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耳畔一阵轰鸣, 便再也听不见声音。
落叶如雨,擦过两人交叠衣袂。
余晖下,裴梦回仔细托着阮霜白的腰肢,把他禁锢在树干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舌尖顶开他的唇瓣, 留出缝隙, 渡进一口至纯的阳气。
一股阳气入体,直捣丹田,阮霜白流逝如梭的灵力瞬间止住, 摇摇欲坠的妖丹停止破碎。火属的温暖阳气在破损之处流动,如同无形的针线, 把残败的内丹缝合起来。
疼痛戛然而止,好似春雨滋润。
阮霜白停滞的思绪开始转动,眼睫轻轻颤抖, 看清了眼前的一张俊脸。裴梦回闭着双眼,认真地给自己渡气, 难得见对方如此严肃的模样,阮霜白不由自主环住了他的腰。
丹田疼痛减轻过后, 阮霜白开始感受他们的“初吻”。
裴梦回的嘴唇有些干燥, 双唇相贴的时候温度炽热,好似含了一团火, 烧得人口干舌燥。
这种时候裴梦回倒是装起了正人君子, 除了刚开始撬开他唇齿渡气, 之后就只是贴着一点点渡阳气,再也没有乱动过。
规矩得不像话。
素日里见裴梦回调戏人惯了,阮霜白居然有点不习惯。
听着呼吸声,他试探着舔了一下裴梦回的下唇。
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
裴梦回一怔, 与之稍稍分开,低头瞧,入眼就是一张清丽漂亮的小脸。阮霜白两片嘴唇湿透,泛起潋滟的光泽,原本苍白的两颊也变得红润,双目眨了眨,看起来懵懵的很好欺负。
“不疼了?”裴梦回低声问。
阮霜白耳朵慢慢变红:“还有点不太舒服……”
“张嘴。”裴梦回说。
阮霜白乖乖分开唇瓣,裴梦回垂首再度吻了上来,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渡气很娴熟很顺利。
呼吸逐渐急促,阮霜白感觉自己快要被填满。
“唔……”
“……慢、点。”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阮霜白感受到妖丹的缝隙已经暂时修补完成,身上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再次分开,阮霜白真心实意道:“夫君好会亲,我浑身都软了……”
裴梦回:“那是因为你体内灵力快漏完了。”
阮霜白:“……”
怎么刚亲完人就说这么不解风情的话。
气得阮霜白眉头紧蹙,一脑袋撞进裴梦回怀抱中央。哼,让你也知道疼字怎么写。
裴梦回垂眸瞥了眼下方,对这点撞击的力道全然不觉,说道:“先别撒娇,我得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治内伤。”
阮霜白无言以对。
“可是我没力气了。”
裴梦回:“我们不能在菩提灵木上待太久,万一它再发出声响会很难办。”
“我明白。”阮霜白用脑袋蹭了蹭他,趴在人怀里说,“那你抱我离开好不好?”
菩提叶哗哗往下坠。
底下守株待兔的修士们登时急了,这裴梦回怎么回事,摘完果子不下来,居然又跑去跟那只小兔妖亲热去了!
光天化日,亲得难舍难分,还是在所有人都能瞧见的树上!
某些古板的修士气得拂袖而去,连夺宝都顾不上,尤其是修无情道的风蹊宗,宗主带着众弟子御剑离开,边跑边念清心咒。
还有部分色胆包天的修士目不转睛盯着瞧,满脑子污秽想法。心里想着裴梦回这种人能有什么真心,说不定哪日就把小美人丢了,到时候若是能捡漏岂不美哉?
有人尴尬,有人嫉恨,也有人欣然祝福,人群里不乏光明正大调侃的声音。
“要说我呀,裴梦回说不定是真心喜欢人家,否则怎会在摘了菩提果之后急匆匆去亲人,这不就是求奖励吗?”
“道友说的极是,再狠毒的人也有动凡心的时候,更何况是面对如此绝色,谁能不心动?”
“是我不懂这些散修了,若是我在宗门当众亲吻道侣,必然要被罚抄门规!”
“羡慕了。”
“啧啧啧,亲得真带劲。”
“完了,我也想找个道侣。”
底下议论纷纷之际,裴梦回终于背对斜阳,抱着怀里银发美人,从菩提灵木之上一跃而下。
落地瞬间,周遭修士的杀气瞬间溢满。
准备抢夺菩提果的人抓住时机,全部亮出了手里法器灵宝。
“裴梦回,如今你修为大减,把菩提果交出来可放你平安离去!”
裴梦回抬起眉眼,漆黑瞳眸深处冷淡如寒夜,冷笑。
“大言不惭。”
怀里窝着的阮霜白放心不下,蹙眉小声:“要不要先把我放下来?”
“你乖一点,不要乱动就好。”他收紧手臂。
众人懂得人多势众的道理,一时间,无数剑器轰鸣,他们默契到了极点,如同捕猎的群兽,结伴把猎物团团围住。
可惜他们围住的并非柔软可欺的小绵羊。
裴梦回甚至没有抬手,无数毒藤从他脚底开始蔓延,宛若巨蟒滑行百里。藤蔓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小花苞,毒藤缠住他们的腿,花苞猝然绽放,含有毒素的花粉一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
“什么东西!疼死老子了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人数悬殊的场面瞬间逆转局势。
宗门有实力的长老们忌惮裴梦回的毒术,不敢轻易出手,只好捞着自家门派的弟子快速撤离。
躲在一旁的明楼呸了一口,心想这群蠢货,裴梦回之所以恶名远扬又不是因为修为出神入化,而是因为毒术天下无敌。以为对方减弱修为就能强攻?真可笑。
短短几息,倒地大半,全部嗷嗷嚎叫,吓得哐哐求饶。
有人狗急跳墙抛出符箓攻击裴梦回怀里的人,只见符箓原地转了个圈,掉头径直冲主人而去——啪!贴在了修士脑门。
惊雷符轰然炸开,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裴梦回懒得看人一眼,轻蔑地抬起头颅,一身邪气逼人,踩着他们的腿踏了过去。
“啊!!”
“饶命啊……腿废了!”
很快,毒虫从四面八方爬向地上的修士,所经之处,草木荒废,黑气弥漫。
“好自为之吧。”
裴梦回召出一个小型猎鹰飞行法器,抱着阮霜白登上飞行器,穿过层层树林,直到背影消失。
而原地痛不欲生的贪婪修士们,抱着自己几乎废掉的双腿,疯狂往嘴里塞灵药。
再不医治,数年修行就要功亏一篑。
有人去寻找四周有无悬杏谷弟子,可惜一无所获。
绝望阴霾笼罩心头,都怪他们贪心不足,非要招惹裴梦回那个毒夫。
如今自食恶果,唯余满腹悔恨。
……
猎鹰法器在林顶盘旋,迟迟没有降落。
阮霜白身乏气虚,小声问:“会不会有人追过来呀,我们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若换了寻常随便画个禁制就行,可是现在的裴梦回修为减半,灵力供应不足的禁制极其容易被突破,强设禁制,未免太过冒险。
“我记得在这附近。”裴梦回说。
“啊……?”
阮霜白不明白对方的话,是在找东西吗?
忽然,某棵树发出晃动。
阮霜白抬眼望向树顶,树杈间立着一个青年,一身蓝白衣袍,身后背着长剑,神情冷若冰霜。
来找茬的?
青年却突然开口:“你的院子在那个位置——”伸手指向东南方位。
裴梦回与之对视,挑起眉:“多谢,记得帮我处理一下后面跟来的尾巴。”
“你的要求还真不少。”
“之前你欠的灵石一笔勾销。”
“成交。”青年拔剑出鞘。
裴梦回没有多言,带着阮霜白扬长而去。
偷偷追至此地的悬杏谷少谷主莫杯停下脚步,怕被裴梦回发现,故而不敢跟得太紧,谁知竟差点跟丢了。
莫杯自知即使裴梦回修为大减也不可能轻易落败,所以他没有硬拼,而是选择跟在身后偷袭。
当然了,他为的可不是菩提果,而是除去裴梦回这个人。
他看见裴梦回的飞行法器途径此片山林,正欲向前追踪,忽然一道剑气迎面而来!
莫杯身法迅疾,避开了这一击。
抬眸而望,一个身着风蹊宗剑修服饰的青年正举剑对着他。
他认出了眼前人,风蹊宗天赋极高的掌门亲传弟子——谢衡绝。
自己没得罪过这家伙吧?
莫杯风度翩翩行礼:“谢道友,剑气果真不凡。”
谢衡绝懒得跟人废话,直接道:“我想找人切磋,你跟我过两招。”
语罢,抬剑直刺莫杯。
莫杯大为震撼,心里暗骂:这群无情道剑修有病吧,跟医修切磋个屁!
远处,红霞染红天边。
裴梦回在一座庭院前落地,阮霜白忍不住探出脑袋。
清苦的药香悠悠飘荡,庭院十分宽阔,里面种着不少药圃,药圃里灵花灵株数不胜数,均散发出淡淡的光泽。靠近篱笆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旁生了许多绿色苔藓,一看就是长久未经使用。
不应该啊,这么多的灵植怎么可能没人摘?
然后阮霜白注意到这座庭院外围有结界,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裴梦回抬手一挥,结界敞开缝隙,步入庭院。
阮霜白惊讶睁眼,这个庭院是裴梦回的?他曾经在沧月岛见到过裴梦回的院子,里面全是毒花毒草,而这里种的却都是纯净的灵植……
“怎么不说话?”裴梦回低头问。
阮霜白指了指唇瓣,无辜道:“嘴巴亲麻了。”
第25章 你听我的 烫,要夫君吹一吹
话音刚落, 阮霜白眼前一闪,又变回了原形。
好在裴梦回眼疾手快,手掌捧住了毛茸茸的小球,没让兔子掉在地上。
阮霜白窝在男人掌心, 兔耳朵耷拉下来,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只想软塌塌赖在这里。
眼皮突然很沉,视线范围逐渐缩小,变暗。
好累啊……
彻底昏睡过去之前, 想再看一眼裴梦回的脸,奈何朦胧一片, 只听对方低低说了句,先睡吧,小兔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 光斑落在脸颊,阮霜白伸出小爪子遮了遮日光, 四处张望片刻,发觉自己正趴在一张巨大的躺椅上, 并且周围没有人。
庭院清香怡人, 阮霜白嗅了嗅浓郁的灵气,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他试着原地跳了跳, 丹田不疼了, 腿也不酸了, 昨日的痛苦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自己的恢复力这般强吗?
还是说裴梦回趁他睡着又渡了阳气给自己……
心里想着,头顶忽然遮住阴影。
裴梦回含笑:“小兔子睡醒了?”
阮霜白:“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偷亲了?”
“亲了又如何,”裴梦回眼底闪过促狭,“又不是第一次。”
想起菩提灵木上的初吻, 阮霜白红了耳朵,用毛茸爪子捂了捂脸。
“可是我不知道!好可惜哦……”阮霜白气鼓鼓,“不行,你得再亲一次。”
他噌的一下跳进裴梦回怀里,黏黏糊糊撒娇:“夫君亲亲嘛,让我再感受一下。”
“你到底是兔子精还是狐狸精,哪有死缠着男人要吻的?”
“你又不是陌生男人,你是我的道侣。”
裴梦回捏住他的小耳朵:“我可没答应做你道侣。”
小兔子红了眼:“我要亲亲。”
“不行。”裴梦回偏不答应。
“我没吃饱……”阮霜白使出激将法,“你连自己媳妇儿都喂不饱,是不是男人……”
“没饱好办,”裴梦回伸手指向一块绿油油草皮,“去啃吧。”
“你居然让我啃草皮!”
“小兔子不吃草吃什么?”裴梦回笑得格外欠揍。
阮霜白在他怀里气得直蹬腿:“我不啃草!我要啃嘴巴!”
小兔子扑腾大半晌,始终没有逃出裴梦回的手掌心,急得团团转。裴梦回揉了揉他身上柔软雪白的绒毛,饶有兴味勾起唇角,似乎很是享受。
想起对方的怪癖,阮霜白登时怂了。
他不再胡乱扒拉,把自己原地缩成小雪球。
“不理你啦。”
噗嗤一声低笑传进耳朵。
男人的手掌轻轻抚过兔身每一寸,指尖所流连之处漫出痒意,对方格外钟情捏颈处最软的兔毛,爱不释手,不知疲倦。
裴梦回来到躺椅前坐下,手里搓着毛茸茸暖乎乎的小兔球,视线望向四周,日光透过院内灵树投射一片斑驳,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没有人打扰此方安宁。
舒适且安逸,日子好像忽然慢了下来。
抱着阮霜白坐了许久,他指尖戳了戳对方:“小兔子,真生气了?”
阮霜白闷声闷气:“别喊我,又不跟我啃嘴巴……”
裴梦回忍俊不禁,把小团子捧起来,对着他毛茸茸的粉红耳朵亲了一口。
“现在呢?”
“!!!”
小兔子浑身的毛炸了起来,阮霜白急得跳脚:“啊啊啊啊!你怎么能亲兔子呢!你得等我变成人形再亲!”
“有区别?”裴梦回看着一惊一乍的小兔子,无法理解对方的思路。
“区别大了……”
“有些事只能人和人之间做,人和兔子之间不能做,你懂不懂?”
被吻过的兔耳朵殷红如霞,阮霜白用两只爪爪摸几下耳朵,又护住自己的前胸。琥珀色眸子水汪汪盯着裴梦回,活像一只被恶人欺负的良家小白兔。
原本想放小兔子一马,见到对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裴梦回心里的恶劣因子在作祟,遂故意拨开阮霜白的小爪子,用指腹蹭了蹭兔子胸脯的软毛。
而后又低下头,打算强吻手掌心的小兔子。
就在吻即将降落的刹那,阮霜白一个激动,身上灵力忽然爆发。
眨眼间,银发玉姿的漂亮小美人显出身形,他□□叉坐男人膝头,白袍迤逦淌在人身上,一条红色丝绦系在腰间,而裴梦回的手掌就紧紧贴在红绦之上。
面对面,四目相对。
远远看去,就像是嵌在对方身上似的。
变回人了?那岂不是可以……
阮霜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抬头往男人唇上啾了一口。
“亲到夫君啦。”
禁锢在腰间的手突然一紧。
裴梦回神色不明,把兴奋的小兔妖扶稳,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碗汤药,沉声道:“先把药喝了。”
药香袅袅,冒着热气,一看就刚熬好。
阮霜白沉浸于恢复人形的喜悦中,乖乖捧起了药碗,结果刚闻了一下,细眉瞬间拧成一团。
好苦的味道,没喝都感觉到苦。
这玩意儿怎么喝呀?
“一定要喝吗……好难闻的药。”
裴梦回敲敲药碗边缘:“良药苦口。”
“那你喂我。”
“自己喝。”
“说好接下来三天都听我的,你不会出尔反尔吧?”阮霜白拿出杀手锏。
裴梦回装傻:“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阮霜白立马掏出在菩提灵木上录的留音石,贴着对方耳朵放,唇角上扬,心想还好我聪明,提前做了准备。
听着留音石里的对话,裴梦回难得噎住。
小兔子心机越来越重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好半晌才认命接过药碗,说道:“好,喂你。”
白瓷汤匙在褐色汤药里搅拌,裴梦回舀起一勺苦涩的药,递至小兔妖的唇畔。
阮霜白却噘起嘴巴:“烫,要夫君吹一吹。”
“得寸进尺是吧?”裴梦回抬眉。
“说好的三天。”
裴梦回轻轻吹凉汤药:“快喝,否则药碗在我掌心只会更热。”菩提灵木压制的火属灵力隐隐有反弹之势。
阮霜白闹够了,见好就收,乖乖低头喝药。一口又一口,直至苦汤药彻底入腹,舌尖苦味蔓延开来,让他不免撇撇嘴巴。
太苦了。
“有没有糖呀,我压一压苦。”
裴梦回古怪地瞅他一眼:“我是毒医,不是街边卖蜜饯的商贩。”
“真的没有嘛……”
阮霜白苦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声抱怨着:“夫君不疼我……”说着就抬起脑袋,把唇印在对方的薄唇之上。
嘴里嘟囔着:“给你也尝尝,真的很苦。”
阮霜白的唇瓣很软,沾着淡淡的药香与苦涩味道,他没有深入,只是故意把气味蹭在裴梦回的嘴上,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分开,小兔妖可怜巴巴。
裴梦回不知多少回叹气,打开储物镯,掏出一个锦绣布袋,打开小袋子,里面放着一颗琉璃色糖纸的糖果。
“原来你有啊。”阮霜白眼睛亮起来。
剥开糖纸,琉璃色糖纸再日光下五光十色,里面的糖果是橘色的,像是一颗迷你的小橙子。
裴梦回捏起糖果,塞进眼睛红红的小兔妖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里漫开,细品有一丝酸酸的甜橙味,回甘有绵长的花香。
味蕾兴奋地跳跃,阮霜白开心不已:“这个糖果好好吃呀,从哪里买的?”
“现在买不到了,”裴梦回说,“只有一颗,别再问我要了。”
阮霜白有些遗憾,但还是乖乖点头。
日光倾斜,接近正午,温暖的光线交织成网,透过树木,落了满地斑驳。
院内灵花灵草散发宁静幽香。
“这个院子是你的?”
裴梦回:“百年前我来过浮屠秘境一次,那个时候顺手建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那在树林给我们指路的人是谁呀,他怎么知道这个院子是你的,你们认识?”
“谢衡绝啊,现在是风蹊剑宗的弟子,那家伙是我以前的雇主,我们做过一笔大生意,他欠过我不少灵石,至今没还清。”
阮霜白想了想,欠裴梦回灵石的人可真不少。
“修真界有多少人欠你灵石?”
“很多,光靠收债足够支撑我到飞升了。”
阮霜白想凑过去亲亲,裴梦回微微偏头避开,他略有不满:“那你可有欠债人的名册,能不能给我?”
“还没过门就想管我的钱财?”裴梦回捏住他的脸颊肉。
“早晚要过门。”阮霜白轻哼。
“对了,之前那些坏人说你修为大减是怎么回事?”
裴梦回不以为然:“摘下菩提果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内会降低修为,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早已恢复。”
“可是当时很危险呀!”阮霜白生气,“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他们打不过我。”
轻飘飘的语气,似乎完全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阮霜白却后怕极了,当时裴梦回修为大减,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拖油瓶,修士夺宝向来不择手段,万一被那些人伤到……
想象对方负伤的模样,阮霜白心脏一阵抽痛。都怪自己,若是自己没那么弱,就可以掩护对方安全撤离,而不是气息奄奄躺在他怀里,什么都做不了……
阮霜白趴在他怀里,气得双颊鼓起球。
气自己不争气,也气裴梦回太过自负。
裴梦回用指尖戳了戳小兔妖鼓起的的脸颊,像是棉花塌下去一小块,很快又弹起来。
任凭裴梦回怎么戳,他都垂着脑袋不说话。
“小兔子,又生气了?”
阮霜白咬牙:“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差点就变成寡夫了!”
第26章 你帮我脱 阮霜白,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
“小寡夫啊, 听起来很有意思,”裴梦回揶揄道,“等我变成鬼找你偷情?”
“你还有心情说笑!”阮霜白眼睛瞪得圆溜溜。
这家伙总是这样,永远游刃有余, 似乎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
恼怒的琥珀眸对上一双含笑的轻佻眼睛, 二人对视片刻, 不知是谁先移开了视线。
阮霜白扁扁嘴:“总之下次不许再冒险,否则我就生气。”
“怎么生气?”
“我就哭。”
裴梦回懒洋洋笑出声:“小兔子好会生气,威胁到我了呢。”
欠揍的语气。
阮霜白磨了磨牙, 心想兔子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先不说这个了, 我在菩提灵木上快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一些记忆碎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时还以为快死了, 所以看见走马灯。”
裴梦回的神色稍稍正经:“看见什么?”
“说不清楚,就像做梦一样, ”阮霜白垂眸思索,使劲回忆当时的画面, “周围有好多柱子……然后我旁边还有一个正在说笑的人, 应该是我的朋友吧。”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阮霜白:“看不清, 但气质好像还挺温文尔雅的。”
“哦, 原来你喜欢跟温柔的人交朋友, ”裴梦回不冷不热道,“跟我这么久委屈你了。”
阮霜白正欲反驳,裴梦回突然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动作毫不温柔:“喝完药就下去。”
“?”怎么突然翻脸。
“我又没说你不好, 再说了,你是我夫君嘛,坏一点也没关系。”阮霜白乖乖软软靠在他胸膛。
“你是打算在我身上安家吗?”
阮霜白跨坐在男人腿上,悬空踢了踢脚尖,不情不愿:“抱抱怎么了,我很轻的。”
“你的伤势没有彻底痊愈,得去泡一泡灵泉。”
阮霜白抱住他的腰:“灵泉在哪里?”
裴梦回托住他的臀,把阮霜白抱了起来,转身朝后院走:“不用去别的地方,我后院就有一方小灵泉。”
这一路阮霜白都在观察庭院,地方宽敞不说,这里的布置十分也雅致精细。每一块砖石都精心铺就,草木药圃郁郁葱葱,更别提连修炼室,灵泉水都一应俱全。
一架秋千立于北侧,风吹来轻轻摇晃。
压根不像裴梦回所说的随手建造,这里给他的感觉很温馨,像是一个……家。
念头出来的刹那,阮霜白有些惊讶。
倘若只是临时栖息之地,为何构造得如此妥帖?
一路行至后院。
后院有一座静室,推开虚掩的门,步入其中。
淡淡的草药香从不远处飘过来。
灵泉池位于屏风后方,越过双面绣山水的屏风,里侧的灵泉水呈淡青色,好似春日碧波,静谧不动声色,等候着主人到来。
裴梦回单手托住怀里的小兔妖,另只手凝聚出火属灵力,灵光往水面一罩,霎时间,蒸气绵绵,氤氲满室。
哪怕没有入水,一靠近就有充盈的灵力往体内钻。
阮霜白浑身放松,迫不及待想要进灵泉打个滚。
裴梦回把他放下来,脚尖触地的瞬间,阮霜白踢掉了鞋子,光洁的玉足踩在柔软的绒毯上,暖烘烘的。
灵泉水欢快地流动,仿佛在迎接谁的到来。
阮霜白展开双臂,眼巴巴瞅着面前的男人。
“嗯?”裴梦回疑惑不解。
阮霜白仍旧保持双臂打开的姿势,分明是只小兔子,偏要模仿蝴蝶张开翅膀。
几息后,裴梦回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让我帮你脱衣裳吧?”
阮霜白笑起来:“对呀,夫君为我宽衣。”
“晓不晓得羞耻心三个字怎么写?”
“道侣之间共沐汤泉很过分吗?我还想鸳鸯戏水呢……”
裴梦回提醒:“你是兔子,不是鸳鸯。”
“兔子戏水行了吧。”阮霜白嘴巴瘪瘪。
“自己泡,我出去等你。”
“你先别走!”阮霜白低头扯住身上的红色绦带,“我好像解不开了……”
说实话,裴梦回对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持有怀疑态度,谁会傻到解不开自己的腰带?鉴于某只小兔妖小心思越来越多,编出来骗人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梦回没有轻举妄动,盯着手忙脚乱的阮霜白,慢悠悠开始指挥。
“扯左边那条短一点的带子。”
“不对,朝下扯。”
“用力一点。”
阮霜白满脸郁闷,怎么扯都弄不开,可怜兮兮凑到裴梦回面前:“帮我解开嘛……”
裴梦回脑门青筋直跳,心想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该死的厄兽,不干人事。
裴梦回垂首,轻而易举解开了绦带,红色丝绦艳丽夺目,握在掌心轻若无物。
攥住绦带,雪白衣衫骤然散开,裴梦回的视线没有停留,打算转身就走,结果忘记把手里的绦带丢掉。
踏出一步,阮霜白在身后拽住绦带另一端,裴梦回感觉手心突然一紧,紧接着耳畔响起软绵绵的声音。
“夫君要偷走我的腰带吗?”
裴梦回立马松手。
赤红丝绦缠绕几圈,坠落在地。
下一刻,温暖柔软的身躯贴上裴梦回的后背,由于阮霜白的衣衫散乱,隔得布料稍显单薄,温度落在脊背的炙热不可忽视。
沉重的呼吸响在云雾缭绕的静室当中。
阮霜白的手臂从男人腋下穿过,以一个锁住对方的姿势贴在他脊背,银色发丝垂落,脸颊软软蹭在他肩头,一副依赖感十足的样子。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清纯无辜:“真的不能留下陪我吗?”
“我怕冷……”阮霜白鼓起小脸,“夫君身上烫,我喜欢。”
神志不清的小兔妖永远不明白自己说出了多么危险的话。
但凡是个定力差的站在这里,早已将他吃干抹净。
裴梦回嗓音低哑:“阮霜白,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再这般肆无忌惮地撩拨,我会让你哭出来。”
偏偏阮霜白毫无所觉:“嗯嗯我懂,双修都是会哭的。”
“懂个屁,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你凶我……”
裴梦回拿这块小粘糕毫无办法,只能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摆脱他的拥抱。
“乖乖泡灵泉,有事喊我。”
语罢,没给对方再度撒娇的机会,裴梦回径直出门。
哗啦哗啦——
衣袍绦带搭在屏风之上,水雾逐渐蔓延。
银发小美人靠在灵泉边缘,用手泼弄着灵气四溢的泉水,水花溅起水珠,弯成无数道透明的水桥。
灵泉果真蕴养内丹,灵力游鱼一般传遍五脏六腑,阮霜白倚在池边昏昏欲睡,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泉畔搁着几个小茶盘,盘子里放满无数聚灵丸,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跟之前吃的味道不一样。
这个是草莓味的,他又捏了一颗,是青提味的,接连吞下去好几颗,都是不同的水果口味,甜甜的很好吃。
阮霜白不觉得裴梦回这种人会无聊到主动炼制不同口味的聚灵丸,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为了哄他开心。
微微眯着眼,脑子里乱乱的。
想不明白裴梦回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总是来调戏自己,却又不肯真的过界,撩完就跑。
要说他坏心眼儿吧,对方又总是做出多此一举的体贴举动,就像眼前甜味的聚灵丸,为什么要特意……
低头看了眼厄兽咬出的伤痕,阮霜白闷闷不乐,裴梦回说自己是中了厄兽的迷惑才会对他情根深种,被咬一口真的能令人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吗?
干脆把裴梦回也送去给厄兽咬一口算了,两个人都神志不清才公平。
阮霜白泡在泉水中,心思百转千回,甚至想原地打个兔子洞,把裴梦回拖进洞里双修。
可是不行,吸人精气的坏妖怪才会把人抓进洞,他是好兔子,不能这么做。
烦死了,想跟人亲热一下好难。
直接来不行,暗搓搓勾引一下试试?
等到全身灵力盈满,妖丹元魂稳固,阮霜白偷偷瞥了眼屋外,裴梦回说可以随时叫他,代表他没走远。
阮霜白把眉毛蹙起来,软趴趴靠在泉边,捏着嗓子喊:“夫君……”
话一出口,一道天光从门缝泄露,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推开门,逆光给他镀上一层缥缈的金边,淡化了身上的邪气。
可惜隔着半透明的屏风,阮霜白看不清。
裴梦回问:“怎么了?”
阮霜白有气无力:“夫君……不舒服。”
裴梦回抬步进门,穿过屏风,入眼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水雾遮住了泉底风光,阮霜白的发丝如瀑倾泻,发尾落在水面,漾起水波。
长发遮住了春光,阮霜白打算起身,裴梦回指尖一挥,紫色灵光闪过,在他出浴的刹那,衣袍瞬间披在了肩头,继而裹住全身。
阮霜白:“……”
精心设计的诱惑就这么没了。
阮霜白有些生气,裴梦回问:“哪里不舒服?”
“站不稳,你抱抱我。”
裴梦回上前扶住阮霜白,发觉他的脸色的确不太对,但不像是身体有恙。
灵泉水很适合滋养他身上破碎的妖丹,不应该出现差错才对,怎么可能身体不舒服?
“到底哪里不舒服?”
阮霜白牵起男人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这里不舒服,夫君说几句甜言蜜语可能就好了……”
第27章 双修宝典 我把床榻铺好了……
虚惊一场的裴梦回:“……”
他伸手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小兔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阮霜白扒住他的肩膀, 腻腻歪歪撒娇:“你说两句嘛,我都没听过。”
裴梦回:“我不会说甜言蜜语。”
“你可以学呀,人只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学会的。”
裴梦回冷笑:“你们兔子努力就能学会飞吗?”
“……”
“你强词夺理!”阮霜白气得牙痒痒,“兔子不会飞是因为没有翅膀, 你有嘴不会说甜言蜜语, 要嘴有什么用!”
话刚落, 一个轻若羽毛的吻点在了他面颊,爆发边缘的阮霜白登时怔愣,气消了大半。
裴梦回勾唇笑了笑:“有用吗?”
阮霜白结结巴巴:“你……你别以为亲一下就能哄好……”面颊耳根泛起绯红, 嘴角不知不觉上扬漂亮的弧度。
噼里——!
外面庭院传来触碰结界的电音。
有人想闯进来?
裴梦回神情遽然严肃,留下一句你待在屋里就快步出门。
望着对方背影, 阮霜白急急忙忙把衣裳穿严实,心想得跟过去看一看。
来到庭院,日光渐沉, 有人立在篱笆外侧,一身蓝白衣袍, 身姿挺拔肃立,抬眸若冰霜落雪。
“谢衡绝?”
对方轻轻嗯了一声。
“跟在我身后的人处理了?”裴梦回解开结界禁制, 放他入门。
谢衡绝提步踏入院落, 神色自若。
“悬杏谷的莫杯鬼鬼祟祟跟在你身后,我假意与他切磋一番, 然后发现——”
裴梦回挑眉:“发现什么?”
“太弱了, 不禁打。”
“你一个剑修打医修还嫌弃人家弱, ”裴梦回笑出声,“你把人打残了?”
“没有,随便过了两招而已,”谢衡绝眉目淡淡, “云天宗的宗主明楼似乎跟他有过节,我就把人丢给明楼了。”
裴梦回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莫杯被谢衡绝揍了一顿,本就体力不支,然后与明楼狭路相逢,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狗咬狗,两败俱伤最好。
可惜没能去看热闹。
“干得漂亮。”
“不过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是说欠的灵石一笔勾销吗?”
债主主动把账清空,欠债的竟还追上门。
这人莫不是练剑练傻了。
谢衡绝往屋内方向瞥:“你道侣呢?”
话落,周遭气压骤然变低。
裴梦回觑人一眼:“你对我道侣有兴趣?”
“别多想,我修无情道。”谢衡绝说,“我是打算来还你灵石的。”
“拿什么还?”
谢衡绝:“几册修炼秘籍。”
“不对啊,”裴梦回摸着下巴,“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给我,非说自己身无分文?”
“以前的你用不上。”
二人说着话,阮霜白突然从后院走出来,一溜烟儿跑到裴梦回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夫君,我的衣裳湿了穿着不舒服,可以穿你的吗?”
一如既往软软糯糯的语气,毫不避讳外人在场。
裴梦回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袖口,略有潮湿,估计是被灵泉水洇湿所致。
抬起头,裴梦回撞进一双莹润的眸子,比手里的布料还要湿漉漉,看起来可怜可爱。
傻兔子,不知道湿了衣裳掐个诀就能变干燥吗?
“等会儿给你找。”
“好,夫君最好了。”
裴梦回把目光重新转向谢衡绝:“你刚才说我用不上那几本秘籍,为何又愿意给我了?”
“以前的你不需要,现在的你必不可少。”谢衡绝神秘莫测道。
裴梦回感到莫名其妙,多年不见这小子卖关子倒是愈发娴熟。
什么高深的秘籍得特意送来?
语毕,几本陈旧的册子塞进了裴梦回的手里,书封泛黄,纸面斑驳,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东西。
裴梦回随手翻开其中一本第一页,视线立马凝固,上面的笔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双修宝典初版。
阮霜白也把脑袋凑了过来,看见双修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
应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你的道侣好像修行出了点差错,用这个秘籍双修的话可以促进灵力交融,调和阴阳,提升体质的同时也能修补曾经受过的伤。”
“适合有道侣的人修炼,这是合欢宗不外传的双修功法,切莫弄丢了。”谢衡绝解释。
合欢宗的功法必定是好东西,在修真界哪怕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这几本一看就是老古董,加起来不知要多少灵石。
阮霜白一把抢进自己的怀里,扭头对着谢衡绝说:“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现如今最缺的东西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裴梦回问:“你就这么给我了,日后你找道侣怎么办?”
“我修无情道。”谢衡绝再度强调。
“每个修无情道的人,在修行的路上都会遇见一个扰乱道心的人。”裴梦回说。
谢衡绝不以为然,表示自己从未遇到。
“你才几岁,以后遇到了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人生在世无定数,遇见什么样的人都是命中注定,就算遇见了我也会坦然接受。”谢衡绝语气平淡,“反倒是你,看得清自己的真心吗?”
裴梦回没有回答,直接撵人:“用不着你来教我,赶紧走赶紧走。”
谢衡绝叮嘱阮霜白:“务必收好功法。”
“知道啦,我会认真研习的。”
“再会。”
谢衡绝长剑出鞘,脚踩飞剑,划开云天而去。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倦鸟纷纷归巢。
望着干脆离去的背影,阮霜白好奇:“他不是修无情道吗,为何会有合欢宗的功法秘籍?”
“别被那家伙表面骗了,他从前是合欢宗的弟子,”裴梦回说,“离开合欢宗后加入风蹊剑宗,才改修无情道。”
“那他还蛮厉害的。”
“你很欣赏他?”裴梦回语调低了下来。
阮霜白点点头:“毕竟是从一种极端转向另一种极端,一般人很难做到吧。”
“的确令人钦佩。”
裴梦回幽幽睨他一眼:“正堂有灵火炉,去把衣裳烤干。”
“嗯?”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阮霜白不满:“不是说好借我衣裳吗,怎么又要我烤干……”
“一件衣裳五百灵石。”
谈灵石多伤感情啊。
阮霜白反应比较迟钝,好半天后才意识到了什么,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夸谢衡绝而有点不爽?
也对,自己媳妇儿夸别的男人,正常人都会不开心。
一声夫君响起,阮霜白把湿漉漉的袖子蹭在男人身上,追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裴梦回留给他半面侧脸,夕阳余晖落在他眼睫,掩去了眼底情绪。晚照为他勾勒出淡淡的金边,只见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并不好听。
“不要自作多情,小兔子。”
意料之内的回答,阮霜白唇角翘起来,心想,你就嘴硬吧。
阮霜白甜甜道:“我还没说完呢,虽然谢衡绝很厉害,但他只能二择一,夫君就不一样啦,既能修医也能修毒,特别特别厉害。”
“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某只小兔子倒是很擅长甜言蜜语,裴梦回说:“说两句好话想贿赂我?”
“求求夫君,给人家一件衣裳蔽体吧。”阮霜白勾了勾他的手指。
裴梦回眉心跳了跳。
这话说的暧昧,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估摸着会以为裴梦回不给自己道侣衣裳穿,以便随时……
脸皮逐渐变厚的小兔子,裴梦回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储物镯丢给他,让他自己选一件衣裳穿。
边挑边往屋里走,储物镯里的衣袍基本都是深色,要么漆黑要么深紫,都不适合阮霜白穿。
身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阮霜白只喜欢浅色衣裳,最好是白色。
直到进屋,才终于翻找出一件紫藤花色的浅紫衣袍,虽然不是白色,但是上面有淡淡的苍术香,是裴梦回的味道。
就这件了。
正打算进卧房换衣裳,结果发现卧房里空空荡荡,没有菱花镜,没有屏风案台,连榻上也没有被子,只有孤零零一个枕头。
阮霜白想起裴梦回喜欢在树上睡觉的习惯,心里明了,卧房对裴梦回来说可能只是摆设。
他快速把衣裳换好,低头继续在储物镯翻找东西。
天昏暗,月色初现。
皎洁月华笼罩庭院,裴梦回炼完药准备回屋,走在路上有些纳闷,按理说换件衣裳而已,用不了多久,结果这小兔妖一直到天黑都没出现。
在屋里睡着了?
透过窗牖看见烛光燃得正盛。
推开门,焕然一新的屋子呈现在裴梦回眼前。
卧房正中央放着灵火炉,令人一进屋就能闻到温暖的气息。火光透亮,帷幔束起,床榻上锦被叠在一处,孤单的枕头变成了一对。
靠窗畔的地方排着书案书架,侧面是五足香几,几上鎏金香炉袅袅生烟。
除此以外,屏风、妆奁台、玉镜、衣柜,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当当,连脚底都铺满了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
整个屋子透着温馨与安心。
而阮霜白正站在花瓶旁边插花,银丝若缎,侧颜极妍,身上穿着他的紫藤花衣袍,稍显宽大,故而把腰带束得紧实,衬得纤腰盈盈一握。
裴梦回自然认得屋里这些东西。
“你怎么把家具都从储物镯里搬出来了?”
阮霜白举着一朵小雏菊,眼睛亮晶晶:“我看这些家具在储物镯里都要落灰了,不如摆出来啊。”
“为何?”裴梦回深深望着他,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因为这样更温馨啊,像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裴梦回眼睫微颤。
阮霜白凑到他跟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我把床榻铺好了,要双修吗?”
第28章 要克制住 你对我的心动都是假的!……
轻声软语呢喃在耳畔, 好似一道绳索将思绪捆起来,无法思索。
“夫君,要双修吗?”阮霜白又问了一遍。
裴梦回伸手捏住阮霜白的下巴,目不转睛盯着他, 漆黑深邃的瞳眸好似不见底的深渊, 看不透, 摸不清。
阮霜白乖乖仰着脑袋:“捏得有点……痛。”
虽然裴梦回不够温柔,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夫君不会伤害自己。
阮霜白张开手臂去抱, 展开手臂刹那,一股大力把他托了起来, 腰肢被手掌紧扣住,整个人伏在了男人肩头。
“嗯……”阮霜白闷哼。
“阮霜白,你自找的。”裴梦回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抱着他往前走, 阮霜白双脚悬空有些颤抖,只好用膝盖去夹对方腰腿, 以便牢牢挂在身上。
胸口相贴,不知是谁的心脏跳动乱作一团。
窗棂有月华漏进屋内, 皎洁银光洒了满地, 落在床幔纱帐,像是流光的披风同时罩在二人交叠的身影之上。
每走一步都心跳如雷。
眼见距离床榻越来越近, 阮霜白咽了咽唾沫, 耳朵尖不知不觉红了大半。
那本双修宝典他翻看了大半, 比想象中还要惹人脸红心跳,那些繁多的花样和难以启齿的姿势……他要跟裴梦回一一试过吗?
虽说期待已久,但真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刻,阮霜白紧张到手足无措。
等一下……裴梦回好像还没看吧。
“夫君, 你要不要——”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话未说完,阮霜白已经仰躺在了柔软的榻上。
躺在榻上,阮霜白心跳更加狂乱如麻。
双目盈盈望向床畔的男人,裴梦回深紫衣袍微微松垮,前襟被阮霜白抓得皱皱巴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线条利落的锁骨,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的视线下垂,望向榻上的小兔妖,对视之间,阮霜白从对方的眼底窥见了难得一见的深切欲望。
靠上床边,俯身下来——
紧接着,阮霜白的唇瓣被一个炽热的吻堵住。
与上一回渡气救命不同,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亲吻。
起初吻得十分粗.暴,裴梦回的舌尖毫不留情撬开阮霜白的齿关,长驱直入,不容一丝拒绝,强势且霸道,弄得阮霜白呼吸不畅,只能呜咽着默默承受。
细白的腕子被按住,反扣在床面,无可挣脱。
急促的呼吸回荡在寂静的卧房,伴随着中央灵火炉的燃烧声,水声与火苗跳跃声相交织。
很快,阮霜白眼角被逼出了晶莹的泪花,打湿了纤细的睫毛,随着眼睫轻颤,泪珠滑落颊面,留下旖旎的水痕。
“唔……”
纵然被吻得浑身无力,阮霜白仍旧乖乖巧巧伸出双臂,试图环住对方的脖颈。
乖得不像话。
裴梦回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缓缓分开了一些,转变为轻风细雨的碎吻,安抚一般啄着他的唇角。
细吻很舒服,阮霜白眯起了眼睛,安心感受着,脸颊漫上绯色红晕。
纠缠迷离中,阮霜白逐渐沉沦,直到裴梦回停止亲吻,他还不满足地追上去,睁开双眸,露出嗔怪的神情。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不亲啦?
裴梦回用指腹一寸一寸抚摸他的脸颊,从耳后到泛红的颧骨,再到微肿的唇瓣和漂亮的下颌,如同在擦拭一件珍宝。
阮霜白心里默默想,其实裴梦回偶尔也挺温柔的。
这种温柔不是肤浅的表象,而是需要用心去品味的东西。
他会救一只濒死的兔子,就算这只兔子没什么用处。哪怕知道会惹祸上身,也没有对被宗门追杀的宋子歌袖手旁观,甚至会为了帮宋子歌确认真凶,偷偷摸摸拿留影石记录迷阵幻象。
这一切都不像是他的作风,毕竟裴梦回常说自己不爱多管闲事,除非给他灵石。
外面的人说裴梦回心狠手辣,恶毒至极,对此阮霜白只想说,你们懂个屁。
他的夫君最温柔了,尤其是亲亲的时候。
“夫君,好喜欢你……”
阮霜白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话,裴梦回听见后却失神片刻。
好喜欢你。
喜欢你。
裴梦回盯着阮霜白的眼睛,看清了里面的迷恋深情,不可忽视的心醉痴迷,就像是真的一样。
就像是真的对他深情不渝。
脑子瞬间清醒。
裴梦回没有说话,松开了他的肩膀,扯过旁边的锦被为阮霜白盖上,转眼就要下榻。
刚刚还在缱绻亲吻的人突然抽身离开,阮霜白脑子空白了一瞬,他想都没想就拽住了男人衣袖,死死攥住不放。
“你去哪儿?”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
对方仍旧没有说话。
阮霜白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是不是讨厌我……为什么要走……”
“跟我双修很为难吗……”
裴梦回连忙转身,为他拭去眼泪,说道:“方才是我昏了头。”
“什么叫昏了头!”阮霜白气得用拳头砸他,“跟我亲吻叫昏了头!你是不是后悔了!”
“你就是不喜欢我!”
裴梦回接住他的拳头,搓了搓泛红的骨结,把张牙舞爪的小兔妖搂进怀里,嗓音沙哑:“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被厄兽咬过?”
“你现在对我的心动喜欢都是假的,能不能明白?”
“倘若现在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清醒以后最后悔的就是你。”
阮霜白突然不吱声了。
古怪的气氛充斥在二人中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坐在榻上不声不响,手指揪着自己的发梢,假装整理凌乱的衣褶,余光偷瞥一眼裴梦回,又悄悄收回。
对方的话句句砸在心坎。
阮霜白心头的气消了,他知道裴梦回只是不愿意跟自己不明不白地做那种事……可是还是好委屈,他分明那么喜欢对方,怎会都是假的呢……
真的都是假的吗?
心脏跳动的幅度也会骗人吗。
迷茫与惆怅混杂心头,阮霜白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裴梦回伸手去揉他的脑袋,半路上又停住,指尖一顿,悬空的掌心缓缓收回——
突然一双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阮霜白把男人的手抱进自己的怀里,迷惘的眼神再度变得灵动。
波光流转,他眨着眼睛轻声开口:“如果我们走出秘境以后,我仍旧想跟你双修,你不可以再拒绝我。”
“好不好呀,裴梦回?”
他眨着眼睛,似有期待。
良久,裴梦回说:“……傻兔子。”
“不要总是说我傻嘛,万一成真了如何是好。”
傻乎乎的小兔妖窝进他的怀里:“再让我抱一会儿。”
“你不要总是出去睡树上,你又不是鸟,而且我都把卧房打扮好了,以后你就睡在这里。”
“不对,陪我睡在这里。”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又不是好色的兔子,可以把持得住。”
“知不知道呀?”
小兔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分明是只兔子,吵闹得像只清晨的小麻雀。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裴梦回默认了他的话,用指尖撩起他一缕银发,偷偷在尾端落了一个吻。
他暂时读不懂自己心底的情绪,只感觉荒芜的心境中萌发了一抹新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破土而出。
窗外明月高悬,风吹动银辉,泛起波澜。
……
在自家庭院修养一段时日后,阮霜白基本痊愈,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精力相较之前更甚。
不仅如此,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切换原形与人形了。
亲了几次就是管用啊。
某日,他躺在院子摇椅上晒日光,门突然被敲响。
阮霜白吓一跳,抬头一看居然是宋子歌。
北雪洲距离浮屠秘境不近,并且入秘境的时间有限制,这家伙比他们出发得晚,居然还赶上了。
估计是刚收到通讯晶石的留言就快马加鞭往秘境赶,并且乘坐飞舟的同时辅用了加速符箓,否则根本赶不及。
多日不见,宋子歌身上的暴躁劲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严肃坚定的气质,像是突然间成熟了。
“好久不见,阮公子。”
阮霜白连忙去后院丹炉旁喊人,把静心钻研药方的裴梦回拽了出来。
打开庭院结界,宋子歌直截了当:“你说手里有明楼害我师尊的证据,可是真的?”
裴梦回把留影石抛给他,让他自己找个地方看。
宋子歌道了声谢,默默走进屋内,把自己关在了一件修炼房内。
“他……没事吧?”阮霜白有点担忧。
一个素日里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突然变得情绪深沉,难以捉摸,实在是令人忧心。
“寻找多年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兄,一般人都会难以接受,人在遭受重大变故后,性情脾气或多或少会有改变。”裴梦回解释,“放心,这都是正常变化。”
阮霜白略微安心。
“是吗,我也遭受了重大变故,也不知道我失忆之前是什么性情……”
“会不会是一只绝顶聪明的小兔妖?”
裴梦回翘起唇角:“说不定比现在还傻,你只是失忆,又不是换了新脑子。”
“说不定我的修为高深莫测,比你还要厉害,能把你按在榻上!”
“按在榻上揍一顿?”裴梦回挑眉。
阮霜白大声纠正:“把你按在榻上骑!”
咣当——
屋门大开,宋子歌从里面走了出来。
“…………”
好巧啊。
阮霜白的脸登时烧得通红。
第29章 地老天荒 “讹人精。”
阮霜白臊得慌, 捂着脸躲到裴梦回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只露出一点银白的发梢。
正当害羞的时候,身前的裴梦回耸动肩膀, 无声笑起来, 气得阮霜白原地跺脚, 顺势往他后腰掐了一把。
笑什么笑。
丢死兔子了。
这点调情般的力道裴梦回全然没当回事,转眼一本正经跟宋子歌说话。
“可看过了?”
宋子歌眉眼笼上一层深沉的阴鸷,说道:“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裴梦回颔首:“需要帮忙可以开口, 不收你灵石。”
“不必了,他赢不过我。”
宋子歌从储物器中取出一柄长戟, 长戟锋利,冷光四射。
他是符修,甚少使用法器攻击敌人, 这柄云天戟是当年师尊所赠,当时他还嫌弃没什么用处, 不如送些符纸更合心意。
直到方才在留影石中看见明楼的心魔,才明白这柄云天戟乃云天宗历代宗主所用之物, 相当于传位的信物。
从师尊把云天戟交给他的那一天起, 下一任宗主就非他莫属,也就是从那日起, 师兄明楼嫉妒他得师尊偏爱, 直接痛下杀手。
杀死师尊, 嫁祸于人,宗主之位轻而易举落到了明楼手里。
残忍到令人发指。
想起师尊用心良苦的关切与指点,宋子歌眼底恨意翻涌,他摩挲着掌心的云天戟, 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宋子歌挥出一张飞行符,起飞之前被裴梦回拽了回来,他眉目蹙起:“怎么了?”
一个小巧的罗盘落入手中。
“这是?”
裴梦回淡淡道:“我在明楼身上贴了追踪符,跟着罗盘走就能找到他。”
宋子歌收下罗盘,瞅了眼他身后的小美人,说道:“你找道侣以后心思变细致了,不可思议。”
“别胡扯,我一向严谨细致。”
话毕,一道灵光闪过,宋子歌催动飞行符离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阮霜白抱住裴梦回的胳膊:“夫君,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裴梦回笑出声:“何以见得?”
“乐于助人呀。”
裴梦回往他脑袋上揉了几把,把顺滑的银发揉乱,俯身低声:“我这么善良,你还忍心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这人怎么倒打一耙,都是谁欺负谁呀……阮霜白噘起嘴巴。
“不是说要把我按在榻上——”
话未说完,裴梦回的嘴巴被一只玉白的小手捂住,垂眸去瞧,小兔妖脸颊绯红灿烂,羞赧的模样像是成熟的小柿子。
扑通一声,小柿子原地变成了一团雪球。?
由于太过羞愤,直接变回了原形。
裴梦回笑吟吟把小兔子捧起来,揪住他一侧的兔耳朵,贴着吹气:“变这么小,可怎么按人啊?”
岂有此理!
阮霜白气鼓鼓变成一个充气的大雪团子,疯狂跳脚,往裴梦回的手掌心狠狠踩。
踩踩踩!
疼死你!
就知道欺负小兔子!
软绵绵的兔爪子蹭在手心,裴梦回真心夸赞道:“真舒服。”
阮霜白当场炸毛。
“啧,你最近是不是在掉毛?”
裴梦回捏住乱飞的柔软兔毛,指腹捻开,轻得好似柳絮。
“掉毛怎么了,掉毛你就不要我了?”
裴梦回用手拢住小兔子:“秃了多难看。”
“你才秃!”
阮霜白磨牙:“还没成亲你就使劲欺负我,真成亲怎么办……呜呜呜我的日子怎么过呀……”
“那你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阮霜白反驳:“为何不是你娶兔随兔?”
“随你吃草?”裴梦回拒绝,“我又没打算出家。”
“你就不能让让我嘛。”
“谁让你嘴巴笨?”
“那你下次不许亲我的嘴巴!”
“好啊,也不知道着急的是谁。”
可恶,阮霜白疯狂挠他手心。
阮霜白真的生气了,决定一个时辰不亲裴梦回。
哼。
裴梦回抱起小兔子回屋:“回去歇着,过几日我们就离开。”
阮霜白趴在他怀里,脑袋翘起来,目光四处流连,心里想的却是居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日光渐淡。
风卷起落叶,溜进庭院药圃,又徐徐飘走。
夜里月圆,银光照亮天幕。
四周帷幕垂落,轻盈摇曳,缀上一片月光。
阮霜白整只兔子趴在香枕上,耳朵耷拉一侧,四肢软绵绵,身上的兔毛随着窗子漏进的风起起伏伏,如同撩动一池皎洁月色。
低头可以嗅到枕头上淡淡的草药味道,青涩好闻,比春日盛放的花朵更为芬芳。
一切都让人感到安心。
不知不觉间,阮霜白竟然有些依赖这种安逸的生活。
他抬头瞟一眼翻看古籍的男人。
月光下,裴梦回半倚靠在床头,一条腿微微屈起,指尖轻轻摇晃,半散的发丝有些凌乱,隐隐遮住了些许眸光。
他用灵力翻动书页,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阮霜白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入神。
夫君英俊潇洒。
他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最近他们会在一起睡,每次都是阮霜白呼呼大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裴梦回又看了一宿的书。
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吗?
高阶修士不需要睡眠,晒晒日光就能吸收天地精华,使身体灵力丰盈,精力充沛。
所以裴梦回没必要像他一样日日休息。
道理阮霜白都懂,但他还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睡觉。
心里嘟囔着,嘴上就忍不住说出口。
“夫君,你抱着我睡觉好不好呀?”
阮霜白恢复人形,转眼从柔软的兔子变成眉眼精致,玉骨冰姿的小美人。
他往人身上蹭了蹭:“别看书了。”
“话本中,狐妖扰乱书生夜读,你一只兔子怎么也学这套?”裴梦回笑得不怀好意。
“我可没有打扰你念书,我就是希望你歇一歇,”阮霜白理直气壮,“我为夫君身体着想,岂能与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相提并论?”
阮霜白扬起脑袋,浑然不记得自己也经常要裴梦回渡阳气给他。
就算记得也不虚,毕竟裴梦回是自愿的。
养伤那段时日,阮霜白经常身上痛,每回裴梦回渡口气就会缓解大半,后来身体痊愈,阮霜白就会装作不舒服的样子骗亲亲。
此招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强词夺理。”裴梦回说。
阮霜白撒娇:“夫君陪兔兔睡觉嘛。”他半伏在男人膝头,手指攥着深紫色袍角。
裴梦回往他脑门弹了一下:“你先变回兔子,我考虑考虑。”
“你想抱着兔子睡?”阮霜白哼哼,“做梦!”
裴梦回对兔子的原形念念不忘,阮霜白绝对不可能让他得逞。
“你为什么非要抱兔子,我的人形不好看吗?”
“手感不如毛茸茸的小白兔,”裴梦回伸出手掌,“不够软。”
“胡说!我身上就没有硬的地方!”阮霜白气得小脸鼓起来,“不信你摸啊,你往肉多的地方摸摸看嘛。”
说着就抓住裴梦回的手腕,引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服了这只毫无自觉的小兔子,裴梦回强行收回手,最终妥协。
“真的不变回去?”
阮霜白扑进裴梦回怀里,抬起下巴凝视着对方,琥珀色眸子闪动光芒。
摆明了绝不变回原形。
“好夫君……”
裴梦回微抬下颌,眸光低敛:“讹人精。”
语罢,他把小讹人精往怀里一卷,抱着一片软香温玉躺在榻上。
阮霜白偷偷笑弯了眼,把脸颊埋进结实的胸膛,沉沉睡去。
月色悠悠如水,幽香暗动心弦。
……
浮屠秘境开放时日比其他小型秘境更为短暂,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三个月,养伤耗费大量光景,如今他们已在此处停留两月之久。
现下菩提果已经到手,阮霜白的伤势也恢复如初,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阮霜白望着干净温馨的庭院,心中染上淡淡的离别之愁。
相较上次离开沧月岛和银砂之境,显然这一次的旅途更令人不舍。
他喜欢这座裴梦回亲手建造的庭院,也喜欢在这里的每一日,就像是在世外桃源隐居,不愿回到纷扰的俗世。
视线一一扫过院内景观。
阮霜白来到秋千架上坐下,握住两边粗糙的绳索,自己伸腿蹬了几下地面,独自荡起来。
可惜不够高,不够尽兴。
“夫君,你帮我推一下。”他对着裴梦回喊。
裴梦回撩起眼皮,屈指甩出一道紫色灵光,如有风来,秋千架缓缓摆动。
坐在秋千架上的美人却皱起眉头,埋怨道:“不要用灵力,你过来帮我推一下。”
“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多,小兔子?”
阮霜白说:“都要走了,你哄哄我都不行?”
望着阮霜白颦蹙的眉尖,裴梦回鬼使神差走到他身后,将温热的掌心贴到他后背,霎时,阮霜白身躯轻轻一抖,似有一道电流穿过二人身体。
“怎么了?”
阮霜白晃晃脑袋:“有点烫……”
裴梦回若有所思,往前用力一推。
秋千瞬间高高荡起,美人笑眼弯弯,银发在风中飘动,轻盈得展翅欲飞。
越荡越高,他们谁都没有提出停止,好似不知疲倦,只要不喊停,就可以到天荒地老。
过了不知多久,阮霜白突然开了口。
“夫君,我不知道走出秘境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此时此刻——”
阮霜白弯起唇角,笑得动人心魄:“我真的好喜欢你。”
“在离开之前,能再吻我一次吗?”
第30章 清醒过后 意乱情迷不过昙花一现
裴梦回垂下眼帘, 望着天真的小兔妖,提醒道:“梦总是要醒的。”
阮霜白伸手把他拽到秋千架旁,身子挪了挪,给人让出一点位置, 又一用力, 把他拽坐到秋千架上坐稳。
侧过身子, 目光灼灼盯着他:“亲我。”
对方不动如山。
阮霜白直接仰起脑袋,一口咬上裴梦回薄情的唇,尖锐的兔牙磨了磨, 带着一股狠劲儿。
二人唇齿相接,痛感清晰强烈。
不温柔的吻令人头皮发麻, 裴梦回眼神一暗,紧接着反客为主,大手扣住阮霜白的后脑勺, 狠狠压了上去。
阮霜白眼睛睁大。
呼吸紊乱难言,白皙的脸颊泛起殷红, 阮霜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攻伐城池。
唇齿间掠夺一切气息, 堵得阮霜白呼吸不畅, 摇摇欲坠,手臂虚虚搭在裴梦回肩头, 身体骤然发软, 几乎窝进他的怀里。
裴梦回长臂一捞, 箍着纤腰把小兔妖搂进怀里,不允许他乱动。
“嗯唔……”
暂分的间隙,裴梦回声音低哑:“闭眼。”
阮霜白乖乖把眼睛闭起来,睫毛轻轻颤抖。
他再度吻了上来。
两个人亲得难舍难分, 秋千架疯狂乱晃,磨损的绳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昭示着吻的激烈。
最后阮霜白舌头发麻,再也支撑不住,只好用手推了推裴梦回,祈求他放过自己。
被这么一吻,伤感的情绪消减大半。
阮霜白现在只想喘口气。
双唇分开,裴梦回垂首:“不是要我亲你?”
阮霜白小口喘着气,断断续续说:“嗯……你亲得太凶了……是不是故、故意的……”
“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你就是……”阮霜白委屈。
“嗯?”裴梦回捏住他下巴。
阮霜白能屈能伸,找补道:“我就喜欢坏男人。”
裴梦回勉强满意,施施然站起身,负手而立,看向四周。
“你是不是也舍不得这里?”阮霜白站到他身边。
岂料裴梦回一笑:“带走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语落,他掏出一个金银双色的滚铃法宝,铃身开了无数个圆孔,孔内透出金光闪烁,镶银的边缘写满龙飞凤舞的符文,看上去像个特殊的储物器。
对面的阮霜白好奇无比,这是何物?
滚铃突然升空,金光四射,裴梦回低声念咒,滚铃沿着中线缓慢扭动,突然之间,铃身大开——眨眼的功夫,庭院每所有物件尽数被吸纳进法宝当中,化作细小的尘粒。
等阮霜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庭院已经原地消失,一草一木全部装进了这个滚铃当中。
“天呐。”
原来这是一个收纳大型物件的空间灵宝,可以把屋子院子全部丢进去,随身携带。
阮霜白露出笑颜:“这算乔迁吗?”
“算是吧,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金银囿铃,故而只能把庭院丢在这里,现在总算可以带走了。”
“你早就打算把咱家装起来带走了?”
裴梦回品味了一番“咱家”二字,笑着说是又如何。
阮霜白想揍人,亏得他方才那么伤感!感情全错付了!
一颗金银双色的球落入阮霜白掌心,他呆呆抬头,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似乎在问:你打算给我保管?
“不是舍不得?拿着吧。”
阮霜白小心翼翼捧着它,探过身子,往裴梦回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夫君最好了。”
一切整装待发,裴梦回召唤出猎鹰飞行法器,扶住站不稳的阮霜白,一路朝浮屠秘境出口进发。
风速渐急,途中谁都没有说话,只因各有心事。
阮霜白抚摸自己的心脏,感受着始终如一的怦然,不禁开始后怕,怕走出秘境以后,厄兽对他的控制消失……他对裴梦回的迷恋也会就此消散,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心如止水吗?
看见对方还会脸红羞涩吗?
还会……还会不顾一切想要跟裴梦回双修吗?
好乱。
好心烦。
如同钝刀割肉,疼却喊不出来。
他抬头看着裴梦回,对方神色如常,不见半分忐忑迷茫,好像之前的意乱情迷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难道他都不在乎吗?
都不想再跟自己说什么吗?
阮霜白越想越气,没忍住用脑袋撞了撞裴梦回。
“谁又惹你生气了?”裴梦回挑眉。
“夫君……”
“我惹你了?”
“想再叫叫你嘛。”
裴梦回凝视他的双眸,琥珀色眸子纯稚赤诚,干净得宛若天光乍破的一道晨光。
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
云过肩头,风掠发梢,他们朝彼此靠近了一点点。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低头往后一瞧,宋子歌正站在树林中朝他们招手,并且他的身后站着无数云天宗弟子。
飞行器调转方向,降落林间。
定睛一看,宋子歌周身那股阴霾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与自在。他立在云天宗弟子前方,像极了一位稳妥的领头人。
短短几日,宋子歌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见是大仇得报,所以心情舒畅。
裴梦回道了句恭喜,问他是不是打算回归云天宗,对方点点头,认真道:“既然师尊将宗门交给我,我就不该辜负他的信任。”
“明楼做宗主这些年,云天宗从一方有名有姓的符修宗门逐渐败落,这是师尊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会肩负起重振宗门的使命,让云天宗的名号传遍修真界。”
他身后的弟子们纷纷附和。
“宗主说的对!”
“在宗主带领下,我们一定可以重振云天宗!”
如今云天宗弟子已经得知当年真相,纷纷觉得愧对宋子歌,当年他们听信明楼的一面之词,居然怀疑同门弑师,实在是愚蠢至极。
好在宋子歌活了下来,并且找到了真正的罪人,否则老宗主泉下有灵,估计不会原谅他们。
“所以你特意把我拦下来做什么,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裴梦回懒洋洋瞥人一眼。
宋子歌无语:“这不是为了报答你,打算把战利品送你吗。”
“什么好东西,拿来瞧瞧。”
宋子歌把两张拍卖会的请帖交到他手上,说道:“这是东洲空梁拍卖会的请帖,我把明楼宰了以后,从他身上翻出来的,我还得修整宗门,没有多余灵石去拍卖会嘚瑟,干脆送你。”
“反正你灵石多,也该找个地方烧一烧。”
“空梁拍卖会的请帖,确实一票难得,”裴梦回收下请帖,塞进阮霜白怀里,“要了。”
阮霜白悄悄问宋子歌:“我夫君真的有很多灵石吗?”
“那是当然,他是不是没有把灵石交给你?”宋子歌挤眉弄眼,“这种男人可不能轻易嫁,除非他把家底都掏给你,知道吗?千万不能被骗了。”
阮霜白若有所思,而后坚定点头:“我明白了。”
裴梦回冷笑:“你明白什么了?”
“我夫君富贵无边啊。”他笑眯眯。
“咳咳咳!”宋子歌佯装咳嗽,“我突然发现来了趟秘境,你俩变得好生腻歪,跟中邪了似的,啧啧。”
不知哪个词戳中了二人,他们同时神色一僵,紧接着不再说话,搞得对面的宋子歌一头雾水。
“先不说了,我们告辞。”
“啊?……哦,再会!”
飞行器如流星划过树林上空,惊起些许鸟雀。
目送两人离去,宋子歌在原地喃喃自语,心想自己说错话了吗,他俩表情怎么怪怪的?
总不能是脸皮薄害羞吧。
奇怪,真是奇怪。
……
未满三月,浮屠秘境出口人烟稀少,许多人不到最后一日不会离开,飞行器一路畅通无阻,飞至秘境缝隙漏光处。
裴梦回拿出一块传讯晶石,让小秽爬快一点,否则就不带它了。
几炷香后,一条灰蛇从天而降。
灰色鳞片熠熠闪光,扭得山路十八弯凑近他们。
方靠近,阮霜白见到蛇类仍旧一哆嗦,默默朝裴梦回的身上靠了靠,小声念了句夫君。
小秽耳聪目明,欢快地甩尾巴。
“呦,你俩不会在秘境成亲了吧,连夫君都叫上了。”
“老裴怎么称呼你呀,叫娘子还是叫夫人,一定是喊媳妇儿吧!”
“不过你们成亲怎么能不请我啊,太不够义气了!”
裴梦回把灵宠袋往蛇头上一套,勾唇道:“一条蛇废话如此之多,聒噪。”
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小秽嘶嘶大骂:“裴梦回,嘶——有病啊!”
套袋子装好,裴梦回对身旁的阮霜白说:“我们出去吧。”
他径直走向出口,阮霜白抿紧唇瓣,紧随其后,秘境出口卷起一阵风,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抽离秘境的刹那,阮霜白感觉自己的心绪糅杂在一起,很快,朦胧的意识逐步清晰,好像慢慢摆脱掉了什么。
厄兽的攻击,疯狂的迷恋,各种厚脸皮的剖白心意……
一幕幕画面涌现,心头的尴尬并不明显,反而泛起难言的酸涩味道。
落在元宝飞舟甲板上的那一刻,阮霜白呼吸急促,仿佛从一场巨大沉浸的梦境中硬生生剥离,浑身都是汗。
他下意识看向裴梦回,发现对方也正平静地望着自己。
阮霜白的大脑忽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于是,他语无伦次道:“那个、那个,我有点饿,不是不是,我有点累……我先去修炼室睡觉了……”
没等裴梦回开口,阮霜白落荒而逃,钻进了船舱单独的修炼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