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顾星觅的脸色黑得跟一块炭似的,长指飞舞,三两下就将梁禹辰的新号码拉黑,并且标记为“诈骗”。
许单单瞅着他的动作,“拉黑没用的,下次他又会换别的号码。”
“你已经在想下次了?”
顾星觅敛眉,对许单单的话相当不满。
许单单噎住,“你别瞎猜哈,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因为料不准自己的哪句话又会无意识地触及顾星觅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她抱着咩咩站起来,拱了拱他的鼻子,“宝贝还想睡觉觉吗?”
“陪着妈妈一起好吗?”
“好呀!”咩咩贴着她的脸亲亲,然后又问顾星觅,“爸爸呢?”
“爸爸当然得去公司啦!”许单单道,随后她转脸向顾星觅,“是吧,顾总?”
顾星觅无奈莞尔,站起身也亲了亲咩咩的脸,“你乖乖和妈妈在家里,等我下班回来带你们出去吃饭。”
咩咩捏紧小拳头开心得手舞足蹈,“咩咩爱爸爸!”
相比于一家三口的温馨和乐,梁禹辰则焦头烂额得多。
他发丝微乱,左手指尖夹着一只烟雾袅袅的香烟,金属边框的眼镜被他摘下,随意搁在一旁,同时他还疲惫得不住揉压着眉心。
助理在汇报从云辉集团发表声明以后引起的各方面有关许思语的连锁反应,“许小姐现在的形象用声名狼藉形容也不为过。”
“另外已有四家品牌方来电质询此事,希望我们能尽快给出解决方案,否则便会解除与许小姐的代言合作。”
“《大明天下》剧组目前还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听闻资方的魏总对许小姐颇有微词,而他又与小顾总来往甚密,因而会不会借此换掉许小姐,暂无定论。”
梁禹辰心不在焉地看了眼久久未有回信的手机,试着再次拨通许单单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
他意料之中的又被拉黑了。
梁禹辰烦躁地松开领带和两颗衬衫的纽扣,“先清理网上的那些恶评,至于品牌方…”
“暂且应付着,”他说着将燃了一半的烟摁进烟灰缸里,然后站起身取下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后续的应对问题,你送我去剧组,我跟许思语当面谈。”
梁禹传媒的公关和许思语工作室的水军齐齐上阵,绕是如此,也未能平息大众对许思语的愤怒。
骂声依旧,远没有到达停歇的地步。
那些诸如“山鸡”、“骗人精”、“说谎女表”一类的侮辱词汇更是以比骂许单单十倍还有余的力量排山倒海而来,压得许思语双眼通红,五脏六腑也疼得好似有烈火在灼烧,让她难以喘息。
除却童年在原生家庭的不愉快经历,她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是人们眼中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可就是因为许单单,那个唯唯诺诺、卑微胆怯的许单单,让她苦心孤诣的人设,步步为营的地位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许单单!
许思语面目狰狞,愤而扬手将手机狠掷在地,吓得一旁的工作人员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上前询问安慰。
最近几天《大明天下》的主角戏份都是外景,拍摄地点就在影视基地内的自然风景区里。
此地有高山流水、丛林峭壁,基本能满足古装剧拍摄需要的大部分场景。尤其是剧组还斥巨资在山涧搭建了一个飞檐重叠的宫殿建筑群,使平平无奇的小景区多了些古代封建帝国的奢靡富丽之感。
许思语和傅靳书各用一辆化妆车,她的经纪人灿姐此时在车下四处联系人收拾残局,听到车内传来的响动,唯恐许思语再作妖,使本就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她匆匆挂断通话,折身几个大步迈进车子里。
化妆车的地面上铺有羊毛毡毯,因此许思语的手机完好无损。
灿姐将它捡起来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而后脸色冷凝对许思语道:“我一再强调让你不要随便去招惹许单单!今时不同往日!”
“你知道有多少品牌方已经传达出解约意向了吗?你的诽谤罪一旦被坐实,不仅要面临巨额赔偿,甚至还有牢狱之灾!你明不明白!”
“那又如何?许单单凭什么事事压我一头?她也配?”
许思语不复往日温柔清纯的模样,言语间尽是对许单单的恨意,“她以为她拿到了启星娱乐就能只手遮天了吗?”
“一旦我妈…”
“总之,我爸会帮我的。”
灿姐双臂环抱,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是吗?”
“那退一万步讲,你就算要跟许单单一较高下,也得拿真凭实据说话。可你怎么做的?尽是莫须有的东西往她头上栽赃。”
“谎言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嘴里全是谎言!”
“你以为你爸爸在知道顾星觅不会放过你后,还会帮你吗?”
许思语沉默无言,良久她才抬起头来。
随着她的动作,一丝碎发从鬓间滑落,让她无端多出一丝楚楚可怜的风姿,“禹辰呢?”
“他没有过问我的事?”
“梁总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灿姐看到许思语为自己说的话露出几分自得的笑意,忍不住嘲讽道,“对上顾家,梁总能有几分胜算?”
“我看到发布顾星觅和许单单偷拍照的网友已经公开道歉了,你最好也态度诚恳地发表一篇致歉声明,趁着顾星觅还未正式提诉,又或许许单单念及旧情,兴许他们还能放你一马。”
许思语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我跟许单单道歉?她就是我眼里的一个提鞋丫鬟而已,我跟她道歉?”
“还有啊,你真的以为我怕顾星觅起诉我吗?这件事我从头至尾都不曾直接参与,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有唆使之嫌,真论罪魁祸首,也不过是张阳一意孤行罢了。”
“张阳作为我多年的老粉,不忿许单单在启星一手遮天并且将我赶出启星,意气用事之下仅凭不辨真伪的小道消息就盲目指责并声讨许单单的险恶用心。”
“现在你还觉得我应该承担责任吗?”
张阳就是“娱乐大嘴”的皮下。
灿姐震惊于许思语的心狠,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张阳是你团队里的老人了,事到临头你却推他出去挡刀,未免太过卸磨杀驴。”
许思语的唇角凝起一抹阴狠的冷笑,“灿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灿姐从第一天带许思语开始,就知道她主观意识强硬,那时候她舅舅在启星呼风唤雨,头部资源让许思语拿到手软,相应的底下工作人员的收入也非常可观。
与实实在在的大把钞票相比,对灿姐而言,许思语显露出的或大或小的毛病实在无关痛痒,她也就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眼下树未倒,猢狲也未散。
灿姐心中却生出兔死狗烹的悲凉来,“好好,我说不过你。”
说完,她踉跄着脚步离开。
许思语对此不以为意,使唤着一旁的小助理把手机上的灰清理干净后给她,她随之就拨通文心的电话,只一个眨眼,话音里就换上了哭腔,“妈,你得帮帮我…”
“许单单逼得我快走投无路了…”
到此刻,她仍不觉得许单单会是她的对手。之所以许单单会赢,无怪乎是运气好而已。
灿姐立在车门旁听到许思语的哭诉,皱着眉走远了些。
她才将将站定,便看见山路小道的尽头缓缓驶来一辆迈巴赫,并且很快在路旁小树边停下。
梁禹辰大步流星上前,神色紧绷地问:“许思语呢?”
灿姐为自己后半生的职业生涯心烦意乱,勉强应道:“在车里。”
梁禹辰没心思理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得了答案就直奔化妆车而去。
说到许单单,许思语肚子里的苦水吐也吐不完,加之文心最近也让父母为文斌的事弄得烦不胜烦,母女俩便合计着怎么让许单单吃点苦头。
哪想才起了个头,许思语就见梁禹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她眸光闪了闪,继而柔声细语地对文心道:“妈妈,我这边还有事,晚点再联系你啊。”
随后她明知故问,“禹辰,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探班?”
梁禹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锐利如鹰隼般锁定她,“你何必跟我装糊涂。”
许思语暗自掐了掐手心,过去坐上梁禹辰的大腿,纤纤玉臂绕过他的脖颈,菱唇微启,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什么糊涂?我不明白。”
耳后的皮肤薄,又是梁禹辰的敏感点,他当即浑身酥麻,理智都去了大半,好在他脑子里冒出了“许单单”三个字,顿时让他冷静下来。
他箍着许思语的腰,往胸前狠狠一揽,“你猜我会相信你吗?”
许思语盯紧他的眼,那眸子里温柔又多情,盛满了她的影子,她心念一动就要吻上去,谁料梁禹辰一把推开她,“你亲自去给单单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否则,这一次的公关危机,我也无能为力。”
“你在威胁我?”
许思语当即变了脸,甩开他站起来,“是许单单让你这么说的吗?那你告诉她,做梦!”
“她根本不接我的电话。”梁禹辰怅惘失落道,“她恨我。”
“前段时间你们两个还在深夜幽会,她会恨你?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许思语不怒反笑,“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你袖手旁观也就罢了,你还帮着外人欺负我?”
梁禹辰始终不置一词,许思语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声音带着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抖,“你别告诉我,你喜欢许单单了?”
“我也不知道。”
梁禹辰仰头望着车顶,眼里尽是迷惘,“我只知道,我不想她离开我。”
得许继山偏爱和拥有梁禹辰是许思语在许单单面前最引以为傲的优越感。
可是现在,梁禹辰竟然说放不下许单单!
“哈、哈哈!”
许思语当真是被气笑了,“梁禹辰,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情圣吧?”
“许单单已经勾搭上顾星觅了!她会看得上你?”
话虽如此,许思语心里还是害怕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原主对梁禹辰的感情有多么深刻和真挚。
如果梁禹辰回头,那她以后怎么办?
在目前能选择的范围内,她找不到比梁禹辰更优秀的男人了!
如果不是许单单,她也不会用公开恋情的方式来平息舆论,以致于落得进退两难的地步。
梁禹辰想到那通被顾星觅接起的电话,他就怒火中烧,额角青筋爆起,“难道不是你无中生有去陷害单单呢?”
“倘若没有你生事,她怎么会恨乌及屋?!”
“你给我滚!”
许思语气得浑身颤抖,连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我直到今天才看明白,你就是个毫无担当的懦夫!”
梁禹辰惨然一笑,“没错,我确实是懦夫。”
他走到车门处,后又停住脚步,背对着对许思语道:“这件事我奉劝你不要捅到许伯伯面前,他只是你的继父。”
“仅此而已。”
“至于顾星觅起诉你的事,我会帮你处理。余下的,你好自为之,我不会再管。”
“滚啊!”
许思语彻底崩溃,抓起梳妆台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粉底、粉饼向梁禹辰砸去,留下一地狼藉。
*
隔天沈若珩告知了许单单《血落之城》的试镜时间,正好卡在她录制综艺的前几天。
阳光晴好的早晨,许单单抱着洗白白且穿戴整齐的咩咩从卧室出来,顾星觅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
她随后把咩咩放进儿童餐椅里,还想给他围上新买的草莓围兜。
咩咩撅嘴不乐意,“咩咩不需要围兜,不要不要!”
“妈妈!”
“妈妈知道宝贝吃饭很乖,不会掉饭粒,可是妈妈想看一看宝贝围围兜的样子嘛!肯定很可爱!很软萌!”许单单哄着他说好话。
咩咩没怎么坚持,拧着小眉头道:“好叭。”
许单单满心欢喜地围上围兜,仔细一看,自家乖宝贝果然被草莓红衬得愈发唇红齿白,软糯糯一团跟年画娃娃似的。
她终是也止不住内心躁动不已的晒娃因子,拿出手机就对着咩咩多方位拍摄,然后挑了一张传上朋友圈设置为分组可见。
顾星觅给咩咩特制了一份全是蔬菜的沙拉,绿油油的,间或掺杂着一抹紫甘蓝和玉米粒的颜色。
咩咩脸色发苦,“爸爸,咩咩又不是真的羊咩咩,为什么要吃草?”
顾星觅无情地把小银叉给他握在手里,“你都不能正常嗯嗯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吃草?”
“或者你想严重到又跟以前一样用开塞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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