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眨了眨眼。
还以为自己眼睛出现幻觉了。
但心跳告诉他, 这不是幻觉,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顾景迟。
宋沅难以抑制内心的雀跃,于是把自己的手放在玻璃上。
屋外的气温很低, 宋沅的手刚碰到玻璃, 就晕出了水渍。或许是觉得这个行为有种莫名的傻气,宋沅只是碰了一下就收回了, 但顾景迟的手一直盖在冰冷的玻璃上,没有移动。
宋沅很小声地说,“你快进来。”
但很快他意识到, 顾景迟可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又闭上了嘴巴。
顾景迟隔着玻璃,做了口型。
宋沅看清楚了, 是“等我。”
宋沅听不到顾景迟的声音,但这种没有声音的交流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观看文艺片的错觉。
这种在安静的背景音里, 缓缓倾泄出一句独白的形式, 让宋沅莫名心动。
说完这句之后,顾景迟就收回手了, 他转身往机场大厅里走。
霍底斯堡的机场大厅不大, 只用了十五分钟, 顾景迟就来到了他面前。
怕吵醒肩膀上的孩子, 宋沅没说话, 只是伸出手, 想牵顾景迟,但却被顾景迟避开了。
宋沅用表情提出了自己的诉控。
顾景迟压着音量,轻轻地说,“身上冷。”
“没事。”宋沅不介意,他伸手去够顾景迟的手臂。
顾景迟没办法拒绝宋沅, 本质上他和宋沅一样,也想触碰爱人。他没等宋沅伸出手,先一步握住了对方。
“冷吗?”顾景迟问他。
宋沅握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不冷,很热。”
真羡慕啊,顾景迟在寒冬天中待了那么久,手掌却还是那么热,他身上的温度,甚至比宋沅用过的任何一个暖手宝都要温暖。
温度一点一点传递到宋沅身上,他忍不住把说过的话再说了一次,“你的手真的很暖。”
顾景迟的眼底终于有了一点笑意,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宋沅的脸,“我是说你。”
宋沅这才发现自己曲解了顾景迟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一点点。”
看见宋沅笑出来以后,顾景迟内心的焦虑才逐渐平缓下去。
北部暴雪预警刚发布时,顾景迟正在开会。
国内距离极寒中心较远,受影响小,所以只是下了场冷雨。
但气温却在一小时以内狂降了十度。
国内尚且如此,那更别提正处于风暴中心的国外了。
顾景迟当场便宣布会议暂停,他让助手把会议后续的内容发到自己邮箱里,又让秘书向航空部门申请紧急航线,准备启程去接宋沅。
在得知宋沅的航班备降在霍底斯堡时,顾景迟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霍底斯堡在极圈之内,那里常年冻土,信号很差,除了几处顶级富豪置业在那的资产以外,基建几乎没有。更糟糕的是,当地讲的那几种日耳曼语,恰好都是宋沅不会的。
这种情况非常棘手,让宋沅一个人去面对,实在有些困难。
在前往备降机场的这两个小时里,顾景迟从没这么忐忑过,他不断地打开手机,刷新页面,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却一直没有冒出新的红点。
距离他发出消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宋沅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很不合时宜的,顾景迟忽然想起自己刚认识宋沅的情景。
宋沅很委屈地控诉他不及时回复消息,那个时候顾景迟觉得宋沅对不回消息有应激,还让他太闲的话去找点事做。
但到头来,顾景迟发现,对不回消息而应激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还好那里有个机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军方也派专机过去了,外网也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
顾景迟沉默地听着随行医生的谈话,内心的焦虑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他有些后悔没能和宋沅一起走。
终于抵达的时候,顾景迟甚至来不及接过助手给他抵过来的大衣,直接冲出去找宋沅了。
暴雪比他想象中要大,顾景迟走出停机坪后,能见度断崖式下降。
在暴雪中,顾景迟几乎是凭着记忆向前走的,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宋沅的名字。
直到在落地窗边看到宋沅的身影时,头那块磐石才落了地。
顾景迟没想到,再次见到宋沅时,会是这副画面。
宋沅穿得很单薄,身上仅有的那件大衣被他脱下,包裹在一个孩童身上。他坐在没有垫子的钢制椅子上,把自己半边肩膀分给小男孩当枕头,看上去,真的像一位真正的大哥哥一样。
他想到的是宋沅会因为无助而哭泣,会因为语言不通而被人为难。
但实际上,宋沅比他想象中还要勇敢。
宋沅拉着顾景迟的手,轻轻地晃了一下,很小声地跟他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然后,他又解释道:“这里信号太差了,我以为我给你发了消息,但我刚刚看了一眼,发现消息没发出去……”
顾景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抱住宋沅,在他脑袋上印了一个吻,“没事的,你平安就好。”
听到这句话,宋沅忽然有些鼻酸。
说实话,他和那些在天灾面前情绪失控的人没有差别,他其实也很慌。
失温,语言不通,大使馆在千里之外……每一项都足以让他陷入恐慌,一个人直面这种情况,对宋沅来说其实很难。
但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飞机上看到的兴趣调查表。
他想到了顾景迟,想到了对方在最孤寂的时光里,依旧向弱者伸出援手的举动。
一想到这,宋沅原本慌乱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在看到需要帮助的母子时,宋沅却毫不犹豫地承担起照顾他人的角色。
这是宋沅完全没想到的。
他觉得自己跟顾景迟越来越像了。
*
跟顾景迟一起来的,还有顾氏援派的物资。
经常跟在顾景迟身边的秘书助手们正在分发食物和羽绒服,和宋沅关系最好的小助理也在,他忙得脚都没办法着地,连水也顾不上喝。
宋沅温好了一杯水,给小助理送了过去。
一见到宋沅,原本灰头土脸的小助理脸上蓦地出现了欣喜与雀跃。
“谢谢你!”
宋沅看了一眼他脚步的物资箱,“我也来帮忙吧。”
小助理还没开口,顾景迟先一步拉住了他。
“他们以前在北欧工作过,接受过紧急避难的训练。”顾景迟皱着眉,显然不同意他去帮忙,“外面很危险,你不能去。”
宋沅安抚性地摸了摸顾景迟的手臂,“我就在大厅里帮忙,我不出去的。”
顾景迟态度坚决,“你已经很累了,你需要休息。”
宋沅知道,顾景迟在为自己着想。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主意,他轻声地说,“我确实是有点累了,但这不是还有你在吗?只要你在,我就感觉不到疲倦。”
顾景迟并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动摇所动摇。
宋沅决定加一把火,他抱着顾景迟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你答应我吧,顾景迟,我知道你最好了~”
顾景迟没办法拒绝宋沅的请求,但他不放心,想和宋沅一起去的。
可就在这时,秘书忽然叫住了他。
“顾总,信号来了,酒店那边的负责人同意我们包场了。”秘书正挂这电话,等待顾景迟的指示。
顾景迟面无表情地瞥了秘书一眼。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眼见力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秘书被这一眼看得后背一凉。
不忍心看秘书被为难,宋沅笑嘻嘻地把顾景迟推回去,“快去接电话。”
宋沅指着机场大厅那颗光秃秃的圣诞树,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道——
“圣诞老人,我刚刚许了愿,今晚我不想睡在地上,你快帮我实现它。”
“圣诞老人”没办法了,他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那要小心一点,我等一下来找你。”
“好!”
看着宋沅远去的背影,顾景迟没有由来地感到一阵惆怅。
宋沅现在不需要依靠他了,他已经变成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大人了。
但却转念一想,比起失落,顾景迟更愿意看到宋沅奔赴热爱的模样。
宋沅就该被这种光环包围着。
顾景迟联系了酒店,确定了所有人都能入住后,跟军方的人对接了消息。
负责此次救援行动的负责人也点了点头,“我赞同,暴雪虽然已经没那么凶猛了,但从各方面的数据评估来看,未来十小小时内都不宜起飞。安全起见,还是得把乘客转移到能稳定供电供水的地方。”
负责人觉得顾景迟简直是天降猛男。
他们团队一致决定,要把消息传回国内,让媒体好好表彰这位热心市民,“这位先生,请问你的姓名是?”
顾景迟的视线一直落在宋沅身上,没注意到负责人在和自己说话。
他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
“圣诞老人。”
负责人:“……”
众人:“……”
*
终于,在风暴中滞留了六个小时的乘客们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酒店非常贴心,派了便民车前来接送。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家都很高兴,劫后重生的喜悦弥漫在人群中。
“哥哥。”一个小男孩忽然在宋沅面前停了下来,他仰起脑袋,很害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塞到宋沅手里,“谢谢你。”
宋沅这才发现,这是那位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小男孩。
他开心地蹲了下来,对小男孩露出一个笑容,并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要乖乖的,不要打扰你妈妈休息哦,她很不容易的。”
小男孩似乎不擅长英语,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在心底打好腹稿,乖巧地对宋沅说,“我、我会的!我一定乖乖的。”
站在一旁的顾景迟垂下眼睛,看着宋沅。
宋沅长得真好看。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顾景迟都这么觉得。在他看来,宋沅性格又乖,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简直人见人爱。
这么一想,顾景迟忽然起了想和宋沅相配的念头,他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再温柔点,最起码不能像过去一样,太过冷漠。
不然站在宋沅身边,没人会相信他们是一对。
可他暂时没想好,温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时,那个小男孩把头抬得更高了,他看着顾景迟,忽然用日耳曼语流畅地说出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宋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男孩是北欧人。
他不知道小男孩到底说了什么,但他知道,小男孩一定说了一句很戏剧性的话。
因为小男孩的妈妈忽然露出一个有趣极了的笑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是,她尴尬地愣了半晌,才发出一种像是气极反笑的语气。
她看向宋沅和顾景迟,无奈地开了口。
“……”
还是北欧语,宋沅根本听不懂。但他很神奇地感觉到,这语气像是在道歉。
宋沅急忙看向顾景迟,像呼唤神奇的海螺一样呼唤他,“翻译,翻译,她是在道歉吗?”
顾景迟没有立刻告诉宋沅她说了什么,他低了低脑袋,他转换语种,用宋沅也能听懂的英文回答了小男孩的问题。
“我是他的丈夫。”
宋沅不由怔愣,他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那他大概能猜出小男孩问的问题是什么了。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并不意外,她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发出了一个可爱的语气词。
小男孩听不懂英语,他仰起头,天真又认真地询问 ,“妈妈,丈夫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呀?”
女人本来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小男孩态度坚决,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问了一遍,了。
女人想了想,想出了一个不那么费解的比喻,“你想想爸爸,爸爸就是妈妈的丈夫。”
小男孩恍然大悟,提出了一个新问题,“那你们平时也会亲亲吗?”
宋沅:“……”
现在的小孩……
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东西?
新脑子就是好用,小男孩的新问题冒得很快,“你们以后也会生小孩吗?”
顾景迟:“……”
宋沅愣了两秒,脸上露出一种很少见的、有些害羞的表情。
“这、这、这……”
“我们不生。”顾景迟忽然开口,“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宝宝了,现在正在养他。”
抱着孩子的女人立刻露出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什、什么呀……”宋沅对顾景迟这个回答反应不小。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是个男的呀!
搭载滞留乘客的便民车就要发车了,有武警上前吹哨,指挥人流疏散,催促他们快点上车。
“我们得走了。”女人牵起小男孩的手,“快和哥哥说再见。”
小男孩乖巧地朝宋沅挥手道别,“哥哥再见”。
那对母子离去之后,宋沅戳着顾景迟,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控诉他的离谱行为。
“顾景迟,你是不是被冻坏脑子了。”宋沅很严肃地提出控诉,“好荒谬,你怎么可以骗他。”
顾景迟应该跟他科普正确的生育知识,万一他真的误会了怎么办……
顾景迟无视了他的诉求,也不觉得自己荒谬,“我没有骗人,你确实是我的宝宝。”
宋沅的脸蓦地红了,他驳回了顾景迟的观点,“不许犯规。”
顾景迟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很轻,很温柔,“没有犯规,我答应过你的。”
宋沅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抱着顾景迟说了很多话。
絮絮叨叨的,震得顾景迟一夜没睡好。
但他不忍心打断宋沅。
宋沅那天很可怜地跟他说,福利院的其他小孩都成了别人的宝宝,就我不是。
顾景迟忽然意识到,怀里的人变得很不开心,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却还是会在理智出走的时候冒出头来,打扰宋沅。
顾景迟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了,他不想宋沅一辈子都被这个潜意识打扰。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宋沅制造新的记忆,来替代掉那些不好的记忆。
*
【宝宝。】
宋沅坐在前往酒店的便民车内,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呼。
车内暖气充足,摇摇晃晃的,宋沅嚼着嚼着,就睡了过去。
累了一整晚,他很疲惫,这里和旅行博主的vlog一点也不一样,到处充斥着寒冷与残酷,稍不留神就是失温,或是在雪地里患上眼盲症后迷失方向。
小孩的哭声很吵,宋沅每次听到都会下意识皱眉、想逃,因为这些哭声如有魔力,会把他带回小时候——
当福利院其他小孩都成了别人家的宝宝,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走廊上就会飘来这样的哭声,他总是很怕,躲在床上瑟瑟发抖。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些哭声是自己的。
宋沅不想看到那个小男孩哭,他从年轻女人手里接过男孩,像照顾后来的弟弟妹妹一样,哄他睡觉。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是很羡慕的。
羡慕那种有人在意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了,没想到这个设想这么快就被打破了。
*
所有乘客安全抵达酒店。
当晚,他们恢复了对外通信。
一时间,惊呼声,哭喊声,报喜声响成一片。
宋沅用暖手宝给自己的手机加热,发现能开机后,立刻插上电源充电,然后给朋友们报平安。
国内已经凌晨了,但蒋鸣还是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那头都快哭出来了。
蒋鸣哀嚎:“我后悔死了,我就不该催你上飞机呜呜呜……”
宋沅安慰他,“凡是要往好处想,如果不是这次备降,我也看不到霍底斯堡呀,而且这又不是你的错。”
蒋鸣还是过意不去,“呜呜呜我也要来帮忙……我想办法看看怎么过去。”
宋沅被他执行力惊呆了,使出浑身解数才把人劝下。
朋友大多数都是夜猫子,深夜还在蹲他,得知宋沅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慎语也打电话来关心他了,明里暗里净是对顾景迟这位不称职的未婚夫的讽刺。
“你都备降了,他倒好,都不知道去哪玩了,公司例会也能跑,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靠谱,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
顾景迟半靠在沙发上,屈起手指刮了一下宋沅的脸,宋沅觉得痒,很小声地让他别闹。
宋慎语:“……”
装死了几秒钟后,对面自取其辱一般开了口,“你旁边有人?”
宋沅大大方方承认,“有呀,顾景迟就在我旁边。”
几秒钟后,宋慎语抛下一句“好好休息”,就挂断电话了。
宋乔也给他打了电话。
自从上次听了宋沅的答辩后,宋乔忽然变得很爱学习了,他积极参加社会劳动,还交了很多朋友,不再像过去那样暴戾又冲动了。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的。
当他听到宋沅备降的消息后,说什么都要来陪他。
“冷静?你让我怎么理解,那航空公司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都预判不到吗?!”
宋沅后悔给宋乔打这个电话了,怎么才夸了没几分钟,又变得这么冲动了。
没办法,他只好用顾景迟的手机给宋慎语打电话,让他好好安抚一下宋乔。
风暴第四天,室外的风终于不再是那种呜呜作响的恐怖音了。
同时,外界也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风暴马上就要结束了。
喜悦在人群中奔走相告,感染着每一个在此歇脚的乘客。
在这短短的四天里,宋沅交到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新朋友。
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宋沅会跟着采购部门一起到镇上买物资,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跟顾景迟一起出门。
离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离开前一夜,顾景迟忽然拉着宋沅的手,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极圈里的天总是黑得很快,有时候快到让宋沅产生今天是否真的有白天的疑惑。
宋沅问他,“我们要去哪里呀?”
顾景迟牵着宋沅,时不时捏一捏他的手,“到了。”
异国雪乡里,正矗立着一座教堂,很宏伟,像雪地里拔地而起的骑士一样。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正坐在教堂里唱歌,空灵的声音在拱顶盘旋着,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顾景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在宋沅面前缓缓打开。盒子里,躺着一对银色婚戒,在教堂灯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辉。
宋沅呼吸一滞,他很早就知道求婚的事情了,但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本来之前就该给你戴上的。”顾景迟觉得他们应该是这个地球上最奇怪的伴侣,相伴了这么久,婚书都泛了黄,可婚戒却没戴上。
顾景迟很温柔地对他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宋沅摇了摇头,他觉得顾景迟忘性真差,如果不是自己跑了,这婚戒早就带上去了。
他仰起头,天真地询问,“我可以帮你戴上吗?”
顾景迟摸了摸他的脸,“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
大概是长期说外语的缘故,顾景迟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点足以让胸腔震鸣的低沉,宋沅每次听到的时候都觉得非常好听,很让人心动。
宋沅乖巧地伸出了手,小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顾景迟牵着他的手,虔诚而认真地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虽然不是结婚,但宋沅还是很轻快地给出了祝福。“顾景迟,新婚快乐。”
在异国雪乡里,顾景迟揽住宋沅,和他交接了一个安静又绵长的吻。
这里没有鲜花,没有音乐,只有延绵千里的雪,一望无尽的夜。但这里有虔诚的誓言,厚重的爱意,最难得的是,他们拥有彼此。
教堂的钟声蓦然敲响,古铜碰撞的轰鸣声在荒原回荡。
霍底斯堡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居民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被这庄重厚实的钟声吸引,不约而同望向教堂。
巧合的是,顾景迟向宋沅求婚这天,正好是春分日。
从今日起,太阳直射点朝北半球袭来,这里马上进入极昼,全天明亮。
一百多公里外的格林尼治天文台发来贺电。
极寒之地,真的放晴了。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