛恢复成原本干净的模样,但是却没有办法。


    不能这样……


    萧子政瞳孔皱缩,他飞一般地扔下披风,缩到了离披风最远的地方。


    萧子政克制着自己,他咬了咬牙——


    太傅就是太傅,是不能作为重身之体的安慰剂的。阿父曾与他讲过,他们这种体质,从十七岁开始就会逐渐变得严重,如果迟迟不能解决,最终会陷入痴狂的状态,嗜杀成性,所作所为皆不受自己控制。


    若是想缓解这种状态,必须与灵魂契合的人身心交合,阿父很顺利地找到了父皇,生了他。


    他如果跟太傅……


    萧子政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此刻他的思绪就跟他的散乱爆炸的头发一样混乱:


    他如果跟太傅……,岂不是自己做自己的师娘?


    从意识到太傅也是男人,也会成婚的那一刻起,萧子政就不想要师娘,可是他现在怎么又想要师娘了,还是自己当自己的师娘?帝王是不可以言而无信的。


    萧子政垂下头,看起来闷闷不乐,他的目光落在了平坦的腹部,一个诡异的想法溜进来萧子政的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他成了自己的师娘,和太傅像阿父和父皇那样,他和太傅也会有小婴孩吗?


    想到这儿,萧子政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手落在腹部的薄肌上揉了揉。


    萧子政的耳根子一红,明明周围没有人,他却不好意思了起来,就好像自己真的怀了顾衡之的种似的。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萧子政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好让地上的凉气把自己冻醒。


    要是太傅知道了,非要跟他恩断义绝不可!不,如果太傅知道他的这种体质,甚至会一步步地疏远他,就连吵都不愿意跟他吵了……


    太傅会有自己的娘子,会有孩子,会辞官,会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样,他就没有老师了……


    意识到这一点,萧子政猛得一惊,此时此刻的他,就跟顾衡之发现玉哨可能被弄坏了一样,心惊胆战。


    要是太傅看出了披风上不干净的痕迹怎么办?


    萧子政抓起披风,慌忙地他来到一个彩釉凤尾瓶前,轻而易举地将几个大汉都搬不动的沉重凤尾瓶移了位。


    这个凤尾瓶下面是一个暗室,暗室中供奉着历代天子的灵位,那一排排一列列都是萧子政的列祖列宗。


    东乾历代天子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暗室里。


    这里头的禁书和宝器估计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跟一件小小的披风待在一起,还是一件被弄脏了的披风。


    怕暗室里的灰尘把披风弄得更脏,萧子政找到了一个木盒子。


    这木盒子里头藏着的,正是萧式一族的习武秘籍。


    “砰。”


    当这历代萧帝灵位的面,萧子政麻溜地把秘籍丢到一边,然后把顾衡之的披风装了进去,还不忘把披风上的褶皱弄平。


    好了,这下太傅永远也不知道了,太傅永远都会是他的太傅。


    萧子政从暗室里出来,心安理得地将凤尾瓶挪回原位,长舒了一口气。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很急躁的敲窗户声,萧子政听着这响动,就知道外头站着的信鸽,是用特定的玉哨才能使唤的那只,脾气暴躁但是格外聪慧,甚至能够听得懂人话,能向主人复述写信人在做什么。


    怕顾衡之是出了什么事,萧子政只穿着一件单衣,不顾寒冷地赤脚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黑羽信鸽跳进了温暖的室内,它扑腾了一下左边的翅膀,意思是来信了,顾衡之不是遇到了危险。


    若是信鸽扑腾右边的翅膀,就是顾衡之遇到了危险,这时候萧子政就会马上释放信号弹,在顾府外待命的暗卫会立刻出动。


    至于为什么只是守在顾府外——


    哼,萧子政才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是因为不想让暗卫们目睹太傅的沐浴更衣。


    萧子政抓着信鸽来到了书案旁。


    什么奏折都被萧子政丢到了一边,萧子政把堆成山的竹简推开,有的竹简滑落在了地上,玉玺被草草地丢在脚边。


    萧子政一通暴躁“整理”总算让满当当的书案空出了一片位置。


    萧子政从卷缸中抽出一卷卷轴。


    他解开束缚着卷轴的绳子,随后将卷轴扑在书案的空地方。


    那卷轴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这些字没有顺序,只是单个字,杂乱无章地排在上面。


    萧子政撒了些谷子在卷轴上,信鸽把谷子啄了干净,随后就跳到了卷轴上。


    “太傅在做什么。”萧子政低声问道。


    这卷轴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字,想表达什么信鸽就会按照顺序用喙啄一啄上面的字,连起来就是想要告诉主人的句子。


    “咚咚咚。”


    黑羽信鸽歪了歪脑袋,卖力地在卷轴上啄啄啄。


    “没睡……和白绒团才一起。”


    萧子政念出了信鸽啄的字。


    “你教训它了吗?”萧子政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危险的光。


    “是的。”黑羽信鸽在“是”这个字上重重地敲了好几下,桌子上都要被敲出一个洞了。


    “很好。”萧子政的心情格外好。


    黑羽信鸽没敢告诉萧子政毛绒团被它赶到太傅袖口里去了,此时应该睡在太傅袖子里。


    萧子政将卷轴收了起来,终于开始阅读顾衡之写给他的信。


    注意到顾衡之是用布料写的信,萧子政特地去了一叠纸张。


    信筒不够大,萧子政将上好的纸张卷成筒,然后用细绳扎了起来,绑在信鸽的背上。


    收到顾衡之的来信,萧子政欣喜不已,拆信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很快,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又有些提心吊胆,但想到自己可是皇帝,萧子政的脸色就又正经起来了,他阴沉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衡之写了些什么重要的朝堂大事呢。


    其实顾衡之这封信写得很不正式,像是睡前闲聊,想到什么就写些什么——


    “陛下可否安睡?臣夜不能寐,百无聊赖地吹了吹玉哨就召唤来了这个小信鸽。说是信鸽,怎么看着又这么不像,脑袋上秃了一块,羽毛好像也未长齐全,看着倒也可怜。不过,陛下送的玉哨,微臣喜欢得紧,臣妹见之,也向微臣讲了讲龙丝编。这龙丝编据说事宫内的编法,不知陛下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红绳,可要好好谢谢那位姑娘。明日早朝,若是臣打瞌睡,陛下可不要怪罪。”


    在信的结尾是一串客套的说辞,落款是“微臣顾久”。


    陛下?陛下?就一封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的信,至于叫得这么生疏吗?


    萧子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把在一旁等待着的鸽子吓了一跳。


    见顾衡之在来信中称呼自己为陛下,萧子政忽然间起了些小心思,他拿起笔,蘸了蘸墨,就在纸上写道:


    “太傅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就寝?这信鸽也不小了,就像筝儿一般已然到了长大的年岁。据说它是生下来,头上久没有半根羽毛,连飞羽也稀少,太傅用不着可怜它,它一日能吃足足一两银子。”


    “太傅想要谢姑娘……怕是无人可谢。这条红绳乃父皇所赐,父皇说这是阿父编的,将来让衡之送给重要之人。”


    在这里萧子政隐瞒了萧成帝说的话——


    其实,父皇说的是送给能白头偕老的重要之人。


    萧子政继续写道:


    “看太傅的字迹,是不是手上的伤又发作了……筝儿夜半睡不着,恍惚间想到了筝儿还没做太子的时候,太傅以前在合清宫,便是抱着筝儿,替筝儿暖手,还说夜半寒邪之气最易入体,千万不能着凉。就算太傅要尽孝道,至少也不要亏待了自己。”


    写罢,萧子政放下笔,他素来果断,雷厉风行,说要杀谁就杀谁,绝不犹豫,可此时他却停了整整一柱香,才继续写道:


    “太傅的手伤皆为子筝,不如,太傅搬来苍龙殿可好?苍龙殿炭火极暖,还有温泉汤池,想来对太傅手伤必有好处。”


    *


    顾衡之一展开信,就发现萧子政在回信里一口一个“筝儿”,像是在内涵他这个太傅在信中如此生疏。


    就连落款都是学生萧筝,而不是萧子政。


    不过,尽管如此,顾衡之并不敢造次——


    这一字一句都是写在纸上的,要是他现在跟萧子政套近乎,用“萧筝”这些大不敬的称呼,等小暴君心情不好了,想治他的罪,这些可都是明晃晃的证据。


    因此,顾衡之还是打算在写信的时候,要规规矩矩地写上顾久。


    小暴君居然如此细心,仅仅看字迹就发觉出他的手伤……


    寒凉入骨,但顾衡之心头却觉得暖暖的。


    等看到萧子政希望他搬去苍龙殿的提议,顾衡之忽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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