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拉过勾的 > 60-70
    第61章 EIG毕业快乐


    回到北江后,一中的阵仗比宋再旖想得还要夸张,红底金字的喜报贴了整整半个月,期间把这件事转载了几轮,北江的雪就下了几场,没完没了的,教室外是天寒地冻,教室内,备考氛围倒是热火朝天。


    期末统考的倒计时牌子一页一页翻到底,在一月中旬如期而至,宋再旖熬了好几天,把之前分给竞赛的时间全补回来了,沈既欲看得心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她,她两点睡,五点半起,他就同步作息,宋再旖问他何必呢,他说他乐意。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成绩出来那天,宋再旖以709分登顶市区第一。


    聂书迩对比着自己惨淡的分数,简直不敢相信这种高分是人能够考出来的,但没痛心几秒又开始替她纠结到时候去哪所大学,起劲得不行。


    宋再旖听了会儿,笑着打断她:“我打算报北江大学。”


    如果这是沈既欲想要的,那她会让他得偿所愿。


    ……


    期末考完,高三没有放寒假,照常上课,而沈既欲在一只脚已经迈进大学的情况下,还是照常来了学校,仍坐在八班最后一排,仍是那副三好学生的优良作态,偶尔帮老师批改卷子,多数时间安安静静地刷着奥数题,为来年春天的国家队60进15选拔做准备。


    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他和宋再旖在校内越走越近了。


    他会在中午等宋再旖吃饭,会陪她跑完800米,会在课间走进七班,将买的那瓶牛奶放到她桌上。


    而宋再旖回应他的则是体育课帮他买水,经过二楼食堂顺手给他带一份葡挞,礼尚往来地送进八班,沈既欲在临近放假前打的那场球里没注意抻了筋,也是她扶他去的医务室,两人离开的背影拉长在那天的夕阳余晖里,看起来特别般配。


    至此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算是彻底摆上明面儿了,就像从前完全平行的两条线突然相交,甚至还打了个结,实在惹人好奇,对于两人的暗度陈仓在年级里众说纷纭,可是还没等有个定论,高三就迎来了短暂的寒假。


    一旦抽离学校,他们之间更多的细枝末节就无从知晓,旁人能窥探到的,只有宋再旖在社交账号更新的寥寥几条动态。


    第一条是除夕夜,一碗飘着紫菜的饺子,第二条是夜晚篮球场的塑胶地面,照明灯在大雪消融的积水潭里倒映出一张脸,模糊但棱角分明,画面右下角还有贴膏药的脚踝入镜,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发布于开学的隔天,是一张银渐层的照片,敞着肚皮在晒太阳,特别萌,而抚着它的那只手却不是宋再旖的,骨节修长,扣着块机械表,很明显的男款。


    她一句配文都没有,可关于那个人的名字就快要冲出屏幕。


    有人感慨沈既欲道行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搞定了一中最难泡的妞,有人还停留在宋再旖和贺庭周那段,夸宋再旖好本事,钓了一个,谈了一个,还能保持那么好的成绩。


    反正各种流言都有,但宋再旖不在乎。


    新学期到的时候,她剪了留了大半年的长发,修成锁骨发,图洗头省时。


    闻栀乍见还有些愣,以为自己走错了,在座位旁傻站几秒,宋再旖见状笑着打趣道:“不认识我了啊?”


    她才如梦初醒,放下书包后点头,“漂亮得有点不认识了。”


    意料之外的一句回答,宋再旖没忍住挑眉,唇角弧度更大了,“谁教你的这么讲话?”


    闻栀没再看她,低垂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软:“我说的实话。”


    宋再旖笑到眼睛都弯起来了,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看到闻栀受不住这样直白的目光,别头,嗫喏着让她别看了,毛茸茸的头发遮不住她泛红的耳根,宋再旖这才放过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又像是想起什么,重新转过去,“闻栀。”


    “嗯。”


    “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沈既欲说他要帮你补课。”


    ……


    这是沈既欲在离开学校去集训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闻栀起初是拒绝的,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宋再旖,她和沈既欲根本不会产生交集,可也正是因为宋再旖,他们还曾一度“敌对”过,


    但是后来沈既欲亲自找过她一次,还是在黄昏的走廊上,宋再旖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沈既欲还是一贯的散漫,两手插兜倚在墙边,却比之前要更高一点,气质感觉也要沉稳一点。


    他没跟她拐弯抹角,话是直说的:“我不知道你拒绝我的点是什么,在我看来补课这事儿对你而言应该是只赚不亏,因为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不遗余力地帮你,你有任何不懂不会的,我都可以辅导你,我也不说帮你提到宋再旖那个层次,但将来考个双一流院校应该没问题,奖学金也都会是你的。”


    闻栀问他费这些劲图什么。


    沈既欲就笑了出来,额前的发被晚风吹着,嘴角在夕阳里勾得特别帅,“你能风风光光地高考,能变好,宋再旖就会开心,而我图的,只是想要她开心,你能懂吗?”


    闻栀还有何不懂的。


    她渴求的,不也就是宋再旖永远开心吗。


    所以冬去春来,闻栀的配合度极高,主观求学的意识也强烈,没扭捏没客气地向沈既欲讨教着,一来二去,她发现沈既欲是真的有点东西,老师上课时唾沫横溅都没能让她听懂的知识点,在他的讲解下就这么通了,再加上他那一套独有的应试技巧,使得闻栀从原来好不容易被宋再旖拉到的年级中游,稳步向上,到一模的时候,她已经挤进了年级前一百的行列。


    宋再旖确实比她自己考了第一还高兴。


    然后沈既欲就去集训了,封闭式的,为期一个月,走之前他把宋再旖按在怀里亲了个昏天黑地,亲到两个人都缺氧,他抵着她的额头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太想我,不许去招惹别人。”


    又专制又霸道,但没办法,谁让她喜欢。


    宋再旖答应他了。


    后面的日子就两点一线地过,她每天下晚自习到家会和沈既欲打个视频,但两人也不说话,各自专注地做着各自的试卷,难得的交流是宋再旖问他题,他就放了笔,抬头看过来,眉眼被屏幕的光映着,那几个瞬间宋再旖感觉自己真是中了邪,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人好像又帅了,尤其是他穿着件白T坐在桌前,锁骨从领口露出来,刚洗过澡,头发微湿地耷在额前,那样子弄得她心很痒。


    沈既欲也是个人精,看穿她面不改色下的走神,不挑破,只在结束视频前叫住她,混不吝地笑:“要是实在想我想得不行呢,可以去我房间睡。”


    宋再旖回他“谁想你”三个字后就啪的挂断,但当房间骤然安静下来,沈既欲那句低语却像循环播放,长久地在耳边绕,害得她那天晚上没睡好,烦死了。


    这笔账一直被她记到沈既欲回来。


    那时候已经到了春夏交迭,离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他凭借优异的表现杀进了全国前六,正式成为国家代表队一员,即将征战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无上荣光。


    这次给他加冕的已经是校长了,国旗在他身后迎风飘着,宋再旖站在主席台侧看着他一本正经发言的模样,满脑子却是半个小时前,他把她按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像是要把过去一个月没亲到的全亲回来才肯罢休,窗外蝉鸣越来越烈,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到彻底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沈既欲喘着气别开脑袋,搁在她左肩说怎么办,才分开一个月他就好想她。


    宋再旖缓了几秒,推开他的同时向后撤一点身体,视线滑落他的薄唇,实验室依然没开灯,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到他唇角的那点晶亮。


    是她涂的口红。


    因为今天下午除了替他颁奖,还有更重要的活动,那就是学校为高三举办的成人礼,操场上那道拱门早已布置好,很多家长也陆陆续续地到,一门之隔,外面热闹非凡,而他们在这儿无声厮混,宋再旖穿的那条黑裙肩带也在刚才的意乱情迷间被沈既欲胡乱勾下,松散地滑到手肘,她抬手提回原位,然后从裙侧口袋摸出纸巾,抽一张,垂眼,一点一点帮沈既欲擦去唇上沾到的口红。


    擦完,她注视着沈既欲的眼睛说:“那就这辈子都别分开了,一块儿死吧。”


    ……


    耳边,沈既欲发言完毕,轮到她。


    一个上台,一个下台,话筒交接的瞬间指尖相碰,两人在底下观众看不到的角度相视一笑。


    国旗下发言这事儿对宋再旖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熟练的开头问好,从尊敬的领导到亲爱的同学,只不过这回多了一组称呼,她说着“家长”二字时视线扫过台下操场。


    那里,裴枝和沈听择到场了,许挽乔站他们旁边,手里捧着束花,宋砚辞刚结束一台手术,正在赶来的路上,闻栀的身边站着她妈妈,衣着素雅朴实,祁宴礼作为聂书迩的小叔也出席了,但他还在忙着回消息,没注意聂书迩说话而被她拍了下手臂,他不得已弯腰去听,离他们三步开外,是柏时琪和她外婆,岁月不败美人的一位老太太,花白卷发,颈间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泛出光泽。


    而成群结伴的人海里,只有贺庭周孤身一人,听说他外婆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来不了。


    收回视线,陈词滥调的官话讲完,宋再旖抬手捋一下被风吹起的发丝,然后迎着光笑道:“最后,我想说成年不是青春期的终点,而是自由的开始,理想主义不会被现实招安,我们风华正茂,要去发光,而不是被照亮。”


    顿两秒,她揉了稿纸,嗓音微微扬高,一锤定音似的撂话:“祝各位,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话落,漫天彩带齐飞,那天骄阳正好,风吹起每一张年轻的面庞,蝉鸣撕扯着又一年盛夏,宋再旖在掌声雷动里下台,走到沈既欲身旁,两人一起从主席台绕到家长那边,裴枝瞥一眼两人牵着的手,笑了笑没说话,宋砚辞后脚赶到,手里拎着两杯金桔柠檬,宋再旖把她那杯给贺庭周了,但多的话没说,因为没来得及说,就被聂书迩拉去合影了。


    蓝天,白云,绿地,镜头定格她们最热烈的十八岁。


    照片是祁宴礼帮忙拍的,聂书迩接过手机一看脸都皱起来,不满地说她明明肤白貌美大长腿,他却把她拍成了一米五,祁宴礼听笑,没辩驳,视线始终落在聂书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她也化了妆,唇色饱满红润,像极了刚洗净的樱桃,真想不管不顾地一口吞掉,可时间地点不允许他这么做,那就只能留到晚上再享用。


    后来他又屈膝拍了几张聂书迩才满意,然后就立刻把宋再旖还给沈既欲了。


    宋再旖目视沈既欲朝她走来,他今天穿的也很正式,白衬衫,黑西裤,整个人干净又利落,禁欲又痞气,阳光洒落发丝,帅得不可一世。


    两人合照是许挽乔拍的,她多年苦练的摄影技术在此刻派上作用,拍得比时尚大片还带感,当晚被宋再旖上传到社交账号的时候,直接爆赞了。


    评论区一水的嗑疯了,求她多更新的,命令他俩原地结婚的,还有一些荤素不忌的,当代网友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发,四十八式体位都帮他们想好了,沈既欲看得津津有味,还要念给宋再旖听,被宋再旖一把推出房门,警告他别来影响她。


    成人礼之后,宋再旖彻底闭关,手机锁进抽屉里,把沈既欲赶回铂悦庭,她一个人在汇景湾里孤独而艰苦地完成着最后的修行。


    与此同时,沈既欲也腾出大部分时间给闻栀,帮她把知识点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到高考前最后那场校内模拟考,她已经势如破竹地冲进了年级前五十,不过沈既欲让她先别高兴太早,心态一定要稳住,闻栀都懂。


    六月到了。


    月初北江下过几场暴雨,宋再旖都做好了高考期间带伞的准备,可连日的潮湿在六号戛然而止,天公作美地放了晴,沈既欲和她一块儿去了考场试坐,他虽然被保送,但是没有缺席任何一个环节,一连三天,他按部就班地参加了每一门的考试,卷子也认真答了。


    他就想看看,自己裸分配不配得上宋再旖。


    ……


    这一年盛夏,LPL争夺全球总决赛名额的积分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周肆北他家那支电竞战队依然是强势突围,考生忘带准考证的新闻依然在上演,树梢间的阳光依然透过窗户洒向桌面,留下斑驳碎影,晕开答题卡上的工整字迹。


    6月10号,12点30分。


    最后一门生物的收卷铃响彻教学楼,伴着嘹亮蝉


    鸣,意味着宋再旖高中时代的盛大落幕。


    她拿起笔袋,跟着人潮走过长廊,走过台阶,一颗心因为越往外走而砰砰跳着,直到走出校门的刹那,也不知道是太阳,还是两米外那抹被人捧着的鲜红,太过刺眼,她停下脚步。


    沈既欲也没动,只目光浓烈地和她对视,然后勾起笑,在人声鼎沸里问:“这么点距离,还要我过去牵你?”


    宋再旖撞进他怀里。


    玫瑰的馨香扑鼻,她却只能闻到少年身上清冽的气息。


    沈既欲一手搂紧宋再旖的腰,俯身到她耳边说:


    “辛苦了宝宝。”


    “毕业快乐。”


    第62章 EIG礼物


    夜幕降临,仍是富春居,仍是那个包厢,仍是两家六个人。


    好像没什么变的,只不过宋再旖面前杯里的饮料变成了酒。


    而彼时她和沈既欲在桌下悄无声息相叠的手,也在今时今日被他搬上台面。


    他一边懒洋洋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一边没带停地往她碗里夹菜,让她多吃点,别光顾着喝酒,倒不是担心她醉,许挽乔先前开酒吧,她也算从小沾着酒味长大的,酒量差不到哪儿去,他这么说主要是考虑到回去后的事,怕她没吃饱,太娇气。


    宋再旖说够了,他不听,又夹一块酿豆腐,撇掉上面的葱丝,放到她碗里,宋再旖还没来得及看他,就听身旁许挽乔的筷子碰到盘沿,发出脆响,同时笑一记,她问裴枝:“今儿这菜是不是糖放多了,有点齁甜了哦?”


    裴枝闻言配合地应:“好像是有点,等会我去跟经理说说。”


    宋再旖哪能听不懂她们的话,耳根一瞬泛红,别头瞪了沈既欲一眼,他照单全收地笑,手勾她更紧,夹菜频率倒是收敛不少。


    吃完饭宋再旖原本是要跟许挽乔回家里别墅的,但沈既欲叫住她,说周肆北给她寄了毕业礼物,在汇景湾,问她要不要去拆。


    夏夜的风潮热,吹不醒酒,反而吹得酒精在脑子里更活泛地冒泡,宋再旖听到礼物两个字,眨了下眼,然后笑着说好啊。


    算他周肆北还有良心。


    沈既欲见状也笑,只是笑得比宋再旖浅一点,眼睫低垂,覆住一些隐忍克制的情绪,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转头跟许挽乔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从富春居到汇景湾,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晚间电台在放着缠绵的情歌,宋再旖还有些奇怪今晚的沈既欲怎么这么安分,从始至终连她的手都没牵,所以临下车前她主动去碰了碰沈既欲的手,问:“你喝懵了?”


    沈既欲愣了下,不知道她哪儿得出的结论,他今天甚至喝得都没她多,“怎么可能?”


    “那你是改性了?”


    就这一句,沈既欲算是品过味来了,偏头在昏暗车厢里和她对视,窗外霓虹摇曳,他慢慢笑出来,是真的一点一点勾起嘴角,连带骨子里的邪气都要勾出来了,宋再旖看着,呼吸随着车子刹住在小区楼下而跟着停一秒,紧接着听到沈既欲反问:“你怎么这么可爱的?”


    宋再旖没懂,但沈既欲也不需要她懂。


    下车,进电梯,上楼,他依然莫名正经,宋再旖懒得再去管他,爱咋咋的,她现在对周肆北的礼物更感兴趣,可是进门后沈既欲却说不急,“等你洗完澡再拆呗,礼物又不会跑。”


    宋再旖不疑有他,一整天下来身上出过汗,还有酒气,她确实需要先冲把澡,于是反手松了脑后的皮筋,往茶几上搁,从衣柜里顺一件沈既欲的T恤后进浴室。


    沈既欲坐在沙发边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侧身捋着头发脱衣服。


    而后浴室的门咔嚓一声关。


    没过几秒客厅里又是一记咔嚓响,火星和烟雾同时升腾,说不清到底是照亮还是模糊了沈既欲的眉眼,打火机在掌心慢悠悠转着,微信里叮叮咚咚的消息很多,一朝考完解放,很多人都在组局打算彻夜狂欢,但沈既欲连打开看的欲望都没有,一支烟抽到三分之二,被他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


    然后起身,开窗散味。


    ……


    宋再旖洗好出来的时候,客厅里没人,脚步跟着手部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听到客卧浴室传来的淅沥水声,停住的动作才缓缓接上,径直回自己房间连了吹风机,把头发吹到半干已经耗尽她的耐心,干脆由着发梢要滴不滴的水珠洇湿领口。


    把手机从上锁挺久的抽屉里拿出来,充上电后就往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倒了半杯酸奶,还没喝到嘴,浴室的水声就停了。


    几乎是门开的瞬间,水汽就从浴室漫出来,沈既欲上身连衣服都没穿,就这么裸着胸膛出来,宽肩窄腰,不夸张但线条流畅的薄肌,再往下是一条家居裤,抽绳松松垮垮地系着,看到厨房的灯亮着,也几步走进,那时宋再旖还站在冰箱前,手里举着那杯酸奶,两人身上同种沐浴液的味道随着沈既欲的靠近在低温里交融,化成另一种涌动的暗流。


    下一秒,沈既欲就着她还没关上的冰箱门,俯身,他的胸膛和她整个人相贴,温热触感透过单薄布料烙在她背部,宋再旖感受着,呼吸着,然后稍侧头问他耍什么流氓,他笑而不答,直接伸手,从冰箱第二层拿了罐汽水。


    末了才边后退,边问她在想什么呢,促狭地笑着问这话。


    宋再旖一手甩上冰箱门,同时转身,没客气地打在他右肩,让他滚回房间把衣服穿上,沈既欲置若罔闻,踱到沙发边坐下,单手拉环,白色泡沫溢出来一点,被他倒进垃圾桶,之后重新抬头,看向宋再旖,“你不也光着腿?”


    一脸咱俩谁也别说谁的浑样。


    宋再旖那是因为沈既欲的T恤够宽松,长度完全能遮住腿根,单穿一件睡觉很舒服,她早就习惯了,况且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干,现在被沈既欲倒打一耙,简直气笑,想也没想地抬腿踢他,结果被沈既欲一把握住脚踝,他还顺势摩挲两下。


    然后她就被沈既欲扯到腿上了。


    同一秒沈既欲朝茶几放了汽水罐,箍她腰扣她手双管齐下,眼睛也眯起来,“啧,谁教你的说不过就动手动脚?”


    宋再旖呛他:“你管谁教的,受不了就放开我,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沈既欲觉得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所以啪的一下,宋再旖原本还冒着的火直接被沈既欲打懵了,本来就动弹不得,现在完全不动了,僵坐在沈既欲身上,好半天才有反应,咬着牙问:“……你他妈打我哪儿呢?”


    他刚刚,打了她屁股。


    沈既欲却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甚至挑半边眉,盯着她说:“跟你学的。”


    “混蛋。”


    又是这句,也没点新鲜的脏话。


    真可爱。


    不过沈既欲自己也认,不混蛋根本追不到她。


    要是他像贺庭周那样,喜欢却始终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那宋再旖跟别人的孩子都要满地跑了。


    把人惹毛了再哄,是他越来越得心应手的事情,这回也不例外,酸奶喝完的时候宋再旖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只摊手问他礼物呢。


    兜兜转转回到正题上来了。


    沈既欲就放下她,撂一句“等着”,起身回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盒子。


    不是快递盒,而是棋盒,飞行棋的盒子。


    宋再旖觉得莫名其妙,接过后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与此同时心里把周肆北埋汰了一遍,要不想送干脆就别送,送个飞行棋打发小孩儿呢。


    沈既欲却出声让她打开看看。


    虽有疑惑,但宋再旖还是照做,撕了外面的包装膜,在沈既欲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打开,拆到最里面那张地图时,她倏地停住。


    客厅的灯没全开,一盏落地壁灯,光线不明不暗,刚好够她看清地图上方那行标题,比外包多出两个字。


    这TM的是一副成人飞行棋。


    宋再旖扬手问沈既


    欲什么意思,沈既欲反问她敢玩吗。


    到了这一刻,宋再旖算是醒悟沈既欲这一晚上的反常,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够行的。


    所以当即捏着手里那张轻飘飘的地图,不怒反笑:“谁怕谁?”


    沈既欲也笑,无声的,暗潮汹涌的,像是就等她这句话了。


    ……


    游戏从地毯上开始,宋再旖盘着腿,背靠沙发,沈既欲也差不多,作态比她要更懒散,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起,臂肘搭在上面,手里还拎着那罐汽水,边喝边看着她掷出第一步的骰子。


    骰子滚一大圈后停下,四个红点朝上,对应那一格的小字是“捧脸对视二十秒”。


    宋再旖见状没有犹豫地跪起上半身,先越过半米距离,伸手勾住沈既欲的脖子,把人拉到身前,头发因而滑到沈既欲的肩膀,湿湿凉凉的,他喉结没忍住滚动一下,然后她抬手捧住他的脸。


    她的手热不过他的脸,掌心贴紧他时起不到任何降温的作用,反而促燃另一股火。


    “沈既欲,看我。”她的嗓音更是浸着酒精的哑。


    沈既欲不得已按要求和她对视,那二十秒里客厅很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两人渐渐共振的心跳和呼吸频率,在干扰,在交缠,在强势入侵。


    默数到第十五秒的时候,宋再旖觉得这样前倾的幅度有点累,刚想调整,整个人就被沈既欲抱到腿上,呈跨坐姿势,猝不及防的,心脏扑腾两下,手倒是全程没松,还紧紧捧着他的脸。


    她可真厉害。


    最后五秒很快过去,宋再旖功成身退地想坐回去,被沈既欲按住,“等会还得过来,累不累?”


    说话间,轮到他扔的骰子也在旋转间停下,五点,棋子向前五格。


    “你看。”他低笑着说。


    宋再旖侧目看过去,这次是接吻三十秒。


    沈既欲的轮次,自然由他主导,宋再旖还没来得及自己回头,后颈就被沈既欲握住,不轻不重的力作用于她,带着她回头,电光火石间视线还没碰上,唇就被他亲住了,又是时隔将近一个多月的久旱逢甘霖,宋再旖几乎是在沈既欲气息渡进来的那一瞬就麻了头皮,刚醒过的酒开始在血液里重蹈覆辙,开始更汹涌地摧毁理智,而她也开始回应他,手臂跟着软,从沈既欲的肩膀滑落,后又被他捞着圈住自己脖子,另只手同时上移,扣住她的脑勺,吻了多久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止三十秒。


    吻到脑部缺氧的时刻,宋再旖推开他,如鱼得水地呼吸,沈既欲看着她笑:“换气啊宝宝。”


    她瞪他一眼,手脚并用地坐回地毯,顺手拿起他搁在茶几上的汽水喝完,哐当扔进垃圾桶,转而去扔骰子。


    这次是两点——“坐在对方身上磨三十秒”。


    宋再旖一时半会没明白,怎么坐,怎么磨,可沈既欲的眼神随之变暗,指尖在膝盖上点到第五记,收手,一声不吭地撑着沙发站起,宋再旖仰头问他干嘛,他也不答,只是两手穿过她的胳膊,将她一块儿抱到沙发上,她坐他半躺的姿势,仍是一句干嘛,宋再旖还想刨根问底,却倏地噤了声,因为察觉到沈既欲对她慢条斯理进行的剥脱,然后面不改色地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提。


    她就这么分腿坐到了他腰间。


    他块块分明的腹肌硌着她,空调的凉气刺激着她,宋再旖难耐地皱眉,问沈既欲确定是这样吗,沈既欲摇头说不是,“因为你还得磨。”


    气定神闲的六个字,那时他的右手还扶着她的腰,在帮她稳重心,背却已经靠着沙发了,额前的发也有点湿,头颈低垂,完全懒到没边的状态,一副任她处置的模样。


    宋再旖想到了他去集训那段时间,隔着屏幕看到的画面。


    那笔账还没算。


    “沈既欲。”


    “嗯?”


    “我刷到过你们集训的合照。”宋再旖很缓很慢地说,也很缓很慢地磨。


    沈既欲连眼睫都垂下去,无声注视,哑声回:“嗯,怎么了?”


    “有个女生挺漂亮的,叫……宣菀,是叫这名对吧?”


    “不清楚。”


    宋再旖笑,“你们同吃同住一个月,会不清楚?”


    “没有同住。”他纠正,声音挺沉,带点极隐晦的喘。


    游戏要求的三十秒早在有来有回的问答间到了,宋再旖跟着不动了,惹得沈既欲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接,她话锋一转:“那姑娘从外套到鞋带,都是和你搭的情侣色系,知道吗?”


    沈既欲因此皱一下眉,像是在回忆,但想来想去,脑子里连这号人物都没有,更别提这些细枝末节,于是摇头答说不知道,顿两秒也没等宋再旖反应,他又问:“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宋再旖笑着反问,挨近沈既欲,点了点他的胸口,“她们费尽心思也就只能在皮毛上做点无用功,而我能直接在你身上用功,有可比性吗?”


    说完,她捋一记头发,起身,俯视沈既欲的脸,再寸寸下移到他的腹肌,上面泛着星星点点的水亮,透出难以言喻的色情。


    是她留下的。


    这男人是她的。


    这两个认知让宋再旖有点爽。


    而沈既欲被她这话说得更是小腹都绷紧,跟着坐起来,拽住她的手腕,宋再旖偏头,他眼神幽暗地问:“还玩吗?”


    “为什么不玩?”


    话虽然是这样回的,可没过多久沈既欲掷骰子到四点,游戏规则是脱对方一件衣服,四目相对,干柴烈火彻底烧起来,所以这局游戏就从地毯,玩到沙发,最后戛然而止在了沈既欲的床上。


    没开灯的房间,只有一丝客厅的幽光从房门缝隙透进来,微乎其微,宋再旖只能在近乎一片黑暗中感受沈既欲的存在,感受他的呼吸,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吻从她额头落到唇角,游刃有余地亲她,亲了大概五分钟,他严格遵守游戏规则地脱掉了她那件T恤,然后伸手,拨开她脸侧沾着的几缕发丝,在喘息间注视她的眼睛,问她可不可以,几乎是一个嗯字发出的瞬间,就变了调,宋再旖知道会痛,但没想到这么痛,哪怕做足了准备,还是没压住那声闷/哼,沈既欲也没好受到哪儿去,深吸一口气哄着她放松,宋再旖去抓他的手。


    外面下起了一场天气预报之外的小雨。


    从右手被拉高摁在枕侧,到整个人被沈既欲翻过来,她跪在床上,洗过的身体又开始细细冒汗,起伏黏连的水声盖过窗外的雨声,满室潮湿,夜已深,却还很长,还能接好多次吻。


    而这晚过后的两天,是更疯狂的两天,年轻气盛又初尝滋味的两个人基本上是兴致来了就做,窗帘短暂拉开,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也是宋再旖穿上衣服的时候,其余时间,她就像条滑溜溜的鱼,被沈既欲抓着,抱着,按着,被他拉进无休无止的浪潮里,汗水打湿汇景湾的每个角落。


    直到第三天,宋再旖被聂书迩一通电话叫走。


    毕业典礼在即,她们有舞蹈节目要彩排,宋再旖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锁骨上的斑驳红痕,再看一眼旁边正帮她挤牙膏的始作俑者,叫停沈既欲的动作,赶他去客厅药箱拿个创口贴过来。


    沈既欲闻言把牙刷放下,人却没动,环臂倚着浴室门,看着她,“遮什么?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


    宋再旖朝他翻了个白眼,“羡慕我什么?””


    有个各种品都满分的男朋友。”


    “比如?”


    “人品,衣品,床品。”


    “……”宋再旖懒得跟他废话,洗漱完,自力更生地往锁骨上贴了张创口贴,虽然欲盖弥彰,但总比明晃晃的要好。


    出门前沈既欲没忘把垃圾袋带走。


    第63章 EIG下次换个地方


    到了六月中旬,气温已经升到三十度往上,迎面的风燥热,连十分钟的步行路程都变得黏腻。


    前五分钟宋再旖拿着杯豆浆在喝,由着沈既欲牵她另一只手过马路,到后面还剩半杯但她喝不下了,就转手给沈既欲,顺便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让他走她前面,沈既欲问她干嘛,她说遮阳。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沈既欲听笑,接过那杯豆浆,边喝,边听宋再旖又问一遍上次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他懒洋洋地应:“嗯,高考体检187。”


    宋再旖抬头比量着,然后自顾自点头,“行,够了,别长了。”


    沈既欲因此回身看她,没说话,但一脸怎么个事儿的表情,宋再旖说:“再高就累了。”


    面对面讲话累,接吻也累。


    沈既欲听得懂,所以看着她笑:“累不着你,我会低头。”


    这句话音落下宋再旖也笑了。


    是了,沈既欲从来都会无条件向她低头。


    ……


    到校门口保安还想照例让他们登记,宋再旖就把校牌递给保安,保安见他们是刚考完的高三毕业生就直接放行了。


    林荫校道走了一段,两人分别在岔路口,沈既欲没事干,就约了周时胥他们打球,他往左进篮球场。


    而宋再旖朝右去了体育馆。


    没有阳光直晒,体育馆里还算阴凉,三三两两的姑娘穿得更是清凉,不再被蓝白校服包裹,年轻曼妙的身体曲线尽显,足够赏心悦目。


    宋再旖是被夸着漂亮长大的,可其实她见过很多比她还漂亮百倍千倍的女孩儿,比如有时路上擦肩而过穿一袭碎花长裙的,仙气儿勾得她都忍不住回头看,比如这么些年追过沈既欲的,当中不缺有颜有钱的白富美,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比如聂书迩。


    高考完隔天她就去染了头发,很正的那种红,朋友圈发过自拍,宋再旖点了赞,但照片再美,都不及这会儿直面来得惊心动魄,她屈膝坐在看台边,挂脖吊带配微喇牛仔,几缕卷发垂落细白手臂,在阳光下更是像要发光似的,右手打着字,宋再旖的手机跟着一声响,是她发消息来问怎么还没到,宋再旖边朝她走,边回。


    【到了。】


    发出去没几秒聂书迩抬头,宋再旖也刚好站定在她面前,两人相视,然后都是一愣,不为别的,只为彼此身上不约而同贴着的创口贴,一个在锁骨,一个在颈侧,边缘都晕起遮不住的薄红。


    宋再旖问她什么情况,“伤着了?”


    聂书迩反问她呢,“别告诉我是沈既欲弄的,他那么宝贝你。”


    宋再旖没说话,拎起聂书迩搁在身旁的冰美式,喝两口,然后才侧头给她一个“你很聪明、你答对了”的眼神。


    聂书迩就秒懂了,拖腔带调地哦一声,朝宋再旖眨眼笑,“挺激烈啊。”


    宋再旖捋一下头发不置可否,话题绕回聂书迩,也笑,问:“你那位打算藏着掖着到什么时候?”


    要不说她们姐俩好呢,欲盖弥彰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聂书迩就知道蒙不过她,但也没打算刻意瞒,所以说:“没藏,也没掖,你认识的。”


    这下换宋再旖愣两秒,“我认识?”


    说话间开始细想聂书迩的社交圈,但不等她自己想明白,聂书迩就直说了,“是祁宴礼。”


    “……你小叔?”


    聂书迩不以为意地耸肩,“又没血缘关系。”


    宋再旖点头。


    她表现出惊讶的点不在于那个人是聂书迩名义上的小叔,事实上这种伦理道德观念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人就活三万多天,抛开出生和等死的阶段,两万多天都得守着世俗那些条条框框也太操蛋了。


    主要是她以为是同龄人,所以一时间压根没考虑过祁宴礼。


    而一旦代入祁宴礼长久以来西装革履的冷情形象,才更觉聂书迩贴在颈侧的那张创可贴有多禁忌,覆住的大概是比她和沈既欲更激烈的印迹。


    聂书迩也认。


    高考就像座巨大的牢笼,一朝考完,如同锁链被解开,她的玩心关不住,但祁宴礼对她的欲望更关不住,她争不过他,所以只能被他强势地压着,从心理到生理,他推了两天的会议,就在聂家老宅,经年克制隐忍的感情尽数被他发泄。


    他对着聂老爷子的遗像一遍遍忏悔,又一遍遍将她折腾得无力求饶。


    ……


    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宋再旖刚准备起身下看台,握在掌心的手机震了一记,微信收到新消息。


    来自司嘉。


    她们俩是之前在摄影棚加上微信的,聊的不多,朋友圈点赞倒是条条没落。


    而宋再旖更是没落下陈迟颂撬墙角成功上位的那出好戏。


    去年他一夜之间把头像换成司嘉照片的事儿惊了挺多人的,谁都知道陈迟颂用他家Loki当头像很多年没变过,更别说他突然换的还是个女孩儿,没有官宣胜似官宣,司嘉家里虽说也有钱,但她没在二代圈里混,和她打过交道的人少,所以给这段恋情更添神秘。


    相比之下,宋再旖要知情得多,她见识过陈迟颂的势在必得,对此不算意外,只是同情梁京淮这个小可怜,不仅家被偷了,女朋友也没了,还有黎嫣,事情发生后她来找宋再旖喝过一场酒,酩酊大醉,她说老娘单恋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以后陈迟颂爱TMD和谁谈和谁谈,都与她无关。


    可也是那个晚上,她哭湿了宋再旖一件卫衣。


    宋再旖换位思考不到她的痛苦,只能给她在网上订了几个最新款的Hermes以表安慰。


    但,还没等那几个包到货,就又传来司嘉和陈迟颂分手的消息,猝不及防的,他们在一起得有多轰轰烈烈,收场就有多惨淡,而这次宋再旖成了局外人,她看着陈迟颂远走美国,司嘉和他断了联系,自然也断了和她们这些陈迟颂朋友的联系。


    聊天记录断档了整整半年,直到两天前才被宋再旖重启。


    起因是司嘉久违地在朋友圈发了张自拍,冬天被毛衣裹严的皮肤在烈日晴空里见了光,宋再旖注意到她锁骨那儿的一串纹身,黑色的哥特字体,挺酷,很明显是陈迟颂的名字拼音,挺有意思,所以当即头脑一热地给司嘉发去消息,问她是在哪纹的。


    讲实话,宋再旖一直挺想搞个纹身玩玩的,以前她想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纹在身上,现在,她有点想把沈既欲纹在身上,比如他的名字,他的生日,又比如他心口的那一小块胎记。


    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把这事儿付诸行动了,沈既欲是不是真要爱死她了。


    结果等司嘉把纹身工作室的名片发过来,她一看,乐了。


    好巧不巧,那就是裴枝的店。


    北江那么大,又那么小,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


    眼下,那条SaviorTattoo的定位被司嘉最新发来的消息顶上去,她问宋再旖在学校吗。


    宋再旖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回:【嗯,在学校。】


    几秒的原地等待,聊天框顶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司嘉先问她认不认识周时胥,宋再旖看到这名字愣了下,想不出司嘉和他怎么突然找他,但也没多想,人家的事她管不着,只打字回了句认识,然后司嘉就言简意赅地说她有个朋友之前高考和周时胥同考场,借了一支笔,现在想趁一中毕业典礼的时机过来物归原主,紧接着又问宋再旖如果在学校的


    话能不能出来接她们一下。


    宋再旖反问她们多久到,司嘉说大概得再有个四十分钟左右,宋再旖就说行,没问题。


    身旁聂书迩见宋再旖起身却长久地没动,别头问她怎么了,宋再旖扬一下手机说:“我打个电话。”


    “哦。”聂书迩先下去了。


    与此同时宋再旖拨通沈既欲的电话,嘟声持续了小半分钟,在她以为他打得正酣没空理会的时候被接起。


    那瞬间风声,蝉鸣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伴着进球响起的喝倒彩通通入耳,挺吵,害得宋再旖下意识将手机挪开耳廓两秒,重新贴近时那头跟着安静不少,像是沈既欲下了场,所以她转而听见的是,瓶盖拧开的细小声响,沈既欲的喘气声和他喝水时的吞咽声。


    缓慢却清晰,她仿佛都能幻视他喉结滚动的画面。


    他灌了大半瓶,喝爽了才出声问她怎么了,说完他自顾自笑:“想我了?”


    “……”宋再旖都懒得嗤他,直接说:“我等会要彩排,你过半小时去西门帮我接个人。”


    沈既欲闻言啧一声,“这就是你找人帮忙的态度?”


    “你帮不帮?”


    “要我帮忙也行,”沈既欲拖腔说着,还顿一秒,接:“晚上陪我在落地窗前再做一次。”


    说完,听筒那头有短暂的沉默,紧接着就是电话啪的挂断后的忙音。


    他听笑,慢悠悠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垂眼点进微信,点进置顶,先是轻车熟路地转了一笔账过去,宋再旖很快甩过来三个字:【王八蛋。】


    呦,换词儿了,终于不是混蛋了。


    有进步。


    阳光在头顶暴烈地晒着,他眯眼打字:【昨天你不爽?】


    沈既欲到现在都还记着,昨天傍晚,她手撑玻璃,背对着他俯身塌陷的腰在夕阳余晖里白得晃眼,也确实被他撞得在晃。


    想当初他为了让她更好地看星星,所以买的楼层很高,一窗之隔是被晚霞浸染的天空,仿佛置身云端,城市的车水马龙早已虚化成黑点,没人能窥见他们在干嘛,但这种天光下的苟合还是刺激到了宋再旖,她特别紧,出乎意料的紧,他让她别夹,她让他闭嘴,然后他们就在黄昏里接吻,空调运转的声音细小,盖不过断断续续的闷/哼低/喘,到后来她被他抵在落地窗前,一条腿被他轻轻松松地捞起来,他背上全是她抓出来的红痕,她的发丝湿透,黏在肩头,脸红得不成样子。


    她说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和他来第二回 ,他说那就这一回直接做到死。


    ……


    宋再旖直接给他回了条语音,他点播放,就听见她在走动间依然平静冷淡的嗓音,说出来的话也挺冷漠的:“你爱帮不帮,我找别人去了,再见。”


    但沈既欲只是笑,只当没听见这句,言归正传地问她要他接谁。


    宋再旖的回复在二十分钟后才过来:【司嘉,你认识的,接到之后你带她找周时胥。】


    后半句看得沈既欲挺稀奇,抬头睨一眼不远处还在试图投三分的周时胥,觉得这事儿有意思,笑着回了宋再旖一个OK,而这种笑同时被他带进给陈迟颂发去的问候消息,但陈迟颂一时半会没声儿,沈既欲索性收了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抬脚往西门走。


    接到司嘉是一点三刻,沈既欲带她们进校,路过便利店买了三瓶水,两瓶给司嘉和她朋友,还有一瓶,他左手拎着,右手给宋再旖发去一条消息,说人接上了,问她什么时候结束。


    宋再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沈既欲也没避讳身后俩姑娘,接通,放耳边。


    今天下午三点就是毕业典礼,宋再旖她们这会儿主要就是合排走位,再抠一下最后的细节,按理说运动量不算大,但她就是觉得累,比平时扒舞还累,腿更是软,究其原因也简单,所以满肚子的气直接朝罪魁祸首撒过去,沈既欲听着,照单全收:“嗯,怪我。”


    宋再旖还说她后腰全TM是他昨天掐出来的印子,被别人看见了。


    沈既欲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那我下次换个地方。”


    然后不算意外地被宋再旖挂了电话,他彻底笑出来。


    篮球场也到了。


    沈既欲把人领到周时胥面前,交代几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功成身退到旁边板凳,坐下,两天没心思看的朋友圈刷到底的时候,宋再旖也过来了。


    紧身T随着她捋发的动作上移,露出一截细腰,身前马甲线清晰,背后淡色淤青也明显,手机在掌心转了圈,被沈既欲锁屏放进口袋,他站起身,走过去,那腰一下就进了他的臂弯间,宋再旖因而偏头看他,眼含警告。


    他视若无睹,揽她更紧,但很快被宋再旖挣开。


    “很热啊。”末了,她又骂他一句:“流氓。”


    可沈既欲总觉得她是在撒娇。


    真要命。


    第64章 EIG出逃私奔


    下午三点,毕业典礼准时开始。


    虽然距离高考仅仅过去七十二小时,但如今每个坐在礼堂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了变化,从心境到打扮,柏时琪又把她那纹身弄回来了,一朵荼蘼花,盛放在左臂,黑色漂去露出天生的金发,一中众人才恍然原来她不是长得像洋娃娃,她根本就是混血儿。


    她今天也被安排了节目表演,所以宋再旖和她在礼堂后台打了个照面,柏时琪的目光扫过她锁骨上的创可贴,顿住,然后笑,宋再旖也看着她笑。


    柏时琪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宋再旖说没办法,她也不想的。


    耸肩摊手说这话,一脸无辜,柏时琪嘴角扯起的弧度更大,嘴张了张,眼睛先看见那时候走廊尽头慢悠悠出现的人,嘴里嚼着糖,但不耽误他讲电话,声音挺低,遥遥传来,同样被宋再旖捕捉,听出是沈既欲的声音,她回头。


    和沈既欲对上一眼后,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宋再旖却没动,一副你自己过来的表情盯他,沈既欲见状也无所谓地笑,到她俩面前的时候刚好挂电话,手机揣回裤袋,而宋再旖伸手从他另一侧裤袋里摸皮筋。


    他垂眼看着,没作声,过几秒才抬头,开口,话是对柏时琪说的:“刚刚周肆北还在电话里代你哥问起你。”


    “问我什么?”


    “还喘着气吗。”


    宋再旖听到这话没忍住笑,柏时琪没忍住翻白眼,沈既欲接着补一句:“不然怎么不回他消息。”


    “哦。”柏时琪顺势把手机拿出来,微信里确实有两条新消息,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提醒,点开看完,又是一记笑,她看向沈既欲,晃一晃手机说:“柏时屹问我暑假什么时候回莫斯科。”


    沈既欲毫无反应,只是垂下的手背和身侧宋再旖的贴住。


    柏时琪看见了,不以为意,仍旧笑着问:“你过几天生日会邀请我的喔?”


    “当然。”


    但这话是宋再旖回的,她听着一墙之隔已经进行到第五个节目,就快要轮到她上场,所以干脆利落地撂这两个字,顿了顿继续道:“朋友一场,你到时候只管来,礼物就不用准备了,他不缺。”


    说完她偏头,问沈既欲她说的对吗,四目相对,沈既欲摸一下耳朵,点头。


    然后宋再旖就没再去管柏时琪和沈既欲了,先一步转身离开,穿过空荡走廊,却在礼堂入口的拐角不期然撞上一个人。


    依旧是最简单的白T黑裤,在燥热微风里氤出皂香,两米之外是满堂的欢声笑语,只有他眉头紧皱,步子也很匆忙地往外,以至于把宋再旖撞得连退两步,他下意识地伸手拉她,嘴上说着抱歉。


    宋再旖问贺庭周这是要干嘛去。


    贺庭周不答反问她有没有撞痛,见宋再旖摇头,才松口气地点头,但眉头仍没舒展,极其短暂的对视后,他匆匆撂下一句“我有点事”就离开了。


    宋再旖没有回头看他的背影,只是在原地思索两秒,径直进了门。


    ……


    临上台前的一分钟,宋再旖还在揉她的肩膀和腰,一个是刚被撞的,一个也是被撞的,都在隐隐作痛,聂书迩见状打趣地笑她小可怜,被宋再旖反手拍了下背,聂书迩轻嘶。


    宋再旖闻声立马露出一个“你看,我们半斤八两”的笑容。


    聂书迩随之笑到眼睛都眯起来。


    笑完,仍是宋再旖打头阵地出场,外面


    的光线特意调得很暗,像是黎明即将破晓的时刻,台上台下的人相互看不见,都在等音乐起的那一秒,而当那一秒真正降临时,礼堂上方的聚光灯一盏盏、一排排地亮,扫过礼堂每个角落,扫过坐着的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耳膜被歌曲前奏的鼓点震着,紧接着,所有人就在那片明亮里看到一个势不可挡的宋再旖。


    比起一年前在运动会开幕式上的冷感,此刻的她,无疑是性感且张扬,纯黑吊带,流苏热裤,两条腿笔直修长,右侧离腿根三寸的地方还箍着一根黑色腿环,更显骨肉匀称,随着每分每秒的舞蹈动作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张力,走位间每根发丝都沾着光,犹如妖女与天使的结合体。


    她游刃有余地跳着,没有往台下任何一处看,可偏偏在全场躁动达到高潮的时候,倏地抬手,朝某个地方指一下。


    似曾相识的动作,一年前她在运动会开幕式上也做过,那时隐而不发的暗示,终于轮转两季春天,在这一季盛夏,有了最清楚不过的定处。


    几乎是宋再旖停住的刹那,礼堂前排的人扭头,后排的人伸颈,目光四面八方地汇聚,最终全部盯向沈既欲。


    他仍是靠着椅背,手肘搭着两边的懒散样,隔着大半个场子和宋再旖对视,面儿上看起来挺平静。


    只有刚好坐在沈既欲后一排的晁艺柠注意到了他一点一点泛红的耳根,兴奋地拍了拍旁边司嘉的手臂,压低声音叫她看。


    司嘉见怪不怪,也就晁艺柠真当宋再旖锁骨上那创可贴遮的是蚊子包。


    ……


    后来宋再旖她们跳完退场的时候,沈既欲也紧随其后地起身离开,直到毕业典礼结束都没再出现过,司嘉原以为道谢和道别的话都没机会说了,但随着人潮走出礼堂,看见宋再旖正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杯奶茶,明晃晃的等人模样,沈既欲和周时胥站她身后半米的地方。


    几人视线就这样交错着一碰,宋再旖走到她们面前,奶茶朝她们递过来,晁艺柠受宠若惊,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上接得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司嘉看笑,太客气显得矫情,她就对宋再旖说我请你吃晚饭。


    结果宋再旖笑着摇头说她已经订好位子了,“今天我请,下次你请。”


    “行。”


    共进晚饭的事儿就这么敲定,跟着往校门走的一路,晁艺柠又和周时胥聊上了,宋再旖也在和沈既欲说话,只有司嘉一个人晃在队伍最后,但宋再旖很快回身向她招手。


    两人相视一笑,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饭是宋再旖订的一家川菜馆,她依稀还记得之前那次在火锅店司嘉吃的是辣锅,所以特意在网上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川菜馆,但没想到菜上齐后司嘉的兴致不算高,筷子动得不算勤,问她怎么不吃,她只说不太饿,也不太能吃辣了。


    于是宋再旖又加了几道家常小炒。


    吃完不过八点,整座城市夜晚的烟火气开始升腾。


    沈既欲傍晚回过一趟汇景湾,取车,那两杯奶茶也是那会儿他跨了半个城去买的,只因为宋再旖说司嘉喜欢城南某家店的抹茶葡提,现在又被她使唤当起了司机,挨个往家送,车里的人越来越少,就越安静,到最后,停在金水岸小区路边,司嘉下车,夏夜的潮热在门开了又关的瞬间溜进来,却转眼被空调冷气吹散。


    车里只剩宋再旖和沈既欲两个人。


    宋再旖还窝在副驾玩手机,察觉车子片刻没动,疑惑地侧头,就看到沈既欲正盯着她,心头莫名一跳,“你干嘛”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后颈就被他伸手扣住,身子猛地受力向前倾,额头刹那相抵。


    他停的位置也巧,一棵生长茂盛的香樟树下,如同巨伞,遮住今晚清皎的月光,车里更是没灯,连仪表盘都因为他拔了钥匙而彻底熄灭,昏到极致,偏偏他的眼神浓烈,燃着簇簇暗火,仿佛要烧尽车内本就稀薄的空气。


    “今天好人全让你做了,我现在拿点回报,过分吗?”


    宋再旖听着沈既欲哑声问这么一句,同时感受他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到右边耳垂。


    她那儿有颗痣,每次做的时候,沈既欲总爱连亲带舔,乐此不疲地就像某种仪式,以至于此刻被他用手碰着,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有反应了,还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蜷起,屏息,虽然明知他要的回报无非是想亲她,或者更不要脸点,他这个混蛋有可能还想就在车里把她办了,可是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沈既欲也品出了她那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笑起来,又开朗又邪气的笑。


    宋再旖看不得他这副样子,直接反客为主地去堵他的嘴,然后眼不见为净地闭眼。


    一回生两回熟的原理对宋再旖同样适用,更何况两人接的吻岂止两回,数不清多少次的亲密里她早就熟能生巧,眼下从被他抚着后颈,到她主动拉开他的手,十指紧扣,稍微抬一点身体,屈左腿跪到车座上,她圈着沈既欲的脖子,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亲,亲得挺开心的。


    但沈既欲受不了这种隔靴搔痒式的,所以陪她玩了会儿就重新抓回主动权。


    毕业典礼全程被她撩的情动也被他尽数回馈进了这场热吻,跳舞那身衣服是宋再旖上台前换的,他事先没见过,更没想过她会带腿环,不夸张地讲,当时他差点就硬了,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和她带着腿环的四十八式。


    沈既欲想,她生来就是来折磨他的。


    便宜占够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宋再旖,听她在他耳边轻轻喘着气,过了会儿又听她说:“沈既欲,先别回家了。”


    “那去哪儿?”


    “我想去看海。”


    ……


    所以,机票是在开往机场的路上买的,当晚的最后一班,酒店是在候机室里订的,一件行李都没带,决定做得这样风驰电掣又疯狂,像极了一场出逃私奔。


    飞机落地是凌晨三点半。


    打车到酒店办完入住却没睡,两人直接转场去了海边。


    那时海岸线还浸在日出前的灰蓝调,身后城市还在沉睡,四周寂然,只剩海浪汹涌,风吹起宋再旖的头发,她被沈既欲揽在怀里,肩挨着肩,沈既欲只问了她一句困不困,宋再旖摇头,然后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有两三对情侣,也都在相互依偎地等待日出。


    直到天边按时泛起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徐徐升起,橙红的一轮,而后的十几分钟里,海面彻底被万丈霞光照亮,瑰丽又壮观,有情侣开始接吻,宋再旖偏头看向沈既欲,无声对视,他抬手抚过她的额头,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然后低下脑袋。


    从来没有亲得这么温柔过。


    两具熬了整个通宵的年轻身体在海风中紧紧相拥,下一秒宋再旖被沈既欲打横抱起,她始料未及地低呼出声。


    “你干嘛?”


    “回酒店。”


    第65章 EIG你咬我很紧


    他们空手而来,什么都没带,沈既欲就在回程路上用手机下单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到酒店的时候刚好送达,成功签收,进了房间,然后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浓情蜜意根本无需催化,早在每个对视间深入骨髓,一点即燃,房卡插入凹槽,却默契地没人开灯,窗帘保持着上个住客退房,酒店清扫后的拉开状态,随风轻轻晃动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也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形成斑驳碎影,但很快被接连掉落的衣服盖住,宋再旖扯他裤带的时候弄巧成拙地打了个结,惹来沈既欲一声低笑,宋再旖没好气地质问他笑屁,他就立马收了笑,安抚地继续亲她,伸手自力更生地解开,又来解她的时却是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背对他,头发全部捋到身前,吻一边密密麻麻地落到她后颈,肩膀,一边熟练地操作着。


    宋再旖不得已仰颈承受,灯没开,空调自然也没开,只有晨间清风吹进来,吹不散燥热,反倒成了助燃剂,说不清是谁更想要一点,反正前/戏都没做完,连大床边沿都还没捱着,沈既欲就这么进来了,耳垂再一次地被他含住,宋再旖不由自主地抖一下,沈既欲垂眼看着,感觉自己额角青筋跟着跳一下,差点儿就交代了,深吸一口气,向前环住她的肩膀,把人很紧地箍进怀里,又是两记很深的施力后被


    她低头咬在手臂。


    他轻嘶一声没忍住笑,“怎么咬人呢宝宝。”


    可宋再旖没有心思跟他在这档口去争什么,汗已经流到颈间,发出的喘/息都变湿漉,她反手推了推沈既欲的胸膛,“……到床上去。”


    而沈既欲抱她上床之前顺手把空调开了,窗帘拉了。


    房内光线一下削弱,就只剩两人若即若离的呼吸,在某些时刻合二为一,沈既欲手肘撑着床,不急不缓地动着,慢条斯理地拨开沾在宋再旖脸侧的发丝,弄得她有点痒,刚别开一点脑袋,又被沈既欲捏着下巴转回来。


    他要她看着他,问:“我是谁?”


    “……沈既欲。”


    “我是你的谁?”


    宋再旖闷/哼一声,觉得沈既欲今天话好多,好烦,想让他闭嘴,但左手刚抬起一点,被沈既欲反应更快地握住,与此同时连带她的右手,一块儿拉高到头顶,她那两截腕骨实在细得可怜,被他单手就压住了,宋再旖不服气地抬腿要踢他,脚踝又被攥住,那条腿紧接着被沈既欲架到自己肩上。


    “今天这么有力气?”他嘴角斜起笑,“那你等会儿喊累我不会停。”


    “我不做了,你放开我。”


    “可是你咬我很紧啊。”


    沈既欲俯身凑到她耳边,好整以暇地说这么一句,温热呼吸拍打她耳廓,激起头皮的麻,全身的反骨仿佛都在那瞬间被酥得软掉,只是眼神还很倔强地瞪他,沈既欲照单全收,一个吻落在她额头,然后是眼皮,鼻尖,到嘴唇的时候停一下,接上刚才未完的问题:“我是你的谁?”


    “男朋友。”


    “还有呢?”


    几乎是沈既欲话落的那一秒,宋再旖看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对她笑过,为她红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在人海里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所以几秒的对视后,宋再旖用了点力挣开沈既欲摁她的手,将他的脖颈拉低到她眼前,亲在他嘴角,然后偏头叫他:“哥哥。”


    沈既欲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很久的东西。


    ……


    做完宋再旖直接累得昏睡过去。


    沈既欲抱她进浴室洗了个澡,又倒上一杯温水搁床头,调好空调温度才在她身边躺下。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但其实宋再旖在两点多的时候醒过一次,饿的,她昨晚那顿吃得本来就不多,加上又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不饿才怪。


    于是手臂探出被子,捞过床头的手机,没太纠结地点了份当地必吃榜的外卖,刚下单成功,沈既欲就从后面贴过来,搂她的腰,脑袋埋进她的颈窝。


    宋再旖因而侧一点身,见他要醒没醒的,连眼都没睁,完全是出于潜意识的举动,就由着他去了,手机放回原位后没过多久又被抱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三点,外卖骑手的电话打进来,宋再旖让他放在酒店前台就行。


    随后就没再接着睡了,沈既欲当然也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就跟着醒了,他等她接电话的期间先起床,把早上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全捡起来,宋再旖坐床边看着,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耳根微红,好在沈既欲没察觉,他正盯着一件好像被他撕坏了的衣服研究。


    宋再旖挂电话的时候他刚好转过来。


    视线先碰,然后下移到他手里的那块布料,宋再旖愣两秒,沈既欲立刻说我赔你。


    行动付诸得也很快,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把她从里到外常穿的几个牌子都买了,依然是跑腿服务,送到的时候宋再旖正在喝海鲜粥,沈既欲大包小包地拎进来后她搁了勺子,接过拆开,款式是她挑的,尺码是他选的,倒是都挺对的,因而抬眼看向已经在桌对面坐下的沈既欲,啧他一声:“别喝我粥,给你买了焖面。”


    “哦。”


    应完,沈既欲去外卖袋里拿另一个打包盒,但盖子揭开,发现面已坨得不成样子了。


    “算了,你还是喝粥吧。”


    ……


    吃饱喝足,两人去了另一片海滩。


    因为比起早上看日出的那块天然海域,眼前这片开发得相对更彻底,可以玩的项目就更多,沈既欲以前可是每年都要冲浪的一把好手,来都来了,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去租板子的时候宋再旖去买了两杯生椰柠檬茶,边喝边等他,期间还碰上几个过来要联系方式的男生,宋再旖见状先是示意手里两杯饮料,再指一记柜台前的沈既欲,那些男生只能转身离开。


    而这一切都在沈既欲背后发生,甚至全程宋再旖连一句话都没说,以为他浑然不觉,但是当他拎着两块冲浪板走到面前,同样的一言不发,朝她勾一下手指,宋再旖只当他有话要说,配合地倾身靠过去,结果被他倏地亲在脸颊。


    宋再旖怔住。


    然后几秒的反应,她意有所感地顺着沈既欲的目光转头,就看到有两个刚才来搭讪的男生正站在不远处,眼神悻然,一副彻底信了也服了的样子。


    再看回沈既欲,他一脸计谋得逞的痞笑。


    幼稚死了。


    偏偏沈既欲还要倒打一耙,说你看看,我人还活生生站这儿呢,还喘着气呢,你就不让我省心。


    宋再旖一听这话来劲了,“你好意思说我?刚刚在酒店门口,你和别人眉来眼去,我说什么了?”


    沈既欲因此皱眉,然后想起来了。


    就两人出酒店等车那会儿,他站门口抽了根烟,恰逢身侧经过两个结伴的姑娘,大概是被烟味呛到,其中一个没忍住咳了两声,他就垂手把烟掐了,但往垃圾桶走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旁边另一个,道歉之前有过两秒的对视,他在确认是不是真碰到了,以及那姑娘有没有被烟头烫到,仅此而已。


    他喝一口柠檬茶,笑:“好酸。”


    “那你别喝,还我。”


    说着宋再旖朝他翻一个白眼,那劲儿在沈既欲看来跟媚眼没差,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想去牵她的手,但落空。


    宋再旖已经往外走了。


    盛夏六月,正是海边出游的旺季,棕榈树在风间沙沙作响着,混着海浪声,孩童的嬉水声,还有海岸几家咖啡店遥遥传来的音乐声,骄阳似火,晒得脚下这片细白沙子都烫,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到海水浸没脚踝的时候才感受到一丝凉爽,可转瞬被另一阵温热覆盖。


    宋再旖低头就看到沈既欲已经屈膝蹲下,正握着她的脚踝帮她系冲浪板的脚绳,就着这个角度,她注意到他脑后一撮睡乱的翘毛,下意识伸手去捋。


    结果手感出乎意料的好,她就没忍住多摸了两下,惹得沈既欲不满地抬头,她终于笑出来,当着他面收手时还故意揉一把,搞得他大少爷脾气彻底上来,系完绳二话没说地直接把她连人带板扛起来,不顾她的惊呼,单手扛到右肩,左边臂弯挎着他那块板子,离了浅滩,进入深海区后才放她下来。


    宋再旖反手就是划一记浪花朝他泼过去,沈既欲察觉了但没躲,就这么直愣愣地受着了,额前的发丝因此全部湿透,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偏偏他还笑得出来,抬手抹一把脸,然后将湿发捋成背头模样。


    五官没了任何遮挡,棱角分明,眉弓鼻骨的立体度在烈日里又上一个level,攻击性更是强得没边。


    宋再旖看愣两秒,没注意身后一个大浪就要打过来,还是沈既欲眼疾手快地把她抱起来,拦腰上举的那种抱,她整个人几乎是腾空的状态,手本能地撑一把他的肩膀,感受浪涌起来的水沫拍过她的小腿,随后被沈既欲放到冲浪板上。


    他对她说一句“玩儿去吧”。


    跟打发小孩似的,宋再旖懒得理,上板找了一会感觉后就直接在第二个大浪过来时起乘站立,她的冲浪也是沈既欲手把手教会的,技术比滑雪好点,比他差点,但比起周围的很多人,她冲得算是意气风发,长发随风扬起,湿了几缕,手臂也被浪花打湿,淌着水,但不妨碍她一次又一次悬浮踩浪,折返甩尾时打出完美的弧形水花,


    引起几声欢呼,她就回头,迎着头顶金色的夕阳笑了笑。


    沈既欲玩得更是势不可挡,次次浪壁加速,看得人肾上腺素跟着加速又脸红心跳,间隙两人还在同一个浪里相遇,宋再旖在前,他在后,先后俯身冲出的瞬间还被人拍了段视频。


    而那视频还是吃晚饭时,沈既欲被认出来宋再旖才看到的。


    他们冲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浪,运气挺好地又看了场日落,到接近七点,沈既欲问她饿没,她说还行,他就有数了。


    因为她的还行一般就是还差一点就不行了,所以当即找了家店带她去吃饭。


    宋再旖觉得沈既欲这人在吃这方面说他讲究,平时连米其林三星的餐厅都有说头,但讲他随便,好像也成立,眼下就坐在这么一个露天的海鲜大排档,四周烟火气缭绕,有烧烤的炭火气,也有隔壁桌三五壮汉指间夹着的烟气。


    晚风徐徐,吹得宋再旖头发渐干,她坐在蓝色塑料凳上,支着腿看沈既欲在水产区挑着海鲜,冲完浪后他们都洗过澡,换过衣服,这会儿他一件黑色背心,深灰休闲裤,个高身挺,一股浓烈的少年感,惹得她目不转睛,也惹得身侧几个人多看几眼后拿出手机,朝着他无声比对。


    于是宋再旖就得知了那段视频的存在。


    视频不长,就十几秒,但碧海蓝天,落日余晖,男帅女美,视觉冲击力比扑到面前的海浪还大,BGM配的也带感,短短四十分钟点赞就破了万,带上定位在同城被刷到就不算奇怪了。


    她也点了个赞。


    沈既欲很快连同烹饪方式一起挑好,左手拿小票,右手提两罐啤酒地坐回桌边,宋再旖自顾自接过一罐,拉开,刚喝第一口的时候她的手机响。


    是宋砚辞的电话。


    接通后传来的却是许挽乔的声音,不过宋再旖一点不意外,因为她前脚高考完,她的好爸爸好妈妈后脚就“普天同庆”地出去度假了,两人现在正在巴厘岛,地球两端的海浪声在听筒里微妙交汇,最后化为许挽乔的一句吃饭没,在干嘛。


    宋再旖一一答了,然后母女俩随便聊了几句,在几盘海鲜上桌的时候挂断。


    没过几分钟沈既欲的手机又响,这回是裴枝打来的,仿佛约好了似的,沈既欲就直接把手机推过来,宋再旖看他:“干嘛?”


    “你接。”


    “我不要。”


    但说时迟那时快沈既欲已经划过接通,还开了免提,大排档的人声鼎沸就这样全都收了声,以至于裴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沈既欲跑哪儿去了。


    宋再旖后知后觉他这是一点招呼没跟家里打,就跟她离开北江鬼混了一天一夜。


    也不怕她把他卖了。


    可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听到沈既欲几乎是同一秒慢悠悠地回道:“被再再拐到东裕湾看海来了。”


    原本要夹菜的手部动作因此顿住,转而抬腿在桌下踢他一记,沈既欲不怒反笑,裴枝跟着在电话那头笑一声,“得了吧,她能拐你?”


    两秒后接:“还不是你自己屁颠屁颠跟过去的。”


    第66章 EIG你别后悔


    大概是没想到沈既欲开了免提,所以裴枝打趣得口无遮拦,一字一句落在宋再旖耳里,她没忍住笑出来,看向沈既欲的眼神带着直勾勾的得意。


    沈既欲被亲妈这么拆台不以为意也没反驳,只是顺手帮宋再旖把菜夹了,自己杯里倒满酒,然后懒洋洋地应:“嗯,是我求她带我一块儿的。”


    裴枝闻言就又损了他几句,宋再旖挑着海蜇丝里的黄瓜边吃,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觉得血脉压制还是厉害。


    沈既欲也认,但认的不是她这个理,而是裴枝说的那些玩笑话。


    就算像条狗又怎样。


    只要宋再旖愿意回头,朝他招招手,他就会摇着尾巴跟过去。


    ……


    等到最后一道菜上桌时,裴枝言归正传地说起他要她帮忙联系的学校教授搞定了,沈既欲说谢,裴枝淡笑着说用不着,“你少给我惹事就行。”


    末了她还不忘叮嘱两人别玩太疯。


    至于是哪种玩,尽在她挂断前那一记意味深长的笑里。


    宋再旖剥着螃蟹耳根微红,沈既欲抬杯喝两口酒,相对沉默几秒后还是宋再旖先咳一声问:“北江大学已经叫你去报道了?”


    不然他要裴枝联系什么学校教授。


    沈既欲摇头,“跟我没关系,是周肆北。”


    “他又怎么了?”


    “丁梵在学校把人脑袋砸了,周肆北想办法帮她善后呢。”


    简单明了的一句,可是宋再旖却怎么也听不懂,“……周肆北之前不是给她办了休学吗?”


    开年之后宋再旖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备战高考上,鲜少再关心其他人,包括远在大洋彼岸的周肆北,偶尔一点消息还是听沈既欲主动说起的。


    还有砸人脑袋这种事,实在不像是丁梵会干出来的。


    沈既欲夹一块青斑鱼在醋碟里蘸了蘸,漫不经心地笑出来:“丁梵病好了就回学校继续念了呗。”


    “她病好了?”惊奇地问完这句宋再旖连螃蟹都不剥了,一脸认真地看向沈既欲。


    “嗯。”


    “周肆北这么牛呢?”


    沈既欲不置可否。


    他不确定是不是周肆北那套野路子奏效了,只知道丁梵现在好像是真的离不开周肆北了,据说往人脑袋砸的那一下,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周肆北。


    “哦,所以过两天你生日他回不来也是为这事儿?”


    “差不多。”


    “你妈还有丁梵她们学校教授的门路呐?”


    沈既欲努着嘴点头,说我妈认识的人可多了,宋再旖闻言就跟着点头,“那我以后要是也砸人脑袋了,记得叫你妈帮忙捞我啊。”


    “你就算杀人放火了,我也能保你全身而退,你信不信?”沈既欲秒接。


    但宋再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她只用筷尖拨了拨沈既欲边放话边放进她碗里的虾,还两只给他,说:“你多吃点。”


    沈既欲见状挑眉,“怎么,怕我饿着?”


    宋再旖想点头,想说他下午只喝了她剩下的半碗粥,肯定比她饿,可话到嘴边又被沈既欲先一步打断。


    他接着刚才那后半句吊儿郎当地笑:“满足不了你?”


    宋再旖:“……”


    亏她还为他着想。


    于是当即调转筷尖伸向沈既欲的碗,一点没再客气地把那几只虾夹回来,沈既欲眼带笑意地看着,然后又一次语出惊人:“够吃么,要不要哥哥再给你剥点?”


    宋再旖觉得前十八年简直认识了一个假的沈既欲。


    吃完回酒店的一路她都在反思,究竟是什么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以前他多拽啊,跟她说话都拿腔拿调的,现在完全就是没脸没皮。


    所以一进房间她就特别严肃地警告他今天晚上不许碰她,沈既欲特别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要不答应我就自己去重新开一间房。”


    沈既欲只能答应。


    不过他怎么可能说到做到。


    在整座城市都进入沉睡,宋再旖也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关了灯,脱了上衣,翻身压到她身上,宋再旖因为突如其来的受重而睁开一点眼睛,没能看到沈既欲的脸,只能微垂眼看到埋在她胸前的脑袋,反应过来后气不打一处来地拍他:“我要睡觉。”


    沈既欲动作没停,声


    音闷着从那儿发出来:“嗯,你睡你的,我弄我的。”


    ……


    两人是在沈既欲生日前一天回北江的。


    落地同样是凌晨,沈既欲本意是想带她回汇景湾,说反正许挽乔和宋砚辞度假去了,宋再旖却执意要回家。


    满打满算在东裕湾的这三天,她身上几乎就没怎么干过,不是被海浪打湿,就是被汗水浸湿,她自己的和沈既欲滴下来的,沈既欲买的那盒套是用完回来的。


    她觉得这事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既欲拗不过她,只能开车送她回家,临走前他说下午来接她,“睡醒给我发消息。”


    宋再旖应下。


    适逢高考结束,沈既欲今年的生日排场比起以往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二代圈和学校里亲疏远近的朋友全都叫上了,约的是晚上八点,包的是BRUISECLUB,陈迟颂家的场子。


    而宋再旖这一觉睡到将近下午三点才醒。


    睁开眼,房间里窗帘阖着,遮光性强,视野近乎黑暗,结果拉开也没好到哪儿去,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天气预报之外的雷阵雨,睡太久导致头都有点痛,宋再旖就揉着太阳穴起身下床,刚打开房门,一团白影就朝她扑,肉乎乎的爪子扒着她的裤腿,心因此一下子软掉,头好像也不痛了,她弯腰蹲下,摸一把它的脑袋,笑问:“饿了是不是?”


    小家伙跟能听懂似的,脆生生的一声喵叫。


    这只银渐层是去年年底她和沈既欲一起去领养的,走出宠物店的时候刚好飘了一场雪,她说就叫Snow吧,沈既欲说都行,听她的。


    没养在沈既欲那儿是因为他家那只杜宾实在唬人,更别说这样一只又幼胆儿又小的猫,没养在汇景湾是因为宋再旖怕自己疏于照顾,干脆就带了回来拜托许挽乔先帮她养着。


    给许挽乔打电话问清家里猫粮放哪后顺手给沈既欲发去一条“我醒了”的微信,而后就放了手机,喂饱Snow,进浴室洗漱。


    水龙头拧开时的淅沥水声在某个时刻和窗外一道闷雷重叠,但宋再旖没在意。


    沈既欲的消息在她护完肤时送达,又变成惜字如金的一句“开门”了,宋再旖看着,满脑子都是他话多又骚的那一面,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趿着拖鞋下楼往玄关走。


    一开门,那股愈发浓重的雨汽味就扑面,潮热汹涌,蜻蜓低飞,宋再旖就催着沈既欲赶紧进来,沈既欲笑说你急什么,我又不是来跟你偷情的,被宋再旖没好气地打了下。


    然后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往里走的时候宋再旖把空调改成抽湿模式。


    Snow原本吃饱喝足在客厅地毯上打盹,听见动静后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看到沈既欲后立马就来劲了,很快黏上他了,沈既欲也没推拒,抱起它搁腿上,宋再旖见状笑道:“行,你正好陪Snow玩会儿,我换个衣服化个妆。”


    沈既欲没吭声,宋再旖只当他应了,但等她进房间,刚拨着头发换一半裙子,细吊带还挂在手肘没提上的时候,房门就被沈既欲推开,他轻车熟路地进来,往她床边的懒人沙发坐下,一言不发的,一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的样子。


    宋再旖就这么盯他两秒,也没说一个字,随他去,自顾自继续把裙子穿好,走到全身镜前照了照,她今天挑的是一条黑色背心裙,挂脖式细钻领口,长度及膝,衬得她整个人窈窕纤瘦。


    她满意地弯了下唇。


    回身往梳妆台走的时候和沈既欲对上一眼,他掌心慢悠悠转着的手机停住,转而抬手摸一下耳朵,说:“我到楼下去抽根烟。”


    宋再旖上下扫视他后发出一记轻啧,像是对他自制力差成这样的嫌弃,摆手赶他走,“烟灰缸在茶几右边第二个抽屉。”


    “嗯。”


    又在沈既欲的手刚搭上门把,叫住他:“我手机好像还在楼下,你等会抽完烟给我拿上来。”


    “好。”


    可是直到宋再旖化好妆,沈既欲都没再进来,整栋房子有种诡异的安静,她疑惑地盖上口红,推门出去,径直顺着楼梯往下,就看到那时光线昏昧的客厅,沈既欲坐在沙发上,宋再旖叫他一声,他也不应,只有指间的微弱火光还在燃着,烟雾还在从他背对着她的肩身徐徐漫开,仿佛成了比空气还安静的存在。


    宋再旖皱眉,几步绕过沙发。


    下一秒就看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她的手机放着,长久地亮着屏,被打开停在微信的一个聊天界面。


    她弯腰拿起来后看清上方备注是贺庭周的名字。


    “他刚给你发了消息。”


    与此同时沈既欲终于且突然地出声,宋再旖别头看他一眼,指尖没停地滑过被沈既欲翻到很久远之前的聊天记录,一点一点拉回最底下。


    贺庭周在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新消息:


    【我外婆走了,今天火化,她给你留了东西。】


    宋再旖在看到火化两个字时就愣住了。


    想到毕业典礼那天在礼堂外和贺庭周的匆匆一面,想到他始终紧皱的眉,和那一丝似曾相识的颓败,有些事就在这一刻串连起来,握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片刻后她转身想往外走,但手腕被沈既欲拉住,步子被迫顿住,她垂眼看向沈既欲。


    而他抬头,问她是不是要去找贺庭周。


    明知故问的一句,可宋再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就去看一……”


    “今天是我生日。”


    沈既欲倏地打断她,话因此被堵在喉咙口,宋再旖跟着吞咽一下,觉得莫名干涩,可落地窗外分明是风雨欲来的潮湿。


    她小幅度地点头说:“我知道,沈既欲,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去去就回来,不会太久的。”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生日去殡仪馆不合适。”


    “那你是我女朋友最好也别去。”


    “……谁说的?”


    “你是不是非去不可?”沈既欲不答反问。


    因为语气里克制不住的隐约戾气和强势,宋再旖皱一下眉,想拂开沈既欲拉她的手,却被攥得更紧,到了这会儿她的耐心几乎快要耗尽,但仍是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沈既欲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支烟仍在他指间缓慢地燃烧着,烟灰蓄了一长段,随后被他掸一记,沈既欲开口:“如果今天这事换成柏时琪发消息给我,我去找她,你怎么想?”


    几秒的缄默后宋再旖试图跟他讲道理:“这种假设不成立对么,柏时琪就算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她还有其他家人有很多朋友,未必会第一时间找你,但贺庭周外婆去世,这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于情,我是他朋友,于理,当初他外婆是我救的,我去看一下他,去送他外婆最后一程过分吗?”


    沈既欲听着,扯唇笑了,觉得宋再旖此刻清醒理性成这样,显得自己特别像在无理取闹。


    天边又是一道滚雷轰轰作响,乌云密布,客厅的光线越来越暗,可随着沈既欲从宋再旖掌心抽出她握着的手机,两秒解锁,仍是点进她和贺庭周的微信聊天界面,上滑,滑过两人平时简短但频率不低的聊天,从捷里回来后就更频繁了,有时深夜还在聊,即使是讨论题目,屏幕光映进眼睛,那么亮,又那么刺眼。


    一直滑到高二运动会,400米比赛贺庭周故意摔倒的那个晚上,宋再旖和他有来有回的聊天记录,他朝她扬手,问:“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是吗?”


    宋再旖低头看过去,“我关心朋友有错吗?”


    “好到要主动给他买早饭,他想吃什么都可以。”聊天记录只有寥寥几行,但更多的记忆跟着上涌,他补一句:“好到要在他生病时去他家探望他。”


    “这些事情我没对你做过吗?”


    “所以我和他都一样。”


    “那时候难道不一样吗?”宋再旖立马反驳这么一句后顿了顿,而就这间隙,窗外划过一道青光,Snow吓得躲进猫窝,豆大的雨珠随之开始砸向玻璃,声响剧烈,几乎盖住宋再旖很低的那句:“我那时候又不喜欢你。”


    但沈既欲还是听见了,听清了,然后直接呵笑一声:“那现在呢?”


    宋再旖没懂,“现在什么?”


    “你喜欢我吗?”


    宋再旖脱口而出一句“你说呢”,而后想说她如果不喜欢他,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在跟他过家家吗,但话到嘴边,被沈既欲很沉地念一声名字打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她了,以至于那瞬间宋


    再旖怔住,心口微窒,像被按进海里,嗓子被水浸没,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目光紧盯她,带着无言的失望:“到现在你都不愿意正面地说一句你喜欢我。”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这样猛烈,雨滴密集,织成一张巨网,笼罩着客厅里对峙的两人,沈既欲撂完这句后就不吭声了,抬手又想点烟,被宋再旖按住,抽湿模式要比制冷更凉,打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激起一阵寒意,她不知道沈既欲究竟要借题发挥什么,只知道:“你要是想听这话直说啊,我可以说。”


    短暂停顿两秒,她一字一句讲给他听:“我喜欢你。”


    曾经有多梦寐以求的话响在耳边,现在就有多漠然,沈既欲由着宋再旖拿过那根烟,没恼也没所谓,转而从烟盒里另抽一根,拢火点燃后他说:“宋再旖,你还不明白吗,你那不是喜欢。”


    宋再旖的心脏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那不过是你的占有欲在作祟,我就跟你楼上那一柜子的玩具差不多,你觉得我这个人就该是你的,看不得我属于别人,但是你却可以为了别人随时转身离开,完全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青白烟雾随着火苗熄灭而四散,摩擦着满室的干冷空气,几丝几缕飘到宋再旖面前,她烦躁地抬手挥开,声音微扬:“沈既欲你发什么疯,我告诉你,没人会对不喜欢的东西有占有欲,我是闲得发慌吗,为了那点无聊的占有欲,费这么多心思和精力在你身上,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为了给你放一场烟花,一天之内连坐两次飞机,我其实很讨厌坐飞机你知不知道?”


    沈既欲因为她最后那句而微微皱眉,但还来不及细想,又被当下的情绪支配着说:“所以你觉得自己付出很多是吗?”


    宋再旖胸口起伏着,咬着唇不置可否。


    “你以为自己很辛苦地朝我走了九十九步对吗,那我也告诉你,你脚下走的这条路都他妈的是我给你铺出来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等会跟我去BRUISE随便拉一个人,邹凌也行,都秋菡也行,或者现在你打电话给周肆北也可以,问问他们我都做过什么,看看跟你的付出成不成正比。”


    沈既欲说着说着笑,极其讽刺的一抹笑,“宋再旖,但凡有点儿心的人都能看出来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有你看不出来。”


    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雷鸣,明明没有开窗,却仿若有雨打在肌肤上,宋再旖身子跟着微微发抖。


    像是长久以来有悖于认知的东西,就这样鲜血淋漓地剖开在她面前。


    ……


    “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过两次,一次你问我是不是喝醉了,还有一次你可能是没听见,所以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甚至连借口都帮她找好了。


    宋再旖因此皱眉,却想不起任何有关他这些话的记忆,想不起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对她有过表白的。


    沈既欲眼见她这样子,就了然她是压根没往心里去过,无声地笑,烟也在悄无声息间燃了半截,被他摁进烟灰缸,然后话锋一转地问道:“那贺庭周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话题转得这样快,宋再旖反应几秒,又默了几秒后摇头,“不可能,我亲口问过他,他有喜欢的人,不是我。”


    “他喜欢你。”但沈既欲置若罔闻,重新强调这么一句后抬头看她:“你是不是宁可信他,也不信我?”


    那一刻宋再旖和他紧紧对视。


    感情告诉宋再旖,她应该相信沈既欲的,可理智又想不通贺庭周有什么必要拿这种事情撒谎骗她,余青那人她是见过的,是活生生存在的,并非贺庭周凭空捏造的。


    以至于当她眼睛越看越酸的时候,她叫他:“沈既欲。”


    就这三个字,回荡在寂静的客厅,她的答案似乎就跟着在无声悲戚中明了,沈既欲整个人一僵,旋即自嘲地笑出来,笑到宋再旖又叫他,朝他一步走,而沈既欲站起来,他的手臂擦过她的掌心,没能握住。


    “行,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决定好了吗,是去找他,还是留下来陪我过生日。”


    他问得决绝,宋再旖听得出这绝不是简单地问她即将何去何从,所以仰头,哑声问:“你非得这样逼我是吗?”


    “逼你,”沈既欲垂眼看向她,低沉地念这两个字,笑:“就是你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留下来,是我让你为难了。”


    “我说了去去就回啊!”


    “可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会在原地等你回来?”


    沈既欲这话一出,宋再旖呼吸跟着一滞,落空垂下的手攥紧,指甲掐进掌心,隐隐作痛,而后听他继续说:“宋再旖,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


    ……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落地窗早已被打得雨痕斑驳,水迹蜿蜒,就像人流过泪的皮肤,雷电间隙交加,吓得Snow蜷成一团,可又仿佛感应客厅这边的剑拔弩张,探出一点脑袋,很细地嗷呜一声。


    “沈既欲你别这样,”宋再旖压下所有的情绪和胸腔的涩意,还是去握了他的手,他由着她握,没拒绝,或者说是无动于衷,她看着,深吸一口气说:“我答应你,现在四点一刻,我七点一定出现在BRUISE,不会缺席你生日的。”


    可就算对着宋再旖这番保证,沈既欲仍是一步不肯让地注视她,不说话。


    近乎残忍的沉默后宋再旖也算是看明白了,“按你的意思,是不是今天只要我在你面前走出这里,我们俩就算完了?”


    “你都选他了,还要我干什么?”


    宋再旖听笑,倏地松了手,后退两步,弯腰去捞自己的手机,再抬头时眼眶发红,瞪着和她隔一个茶几的沈既欲,“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沈既欲无声将那只被宋再旖甩开的手插进裤兜。


    宋再旖又拿一把伞,在快要走到玄关的时候停步,背对着他说了句:“沈既欲,你别后悔。”


    然后摔门离开。


    没有一秒回过头。


    第67章 EIG找你的人是我


    就算下着倾盆大雨,室外的温度却没因此凉快到哪儿去,闷热潮湿到极点,一口郁气在胸腔死死缠着,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宋再旖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明明半个小时前两人还好好的。


    撑开的伞挡不住四面八方的雨丝,宋再旖问清贺庭周殡仪馆地址后就站在路边打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手机屏幕晕开水珠,她用指腹抹掉,又打湿,如此往复几次后,她深呼吸。


    终于回头。


    原本停在小区门口的那辆布加迪开走了。


    她叫的网约车也到了。


    ……


    贺庭周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宋再旖。


    泛


    红的眼角,满脸的湿痕,下意识地抬手,却又在离她十厘米的地方克制地停住,改为拿纸,想给她擦脸时被她挡了下。


    “我自己来吧。”宋再旖说。


    掌心的纸巾被抽走,徒留他的手再度悬空,片刻后才缓缓垂下,贺庭周看着她因为脸上有妆而只是轻轻拭干水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宋再旖闻言动作顿了下,偏头看向被贺庭周搁在椅子上的骨灰盒,正面居中的地方嵌着一张他外婆的照片,看模样应该是没生病之前拍的,笑得温和有气质。


    这半年,不止周肆北的事宋再旖没有关心,贺庭周外婆的情况她也没再过问,只听说不太好,但具体差成什么样,她没问宋砚辞,原本想着过两天找个时间,买束花去医院看望一下,却没想到这一面来得这样快,以这种方式。


    世事无常。


    她摇头:“我应该早点来的。”


    说话间告别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淅沥雨声间隙传来,宋再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余青正好拎着一袋东西走进来,两人打上照面后她步子稍缓,面露探究,贺庭周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问她买的什么。


    余青就看回他,“你午饭没吃,本来想给你买关东煮的,但店里卖完了,就给你买了三明治。”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东西,你想范老师九泉之下还要操心你这个吗?”


    宋再旖看着两人介于熟悉和亲昵之间的自然互动,没出声,直到余青问起她,贺庭周刚要介绍,他的手机先响,宋再旖下意识一瞥,就看到屏幕上是一串不足11位的国际号码,以为是诈骗电话,但没想到贺庭周看两秒后朝两人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然后转身,径直退到旁边角落,右滑接通,搁耳边。


    说了什么宋再旖听不见,只能盯着他的背影,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余青就先笑了笑,视线打量过她后问:“你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宋再旖回神,生怕余青误会什么,立马补充:“我就是他的同学。”


    余青却对她这话不以为然,眼神示意过告别厅里摆着的寥寥几个花圈,“只是同学的话,他不会告诉你这事儿。”


    “哦,他通知我可能是因为当时他外婆摔倒在路边,是我打的急救。”


    “这么说你还算是范老师的救命恩人。”余青淡笑道。


    她比宋再旖大三岁,但一张圆脸特别显嫩,两人坐在一起,她看起来更像妹妹。


    “举手之劳。”


    话落,贺庭周的那通电话也很快结束,走回两人面前,俯身,从塑料袋里翻出一瓶水,宋再旖等他喝完,开门见山地问:“你说你外婆给我留了东西,是什么?”


    贺庭周放瓶的动作一滞,然后缓缓滚了下喉结,答她:“东西不在这儿,你现在要跟我去拿么,还是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东西在哪?”


    “在我们学校的教师公寓,”这话是余青抢答的,说完她微顿一秒,继而转向贺庭周,反问:“对吗?”


    贺庭周点头。


    宋再旖当即在脑子里思索了一遍这里去北江大学的路线,正好和BRUISECLUB同方向,顺路过去不到十分钟,所以几秒的沉默后她说:“你带我去拿一下吧。”


    “好。”


    ……


    陪贺庭周把骨灰盒放进殡仪馆的骨灰堂后,三人一起打车回了北江大学,余青正好回宿舍。


    外面的那场雷阵雨停了,满地都是被打落的树叶。


    宋再旖和余青坐在后排,司机是个大叔,挺健谈,但当发现话题抛出来后只有余青一个人接时,就讪讪闭了嘴,车厢随之陷入一片沉寂。


    不过很快被宋再旖手机接连响起的叮咚声打破。


    贺庭周坐在副驾透过内视镜朝她看一眼,余青不动声色地侧目,宋再旖直接开静音,设置好之后才点开,全是微信的消息,黎嫣问她怎么还没来,聂书迩发来一个问号,问她在哪,又要搞惊喜吗。


    多的是朋友问她人呢,好像她不到场,今晚的生日派对就缺了主人,宋再旖看着,车辆因为路面不平颠簸着,窗外繁华街景的流光晃着。


    那一口怄着的气仿佛突然之间就通了。


    淋过雨,又去过殡仪馆那种死别的地方,脑子都变清醒,反复回放着沈既欲那句“我早就喜欢你了”,是啊,是她傻,是她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视而不见这么多年。


    现在又要因为一个外人而重蹈中考完那个暑假的覆辙么。


    她不要。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沈既欲发条消息,他们两个不能就这么算了。


    后面开往北江大学的一路,车里始终有她手机屏幕的微光亮着,打打删删,从来没对谁说过这么矫情的话,也从来没对谁轻易地低头屈就过,但屏息编辑完整整七行的小作文后,她没有犹豫地按下发送。


    网络延迟两秒,聊天框旁边的灰色圆圈转到停下时,宋再旖刚要松了咬着唇的牙齿,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来,就看到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下面跟着一行灰色的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沈既欲把她拉黑了。


    心脏在刹那几乎跳到嗓子眼,然后又随着司机一脚踩刹,身体没防备地前倾而重重坠下。


    车停了。


    椅背前传来贺庭周解安全带的咔嗒声,他提醒她说:“到了。”


    宋再旖近乎麻木地下车,跟着他往北江大学里走。


    六月中旬,飞蛾盘旋在两侧的路灯下,大学还没放假,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地面下过一场雨的积水未干,但操场上多的是散步聊天的,篮球场上多的是打夜球的,还有自发组织的唱歌活动,一大群人围在一块,笑声伴随蝉鸣,特别热闹。


    而她已经能想象到几公里外的BRUISECLUB是怎样更加盛大的热闹了。


    一股强烈的不甘在心口翻涌,随后化为实质性的动作,她重新点进微信,点进聂书迩那个聊天框,没回她刚才那个问题,只问她沈既欲在干嘛。


    聂书迩很快又回过来一个问号,比之前那个还要冲出屏幕的疑惑,像是不懂他们俩在搞什么把戏,宋再旖没心情解释,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等她接通后让她把手机给沈既欲。


    聂书迩不理解但照做,撂一句“你等等”后起身,宋再旖能听见那头断断续续的喧闹,仿佛庆生的气氛已经起来了,震耳的电音,酒瓶的碰撞声,年轻男女的嬉笑声,最终归于平静,归于沈既欲平静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怎么了”。


    但明显不是对她说的,而是问聂书迩的,聂书迩想答,宋再旖已经先一步对着手机开口:“沈既欲,找你的人是我。”


    那头更静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贺庭周因为她连名带姓的这一句停下步子,微微侧头看她,而宋再旖全程低头看地,没看他,声音也低,她问:“你拉黑我算什么本事?”


    空气里浮满了栀子花香,明明是很能沁人心脾的味道,却偏偏压不下宋再旖心里的那点烦躁,当即东西也不想拿了,就想去BRUISE,想跟沈既欲当面把话说透,问他是不是真要跟她分这个手,是不是真的能够说不爱就不爱了,是不是真的舍得。


    想清楚转身要走的时候,贺庭周在身后叫住她,“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就到了,你现在要走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被夏夜的风吹着,稳稳地送进听筒,紧接着宋再旖就听到沈既欲很短促的一声笑,恍若嘲笑。


    然后他把电话挂了。


    忙音传来,宋再旖呆愣在原地,几秒的反应后重拨,通的,却再没人接。


    而贺庭周绕到她面前,问她怎么了。


    余青早在进校门没多久就和他们分道扬镳回学生宿舍了,眼下只有他们两个站在这条小道上,在拨到第五个电话因为长久的无人理会而自动挂断时,宋再旖抬头和他对视。


    同样是单眼皮,可贺庭周的五官不及沈既欲那么有锋利感,也不像沈既欲那样直白,爱和恨都坦坦荡荡地在脸上写着,他是平和的,如一汪难以见底的深潭。


    沈既欲说他喜欢她。


    可是这双眼睛看向她时,分明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


    她不答,他也不说话,直到半晌后宋再旖扯出一抹极其自嘲的笑,“没事,走吧。”


    ……


    贺庭周外婆作为退休返聘教师,资历高,待遇自然好,学校给她安排的是一间朝南的三居室,推开窗就能看到学校的那片人工湖,今夜有雨,所以没有月亮,湖泊黯淡,犹如宋再旖一点一点沉掉的心。


    手机调了静音,却依旧震个不停,后来大概是物归原主了,聂书迩发来一连串的消息,问她到底和沈既欲怎么回事。


    【他拉黑你?】


    【不是什么情况呀,你今天真不来吗?】  :


    【你们俩吵架了?】


    【不是分手了吧?】


    【沈既欲跟喝疯了一样,蛋糕还没吃就直接跟人拼酒。】


    到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警告她,再不出现,柏时琪真的要跟来者不拒的沈既欲喝上酒了。


    柏时琪的名字就这样映入眼帘。


    宋再旖垂眼盯着,想起下午沈既欲问她的那个假设性问题,当时不知道哪来的理智情绪在此刻轰然崩塌,多思考一秒都克制不住的燥。


    所以她那个时候,怎么没有换位思考到沈既欲的感受呢。


    喝一口贺庭周刚才进门给她倒的水,仍没解渴,干脆全部喝完,然后把玻璃杯搁到桌边,宋再旖低头打字:【没分手,我马上就到。】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贺庭周正好把东西拿出来,一只小的檀木盒,打开里面是条编织红绳,他说这是他外婆年初身体尚可的情况下自己编的,还去寺里祈过福,希望能保佑她一生顺遂。


    “……谢谢。”


    宋再旖接过,贺庭周淡笑:“要帮你带上吗?”


    下意识地摆手,可那句拒绝的话还没发出来,就感到一阵猝然的头晕,伴随一丝意识崩散的隐痛,完全不是正常该有的生理反应,宋再旖皱眉,紧接着身体跟着脱力,她连忙向后撑一把桌角,刚被她喝光的空杯因此被碰倒,在桌面滚一圈后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掉地的还有她的手机,没拿住,从掌心脱落,一声闷响。


    而贺庭周从始至终看着,直到她昏过去的那一秒,他朝她走,捡起地上还没来得及熄屏的手机,看着屏幕上她一分钟前回答聂书迩的那句,在允许撤回的最后期限里长按,拇指上移,轻点。


    聊天界面很快出现一行“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然后被他缓缓打下的四个字覆盖掉——【是,分手了。】


    ……


    贺庭周至今记得,那年在莫斯科教堂的穹顶下,他问神父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罪孽的开始,还是救赎的开始。


    神父给他的答案是:“……isthebeginningofselfdestruction.”


    是自我毁灭的开始。


    他起初不懂,后来深以为然。


    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要为她呕心沥血地褪一层皮,要收起自己所有的阴暗面,要扮演她想看到的模样,要一次一次为她打破底线,从渴求她的喜欢,到盼望她的怜悯,再到现在。


    他不介意宋再旖恨他,只要她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


    毕竟恨比爱长久。


    走进房间的时候,宋再旖刚醒,药效刚退,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懵,但不妨碍她听见动静看向他的眼里带着呼之欲出的浓烈怒意,事已至此,贺庭周早有预料这结果,所以照单全收,无声地笑,绕到床边把窗帘拉开,宋再旖下意识地闭眼,可是意想之中的刺眼阳光没有照进来,外面是一片阴雨连绵,间隙传来苍钟被敲的余音。


    下一秒她挥开贺庭周递过来的水杯,玻璃应声四溅,有两片就这么擦着她的手臂过去,划开一道口子,血珠刹那上涌,贺庭周看见了,眉头跟着皱,想去握她的手臂查看,被宋再旖一巴掌甩在脸上,“你别碰我!”


    贺庭周被她打到偏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呼吸间漫开,像是来自她手臂上的,又像是溢自他口腔的,交织在一起。


    他转过脸,抬手碰一下嘴角后神情未变,“你受伤了。”


    宋再旖置若罔闻,红着眼质问:“你昨天给我喝了什么?”


    “一点安眠药而已,别担心。”顿几秒,贺庭周纠正她:“不是昨天,是前天,你已经睡两天了。”


    房间里的空气因为他这句话而彻底凝结,陷入比死寂还静的真空状态,但很快被一道铃声打破。


    宋再旖眼睁睁看着贺庭周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有些眼熟的国际短号,她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听见贺庭周接通后朝电话那头平静地叫了一声。


    “爸。”


    那瞬间血液几乎倒流,宋再旖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而贺庭周没看她,对着贺逍的问候更冷淡,仅回答一个两个单音节。


    等到他没多久挂掉电话,窗外又是一记悠长的钟声。


    宋再旖意有所感地问他这是哪儿。


    “伦敦。”


    ……


    宋再旖压住浑身应激的轻微颤抖,咬着牙问:“贺庭周你是不是疯了?”


    贺庭周注视着她。


    他疯了吗。


    并没有。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清醒到一步一步计划着这一切,清醒到在手术室外签下那张放弃抢救的同意书,然后卡着沈既欲生日当天给宋再旖发去那条消息。


    他在赌她的善良,她的心软。


    她不会对他外婆的去世置之不理。


    事实证明,他赌成功了。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一个本身就很好的女孩。


    因而很缓很慢地笑出来,低头,用了点力不顾宋再旖的反抗握住她的手臂,翻到外侧,看清那道被玻璃划开的伤口,不深,血已经自己止住了,但他还是问:“痛吗?”


    宋再旖回应他的仍是掺杂着哽音的一句:“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贺庭周听到后愣了下,然后欣然承认,“是啊,毕竟我差点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一次次骗自己不喜欢她才能隐忍克制住每个看向她的眼神,起码在高考结束前,在和贺逍谈妥条件前,他得保证还能以朋友这个身份和她说上话,不至于被她放逐到清清楚楚的界线之外。


    说完他就松了手,转身拉开床头抽屉,拿出里面的那盒创可贴,取一片撕开,依然强硬地按着宋再旖的手臂往上贴,与此同时说:“知道么,从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到你出现在殡仪馆,再到后来回北江大学,中间但凡有一次你选择了离开,我都未必能这么顺利地把你拐到这里。”


    话落,贺庭周抬头和宋再旖对视一眼,“再再,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对不对?”


    “我恨你。”


    “可是我爱你。”


    ……


    又是啪的一巴掌。


    打完,打得掌心都发麻,宋再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耗尽,只剩呼吸还在剧烈起伏,而贺庭周缓缓顶一下腮,确定这回是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后不怒反笑,问她饿不饿。


    “贺庭周你现在放我走,我们就算两清了。”宋再旖答。


    “门就在那儿。”说着,贺庭周直接斜额示意她三米之外的房门,没关上,更没锁。


    可宋再旖知道这绝不是一道门的事情。


    她的手机被他拿走了,身无分文,甚至不清楚贺庭周是怎样把她带到伦敦来的,如果是正常坐飞机,那说明她的护照也在他那儿。


    可如果是正常坐飞机,一个完全昏迷的她是如何过海关的。


    那几秒里脑子突然想起当初沈既欲给她的那份资料写过,贺逍早年就移民了英国。


    英国,伦敦。


    当下一点微妙的恐慌盖过了愤怒和恨意,发麻的不止掌心,还有头皮,因此猛地侧脸看向给她贴好创可贴,已经起身去清扫地面玻璃渣的贺庭周。


    还是记忆里那个样子,没变,却陌生到了极点。


    嗓子也跟着哑到了极点,从前天就开始


    积攒的眼泪终于无声掉两滴,宋再旖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这是非法囚禁。”


    贺庭周闻言停一下动作,抬头看着她笑:“这里又不是北江了,法不法的,谁说了算?”


    第68章 EIG她乐意


    周肆北是在高考出分那天处理完丁梵那事回北江的,打着给沈既欲补过生日的名义又组了场局。


    他拎着酒瓶在人头攒动间喝了一轮又一轮,喝到挺尽兴,结果转身就看见卡座沙发里,沈既欲坐在那儿,跟个苦行僧似的,红蓝镭射光照在肩身,手机屏幕光映在眉眼,冷淡地低着头,独自安静。


    周肆北看不下去地轻啧,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沈既欲因此偏头看他一眼,手部动作没停,周肆北眼尖地看清页面上是高考成绩查询的字样,立马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八点半了,是时候放榜,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既欲输完。


    按下查询的瞬间网络卡顿几秒,他跟着屏息几秒,哪怕是知道这人已经被保送,但到了这种揭晓命运的时刻,还是会莫名紧张。


    在心里默数到五的时候,页面跳转,成绩单出现。


    总分那里七字开头,后面跟俩零。


    刚好700。


    周肆北就算没参加国内高考,也知道这分数有多牛逼,脱口而出一句我靠,拍拍沈既欲的肩膀,“帅啊,哥们。”


    沈既欲不以为意地看着,嘴角扯起一抹细小的弧度,然后右滑返回,重新回到输入准考证的页面,周肆北刚想问他还查什么,但转念又兀自领悟。


    还能是谁。


    可是,“你知道她的密码啊?”


    沈既欲依然一言不发,只是试着往密码栏输入,前字母后数字,宋再旖的名字缩写加他的出生年月,一共11位,是宋再旖最最常用的一组密码,她性子懒,从小到大基本所有密码都一个样,以至于之前发生过被AppleID连坐盗号的事情,结果也没见她吸取教训,转头还是照用不误。


    至于问她为什么密码里还要捎带上他,宋再旖说她乐意。


    最后一个数字7输完,仍是按下查询。


    那时不远处的DJ刚好打碟到一个高潮,鼓点震着,犹如心跳,而在停拍的那一秒,所有等待迎来揭幕。


    “什么意思,怎么一片空白啊?”周肆北不解地问。


    沈既欲垂眼看向眼前跳出来的页面,终于很淡地笑出来:“因为她是全市前20名,分数被屏蔽了。”


    全市几万名考生,前20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周肆北嘴巴张了张,连“我靠”都发不出来了,只等震惊过后掏手机,嘴上说着要给宋再旖转个红包,眼睛瞥着旁边无动于衷的沈既欲,“你不表示表示?”


    “你不是最擅长借花献佛?”


    周肆北听笑,麻利地点进微信,刚准备给宋再旖发红包,手指不经意点到她的头像,屏幕就跳成她的主页,朋友圈那行赫然有更新的迹象,当下的本能反应变成了顺势点开,还不忘偏头笑问一句:“你这回怎么不打着路过的幌子一块儿去巴厘岛了?”


    “……我去巴厘岛干什么?”


    周肆北注意力还在宋再旖发的那些照片,满屏的海岛美食,看着就诱人,乍听没听出来不对劲,只是一味地顺着他回:“再再他们一家都在那,我以为……”


    说着耸了下肩,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沈既欲觉得一定是周肆北这傻叉的眼瞎,才把手机屏幕调那么亮,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看过去,无声地注视,看着昏暗酒吧里那一张张鲜亮的照片划过去,格外刺眼,而后沉默地捞起面前的一瓶伏特加,三两下撬开,灌到第二口的时候,刚才从眼角一闪而过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再度成像,强烈又清晰的。


    手里的起瓶器啪嗒一声落地。


    周肆北闻声睨他。


    而沈既欲喉咙重重滚过一下,直接拿过周肆北的手机,听着他不明觉厉的一句“你干嘛”,他重新点开宋再旖朋友圈,点开最新那条,划到第五张照片。


    他示意周肆北看:“这对吗?”


    周肆北低头打量,看到第十秒的时候,皱一下眉,“再再不是菠萝过敏?”


    “是。”


    所以出现在那张照片,那张餐桌上的菠萝雪芭,不合时宜。


    “会不会是许阿姨想吃?”


    “没可能。”


    只要是宋再旖不吃的,许挽乔和宋砚辞一概都不会允许上桌。


    两人对视一眼,周肆北的酒开始醒,沈既欲刚喝的那口酒根本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又往前翻了宋再旖这几天发的朋友圈,每张都放大,都是一些巴厘岛的风景照,给人一种她在那儿的感觉。


    周肆北因为沈既欲这个举动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了,问他这些都没看过吗,又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在巴厘岛?”


    沈既欲很低地嗯一声。


    “出什么事了?”


    “我们吵架了……我把她拉黑了。”


    “因为什么?”


    前面的朋友圈一切都正常,看不出异样端倪,沈既欲有些烦躁地把手机还给周肆北,又拎瓶喝一口,“我生日那天,她去找了贺庭周。”


    周肆北听到贺庭周这个名字先是一愣,思考几秒后想起这是哪号人物了,一个低低的操字从齿间蹦出来,“当时在捷里我还警告过他别耍小花招,他妈的当耳旁风呢。”


    沈既欲不置可否,短暂的沉思后滑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拉到底,找到X那列,点许挽乔的名字,指尖悬空两秒后,按下拨打键的同时,往外走。


    一直走到稍微清静一点的走廊,电话刚好被接通,许挽乔一句喂稳稳地传过来。


    沈既欲当时其实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想开门见山但又不想草木皆兵,脑子很乱,只剩潜意识推着他,问许挽乔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补:“我妈说夏阿姨过两天来北江,想三家人一块儿吃顿饭。”


    许挽乔听后就笑了,反问他过两天是具体几号,真要吃饭她也可以改签机票的。


    沈既欲说可能就明晚。


    “明晚啊?那好像是有点急,我看看机票,”说着许挽乔那里窸窣一阵,间隙有很轻的交谈声,有宋砚辞的声音,但听来听去,并没有宋再旖的,又过半分钟,许挽乔像是想起什么,“不对,明晚,你和再再回北江了啊?”


    就这一句,沈既欲听得清楚,脑子轰的一声,身体开始发僵。


    可还是残留最后一丝理智,不着痕迹地回:“我和再再打算明早回去。”


    “这样啊,行,哎,但我们这儿不一定能赶得回去,实在不行的话让再再代我们出席吧,到时候你照顾着点。”


    “好,阿姨再见。”


    ……


    所以,宋再旖根本不在巴厘岛,她甚至是跟他“在一起”的。


    走廊通着后门,燥热的夜风吹过,却吹得他发凉,那片刻几乎无法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退出通讯录,转而点开查找。


    到了这一刻才庆幸当初留下了她的iPhone定位。


    几秒的网络连接,显示宋再旖在英国境内。


    眉因此狠狠皱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端端的她去英国干什么?


    与此同时周肆北也找出来了,目光扫过他的屏幕,同样的莫名其妙,当即要给宋再旖打电话,沈既欲没阻止,盯着,周肆北很上道地开了免提。


    不知道几声嘟后,电话咔嗒一声被接通。


    周肆北先发制人地叫一声再再,那头却沉默,然后倏地挂掉电话。


    沈既欲就接着用自己的手机打,打到对面直接关机,跟着手机屏黑掉的,还有他的脸色,风雨欲来。


    大步往门口走的时候还碰上乐呵呵叼着根烟的邹凌,见状打了个招呼,沈既欲没理,径直和他擦肩而过,他不得已把视线投向周肆


    北。


    周肆北压一下嗓音说:“出事了。”


    ……


    从酒吧后门到停车场的那段路,沈既欲越走越快,在他要拉车门的时候被周肆北扯住手臂,“你刚喝过酒。”


    沈既欲置若罔闻,伸手作势要拂开他,被周肆北反过来一下按在车门前,“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周肆北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打算怎样,去英国找人吗,你他妈大海捞针吗?”


    “那也是我去捞。”


    “可是再再万一等不了你这么捞呢?”


    声音一个比一个低沉,周肆北挨着沈既欲说完,他果然理智回来一点,周肆北就继续说:“英国这地方,说近也近,坐十个小时飞机就到了,说远也远,你我家里的手都未必够得着……”


    但话没说完,倏地被沈既欲打断,他哑声念两个字:“英国。”


    周肆北一愣,问他怎么了。


    可沈既欲当下没有立即回他,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利落地翻到聂书迩的微信,一个语音通话拨过去,等了不到半分钟被接通,聂书迩语气特别震惊地问他什么事。


    “我生日那天晚上后来宋再旖联系过你吗?”


    又是片刻的怔然,聂书迩迟疑地说:“她给我回过一条消息。”


    “什么?”


    “我听她说拉黑你了就没忍住多问了几句,问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顿一顿,她才接上:“是不是分手了。”


    沈既欲握着手机的手一时收紧。


    “她说是分手了。”但聂书迩很快又补:“不过这句上面她还撤回了一条消息,我没看到,不知道是什么,重不重要。”


    沈既欲听着,胸口跟着起伏,不带情绪地问:“然后呢,就没了?”


    “你们俩都分手了,我哪儿还好意思追着她问呀,当时安慰了她几句,就没下文了。”


    “这几天呢,有聊吗?”


    聂书迩那头有静默,仿佛也听出一丝不对劲,“她怎么了?”


    “你只管告诉我,有还是没。”


    “有,我给她转发了几条搞笑视频,她回我哈哈哈哈。”


    “具体几个哈?”


    隔着听筒沈既欲都能感受到聂书迩的拧眉,像是难以理解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让他稍等,从两人语音通话界面切回另一个聊天界面,数完,告诉他:“五个。”


    “好,我知道了。”


    临挂断前聂书迩又问他一遍出什么事了,沈既欲说宋再旖被人带走了。


    他用的带字委婉,但聂书迩能听出其中的蹊跷,“谁?”


    “贺庭周。”


    ……


    这话一出,聂书迩静默,周肆北猛地转向他,而沈既欲把电话摁掉。


    周肆北问他怎么确定是贺庭周。


    沈既欲倒是没再执着自己开车了,抬脚往路边走,边走,边在手机上操作着,与此同时边回:“再再从来都只习惯打三个哈,多一个她都懒得,刚在走廊我也给许阿姨打电话了,她人根本不在巴厘岛。”


    周肆北对他应急反应和细节敏感成这样有点服。


    “还有,我查过贺庭周,他爸五年前就入了英国籍,定居伦敦,两年前当选下议院议员。”


    说着,他手部动作终于停下,屏幕朝周肆北斜侧,示意他看:“再再没有购买飞往英国任何一个城市的机票和出境记录。”


    “所以这都是贺庭周做的。”周肆北接。


    沈既欲哂笑一声,带着满腔戾气:“他可真有能耐。”


    将近九点,酒吧门口不算好打车,沈既欲就干脆打电话叫李叔过来接,顺便问一句他爸在家吗,李叔说在的。


    相顾无言抽到第二根烟的时候,周肆北算是捋清整件事了,可正是因为捋清了,才有疑虑:“能动得了姓贺的吗?”


    沈家再权势滔天,但也仅限于北江,仅限于国内。


    而现在宋再旖是远在八千公里外的英国。


    还有贺逍这个人的存在。


    光是下议院议员的身份,就够他的势力盘根错节。


    沈既欲掸一记烟灰,目光没有聚焦地扫过面前不断的车水马龙,红色尾灯映进瞳孔,“他要是想仗势当地头蛇,那我就让他尝尝反噬的滋味,送他和他爸一块儿上断头台。”


    ……


    沈听择得知这件事情后也挺惊讶的,是真没想到宋再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人拐到大洋彼岸了,给出的一连串处理也快,当晚就给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薛兴利打去一个电话,联系到驻英大使,定下了三天的找人期限。


    完事后才看向从始至终站在书桌前的沈既欲,问:“罚站呢?”


    “爸……”


    沈听择摆手,“我知道你想干嘛,但你确定到了那边能忍住不打人?”


    沈既欲无言以对。


    他现在想杀了贺庭周的心都有。


    所以沈听择让他先别急,以免节外生枝,他会解决。


    但是沈既欲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在家里熬到隔天下午,趁沈听择到公司开会,直接让周肆北给他搞了张最快去伦敦的机票。


    一路飙到机场,顺利登了机,坐下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和他隔一条走道,柏时琪仍是习惯性地屈两指,朝他懒洋洋地晃了晃,算作打招呼。


    沈既欲问她这是做什么,他都懒得问是不是巧合,没可能。


    “我到伦敦转机回莫斯科喽。”


    “你觉得我信吗?”


    柏时琪这才轻轻笑一记,“啧,你这人真是没劲,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喜欢你呢?”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沈既欲听着,视线一动没带动挪的。


    “别这么看我,不然我得误会你对我有意思,那我又要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了。”


    “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柏时琪状作思考几秒后笑:“换你来追我的关系?”


    沈既欲也笑出来,像是听到了多大的趣,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柏时琪好整以暇地接一句:“我可听说了,宋再旖被人拐跑了。”


    她翘着二郎腿,指腹在座椅扶手上慢悠悠地磨着,一脸兴味地说这话。


    沈既欲的神情到那时才有微妙变化,他转脸:“你听谁说的?”


    “周肆北在留学圈搜罗伦敦人脉的消息都传遍了,这点事稍微打听一下就打听到了。”


    “你这么牛?”


    “没你牛,敢这么一个人就到伦敦去。”柏时琪还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贺庭周难搞哦。”


    沈既欲嗤笑一声。


    柏时琪接:“所以我打算帮帮你。”


    沈既欲笑意一敛,“你说什么?”


    柏时琪拨了拨肩侧的头发,依然是隔着走道,和他不远不近地对着视,说着话:“我说,我打算帮帮你。”


    “你怎么帮?”


    “我爷爷以前参加维和,跟现在英格兰国防部那几位,”说着柏时琪抬手轻点两记额角,隐晦示意:“打过交道。”


    点到为止的一句,沈既欲听完,反问条件呢。


    柏时琪笑:“谈条件多伤感情啊。”


    “我和你有感情吗?”


    “没爱情,不是还有友情?”


    沈既欲没再接话,他转头看向舷窗外。


    而柏时琪盯着他的侧脸。


    是挺帅的,可惜了。


    但也仅仅是可惜,再无其他。


    或许从一开始让她产生兴趣的,就是一个浑身留有宋再旖记号的沈既欲。


    他下巴的海绵宝宝创可贴是宋再旖贴的,他穿的那件外套是宋再旖买的,他手里拎着的果茶是给宋再旖的。


    她好心想帮他指条明路,结果这人脑子一根筋,犟的要死。


    所以,这人她不要也罢。


    世界这么大,帅哥多的是。


    第69章 EIG我会帮你顶罪


    宋再旖又被噩梦惊醒了。


    房间里漆黑,没开一盏灯,也透不进一丝光,窗外仍在下着淅沥的雨,她缓过那阵心悸后起身,下床  ,推开门,客厅同样的昏暗,只有贺庭周掌心的手机屏幕亮着光,她从他身后经过时,看到他又编辑好了一条她在巴厘岛的朋友圈,屏蔽父母,分组发送成功。


    这是他扣着她手机发的第三条朋友圈,也是她在这栋公寓里的第六天。


    她走不出那道门,贺庭周就也足不出户地陪着,一日三餐有贺逍的助理送上门,还有菲佣打扫卫生,那些她前一秒摔碎的玻璃杯,后一秒可能就会被清扫干净,地面恢复一尘不染,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自欺欺人地粉饰着太平。


    可怜又可悲。


    一声讽笑,贺庭周转头,看到她,手指从屏幕移到侧边,咔嗒一声锁屏,然后问她是不是饿了。


    宋再旖不答反问他现在几点了,声音很哑。


    “八点半。”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她又睡过了一整个下午。


    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残留血液的后遗症,又或者终日的阴雨连绵不见太阳,除去最初两天的彻底昏迷,宋再旖这几天仍然是断断续续地昏睡着。


    中间还发了一次高烧。


    时隔半年的一场病,来势汹汹,贺庭周连夜找来家庭医生,喂过药,输过液,却依然未见好转,像是某种应激的自我保护机制,用这场病躲避着可能受到的伤害。


    最后贺庭周不得已带她去医院,专家会诊后才勉强退了烧。


    整个人的精气神因此虚掉,脸白肌淡,一句话都不愿和贺庭周多说,径直朝厨房走,倒了杯水,想吃药的时候被贺庭周止住,他让她吃完饭再吃,宋再旖置若罔闻,掰开他的手指,快速仰头将药吞进,再灌一大口水。


    贺庭周见状皱眉。


    宋再旖放下水杯转身出了厨房,往沙发上坐,打开电视,随便挑了部美剧播放,死气沉沉的客厅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色彩和声音。


    而贺庭周把贺逍助理两个小时前送来的饭菜热好才跟着出来,搁到宋再旖面前。


    宋再旖却是一眼都没看,目光始终盯着屏幕,直到电视被贺庭周操控着关掉,他撂吃饭两个字,她闻言慢悠悠转向他一眼,“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


    “吃了也是吐,有什么意义?”


    “你感觉恶心想吐只是感冒药的副作用,过两天病好了停药就可……”


    “让我恶心的是药吗?”宋再旖打断他,“是你,贺庭周。”


    从事发到现在,她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比生人还生。


    连恨都不再施舍给他。


    空气有几秒的凝滞,但贺庭周很快不以为意地岔开话题,说今天有她爱吃的黑松露鹅肝,宋再旖无动于衷,作势要回房间,但刚起身,就被贺庭周拉住手腕,他力气很大,握得她几乎皱一下眉,到那时才又有了脾气,使劲挣开。


    然后没有犹豫地,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贺庭周脸上。


    气氛更僵持了。


    贺庭周几秒的反应后直接笑出声,很短促的笑,扭头和她讨商量:“下次换一边打行么?再再。”


    “别他妈的叫我小名。”宋再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不配。”


    “那谁配?沈既欲吗?”


    有多少天没听到这个名字,细算其实也没几天,却恍如隔世。


    心脏骤缩着刺痛一下。


    而后茶几上因为来电亮起的手机屏幕更是让她瞳孔骤缩。


    明晃晃的周肆北三个字浮在上面。


    贺庭周当然也看到了,一清二楚,所以刹那想也没想地要伸手挂断,可不成想宋再旖的动作来得那么快,比他还快,在铃声响了不到五秒的时候,她倏地划过接通。


    那头先声传来一句再再。


    低沉的少年音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无形撕开一道裂口,宋再旖听着,当下满腹的委屈漫过嗓子,因此卡壳哽住一瞬,而就是那近乎零点几秒的迟疑,贺庭周的后知后觉回来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啪的挂断电话。


    风驰电掣的两个动作。


    宋再旖眼睁睁看着通话结束,怨恨的眼神还没瞪过去,急促的呼吸还没缓过一点,就看到紧接着的下一秒,另一通电话取而代之地冲进来,屏幕还没来得及熄灭就再次亮起。


    这回是长着刺的“沈既欲”三个字。


    宋再旖当即瞪大眼睛,挣扎起来,但呜声和咒骂全闷在贺庭周的掌心,发不出,她用力推他,打他也都无济于事,到那个时候才发觉男女力量有多悬殊,更何况还是一个生着病的她,相反贺庭周几乎是顺手一推,她就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到沙发上,随后任由手机在茶几上响个不停,贺庭周松了捂她嘴的手,转而按住她的肩膀,整个人欺身压上来,膝盖抵住她的腿,她动弹不得,更踹不得。


    铃声在分秒间流逝。


    一通电话就这样耗尽,接着是第二通,第三通,打到最后被贺庭周直接关机,宋再旖听着,看着,心跟着一点点凉,眼眶的红却越发强烈,就快要燃出火,而贺庭周对此照单全收,还偏要火上浇油地低颈,俯到她面前说:“他这通电话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早一点。”


    宋再旖怒视着贺庭周:“你今天撂他电话,他明天就能找到这儿来你信不信!”


    贺庭周闻言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扯唇,按她肩膀的手上移,想抚宋再旖的脸,被她迅速别开,但再怎么别,还是被贺庭周轻易箍着下巴转回正面,脸颊感受到他掌心的凉意,听到他不再温和的嗓音,而是凉薄地笑:“你说,就算他有办法入得了境,但这个地方枪击案频发,天灾也多到说不清,他有本事带得走你吗?”


    几乎是话落的那一秒,宋再旖再次尝到血液倒流的滋味,不敢置信地问贺庭周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你肯定能懂。”


    “……疯子。”


    片刻的沉默后已经是哽着音吼出这两个字了,宋再旖死死地盯着此刻撑在她身上的贺庭周,透过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愚蠢至极的自己。


    是她的偏听偏信造成了如今的这一切,沈既欲其实早就提醒过她贺庭周不是什么好人,是她被自以为是的聪明蒙蔽了眼睛,以至于看不穿贺庭周一次又一次的伪装,悔悟的那瞬间眼泪无声地流,滔天恨意里掺杂着一种痛苦的悲愤,她知道贺庭周之前左腿二次骨折有落下一点病根,尤其是处在伦敦这种阴雨天里疼得就更明显,所以那一秒没有犹豫地抬膝,朝他左腿踢,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伴随一声很重的骨头碰撞声,贺庭周果然吃痛地闷哼,禁锢她的力道全部一松,宋再旖虽然也痛,但硬生生忍住了,顺势把贺庭周从她身上推下去,她得以脱身,在贺庭周还没缓过来之前跑进厨房。


    里面只有一把水果刀,可也足够了。


    贺庭周随后走进来看到她紧攥那把刀的时候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淡笑:“你想杀我?”


    “放我走,我们两清。”


    “你这双手应该是用来救人的。”


    “贺庭周,你要是敢伤害沈既欲,我会杀了你。”


    贺庭周听到这一句终是僵住笑,揉腿的动作也缓缓停下来,从隔着半个岛台,一步一步朝她走,宋再旖也不退,双眼通红地瞪着他,到两人之间距离缩短至半米,四目相对擦着火,他沉声问:“你就这么爱他?”


    “我只会比你以为的更爱他。”


    贺庭周嗤笑,“你真这么爱他现在就没我什么事了。”


    “所以这个错我认。”宋再旖很快接,直视他回:“也会亡羊补牢。”


    ……


    说话间离厨房五米之外的玄关处响起一记敲门声。


    贺庭周知道这个点不是贺逍,就是贺逍助理,后者来传话的可能更大一点,所以没理,只问:“你打算怎么补?”


    宋再旖反问:“你是不是不肯放我走?”


    贺庭周不


    置可否地看着她。


    宋再旖就点头,“行,那我就要用自己的办法。”


    贺庭周隐约觉得她这话有一点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想通,就眼见宋再旖抬起那把刀往自己手臂划一记,他脑子轰的一声,眉心瞬间打死结,前所未有的慌乱,哑声质问:“你疯了?”


    敲门声响起干脆利落的第二记。


    宋再旖这一刀没含糊,没收着力,鲜血很快挂着手臂流下来,她低头看一眼,反而笑出来,然后在贺庭周伸手来夺她手里的刀时,直接顺势调转刀尖捅进他腹部。


    看准了只会伤、不会死的部位,这还是她从小在宋砚辞那里学到的。


    顷刻间,厨房里的所有声息连同敲门声全部静止。


    墙上的钟好像都停了走动。


    直到三秒后门锁传来咔嗒的解锁声,浓重的血腥味随之弥漫,宋再旖手部没挪分毫,抬脚朝贺庭周更近一步,挨着他说:“贺庭周,我宁可坐牢,也不要被你关在这里,坐以待毙。”


    说完,她缓缓回头,对上厨房门口贺逍助理的目光,平静地勾起笑:“你来得正好。”


    ……


    震惊过后贺逍助理几步上前,从宋再旖手里抢过刀扔到地上,那时候贺庭周腹部的血正缓慢而汩汩地流出,眨眼的功夫已经浸透他的白T。


    宋再旖也没好到哪儿去,手臂的血持续地滴落地面,在洁白瓷砖上晕开,痛觉开始扩散,脸上的血色开始消退,加上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空腹,身体耗到了极致,可她还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趁贺逍助理忙着帮贺庭周止血的间隙,走进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开机,只来得及地拨出一通999,报完警,就彻底失去意识。


    ……


    再醒来是在医院病房。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手臂包着厚厚的纱布,手背输着液,而被她踹了腿骨又捅了一刀的贺庭周在别处接受治疗,立在她床边的是两个联邦警察,全程英语交流,她故意伤害的罪名认得很快,笔录做完,其中一个男警先离开,留下女警看守她。


    十分钟后病房门被人推开,贺逍走进来,身后跟一个保镖,壮得跟堵墙似的,女警看到他们态度明显有一丝转变,而后贺逍对她耳语几句,她就点头带上审讯设备离开了。


    宋再旖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曾在百度百科里见过的,来伦敦这么些天却从始至终没见的人,就这么对上视线,一身燕尾西装,英伦绅士感算是腌入味了,片刻的相互打量后贺逍抽椅子坐,不吝赞叹道:“你比照片里看起来还要漂亮。”


    “是吗,早知道我应该在脸上划一刀的。”


    贺逍被她逗笑,“那也太可惜了。”


    “我乐意。”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贺逍的话锋转得很快,宋再旖的反应也不慢,紧接着问他有什么好谢她的,语气满是嘲讽。


    “不是你,贺庭周认不回我这个父亲。”


    宋再旖知道从最开始给她下药,连夜用私人飞机带她来伦敦,到现在国内的大部分朋友还毫无察觉,这一切都是贺庭周借着贺逍的势才能办到的,而他们父子俩具体交易了什么,她懒得去问,只呵笑一声:“谢我就拿出点诚意。”


    “你想要什么?”


    “放我走。”


    “除了这个。”贺逍似笑非笑地说,“你弄伤了我儿子,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宋再旖就了然地跟着笑一记,“故意伤害议员之子,影响确实恶劣,所以你打算让我判几年?”


    “我暂时没打算让你坐牢。”


    “那你就不怕下次我捅的是贺庭周的心脏了?”


    “你不敢。”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贺先生。”宋再旖盯着贺逍笑:“我没什么不敢的。”


    贺逍同样盯着她。


    将近三轮的年龄差,他不怒自威的气场压着,她却还能笑得出来,想要说话的时候,门口候着的保镖突然走过来,躬身对他低语几句,贺逍因此有了几秒的蹙眉,然后不得已站起。


    宋再旖目送他走后,女警又进来,到晚上的时候换了一波警力来看守她,宋再旖一概没管,吃完药就闷头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有护士进来给她手臂换药,有菲佣来给她送饭。


    贺庭周据说被贺逍带回家里了,好像真怕她半夜溜进他病房,把刀插进他心脏似的。


    下午的时候宋再旖也被警察带离医院,贺逍说着没打算让她坐牢,但警方已经介入,所有证据显示她是可以被指控犯罪的,所以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外面终于停了那场雨,天阴着。


    警车停在医院门口,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她低头走着。


    直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熟悉的嗓音,夹在细风里,震荡在泰晤士河畔响起的那一记钟声里。


    她随之回头。


    然后就看到那时站在离她五米之外的周肆北,太久没见她都快认不出他,只觉得陌生又恍惚,虽然心里有预期他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而下一秒从他侧后方走出来的另一个人直接让她酸了眼眶,像是这些天的反复折磨和独自坚强在看到沈既欲的那一秒里轰然崩塌。


    他向她一步走,她却被警察拉着往后退。


    有风吹过彼此之间,宋再旖的脑子更清醒了,知道他们既然能找到这儿,那就意味着前因后果应该都摸透了,该办的也办了,想说的话很多,但到头来也只来得及问一句:“沈既欲。”


    ……


    “如果我真的杀了贺庭周,你还愿意帮我做无罪辩护吗?”


    沈既欲注视着她,回:“我会帮你顶罪。”


    第70章 EIG瘦了


    宋再旖在警局待到第三天的时候,见到了很多人。


    许挽乔风尘仆仆地站在走廊上,手续暂时还没周全,所以想抱不能抱,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宋再旖受伤的手臂,那么刺眼,是从沈听择通知她这件事至今就没合过眼,是怎么都没想到宋再旖这些天告诉她在和沈既欲旅游原来是一场人为的巨大谎言,而她被蒙在鼓里竟然没有察觉分毫,一瞬间所有后怕和自责全部化为愤怒,扬言要去找姓贺的算账,被宋砚辞拉住,让她稍安勿躁。


    裴枝也在旁边抚她肩说着劝慰的话,沈听择在跟薛兴利打着电话,确认引渡请求已经被英国政府审查通过,至此贺逍再厉害也插不进手了,柏时琪懒洋洋地嚼着糖在听周肆北讲话。


    但宋再旖已经没心情去思考柏时琪为什么会在这儿了。


    她只问周肆北:“沈既欲呢。”


    周肆北挠了挠头说他先回国了,宋再旖刚要愣,周肆北立马指一指沈听择解释:“被遣送回去的,本来就是他自个儿先斩后奏来的,前天还差点没拦住人。”


    “没拦住谁?”


    “沈既欲。”


    “他干嘛?”


    “还能干嘛,去把贺庭周按在地上揍呗。”


    话落柏时琪吃完糖了,听笑,晃着步子往前,宋再旖到这时才把视线往她身上放,有几秒的细微皱眉,开始思考起她的来意,而柏时琪不以为意地开口:“我说妹妹,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虎啊?一刀就把事情捅完了,我原本还给贺逍准备了点礼物,现在都没机会送出去


    了。”


    宋再旖没懂,柏时琪就摆摆手,说算了,你不用懂,人没事就好。


    那么她这场戏也算看完了,当晚就说到做到地从伦敦转机回了莫斯科,留下一句有缘再见。


    ……


    而同个灯火通明的国际航站楼,有另一架飞机在间隔两小时后往反方向起飞。


    宋再旖故意伤害的案子在回到北江后立刻重新走流程审讯了一遍,而她当场翻了口供,说刀上也有贺庭周的指纹,她手臂那道伤口就是贺庭周蓄意划伤的,是他图谋不轨,她正当防卫,再加上非法囚禁的事实成立,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都不用宋砚辞去捞去保,直接无罪释放了。


    比起伦敦的阴雨连绵,北江晴空万里。


    宋再旖走出派出所就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布加迪,车窗降着,一只手伸出窗外,掸着烟灰的瞬间有银质冷光闪过,她不由眯眼,然后反应过来。


    那是沈既欲戴的尾戒,但好像不是之前那枚。


    下一秒他意有所感她的目光,偏头看过来。


    隔着几步的距离,她在车外,盛夏的热浪袭着,他在车内,空调的冷气打着,在某个时刻凝结成玻璃上的一点水雾,然后被他指间的烟气燎化,没几秒他把烟掐灭在中控台的烟灰缸里,斜额问她:“要我帮你开门?”


    宋再旖上了车。


    沈既欲落锁发动车子的时候她问怎么就他一个人,她以为会是宋砚辞和许挽乔来接,或者是好几个人一起,沈既欲说:“我下午的飞机去莫斯科,有话先跟你聊。”


    前半句听得宋再旖的心抖一下,后半句又是一秒的咯噔。


    “你去莫斯科……为什么?”


    “你在警局待的那两天柏时琪有帮忙找关系打点,这个人情得还。”


    “怎么还?”


    “你不用管。”


    “可这算是我欠她的人情。”


    说话间,沈既欲已经一把方向倒出停车位,驶进主干道后才看她一眼,“那按你意思,是不是要在这儿跟我划清界限?”


    这句话堵得宋再旖哑口无言。


    想说不是,可又不想他去莫斯科,去找柏时琪。


    所以,原来是这种感受。


    她当时一心要去找贺庭周的时候,沈既欲是这种感受。


    嗓子在那瞬间变哑,连着在派出所说很多话却没喝一口水的干涩并发,很哑,她捋一记头发,看向窗外。


    但没过多久有瓶矿泉水放到她腿上,微凉的瓶身贴着她腿侧的肌肤,存在感强烈。


    宋再旖转头。


    沈既欲一言不发地收手,视线偏看的是他那侧的后视镜,没看她,她看见的只有他的侧脸,就这么盯了片刻,她低头问:“你要跟我聊什么?”


    沈既欲闻言却不答反问她想吃什么。


    话题转得这样猝不及防,宋再旖一愣,沈既欲接道:“先带你去吃饭。”


    说着他终于又看回她一眼,平静地打量,平静地撂两字:“瘦了。”


    ……


    宋再旖说想吃他做的饭。


    适时旁边有人想超车,沈既欲一时不置可否,打着方向在相距三十厘米的地方直接将人逼停,自己的油门倒是一点没松,超跑的引擎声在刹那震耳,扬长而去后才传来他低低的一个行字。


    于是二十分钟后车子先停在一家生鲜超市前,两人下车买了菜,最后开到汇景湾。


    宋再旖隐隐觉得事情可能偏轨了,但她始终沉默地跟在沈既欲身后。


    进门,还没来得及将熟悉的一桌一灯收进视野,一团熟悉的白影就蹿到她眼前,爪子扒着她的鞋,朝她细细奶奶地喵叫。


    宋再旖怔住。


    沈既欲睨一眼说:“Snow,过来。”


    Snow就立刻松了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既欲,沈既欲从储物柜里拿出猫粮,给它倒上,又摸一把它的脑袋后走回宋再旖面前,说:“知道你没在北江,叔叔阿姨也不在,我就把Snow接过来了,这两天我住这儿,养它。”


    “为什么?”


    沈既欲看她。


    宋再旖也仰头看他,“为什么要把Snow接过来养?”


    “不想它没饭吃,”沈既欲回,顿了顿补:“瘦一圈。”


    ……


    然后他就进厨房了。


    三菜一汤做得很快,在宋再旖脑子还乱如麻的时候,手机终于在颠沛流离之后由警方交回她手里,她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这小半个月以来贺庭周代她回的很多消息,其中当然包括最开始他给聂书迩发的那条,“分手”两个字长在屏幕里,刺进她的瞳孔,那个暴雨如注的傍晚说过的话全都记起来了,所以就算有沈既欲那句“我会帮你顶罪”的表态在先,但从见面到现在,他眼里的无悲无喜也不假,宋再旖还在琢磨沈既欲当下的想法,他已经叫她过去吃饭了,自己却没动,问他只说吃过了。


    说完,她哦一声伸手拿筷,而他伸手拿她的手机。


    宋再旖微愣,问他干什么,他答非所问地让她慢点吃,小心烫。


    然后客厅就静了。


    宋再旖发过烧,失过血,身体还很虚,胃口也还没调回来,所以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沈既欲从她手机屏幕里抬一眼,叫她把鸡蛋羹吃完,宋再旖不得已照做,仍是她放筷的同时,他放了她的手机。


    屏幕朝上,停在她给他发但失败的那篇小作文。


    兜兜转转还是入了他的眼。


    他问她这是谁的手笔,“你还是贺庭周?”


    宋再旖让他自己看发送时间,显而易见,是在她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之前,除了她没别人,可沈既欲说:“我要听你回答。”


    “……这个答案会影响你要跟我聊的内容吗?”


    “会。”


    “是我。”所以宋再旖秒答。


    “那和聂书迩聊天记录里撤回的那条是什么?”


    “是我说没分手,”近乎一轮快问快答,宋再旖说着,胸口跟着起伏,“沈既欲,我那时候是想马上去找你的。”


    而后才在潮湿呼吸里停顿一下,注视着桌对面的沈既欲放缓了语气说:“是我后悔了。”


    ……


    客厅的气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变的。


    下午两点半的光景,窗帘没拉,落地窗外阳光刺眼,四目相对到受不了地想要别开眼,但紧接着听到那一声椅子后撤的呲啦声,沈既欲起身,宋再旖没能挪开的视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两步走到她面前,一句你干嘛根本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嘴就被俯身低下来的他快而准地亲住。


    他一手撑着餐桌边缘,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一点高度,方便他辗转吮吻,毫无怜惜可言,似在发泄连日以来的痛苦和煎熬,又像在感知她终于回到身边的真实感,而宋再旖也只有两秒呼吸被掠夺的懵,再回过神就是双手搂紧沈既欲的脖子给反应,主动松了牙关和他热吻,一波一波排解所有的思念和血泪,到后来嫌这样仰得头酸,她干脆自己站起来,然后下一秒就被沈既欲抱到桌上,一只碗被不慎碰倒,摔在地上。


    陶瓷碎裂的声响,吓到了不远处的Snow,但根本没影响桌前的两个人。


    浑身的虚劲全部化软,宋再旖后知后觉这大概是从踏进这房子就可能失控的事情,而后沈既欲稍稍放开她一点,喘着气,指腹重重揉过她被亲到潋滟的唇,哑声问:“贺庭周碰过这儿没?”


    宋再旖说没有,然后看着他问:“你几点的飞机?”


    “四点。”


    所以其实他现在就该离开这里去机场了。


    但宋再旖重新反过来按着他的后颈亲上来,不让他走的意思昭然若揭,沈既欲没闭眼地看着,到她伸手来脱他的衣服,他才勾一下唇,把人直接拦腰抱起,本来想在客厅沙发的,但瞥到Snow从猫窝探出来的脑袋,觉得少儿不宜,于是转身,一脚踢开房门。


    站在床前两手交叉揪着T恤下摆把衣服甩到地上,帮宋再旖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手臂,将愈未愈,以至于还有点疼,她皱一下眉,咬着唇没发


    出声音但还是被沈既欲捕捉,所有动作跟着一顿,他问她是不是很疼。


    宋再旖缓过后没急着回答,她撑着床起身,伸手,将沈既欲从床沿拉到她身上,他不得已也用手肘撑床,鼻息近乎相抵,她说:“沈既欲,我在伦敦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而那三天梦里全是你。”


    沈既欲因为前半句而皱眉。


    然后因为宋再旖的下一句而理智寸断。


    “我想你让我疼,做梦都想。”


    ……


    所以那个下午,床单被压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皱褶,凌乱不堪。


    飞机在四点整准时起飞,而彼时的沈既欲,正箍着怀里的宋再旖,远在天际的轰鸣声根本盖不过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的吻从上往下地落,每亲一处,都要哑声问一句“贺庭周碰过这儿没”,宋再旖被问烦了,转身想要打他,却刚好挨了他很重的一下,她感受到那瞬间半个身子和心脏的满胀,与此同时沈既欲还在亲着她的耳垂,整个人因此抖得厉害,濒临崩溃的那个点,一句脏话到头来变成难以抑制的喘,向后抓的手更是被他配合地十指紧扣,按到腰侧,然后他抬另一只手捋开她颈侧汗湿的头发,让她放松。


    没一会儿她又被捞着坐到沈既欲身上,房间光线昏暗,空调冷气根本降不了满室的潮热,宋再旖有种今天真的会被他弄死的感觉。


    那条受伤的手臂从始至终被他好生照顾着,不过结束的时候其他地方就完全没眼看了。


    宋再旖拖着最后一点力气靠坐到床头,看着沈既欲弯腰捡衣服穿。


    他还是要走。


    当房间陷入暴风雨后的安静时,宋再旖看明白了,但没出声挽留,只在沈既欲临走前叫住他,对着他的背影说:“沈既欲,如果你还生气的话。”


    “那等你回来,我再重新追你一次。”


    ……


    如果之前她走的那一百步是沈既欲铺出来的,那么这次,她不介意自己走完一百零一步,然后转身,抱住他。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