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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SEV偷尝禁果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的时候,客厅里其他人刚煮了夜宵准备吃,房间还没分,行李箱横七竖八地搁在沙发边。


    周肆北笑着打趣宋再旖是闻着味醒的吧,宋再旖回他是又怎样,丁梵抽椅子叫她坐,黎嫣端着一大碗炸酱面从厨房出来,放下时烫得摸耳朵,聂书迩假模假样地要帮她呼呼手指,被黎嫣婉拒,贺庭周在帮忙摆碗筷,不知道周肆北刚才在车上跟他聊了什么,有些难得的挂脸,但宋再旖也没问,因为注意力全往面上去了。


    沈既欲放了外套后没坐,也不饿,只进到厨房,周肆北跟着进,手里端碗面,倚着门框津津有味地吃着,还有嘴说他:“让你把人叫醒非不听,非要搁那冰天雪地里当半天护花使者,小心脑子冻坏。”


    “再坏也比你聪明。”沈既欲没客气地回呛。


    周肆北不满地嘁一声,眼见沈既欲打开冰箱,视线徐徐扫过,拿起一罐汽水,单手开环。


    气泡上涌的刹那他问:“还说没坏?冷成这样你还喝冰的?”


    沈既欲抬罐要喝的动作顿住,反问他谁冷。


    “你啊。”


    “我不冷。”


    “你耳朵被风吹通红,你还不……”可话说于此,周肆北自顾自停,像是恍然大悟,面条在齿间咬断,笑眯眯地啧啧两声,“哥们,多喝点。”


    沈既欲没理他,仰颈,喉结滚动几下,那罐冰的汽水就见了底。


    ……


    所有人夜宵吃完,开始分房间。


    柏时屹说这房子是他爷爷原先买来度假的,一共三层,卧室集中在二楼,三楼有两个带卫生间带阳台的套房。


    周肆北没说话,但在场只有他是带女朋友的,所以大家都默认其中一个套房给他,剩下一个聂书迩看向黎嫣和宋再旖,问谁高兴跟她住。


    宋再旖说她都行,黎嫣说我跟你住呗。


    柏时屹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沈既欲和贺庭周就把二楼朝阳的那间给了宋再旖。


    躺到床上已经是凌晨三点,比昨天更晚,却因为在车上睡过一觉,宋再旖没那么困,躺床上玩了会手机,刷到聂书迩四十分钟前更新的动态,是一张对着车窗拍的极光,虽然不及肉眼看到的震撼,但还是很美。


    她点了个赞,刚想继续往下滑,上一秒在视网膜成像的画面没来由地回溯,指尖稍顿,意识到什么后,她重新点开那张极光照片,放大。


    然后就看到那扇覆着防窥膜的车窗在夜幕间成为载体,映出窗外极光的同时倒映车内景象。


    除开前面仪表盘发出的红蓝色光,车里还有一丝微弱的光,来自后座,是有人手机屏幕亮着,他低头在看,脖颈低垂的弧度不大,侧脸线条模糊却绷得很直,像在保持某种状态,而原因无他,只是那时有人正靠在他肩上安睡。


    呼吸在那瞬放轻,心跳反而猛烈。


    就这么又看了几秒,宋再旖就着那条动态上方聂书迩的头像,点进和她的聊天框,先问一句睡没,那边秒回,说还没,刚洗完澡,宋再旖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接通后还能听见那头吹风机嗡嗡的声响,聂书迩好笑地问她大半夜什么事。


    “刚刚在车上,你和沈既欲换位置了?”宋再旖开门见山地问。


    聂书迩一听更乐了,“合着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


    “你枕着沈既欲睡了一路。”


    然后不等宋再旖给反应,聂书迩接道:“他说你睡觉喜欢往人身上挂,推都推不开,还会流口水,那我不得赶紧跟他换个位置啊。”


    “……”这人又诬蔑她。


    “所以,”那头聂书迩话锋一转,促狭地笑,嗓音在电流间被拖长,显得暧昧,“你们俩,睡过了?”


    鬼知道当时她脑子里飘过多少青梅竹马偷尝禁果的小说桥段了。


    想想都贼他妈的带劲。


    宋再旖说睡个屁,聂书迩压根不信。


    黎嫣和两人并排坐可能有视野盲区,她坐前边没有,从内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沈既欲摸宋再旖的头,捋宋再旖的发,眼神里那种绝对克制的欲望她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领教过。


    明明爱得要死,为什么非要隐忍成这样呢,她想不通。


    由着自己联想到某个人,聂书迩将手机从耳廓移开,语音电话还通着,可不妨碍她点开另个聊天框,里面记录还停留在她今早发出去的那条消息,至今没有得到回复。


    ……


    挂完电话,宋再旖给置顶发去一条消息,就两个字,谢谢。


    那时已经将近三点半,发完没指望他回,但通知音在下一秒响起,沈既欲回她一个问号,以及:【谢什么?发错人了?】


    宋再旖打字:【以为我是你?】


    沈既欲就知道她这是准备翻他旧账的意思了,勾勾唇角,没顺着她,重复一遍问题:【那谢我什么?】


    想说谢他刚在车上让她靠着睡,可一句话打打删删,觉得怎么表达都矫情奇怪,所以宋再旖干脆回:【你知道的。】


    他这么聪明,会懂她的。


    果然,不出半分钟,他的回复送达,但变成了一条十四秒的语音,宋再旖看着,指腹磨着屏幕边缘,无意识深呼吸一次,然后才按下播放:“行了,就算在车上睡过一觉也别熬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去追鲸。”


    末了又补一条:“晚安。”


    声音很低,还有点哑,仿佛只够她一个人听见。


    她回他一个知道了的可爱表情包。


    ……


    作为北极圈尽头的极境,并且正值冬季,捷里每日天亮时长只有不到五个小时,所以想要追鲸必须得趁这个时间段,不然根本看不见。


    但说是早起,一大伙人还是拖拖拉拉到十点半才全部起床,洗漱收拾完出门是十一点,柏时屹带他们去了一家海景餐厅,落地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北冰洋,国王宝座、巨型秋千都伫立在那片风雪中,安静而孤独。


    店里温暖如春,海鲜上了一大桌,尤其是奶油烩贻贝,柏时屹强烈推荐,说他每回来这边必吃,周肆北因此想起暑假在海边那次,他和人争论青口怎么做好吃,想起沈既欲说的更喜欢用白葡萄酒炖,随之想起后来的一些事情,手里叉子碰到盘沿,发出一声脆响。


    沈既欲抬眼看过


    来,丁梵也睨他一眼。


    宋再旖没看他,正盯着眼前那盘海胆刺身,她以前没少犯胃病,有病根,按理应该避免生食,但架不住海胆看着新鲜又肥美,极具地方特色的烹调方式,特别想尝,而当她做好决定手伸出去的时候,盘子里突然多出几只剥好的北极虾。


    微妙地叫停她的动作。


    她偏头看向贺庭周,他拿纸巾擦了擦手,笑着示意她:“吃这个吧。”


    一桌人的视线跟着转移。


    宋再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没拂他的面,象征性地吃了一只,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直到这顿饭吃完都没再动第二只。


    酒足饭饱,出发港口,追鲸的船是柏时屹提前联系好的,据说船长是他爷爷以前的部下。


    宋再旖就顺势向周肆北问了点柏时屹的情况。


    周肆北说柏时屹是中俄混血,祖母和他们一样是北江籍,世代经商,爷爷位至海军上将,家风挺严,偏出了他这样一个叛逆儿。


    宋再旖对周肆北这句评价挺好奇,“他叛逆?”


    满打满算的两天接触下来,她只觉得柏时屹这人阳光开朗,怪不得能和周肆北玩到一块儿。


    “嗯,也是个酷爱极限运动的祖宗,明知道自己有多金贵,要继承的东西不少,还一点儿不惜命。”说着,周肆北笑着指一下她身后,“这不,前几天还跟沈既欲约好了有机会要去跳伞。”


    宋再旖因而转头,就看到那时正站在甲板上的沈既欲和柏时屹。


    两人不相上下的高,迎风站着,海的尽头是极夜来临前的粉紫调天空,白色浪花的沫在他们周围打着,都有种混血感的五官说不出谁比谁帅。


    银质的打火机在两人之间轮转,可惜风太大,谁都没能点燃一根烟,沈既欲索性放弃,侧头睨一眼柏时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张女孩儿的照片,他问柏时屹几个意思。


    “这是我妹妹,漂亮吗?”


    和打火机一块儿收回的,还有沈既欲的视线,很冷淡的一眼,其实他连具体长相都没看清,但柏时屹这样问了,他就随口答:“还成。”


    满脑子还是刚才宋再旖拉周肆北过去打听柏时屹这个人,不太爽。


    柏时屹闻言笑,“她就比我晚三个小时出生,不过从小是养在奶奶身边的,直到初中才回北江,借读了一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北……”


    沈既欲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


    “我觉得你们挺配的。”周肆北说。


    宋再旖听见这句,捋发的手顿了顿,“你说我和柏时屹?”


    周肆北努着嘴点头,又说了些柏时屹在学校里的光辉事迹,宋再旖听笑,觉得周肆北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感情上那点糟心事还处理不清,还给她拉郎来了。


    她看向辽阔海面,远处是连绵的冰川,几米开外聂书迩和黎嫣两个e人在跟船长聊天,有说有笑,贺庭周和丁梵也聊上了,从没想过的搭配,但背影看着挺和谐。


    船已经驶到了海洋中央,接近鲸群出没点。


    风浪也越来越大,吹得发丝飞扬,宋再旖只能放下试图捋发的手,插回口袋,摇头说:“没可能。”


    ……


    “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正好她今晚会过来,你们可以先认识认识,就当交个朋友呗。”


    沈既欲慢悠悠转过头,平静的视线落在柏时屹身上,“抱歉,我不交异性朋友。”


    柏时屹一愣,当即想反驳,想说宋再旖不就是你的异性朋友吗,但教养使然,觉得自己这样质问立场欠妥,所以话到嘴边变成相对委婉的一句:“为什么?”


    ……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再旖一字一句回道。


    声音转瞬飘散在海风中,那么轻,那么不真实,周肆北还以为幻听了,所以重复一遍刚才自己那个“怎么没可能”的问题,得到的却是一字不差的相同答案,脸色立马就变了,看她,又扭头看后边背对着他们的沈既欲,眼神充满遗憾和怜惜。


    宋再旖开窍了,多么稀奇的事儿。


    他问是谁,“能告诉哥不?”


    宋再旖点头,之前没时机说,现在也没打算瞒,两秒后回身,朝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背影,斜额示意:“还能是谁?”


    或许命运早将他们的红线,在出生那天就打上了一个死结。


    “……沈既欲?你喜欢的人是他?”


    周肆北又是狠狠一怔,原以为自己掌握了一个惊天情报,还盘算着等会要去好好刺激沈既欲一下,结果宋再旖现在告诉他,她喜欢沈既欲,语气真挚得不行,看样子也挺坦诚的,自然清楚这话一旦说给他听,就等于坦白给了沈既欲。


    或者退一步说沈既欲可能比他更早知情。


    但问题是,这两人压根就没在一起的状态,沈既欲都爱成那样了,怎么还能由着宋再旖表明心意却无动于衷的,那也太牛逼了。


    ……


    “很奇怪吗?”


    和沈既欲轻飘落下的这句形成反差的,是下一秒聂书迩激动大喊的那句“你们快看”,隔壁船上也爆发一阵惊呼,沈既欲顿了下,抬头看过去,目光所及是所有人翘首以待的鲸群游过,黑色背脊相继露出灰蓝海面,摆尾搅动着浪花剧烈翻涌,场面来得壮观又震撼。


    “我以为周肆北都跟你说了。”


    柏时屹不是第一次追鲸,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于此刻对沈既欲这个人的探究盖过了鲸群环绕带来的奇妙,他问:“说什么?”


    “我心里有人,她很难追,我花了几乎全部的心思和时间在她身上,所以分不出精力去维系和其他异性的友情。”


    更何况异性之间真有单纯的友情吗,或许有,但他沈既欲不信。


    这话说得委婉又直白,柏时屹听着,消化着,联想到一些细枝末节,迟疑地问:“那个人,是宋再旖吗?”


    而沈既欲承认得比他想象中要利落。


    在鲸鱼跃出海面的那个瞬间,他回头,声音和风中另一道如宿命般地重叠:


    “是,我喜欢她。”


    “是,我喜欢他。”


    宋再旖同时望向他,回答着周肆北。


    两人视线就这样在这片苍凉寂茫的海域之上相撞,只可惜相隔一定距离,风声呼啸,鲸鱼沉入海底,谁也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第42章 SEV无罪辩护


    周肆北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想问的很多,到头来先蹦一句:“那他知不知道?”


    仍是点头,宋再旖收了和沈既欲对视的目光,看回鲸群,那么声势浩大的一群,却也在越游越远的过程中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在汪洋尽头,无踪无影。


    “他知道我在追他。”她淡声说。


    又似一记重磅炸弹砸向周肆北,连嗓门都扬高一点,“你追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明明宋再旖只要朝沈既欲招个手,那人就屁颠屁颠地朝她跑了,哪还用得着她追,可与此同时,周肆北脑子慢慢转过弯了,品出味了,觉得沈既欲这招高,实在是高,追老婆第一步直接让老婆倒追,也就他这个走偏门的祖宗能想得出,做得到。


    刚才看向沈既欲的遗憾眼神原封不动地复制了一份给宋再旖,宋再旖接收到了,皱眉反问他干嘛。


    周肆北笑了笑,“不干嘛,祝你好运,再再。”


    说着想拍她肩,却被背后一道如炬的视线盯着,手抬起又放下,他口头补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哥。”


    宋再旖不置可否。


    鲸群散去,天光也跟着渐暗,船回到码头的时候,天幕已经彻底变成蓝调。


    追到鲸鱼的兴奋劲过去后才感觉到出海的冷和晕,像某种后遗症开始发作,所以返程路上宋再旖窝在后座,独自消化了会儿,回到别墅又进房间找了药吃,下楼看到大家正在做晚上去看极光的准备,以为没人察觉,却被沈既欲叫


    进厨房。


    那时灶台燃着小火,没阖盖的奶锅“咕噜咕噜”沸腾着,生姜味满溢,他多的话没说,舀一碗给她后问她还有哪里难受。


    宋再旖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时候看出来她不舒服的,可也没精力去纠结,摇头说不难受了。


    沈既欲看着她问:“确定?”


    宋再旖闻言也抬头看他,半晌没出声,而后只是抓住他的手,一副要让他自己感受判断的意思。


    沈既欲始料未及,掌心一下碰到她的脸,低头对上她清凌漂亮的眼,那瞬间喉结重重滚过,向后退了一步。


    偏偏宋再旖还明知故问:“很烫吗?”


    而就在沈既欲要开口的下一秒,外面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随之是一阵招呼声,打破两人之间要命的氛围,沈既欲抽回手,宋再旖无声地弯唇,端起那碗微微放凉的姜汤,喝完,和他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多出一个人,一个女孩。


    桃花眼,金色浅发,看着不像染的,编成两股麻花辫显得俏皮,白色羽绒服一进门就脱了,往懒人沙发上搭,顺手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翻出护手霜,看起来很熟悉这房子里的一角一落。


    柏时屹见他们两个到场,又指着那女孩重新介绍一遍,说这是他妹,“Kiko,柏时琪。”


    柏时琪因此起身,打量的目光掠过沈既欲,像是对他点儿不好奇,直接落在宋再旖身上,然后抬左手,屈两指朝她晃了晃,算作招呼。


    宋再旖自我介绍地回应。


    柏时屹又充当dm似的交代说柏时琪正好放假在圣彼得堡,听说他们在这,就不请自来了,问大家不介意吧。


    黎嫣开玩笑地说介意会怎样。


    柏时琪就看一看她,俩姑娘视线碰了碰,她拧开护手霜,慢悠悠往手背挤一点,抹完一屁股坐回沙发,翘起腿,歪头朝黎嫣笑:“我会伤心的,姐姐。”


    中文发音听着比柏时屹还正宗点。


    黎嫣也笑,问她多大,“没准我得叫你姐姐。”


    柏时琪就抬眼,或许是身为这栋别墅主人的缘故,没有半点局外人的生分,坐沙发上跟个小佛爷似的,手肘撑膝抵着下巴,目光在客厅或站或坐的一圈人流转过,最后指着沈既欲开口:“和他同年同月,小12天。”


    话落,客厅静一分。


    就连原先置身事外的丁梵都看过来。


    因为这话说得实在有意思,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先前打招呼都不带对视的,眼下柏时琪却连沈既欲的出生年月一清二楚。


    宋再旖无声瞥向身旁的沈既欲。


    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不笑时其实挺冷淡挺漠然的,但骨子里又是痞的,所以给人感觉很矛盾,怪不得会让那么多姑娘要死要活。


    这也是她刚意识到的。


    柏时琪仍带着点笑,等了几秒没等到沈既欲给任何反应,一个眼神都没有,好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一个参照物的角色,仅此而已,没有旖旎,没有遐想。


    而她也不在意,反问黎嫣她俩到底谁大谁小。


    黎嫣说那还是我大,你没叫错。


    周肆北适时出声说这样算他也比她大,逗柏时琪叫声哥哥来听,他俩不是头回见,之前因为柏时屹的关系在LA打过照面,只不过基本都是他去她来,在俱乐部门口一面之缘,没说上几句话。


    柏时琪还没说话,柏时屹先嗤他:“得了吧,我这亲哥都多少年没这待遇了,你想都别想。”


    周肆北乐了,“那她叫你什么?”


    “没事Evan,有事柏时屹。”反正就是直呼大名。


    柏时琪在旁边努着嘴点头。


    连亲哥都占不到的口头便宜,周肆北当然只能作罢,几句话揭过这个话题,没一会儿丁梵转身回房拿东西,他跟着离开,聂书迩顺势想起自己充电宝没拿,也上楼,留黎嫣在沙发边玩手机,柏时琪主动和贺庭周搭了几句话。


    柏时屹订晚餐去了,一屋子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大少爷,也不是不会开火做饭,主要是懒。


    宋再旖打开手机看了看未来三小时的气温,决定去换件更厚的外套,往楼梯走时没注意身后,到二楼才有所察觉,步子在自己房门口稍停,刚要转身,一只手已经伸过她身侧,擦着她的肩膀转动门把,与此同时左腰被扣上另一只手,推着她进去。


    开门又关,不到三秒。


    背部贴上门板,是第五秒的事情,后脑被沈既欲掌着,没磕着碰着一点,但宋再旖整个人反而懵了,看着眼前活生生一个如同入室抢劫般的沈既欲,问他干什么。


    他说:“我不认识她。”


    答非所问的一句,宋再旖眨了下眼睛,过后才反应过来沈既欲话里的她是谁,想明白他这句代表的意思,却更莫名其妙了,“我又没问你。”


    “嗯,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那能别贴这么近吗?”


    房间虽宽敞,但没开灯。下午五点,外面已经一片漆黑,没有月光,只有点点星光,昏暗滋生压迫感,就算两人之间可能还有一些距离,可宋再旖就是觉得沈既欲正压着她,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太滚烫。


    两双眼睛更是在黑暗中紧紧相对。


    如同一场无尽的精神缠绵。


    沈既欲听见了,却没退,头更低,近乎和她相抵,在宋再旖终于抬手要推他之前,先攥住她的手腕,拉高摁在门板上,然后闷笑一记:“力气这么大,看来是没哪里不舒服了。”


    到此宋再旖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接上刚在厨房那一段了。


    也哼笑一声,也没再妄想能推动沈既欲,只是看着他说:“可你弄疼我了。”


    ……


    沈既欲在下一秒放开她。


    他问她哪儿疼,宋再旖就把手腕翻过来给他看,确实泛点红,倒不是沈既欲力气用得有多大,实在是她皮肤嫩,稍微用点力就会红,撞一下就得青。


    沈既欲也门儿清,但该道的歉乖乖道了,又说了两句好话,被宋再旖以她要换衣服为由赶出房间。


    下楼时迎面碰上柏时琪,他无言侧身给她让道,柏时琪没领情,反倒堵住他,沈既欲不得已看她,两人一俯一仰,莫名在楼梯上形成对峙,轮到他问一句干什么。


    柏时琪看着他,“柏时屹说位子订好了,怎么发消息一个两个都找不到人。”


    说着不动声色地侧目睨一眼他走来的方向,是在楼梯左边,可柏时屹分明告诉她,沈既欲房间在楼梯右边的走廊尽头。


    沈既欲想起刚才手机好像确实响了两记,但那时他正哄小祖宗呢,没空理,当下拿出来一看果然有几条新消息,是柏时屹发在群里的餐厅定位,然后分别@他和周肆北,让两人从车库挑两辆车带大伙过来,钥匙在玄关第二层抽屉。


    但等半天,没一个人回他。


    所以沈既欲当着柏时琪的面往群里回了个OK,周肆北仍是杳无音讯,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干嘛。


    可柏时琪仍没放他走,她又径自往上一级台阶,离他更近,如此一来沈既欲能闻到她身上幽淡的香水味,眉头不自觉地皱,手从裤袋里抽出来。


    柏时琪问:“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生日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沈既欲反问,“照你这么说,我每年生日都能收到挺多匿名祝福的,难道我还要一个个去管谁是谁?”


    他自认为说的还算隐晦,也宁可是自作多情,没把话说太白,但言下之意没含糊。


    他想柏时琪应该能听得懂。


    柏时琪确实听懂了,却觉得更有意思了,从下往上打量着他,缓缓笑出来:“你在怕我?”


    沈既欲懒得再跟她废话,撂下一句“你想多了”之后侧身从楼梯边缘离开。


    身前陡空,柏时琪回头凝视沈既欲下楼的背影,唇角长久地勾着。


    ……


    晚饭柏时屹订的还是海鲜为主的餐厅,晕船的后遗症好像还在,宋再旖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吃了点,旁边沈既欲察觉了,没作声,只找老板要来菜单,加了份红菜汤。


    上桌后宋再旖果然连喝两碗。


    旁边周肆北又和柏时屹吹起牛了,丁梵在发呆,聂书迩和黎嫣在p下午拍的追鲸照片,准备发朋友圈,谁都没注意这一切。


    而剩下两个人注意到了。


    柏时琪无声瞧着,叉一块鹿肉放进嘴里,咬下的刹那牙齿碰到叉尖,贺庭周直接问宋再旖红菜汤好喝吗。


    宋再旖点头,“挺好喝的。”


    沈既欲就笑着插话让她再喝点,宋再旖说她饱了。


    “是么?”沈既欲后靠椅背,视线带点儿


    懒地扫过她习惯性挺直的肩背,不盈一握的细腰,哪哪都瘦,喂了这么多年都喂不胖。


    “是啊。”


    等到所有人都吃差不多了,周肆北看天气,沈既欲看AuroraApp,确定了今晚极光kp值大于5,处于爆发状态,一行人转场去到户外。


    车停下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这座遗落在世界尽头的小镇很静,只有风在吹,四周空旷全黑,因此显得那时在天边飘动的极光是那样绚烂、闪耀,粉绿交叠,像彩带一样,饶是在场各位都没少见世面,也还是没忍住惊叹,因为那种壮丽几乎直击灵魂,烙进心脏,以此感受凡人的渺小,苍穹的伟大。


    聂书迩看呆了很久才想起来要拍照,丁梵也使唤周肆北给她拍了几张。


    沈既欲问宋再旖要拍么。


    她说好啊。


    于是快门按下,照片定格,宋再旖凑过去看,就看到镜头里的整片极光和满天繁星,看到自己因为低温而变白的皮肤,泛着微红,肩头有凝结的霜花,注视镜头的眼睛很亮,弯着,带着笑。


    她让沈既欲把照片发给她。


    沈既欲照做。


    各自的单人照都拍过后,黎嫣提议拍张合照,聂书迩立马响应,撺掇贺庭周拿他手机拍,贺庭周没拒绝,刚要调成前置模式,柏时琪出声叫住他:“我给你们拍吧。”


    本就是人家的朋友局,她不请自来,站在里面显得多余,这个道理她懂。


    宋再旖看她一眼。


    柏时屹还想劝她一起拍呗,柏时琪已经拿出手机,退后几步,拉开人群和她的距离,确保大片极光和所有人能入镜,然后扬声喊:“我倒数三个数!”


    “三!”


    周肆北拉着柏时屹往丁梵右手边站,左拥右抱地笑,丁梵让他搂腰的手松一点,太紧了,黎嫣捋头发,聂书迩整理衣服。


    “二!”


    贺庭周被聂书迩推到宋再旖旁边,嘴上嚷着他挤到她啦,贺庭周笑着道歉,聂书迩摆摆手,对着镜头开始做表情管理,宋再旖刚要侧头看贺庭周,手腕被人拉住换了个位置,她一下从左边换到中间,头侧的方向因此调转,看向沈既欲,沈既欲说你们女孩儿合照不都爱站中间么,站两边脸会畸变,宋再旖没想到他居然很懂。


    但还没来得及说谢,柏时琪已经倒数到最后一个数:“一!”


    而就在这一秒,宋再旖感觉垂下的手被人牵住。


    只不过有衣服做挡,镜头拍不到。


    ……


    合照拍得很成功,柏时屹把柏时琪拉进他们的群,让她把照片发群里,然后说:“快许愿吧。”


    他解释在北欧的古老传说中,对着极光许愿就一定会实现。


    聂书迩特别信这套,平时就没少对天祈祷,第一个双手合十闭眼,黎嫣和丁梵没说话,可全都心怀虔诚地这么做了,柏时琪嚼着口香糖的脸颊缓缓停下,侧头朝某个方向看一眼后阖上,贺庭周仰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肆北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却在此情此景下也宁愿信一回邪,许愿的前一秒望向丁梵。


    宋再旖不贪心,只向上天求了一个愿望——


    那就是希望她爱的人都能平安健康。


    ……


    长达两分钟的静默无声后,周肆北打趣地问沈既欲刚许了什么愿。


    沈既欲闻言别头看他,“想知道啊?”


    周肆北秒懂地接:“求求你。”


    他可太想知道这家伙又许什么肉麻的愿望了。


    沈既欲低笑出声,遂了他意地开口:“我还能许什么愿,当然是祝祖国繁荣昌盛啊。”


    他说这话时还是那副混不吝的姿态,身形散漫,笑容也懒散,周肆北见状当即嗤他又耍人。


    可偏偏宋再旖觉得这句是真的。


    因为她知道沈既欲就是这样一个人。


    生来就毫不费力拥有很多东西的人,有无数可以挥霍和放纵的资本,却偏偏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抱负。


    轻狂之下,是一片赤忱。


    他会帮收废品的阿婆推一段车,会陪迷路的小孩找到家长,会顺手捡起地上的垃圾,会无声地为每一处难堪兜底。


    宋再旖问过沈既欲两次为什么想当律师。


    第一次他吊儿郎当地笑说:“当然是为了以后你看谁不爽犯事儿了,我能给你做无罪辩护。”


    第二次他说:“这个世界不算好,总要有人做点什么,我想那个人可以是我。”


    ……


    周肆北仍在以求相逼他说真话,沈既欲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反问他:“你心里都清楚,还问我干什么?”


    他还能许什么愿。


    除了祝祖国繁荣昌盛,当然是希望他的再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快乐地过完一辈子,希望她所愿皆成真。


    如果非要再扯个他自己的愿望,那就祝他越长越帅吧,说不定再再可以因此更喜欢他一点。


    想法得到验证,周肆北瞧着沈既欲那不值钱的笑,惋惜地摇了摇头。


    当晚,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在社交平台更新了动态,宋再旖发的是沈既欲帮她拍的那张照片,配文一个爱心,聂书迩带定位po了大合照,同时分享一首歌,是《Umbrella》。


    而沈既欲也久违地上传了张照片。


    空镜为主,黑夜和极光交映,繁星闪烁,只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右下角隐约露出两道模糊背影,一高一矮,紧挨着,文案看着也像是网上找的,挺俗,挺矫情。


    ——“极光下许愿,成为你的不冻港。”


    第43章 SEV引诱


    似乎遥远地呼应着有人曾撂过的话,只可惜那个人缺心眼儿,压根想不到这么深层次的东西。


    回到别墅后沈既欲又煮了一锅姜汤,不过这次见者有份,喝完胃暖了,原本冻僵的精神气就都回来了,柏时屹看时间还早,撺掇起玩桌游,周肆北说他也正有此意,两人相视一笑,黎嫣问他们玩什么。


    周肆北想了想提议:“狼人杀怎么样,都会吗?”


    聂书迩说她听过,围观过,还没自己上手玩过,丁梵也说她玩的不多,有点生。


    于是柏时屹就揽起介绍规则的职责:“其实很简单,这么说吧,我们九个人等会抽身份牌分成两个阵营,好人和狼人阵营,其中好人阵营又会分成神职和平民两边,而狼人最快的获胜条件就是屠边,就是将随便哪边的人全部淘汰出局,视为狼人获胜。反之,两方好人把全部狼人投出去,就算获胜。”


    周肆北接他的话补充:“神职身份包括预言家、女巫、猎人。预言家每晚可以查验一名玩家身份,女巫每晚可以选择解药救活一名被狼人袭击的玩家,或者使用毒药使一名玩家出局,全程只能各使用一次,且不能自救,猎人在出局时可以带走场上任何一名玩家,前提是被刀或者被投票出局。”


    “也就是说被女巫毒死的情况下不能开枪,对吧?”丁梵问。


    周肆北点头,柏时屹起身去楼上拿狼人杀的道具牌。


    别墅里暖气开得足,宋再旖盘腿坐在地毯上,她跨年那晚才和邹凌他们玩过,熟得很,所以趁这个时间好心给丁梵科普了诸如“刀”、


    “金水银水”、“查杀”等等的游戏黑话。


    聂书迩也听着,上课都没见她这么认真过。


    俩姑娘一边一个,沈既欲坐在离她们半米之外的沙发边,手肘撑膝,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剥完三个给她们分,黎嫣刚好看见了笑嘻嘻地问没她的份儿吗,沈既欲说她来晚了。


    贺庭周靠在沙发另一端,柏时琪从厨房拿几罐饮料出来,视线扫过客厅一派祥和的氛围,在贺庭周旁边落座。


    周肆北打开客厅的投影仪,连上蓝牙。


    柏时屹很快去而复返。


    九人局,所以是一个上帝,三神职,三平民,两狼人。


    周肆北这个玩咖自告奋勇地要当上帝,没人有意见,他就拖了张凳子,坐到茶几前,和其余八个或坐或靠着沙发的人形成对立面,有模有样地摊开身份牌,指挥他们按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抽取。


    “大家身份都确认了吧,那我现在跟你们确认一下手势。”说着,周肆北竖右手大拇指向上抬了抬说:“这是好人。”


    然后手腕翻转,向下压,“这是狼人,OK?”


    所有人嗯一声。


    “狼人到时候天黑睁眼刀人就比数字,1~8的手势不用我教吧?”


    黎嫣催他赶紧的吧。


    周肆北笑一声,然后在手机上操作几下,有歌流出,他说这是为了防止场外声音干扰,沈既欲笑他还挺讲究,宋再旖听出他放的是《DeepGreen》,笑他还挺有品味,周肆北对两人的夸奖照单全收,清一清嗓子宣布:


    “好,那游戏现在开始。”


    ……


    “天黑请闭眼。”周肆北环顾一圈,“狼人请睁眼。”


    这句话落,宋再旖缓缓睁开眼睛,四分之一的概率被她抽到,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差,而后也不等周肆北提醒狼人互认同伴,她已经扭头,先看最靠左的丁梵,她正紧闭眼睛,pass掉,朝右看的下一秒,她撞进明亮光线里一双漆黑的眼眸。


    两秒的相认,她无声笑出来。


    沈既欲也注视着她笑。


    狼人居然是他们两个。


    很像某种命定的安排,到这一刻,他们终于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狼狈为奸”。


    周肆北作为全知视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难掩笑意,因为他已经可以预见这局该多有意思了。


    这俩老贼估计能把节奏带飞。


    可再想笑也忍住了,他严肃道:“请狼人统一意见,告诉我今夜你们要杀谁。”


    宋再旖挑眉,用眼神问沈既欲想刀谁,沈既欲就耸肩朝她摊手,宋再旖看懂了那是随便她的意思,于是她也没推诿,眯眼扫过在场其他六个人,充满了寻觅猎物的味道,最后转头对周肆北竖起一根手指。


    周肆北见宋再旖上来就刀丁梵,也眯了眯眼,略带不满地问她确定么,但转瞬对上沈既欲的目光,他用口型暗示出三个字。


    ——别废话。


    周肆北只得认,让狼人闭眼后继续推进流程:“女巫请睁眼。”


    这回睁开的是黎嫣。


    她也算半个狼人杀老手,这会儿拿到女巫这个关键神职,托腮翘着腿,等周肆北告知完昨晚死亡的是几号,她撇头看一眼最左边可怜的丁梵,思考几秒,摇头拒绝了使用解药,毒药也没用。


    所以丁梵就这样在第一局被刀淘汰。


    她倒是无所谓,本来就不太会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观摩一下,同样搬了凳子坐到周肆北身旁,当起上帝助理。


    接下来就是第一轮发言时间。


    由于丁梵是1号,周肆北直接让她发表遗言,她想了想只说自己是平民,信或不信留给他们去猜。


    宋再旖坐她旁边,理所当然的2号,环着膝,神情挺平静,“我是预言家,全场唯一真预,验人是根据以往经验,边角位爆狼的几率大,所以昨晚刚好是摸了一下我的上置位,1号玩家,结果确实是一张查杀牌。”


    说完她耸一下肩,似乎对自己刚揪出狼,人就直接出局了表示特别遗憾。


    其他人没想到宋再旖一上来就跳预言家,视线全都聚焦,又听她查杀丁梵,全都陷入思辨。


    聂书迩是3号,她说自己拿的好人牌,没有任何视角,所以无话可说。


    4号是沈既欲:“我也是一张闭眼牌,后面听发言。”


    简短利落的一句,配着他冷淡的眉眼,让人分不清真假。


    发言轮到5号黎嫣,半场听下来,也就宋再旖给出了点有用信息,组织一下措辞她说:“首先我跳女巫,至于为什么刚才没用解药救1号,想法和2号玩家差不多,在首发没有任何视角的情况下,1号和8号在我这里不做好的倾向相对大一些。”


    8号柏时屹突然被cue,愣两秒,对这口莫名扣下来的锅不服,可还没轮到他发言,只能忍气吞声。


    黎嫣接道:“而且按照2号的意思,1号就是自刀狼,这个身份我暂时没有异议。”


    如果丁梵真是自刀骗解药的狼,那她没救无疑是很明智的,人总是潜意识去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认知。


    她发言完毕后轮到6号贺庭周,他视线同样扫过在场玩家,“我先说我是民及民以上的身份。”


    然后转向宋再旖,“2号发1号一个查杀,她这样跳预言家没问题,5号分析逻辑也没错,但就1号作为新手玩家,拿狼,还开局一上来就自刀,我觉得这个操作缺乏说服力。”


    宋再旖因此质疑他这算场外吧。


    周肆北适时提示过麦的玩家不得说话,宋再旖只得作罢,贺庭周垂下眼没看她,柏时琪在旁边轻笑一声问:“到我了?”


    “嗯,我说完了。”


    于是柏时琪将手里提着的起泡酒搁到茶几上,漫不经心地捋一记头发,仿佛到这个时候才算入局,悠悠开口:“我才是全场唯一真预,6号是我的金水。”


    贺庭周闻言看她一眼。


    她没理他,掠过旁边四个人落到宋再旖身上,“虽然我是后置位起跳,但刚刚2号很明显是在有视野的情况下跳的,我觉得她有狼人嫌疑。”


    这话一出,场上局势其实就有些明了了,所以终于轮到柏时屹发言,他做总结分析:“首先,2号查杀1号,她俩肯定是对立面,如果2号是真预,那1号是自刀狼没跑了,但如果不是,那2号就是悍跳狼,这种情况下,7号就应该是真预。”


    归票情况也阐述得很清晰,宋再旖和柏时琪同时跳预言家,二者必有一假,所以轮到投票时票数在两人之间对半分,245号投柏时琪,678号投宋再旖,剩聂书迩关键的一票。


    她还有点在状况外,本来就第一次玩,拿的还是好人牌,一点视野没有,每个人真真假假的发言也还在消化,犹豫几秒后选择把票投给柏时琪。


    毕竟比起柏时琪,她更相信宋再旖。


    柏时琪看到这结果笑了,轻嗤一句dunce。


    ……


    “天黑请闭眼。”游戏很快进入第二天夜里。


    等到狼人可以睁眼的时候,宋再旖偏头看向沈既欲,他也正看着她,唇角勾着懒洋洋的笑,那时客厅里只有R&B的节奏慵懒流淌着,隔着一个聂书迩,却旁若无人得好像只剩彼此。


    真有种暗度陈仓的感觉。


    周肆北照例询问狼人今晚要杀谁,沈既欲从首轮女巫没救人、宋再旖跳预言家开始就懂了她这局的打法,所以连沟通都没有,两人直接相视一笑,默契至极,都抬手,沈既欲比数字二,宋再旖则悬空在自己脖子那儿划过一道,缓慢且从容。


    刚被诬陷自刀狼的丁梵看到这场面没太懂,扭头问周肆北,周肆北告诉她说这俩秀儿是在逼女巫交解药,黎嫣第一轮没救,没道理第二轮还不救,为了身份做好,她也不得不救。


    事实的确如他们所料,天亮之后周肆北宣布昨晚是平安夜,宋再旖第一个发言,先以预言家的身份发金水给8号,然后重踩一脚上局怀疑她的6号是狼,没多久又被女巫发银水,节奏带得有理有据。


    与此同时沈既欲突然悍跳猎人,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一道来自右侧的视线,他偏头,看清是谁后无声笑了笑。


    轮到贺庭周发言,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将局势推到另一个有趣的境地。


    他笑说自己才是猎人,“等会大家如果投我的话,那就是一狼一猎人出局。”


    狼指谁不言而喻。


    四目相对,平静又剧烈地擦着火。


    可几秒后沈既欲淡然地笑出来,那意思分明是,你尽管这样做,反正我也没想活。


    因为他的计划本来就是用自己的命诈出最后一个还不确定的神职。


    只不过巧的是,这个人是贺庭周。


    而当第二轮投票结果揭晓的时候  ,这局胜负也已经注定。


    贺庭周在“好人”宋再旖的控场节奏下被投出,他翻开自己面前那张身份牌,当真是猎人,说到做到地拉着沈既欲同归于尽。


    黎嫣原以为游戏可以就此结束了,却被上帝周肆北告知游戏继续,当下愣住,回过神后意识到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场上还有狼人。


    可是她的女巫身份已经暴露,一旦天黑必被刀,就算她还有毒药可用,但遵循狼刀在前的游戏规则,狼人还是先她一步完成了屠边,所以想通后她反问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吗。


    周肆北笑着说:“当然是让游戏有始有终。”


    宋再旖闻言也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黎嫣见状哪儿还能不明白,忍住白眼说:“合着我钻狼坑了呗,你们祖宗俩悍跳我全站反了是吧?”


    沈既欲从出局就又开始剥橘子,到这会儿剥完了,扬手递给黎嫣,斜着嘴角,笑嘻嘻地点头。


    黎嫣一把接过,同时礼尚往来地还他一个抱枕,扔在沈既欲腿上,他更乐了。


    聂书迩这个小糊涂蛋还懵着,问狼人都是谁,丁梵就指着宋再旖和沈既欲说:“喏,他们两个。”


    得亏她早点出局,旁观者清,不然现在估计也是聂书迩这样。


    柏时屹懊悔不已,想不通自己怎么一被宋再旖发金水就倒戈了,柏时琪嫌弃得不行,等第二局开始前她起身,和聂书迩打商量地换了个位子。


    她朝沙发中间走来。


    宋再旖没在意,她正忙着撬夏威夷果,沈既欲看见了,在柏时琪即将坐到他和宋再旖之间的时候,他叫一声周肆北:“下局我当上帝,你过来玩。”


    周肆北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怎么,“让你有点参与感不好吗?”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绕出沙发,和周肆北交换位置,宋再旖终于吃到那颗奶香的夏威夷果,然后别头才发现身边换了人。


    柏时琪顺势朝她笑一记,悠懒又狡黠,欧洲血统天生的灰蓝瞳孔使她看起来像只猫。


    ……


    第二局从一首《ShutupMyMomsCalling》开始。


    宋再旖原本想抽个平民浑水摸鱼一把,结果抽到的是女巫。


    轮到女巫睁眼的瞬间,她又一次和沈既欲在这片光亮里对视,但不同于刚才,这次再无一个旁人,有的只是他们两个,隔着一张茶几,不远不近的距离,歌放着,沈既欲用手势告诉她昨天晚上死亡的是谁,然后问她使用解药吗。


    宋再旖当即没反应,过两秒才朝他勾一下手。


    沈既欲也没立刻照做,目光沉沉地注视她,暗流在彼此眼中涌着,呼吸着,而后才慢慢朝她倾身,手肘仍抵膝,半个身体俯在茶几上。


    两人一下挨近。


    外面夜已经很深了,音乐覆盖此刻所有的燥,极尽缠绵,宋再旖伸手,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手,沈既欲垂眼看着她掰开他的掌心,看着她在那儿写字。


    一笔一画,轻到像羽毛飘过。


    很痒。


    她写的是“用”。


    ——“使用解药吗?”


    ——“用。”


    以这种方式回答他。


    沈既欲喉结随之缓慢滚动,哑声继续问:“使用毒药吗?”


    问完,他视线没再下落,长久地放在宋再旖脸上,她也没再低头,紧盯他的眼睛凭本能在他掌心继续写字。


    横、撇、竖、点,是“不”字。


    她的指尖每触碰他的掌心一秒,都带起那一秒的酥麻。


    ……


    做完这一切,她笑吟吟地收回手。


    至此,女巫完成了引诱上帝的任务。


    第44章 SEV挑食


    第二局游戏有宋再旖这个女巫带队,预言家也是会玩的周肆北,还碰上丁梵这个狼人有样学样地对跳预言家,结果就是直接聊爆,一轮被全票投走,第二晚天黑的时候宋再旖又根据上轮发言状态抿出了黎嫣是剩下那个狼人,当机立断地用毒带走。


    结束得甚至比第一局还要快。


    柏时屹嚷着没意思,众人看时间也不早了,所以原地散伙。


    宋再旖婉拒了聂书迩一起吃夜宵的提议,上楼回房,洗澡,擦着头发出浴室的时候刚好接到宋砚辞的电话,她愣了下,因为换算一下时间,国内是凌晨五点多。


    她很快接通,听到宋砚辞那边背景音有仪器的嘀声,也很快意识到他是在医院,事实如她所想,宋砚辞说他刚下手术台,看到她不久前发的朋友圈,就试着给她拨了个电话。


    “玩得开心吗?”宋砚辞问。


    宋再旖把浴巾搁到桌上,坐到床沿,看着窗外的寂夜,嗯一声:“开心的。”


    宋砚辞说那就好,“衣服穿暖点,注意安全。”


    “好。”


    “那行,我也没什么事,先挂了,等会儿还得给你妈去排井街那家汤包,她这几天一直念叨想吃。”说着宋砚辞低笑,似是无奈,又似百般纵容,“你早点休息。”


    “晚安,爸。”


    宋再旖一直很清楚自己从小在爱里长大,她见识过爸爸妈妈以身作则爱人的模样,也听宋砚辞说过,说她是许挽乔送给他的礼物,因此长久以来都被当公主一样无条件地宠着。


    还有沈既欲。


    或许正如聂书迩说的那样,他在她过去十七年生命里,不止朋友,还扮演着很多角色,尽他所能地为她兜着她的小性子和脾气,以至于很多个瞬间她都把沈既欲对她的偏爱当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才会在一朝有可能失去的时候,那样痛苦煎熬。


    不过幸好,她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


    吹干头发宋再旖就上床睡觉了,临睡前雷打不动地给大少爷发去一条晚安,两秒后又补一句:【做个好梦。】


    隔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回复,间隔半小时,就三个字:【你也是。】


    她扯唇笑笑,她确实一夜好梦,殊不知有些人彻夜难眠。


    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客厅还很静,晨色微暗,只有一缕暖光从厨房倾泻出来,宋再旖走过去,就看到背对门的身影纤瘦高挑。


    是柏时琪,因为有二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个子比她还高点,目测有一米七五。


    宋再旖走近的动静同时吸引她回头,两人相视,然后互打一记招呼,宋再旖问她在做什么。


    柏时琪微微侧身,让出自己面前的灶台给她看,“睡不着,就起来给大家做点早餐咯。”


    宋再旖有些意外于眼前这个看着比她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居然会做这些,表情管理没绷住,被柏时琪注意到,她挑眉笑笑:“怎么,很不可思议?”


    “有点。”宋再旖承认得也坦荡。


    柏时琪更乐了,往锅里撒着欧芹碎,说:“那我应该还有很多能让你惊喜的东西。”


    与此同时宋再旖接收到她偏头看过来的那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


    微皱眉,反问她是么,比如呢,柏时琪却没答,自顾自说起来,“我们家看起来家风严,实际上搞的是流放式教育,五大洲我都寄宿过,各种菜系都吃过,学过,像你们那儿的京酱肉丝我就挺拿手,各式各样的人也没少打交道,但我还是更喜欢你们这样的。  ”


    你们我们的绕了一圈,宋再旖听着,问她:“我们哪样?”


    “黑头发,有钱有颜有脑子,办事风格和讲话腔调都蛮带劲的。”


    像是对这栋别墅里所有人笼统的概述,又仿佛是对着某个特定的人描述,隐喻味强烈,宋再旖片刻没接话,柏时琪转身煮她的汤去了。


    直到厨房外传来第三个人下楼的声响,柏时屹也循光过来看一眼,问柏时琪做的什么。


    柏时琪说是红菜汤,“昨天晚上我看大家都还挺喜欢的,就简单做了个家常版,等会再往里放点面条。”


    寒冬早晨能吃上这么一碗热汤面,确实暖心,柏时屹朝柏时琪竖一大拇指,紧接着看向同个空间里的宋再旖,问她这是也要下厨吗。


    宋再旖说是。


    这次轮到柏时琪转向她,眼神同样探究,但宋再旖没在意,只从手腕取下皮筋,反手扎起头发,毛衣袖子挽上半截,去到冰箱前。


    里面是沈既欲之前联系柏时屹,决定要租他这座庄园时特意拜托他准备的肉蛋奶和一些蔬菜,为的是防止届时有人吃不惯这边的海鲜生食,流理台上也是中式调味料居多,不过好在行程过半,大家都挺适应,没人出现水土不服,但这满冰箱的食物也没浪费,大多被当做夜宵吃掉,眼下还剩零零散散的一些。


    柏时屹手机倏地响,去客厅接电话了。


    厨房重新变成两个人,宋再旖弯腰从冰箱里挑拣出半盒口蘑,一袋虾仁和两个鸡蛋,柏时琪见状说她做就够了,别麻烦了。


    宋再旖淡笑着回:“没事,不麻烦。沈既欲不吃洋葱和番茄,我给他做碗清汤面。”


    就这么一句,落在不算安静的厨房里,转瞬淹没在热汤煮沸的冒泡声里。


    ……


    “这样啊,”良久后柏时琪才有反应,盯着自己面前那锅色泽鲜艳的红菜汤,“是我欠考虑了。”


    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只记得昨晚那份红菜汤是沈既欲点的,却忘了他从头到尾没碰过一口。


    宋再旖仍是轻轻淡淡地笑,任由水流冲洗过手里的口蘑,她摇头:“你没错,是他比较挑食。”


    可总有人愿意为他的挑食买单。


    而后厨房就陷入相对无言的氛围了,柏时琪没再接话,宋再旖自然不会多嘴,食材都切好备用后,下锅焯水,开火煎蛋,烧水煮面,一步一步熟练而从容地操作着。


    等到所有人陆陆续续起床后,都被那时厨房飘出的香味勾到,进门先看到柏时琪那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红菜汤面,迫不及待想尝,转头又看到宋再旖面前灶上那份清汤面,配菜铺满汤面,卖相一点不输其他。


    周肆北还挑上了,纠结吃哪个,可惜没等他做出抉择就得知宋再旖那是给沈既欲做的,没别人的份,当即感觉心碎错付,声讨宋再旖怎么搞特殊,宋再旖说我乐意,周肆北受不了地抖一身鸡皮疙瘩。


    沈既欲是最后一个下楼的。


    别墅里空调24小时运作,处于恒温状态,所以他只单套一件卫衣,从楼梯下来的时候双手插在兜里,额前头发耷拉着,肩身覆着一股类似起床气的低压。


    周肆北朝他吹一口哨,叫他名字,他才抬头,像是没睡好,视线懒倦,扫过桌旁满满当当的一群人后,稍微提了点精神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到宋再旖身边,刚准备坐,看见桌上摆着的那碗清汤面。


    和别人都不同,是他独一份的,所以愣住。


    椅子抽一半,他迟缓地偏头看向宋再旖,因为知道这种做法只可能是她,除了她没别人,但她没看他,正认真挑着碗里的面条吃着,侧脸对着他,睫毛纤浓,马尾扎在脑后,低垂的脖颈细白。


    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的。


    周肆北借机笑嘻嘻地打趣他傻愣着干嘛呢,再不吃面就要坨了,沈既欲回神,右手无意识摸一下耳朵后坐下,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片刻后宋再旖终于吃饱,问他味道还行吗。


    沈既欲回答说好吃,声音挺低,只有她一个人听见。


    宋再旖笑出来。


    吃完这顿brunch,仍是柏时屹带队,去到他家的那个私人雪场,柏时琪说她不请自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么一回事,好久没过来滑雪了。


    说是私人雪场,但其实是会员制滑雪俱乐部,门槛高,自然人就少,相应的,设施半点不输公共雪场,雪道种类齐全,维护得也很好,坐落在半山腰,环境安静,宛如世外桃源。


    柏时屹早听周肆北说沈既欲滑雪也不赖,冲浪还没battle一场的机会,这个送到面前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沈既欲问他比哪个,“绿道吗?”


    话里话外都是挑衅的意味,柏时屹就知道他应战了,胜负欲一下起来,笑道:“Brat(小屁孩)才滑绿道。”


    绿道坡缓宽敞,是难度最低的雪道,适合初学者和儿童。


    刚换完雪服准备去绿道的宋再旖:“……?”


    她对滑雪这项运动不算感兴趣,但架不住沈既欲喜欢,他想方设法把她教会了,每回都带着她,虽然次次都是他在黑色高级道滑到飞起,她在绿道摔屁股墩。


    摔一身雪,还要被他嘲笑。


    她每回都赌气说没意思,再也不要滑了,结果过段时间又被他“骗”着来了。


    两人临上缆车前,沈既欲让周肆北在底下多长点心,“这么多女孩儿,别他妈只顾着你老婆。”


    周肆北摆手让他别废话,“我有数。”


    沈既欲给他一个“你最好是”的警示眼神,然后又侧头睨一眼那时正站宋再旖旁边说话的贺庭周,他人还没走呢,就已经像个狗皮膏药黏上了,不屑地扯唇笑笑,盯到贺庭周看过来时,他抬手指一下他,然后晃了晃手机。


    没几秒贺庭周收到沈既欲的一条信息:【离她远点。】


    他看完,长按删除。


    耳边宋再旖接着上个话题问他能滑吗。


    贺庭周收了手机,好笑反问:“为什么不能?”


    “你腿。”


    贺庭周听到这两个字,神情微滞,但很快笑出来,“要不要也比一场?”


    宋再旖想也没想地摇头拒绝,她这水平哪有一点竞技可言,没必要自讨苦吃,贺庭周见状没强求,过了会儿聂书迩来找她,气呼呼地控诉说黎嫣这坏女人骗人。


    “?”


    “嘴上说着不会滑,一眨眼就出溜没影了。”


    “所以?”


    “还是你比较诚实。”


    似夸实损,拐着弯说她们俩水平一样菜呗,宋再旖懂,不怒反笑:“还是我对你比较好吧。”


    聂书迩笑眯眯地挂住她的手臂,“嗯,我们再再最好了。”


    说完两人往雪道上去了,周肆北瞧着姐俩手搀着手跟企鹅一样挪动的背影,觉得好笑,想着沈既欲的叮嘱,朝她们喊一声“注意安全啊”,聂书迩听见了,没回头,左手臂举过头顶冲他挥了挥。


    但同样菜归菜,宋再旖还是要比聂书迩厉害点的,好歹是沈既欲一手教出来的,渐渐找到感觉后,她背身,调整立刃角度和雪板开角,一个利落的犁式倒滑,面朝聂书迩,迎着山间那缕金色的光,风雪在身侧呼啸而过,感受到刹那的爽快和自由。


    同时遥望那片白茫积雪的上方,那里是坡度超过40的黑/道起点,缩成零星几个小点的人影看不真切,索性看回距她十几米,正平行直滑降的聂书迩,两人透过护目镜相视一笑。


    而后缓滑至绿黑两道交汇的那段时,宋再旖终于看见一个快速冲出的沈既欲,几乎从天而降。


    他从陡峭的高级道俯身下冲,重心压得低,轴转横滑降游刃有余,漫天被银白雪光笼罩,只有他这一抹黑色格外显眼,那样意气风发,硬盔挡着,五官一点没露,却给人一种很帅的感觉。


    宋再旖想起聂书迩曾对沈既欲的评价——“人长得挺劲儿的,有意思。”


    当初不以为意,现在深以为然。


    紧随其后的是身穿深蓝雪服的柏时屹,速度也不低,像离弦的箭,俯身冲过她们身旁时,带起一阵疾风,雪场人不多,但仍引起一阵不小的低叹。


    那是一种受到来自年轻生命力冲击的感叹。


    波及之广,如同车轨过境,卷起强大吸力,让原本还在调整重心准备减速的聂书迩一下分神,乱了节奏,以至于几乎


    瞬间向前摔,滑雪杖脱手,那时候她离宋再旖只有不到五米,摔倒后没能立即站起来,坡度还在,惯性使然,连人带板向下滚,也像另一种意义上离弦的箭,刹不住,引来低叹,眼见就要撞到宋再旖,她大喊小心。


    可这一嗓子没能幸免什么,等宋再旖闻声反应过来时,聂书迩已经近在咫尺,下一秒她被连带着摔倒,头磕着地,天旋地转间人整个儿懵掉,想不起任何应急方法,雪道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两人顺势滚落。


    方向也不算正,尽头是长着刺的灌木丛。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周肆北脱口一句“我靠”,今天谁要出点什么事他难辞其咎,当即要滑过去救场,没成想有人已经比他更快地有所行动,却是来自东和西两个相反方位。


    第45章 SEV他们在接吻


    雪板在摔倒伊始就脱了身,没被金属划伤,算是万幸,等到被从半道截停,摔进一个人的温热胸膛,而不是冷硬的灌木丛时,突发意外懵住的脑子才开始重新转,护目镜折散色彩,但宋再旖仍能分辨出垫住她和聂书迩的那人身穿灰色。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男声,闷着,问她们有没有事,风随之吹着,她听出是谁。


    是贺庭周。


    瞬间激灵,推了推还压在她身上的聂书迩,然后向右侧翻脱离贺庭周怀抱,手肘撑一把地面,几秒缓过那阵头晕目眩,感觉左侧肋骨隐隐作痛,倒吸口气,但生忍住了,想起身,一只手扶住她胳膊。


    这回是沈既欲。


    他从另个方向来,急速滑起的雪烟还未彻底消散,洋洋洒洒地飘着,阳光明明被雪粒虚化,可仰头看他时,却莫名觉得眼眶被刺到发酸。


    她就着他的手站起来。


    周肆北、黎嫣也陆陆续续围过来,一人拉一个,关切地问他们怎么样,聂书迩终于回神,满脸愧疚说着对不起,宋再旖抚了抚她的肩膀说没事,雪场医生在柏家兄妹的调度下很快赶来。


    事情至此,得亏了聂书迩水平没那么高,事发时滑的速度还不算太快,撞击力相对小,但医生也说这种摔伤可大可小,骨头本身没有神经,每个人的通阈也不同,不能仅仅用痛或不痛来判定是否骨折,建议他们立即去医院借助医疗仪器进行全面检查。


    检查肯定是要做的,只是从雪场下到停车场的一路,宋再旖还被肋骨那里的隐痛牵着,忍着,不想让聂书迩自责,不想让其他人担心,所以全程头低着,连呼吸都放慢。沈既欲在她身边亦步亦趋跟着,想抱她想背她,想替她承受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他在目睹变故发生的那一秒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可奈何距离实在相隔太远,他没能更早一点阻止,挺无力的。


    黎嫣还在安慰聂书迩说这只是个意外,没人怪她,聂书迩听不进去,柏时屹在查附近的私人医院,查到后往周肆北手机发一份地址。


    而柏时琪注意到那个时候走在队伍靠后的贺庭周,步子有些异样。


    她问他腿怎么了,声音没收着,咬字清晰,前后一群人听得见,宋再旖也听得见,脚步随之一停。


    回头,看向贺庭周,他面色无异,迈步的身形却有些晃,视线落到他运动裤包裹的腿,想起他曾经受过的严重创伤,想起她和聂书迩刚被他拦住时对冲的那股力,还有她们两个最后全部摔在他身上的重量。


    沈既欲同样凝视他,视线同样扫向他的腿,联想到他曾在运动会上耍的那些苦情手段,眼下有种故技重施的拙劣感,不由轻嗤一声,贺庭周洞察了,却也只是苦笑。


    因为他这回没装,没有心机没有算计,是真真切切地替宋再旖和聂书迩挡了那么一下,可到头来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辩解,只能选择回应柏时琪:“没事,可能是崴了一下吧。”


    但这话在到达医院后被事实推翻,影像诊断显示他左腿腓骨上端骨折,医生问他之前是不是有过相关病史,他没否认,“Comminutedfracture.”


    聂书迩英语不太好,扯扯丁梵衣角,低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丁梵翻译说是粉碎性骨折。


    聂书迩愣住,柏时屹也被这结果震住,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叫贺庭周的男生。


    饶是玩命如他,赛车蹦极什么刺激玩什么,都还没受过伤,更别提粉碎性骨折,而且日夜相处的这几天里贺庭周存在感一直很低,话少沉默,以至于像个谜。


    与此同时另一边宋再旖的CT也出来了,左侧第6-7肋骨骨折,好在没有出现明显的移位,骨折端的对位、对线良好,算是轻微程度,加上肋骨是皮下组织,血液循环相对丰富,不用手术,可以通过静养达到自愈。


    听完所有医嘱后,柏时琪去帮忙缴费拿药,周肆北去买水,剩宋再旖和沈既欲走出诊室,在走廊休息椅坐下等,私人医院就是好,没有人来人往,没有高分贝的喧哗,阳光静谧得从窗户格子照进来,有棱有角的一道,刚好框住他们两个。


    宋再旖看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肚子后知后觉有点饿,就给周肆北发了条消息,让他顺道帮忙带块巧克力,周肆北答应了。


    而后手机收回口袋,察觉到沈既欲长久的一言不发,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只有左手被他握着,成为两人在这片寂然中唯一的连结,她想了想开口:“沈既欲。”


    “嗯。”


    “刚刚赢柏时屹了没有?”


    仍是嗯一声。


    “那就好,”宋再旖淡淡笑,口吻轻松地说着:“我和书迩打了个赌,是你赢的话就得她帮我清空购物车了。”


    可沈既欲仍低垂着头,恍若没有听见,没有反应。


    宋再旖轻叹一口气,反过去握了握沈既欲的手,“干嘛,受伤的是我,你苦着一张脸干什么?”


    过两秒又补:“丑死了,我不要喜欢你了。”


    沈既欲这才偏头看她,“你敢。”


    额前碎发被阳光细细映着,泛着光,呈现些微棕色,调和眼眶那丝很浅的红。


    宋再旖注视着他笑,“我有什么不敢的?黎嫣前天还给我看了她们联高一个帅哥,寸头,确实蛮……”


    但话还没说完,后颈倏地被一只手控住,力道不大,幅度不小,将她向前推,声息因此一下噤住,交握的手同时松开,转而被沈既欲拉着去抚他的脸。


    他一副要她认真看,认真答的架势,问:“比我帅?”


    宋再旖挣不开,退不得,只能被迫和他眼睛对着眼睛,那瞬间过重的呼吸仿佛都会摩擦出火星,心神被强势占据,连肋骨那里都止疼,失控无声蔓延,太近了,近到如果此刻有人遥望他们,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误以为他们在接吻。


    而这一幕也确确实实是这样落进柏时琪眼里的。


    她站在走廊拐角的尽头,拎着一袋子药,塑料的窸窣声惊动不了任何一个人,阳光仍慷慨地照在所有人的肩身,沈既欲的右脸朝她,却有一半被宋再旖的手捧着,挡着,柏时琪看不见他的神情,能看见的只有他搭在宋再旖后颈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伏起,他的下巴也和宋再旖交叠着,心无旁骛地和她“亲密”着。


    柏时琪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


    久到柏时屹几人扶着贺庭周从骨科二诊出来,医生给他做了手法复位,以避免对软组织和关节的二次损伤,同时建议他回国打石膏继续治疗,久到宋再旖和沈既欲早已分开,回到了肩挨着肩相安无事的状态,连手都没再碰一下,好像刚才那画面是她的幻觉。


    柏时屹疑惑地问她怎么站这儿不动。


    柏时琪终于回神,先下意识地抬拎药袋的手,察觉不对,换另一边,朝柏时屹示意:“接了个电话。”


    柏时屹不疑有他,哦完又走向不远处坐着的沈宋两人,问了情况,宋再旖回说不严重,然后反问聂书迩和贺庭周的伤情,得到的答案是前者摔得巧,仅有软组织水肿,骨头没事,后者就比较惨,腓


    骨骨折,回去估计得打石膏躺个俩礼拜。


    宋再旖一时沉默,朝柏时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个时候贺庭周正在回消息,背靠墙壁,头低垂着,阳光照不到他,身影显得灰暗孤寂。


    她回想起那天在莫斯科机场和他未完的对话。


    在贺庭周说出那句“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罪孽的开始还是救赎的开始”后,宋再旖是顺势问了一句“你喜欢谁”的,因为她虽然知道自己道德感不是很强,对待感情也相对迟钝,但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喜欢沈既欲的,那么有些流言蜚语就该捋一捋清的。


    如果贺庭周真的如传言所说,喜欢她,那她会和他说清楚,断他念想,然后保持距离。如果不是,那皆大欢喜,他们还可以做朋友,还可以一起探讨难题。


    而贺庭周闻言没有急着回答,他选择把问题反抛给她,问她觉得他喜欢谁,宋再旖摇头说不知道,她不应该也没有立场知道。


    然后贺庭周就笑了。


    他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她见过,“皮肤白,眼睛大,黑色头发,及肩,北方出生南方长相,很漂亮。”


    宋再旖微微皱眉。


    可他紧接着又说:“她叫余青,是我外婆教的最后那届学生里的专业第一,刚拿了诗词大会的冠军。”


    宋再旖听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吭声,凝视着贺庭周,或者说是审视,就像被骗过食的兔子,在洞口观望,观望他这一刻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贺庭周看穿了她的怀疑,所以把手机拿出来,想要证明什么,可宋再旖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她的手机就先响,是黎嫣打电话催问他们人呢。


    ……


    柏时屹很快招呼贺庭周过来坐,“腿都骨折了还站着,疯了?”


    贺庭周不以为意地笑笑,倒是没辩驳地走过来,在宋再旖刚坐过的那张椅子坐下,终于被阳光照拂到,脸色没那么苍白了。


    宋再旖觉得自己于情于理该关心几句,所以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腿是不是很疼,能不能坚持到回国,贺庭周一一答了,平静而淡然,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苦痛。


    沈既欲在旁边看着,没有出声。


    而后这一切被周肆北的来电打断,沈既欲往外走了几米,但视线仍紧紧放在走廊上一站一坐交谈的两人身上,接通后问周肆北什么事。


    周肆北先在那头问他柏时屹那家伙呢,怎么不接电话,沈既欲因而移视线,找到一个同样在接电话的柏时屹,只不过他拿的是柏时琪的电话,自己的手机在身侧握着,大概是开了静音的缘故,屏幕熄了又亮,却无人知晓。


    沈既欲问周肆北找他有事吗。


    “有天大的事,”周肆北夸张地嚎一嗓子,混在风声里:“他家这辆破路虎是几年没开过了,颠两下就爆胎,我现在在路边,刚找了人来修,没个半小时回不去,你等会叫他想办法再找辆车到医院,送大家回别墅。”


    “行,我知道了。”


    又等了几分钟,等到柏时屹同样挂断电话,沈既欲把情况转述给他,柏时屹听后也没多废话,先给周肆北回了个电话,表示慰问,然后拨了两个电话出去,突发状况处理起来同样干脆利落。


    联系好车是三点四十,一行人走出医院时外面的天又渐黑,太阳短暂地升起又消失在地平线之下,温度就更低,宋再旖裹紧外套的同时觉得胃饿得有点难受,整个人的状态就很恹,全凭本能拖着步子在走,以至于没注意到前面以聂书迩为开始,一个两个都慢慢停下脚步。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撞上黎嫣。


    黎嫣适时回身拉她一下,她轻声道完谢才顺着黎嫣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彼时离他们五米的地方停着一辆宾利,和李叔开的那辆颜色相同,型号不同。


    车前站着一个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年轻俊朗的面庞并没有泯灭他周身的压迫感,站在浓重暮色里,是和沈既欲这种少年意气完全相反的上位者姿态。


    视线平静低垂,正盯着聂书迩。


    黎嫣附耳告诉宋再旖,那是聂书迩的小叔,祁宴礼。


    第46章 SEV其实你好喜欢我的


    至于为什么姓祁,黎嫣说因为他是聂老爷子领养的。


    聂父聂母早年出了一场意外相继离世,聂老爷子为解丧子之苦,去到福利院挑了一个男孩领回家。


    那年祁宴礼十二岁,聂书迩五岁。


    聂书迩对着被爷爷领进门的陌生少年叫哥哥,聂老爷子却让她改口叫小叔,选中祁宴礼,是出于他的清白背景和优秀表现,更是有心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培养,所以辈分不能乱。


    而这一声小叔,聂书迩叫了很多年。


    就连当初快要宣之于口的青涩感情,都以小叔开头,却注定没有结尾。


    此刻晚风吹拂脸颊,带着刺骨的冷意,聂书迩注视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祁宴礼,在最初的怔愣后,神情恢复平静,开口叫一声小叔,然后问他怎么在这,“你不是在波士顿出差?”


    但问完转瞬又是一阵风起,令人瑟缩的同时回想起他这两天长时间的失联,脑中的答案和他的回答在下一秒重合:“处理完了,顺道来看看你。”


    聂书迩想笑,想说这航线好像一点也不顺,可话到嘴边她也只是点头说:“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


    祁宴礼却不认同,“挺好的话为什么要拍CT?”


    他不打招呼地来,原本只想远远地看聂书迩一眼就走,可当发现她iPhone定位是在医院,看到她手里拎着的药和CT影片,他再也没法坐在车里无动于衷。


    所以他下车了,这样冒昧地出现在她和她的朋友们面前。


    如果说聂氏集团和聂书迩是老爷子留给他的遗物,前者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年纪轻轻就力排众议,凭借狠厉的手段坐稳在掌权人的位置上,堵住了唱衰他的悠悠之口。


    可偏偏对于后者,他好像一次又一次失控。


    聂书迩听到他问这个,不意外也没多大情绪起伏,回答说滑雪不小心摔了一跤,没大碍,然后回身问柏时屹司机来了吗,似乎并不想和祁宴礼过多纠缠,柏时屹看一眼手机,说还要等十分钟左右,路上有点堵。


    祁宴礼就接了话茬问他们去哪,“我送你们。”


    聂书迩摆手说不用,让他去忙他的,但祁宴礼执意要送,言语行不通,就几步直接上前扣住聂书迩的手腕,任凭聂书迩拍他打他命令他放开都无济于事,把人塞进副驾驶后,祁宴礼转身看向三三两两站着的其他人。


    宋再旖先给回应,她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胃疼发冷,现在只想回房间躺着,所以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而后沈既欲把原本要他开的那辆车的钥匙抛给柏时屹,紧跟着坐到宋再旖身旁。


    除此之外没人再上来。


    回别墅的一路也没人说话,车厢里有如死寂,聂书迩别头看向窗外,左手仍被祁宴礼死死扣着,人生路不熟地也敢单手开车,聂书迩觉得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疯子。


    后座是差不多的光景。


    宋再旖靠着椅背,没看窗外,闭着眼,眉心因为难受不自觉皱着,手被沈既欲捂着,却还是凉。


    ……


    他们最先到别墅。


    车停稳后宋再旖就解开安全带下去了,沈既欲紧随其后,别墅的灯从一楼客厅到二楼房间逐层亮起,聂书迩没有急着下车,她转头看向同样八风不动坐着的祁宴礼,说他看也看了,送也送了,可以走了。


    祁宴礼却置若罔闻,伸手拿过她的CT袋子,借着车里的阅读灯垂眼看,影像他或许看不懂,但诊断结果的英文他认得,确实不算严重,可终归还是受了伤,所以重新落回聂书迩身上的目光带着怜惜,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痛吗?”


    就是这样一副永远高高在上对她关怀备至的施舍模样让聂书迩崩不住,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没法发作的情绪到现在才有了破口,她没有再叫那声合乎礼节的小叔,而是连名带姓道:“祁宴礼,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如果你给不了我,那就滚啊,别随随便便来关心我!”


    “迩迩……”


    “别叫我!”说着,聂书迩去拉车门,却发现锁着,她难以置信地回


    头,问祁宴礼到底要干嘛,也是到那时候,通过头顶那丝微弱昏暗的光,看见祁宴礼眼底的血丝,没刮干净的胡茬,满身疲惫无处可藏。


    而下一秒祁宴礼直接俯身抱住了她。


    “我很累。”他的声音很哑,在她耳边说:“很想你。”


    聂书迩瞬间怔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任由祁宴礼收紧双臂将她困住,车内空气本就不流通,现在更是稀薄,可当脑袋缺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清醒,所以回过神后她问:“小叔,你抱够了吗?”


    比刚见面时更冷静淡漠的嗓音,显得此刻祁宴礼像个失去理智的小丑,因此话落的瞬间她感觉到腰上那股力道骤然一松。


    聂书迩无声地扯唇笑,顺势把祁宴礼的手甩开,与此同时一道车灯从挡风玻璃外扫过,是柏时屹他们回来了,眼见两人还在车里坐着,想着他们叔侄见面有话要说,就没打扰,只给聂书迩打了个注意看消息的手势。


    她照做,划开手机,点进捷里小分队的微信群,里面黎嫣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她们在家做,又问祁宴礼等会留下来一块儿吃么。


    屏幕光映着眼睛,聂书迩回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祁宴礼点了根烟,车窗半降,冷风和烟味哪样都刺激,混合在一起就更浓烈,而等她自作主张准备回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不字的拼音刚打了个b,手机被人拿走,掌心倏地变空,聂书迩偏头看向始作俑者。


    祁宴礼兀自低下头,把她想打的字删掉,然后直接按着语音说话:“我带她出去吃。”


    ……


    可是直到当晚十点,聂书迩都没有回来。


    黎嫣给她发去一条消息,宋再旖也给她发去一条消息,但都如同石沉大海。


    因为她根本没法回。


    两只手全被祁宴礼摁在身侧,下巴被他捏着,整个人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能够瞪着他,呼吸急促地相撞着,两人能从对方眼里看到燃着的火,只不过聂书迩的是怒火,她想不明白祁宴礼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发什么疯。


    明明教她要恪守分寸的人是他。


    而祁宴礼眼里的是欲/火。


    他满脑子都是这几天刷到的聂书迩的朋友圈,她每次发的时间都刚好是波士顿凌晨,他就在夜深人静的酒店房间里,点开那一组又一组的九宫格照片,看着上面那一个两个紧挨着聂书迩的男生面孔,比他年轻很多,平心而论也都长得还不错。


    他们一起对着镜头比耶,笑容灿烂,看起来莫名般配。


    然后伴随她发完朋友圈才缓缓回复过来的微信,好像真的只是在和他这个长辈报备,再无其他。


    长辈。


    祁宴礼笑出来,聂书迩还在挣扎着想要别开脸,他就用更大的力掰过来,弄得她下巴都泛起一圈红,看得他眼也红,他凑近,唇瓣厮磨着她的耳垂问:“之前趁我睡觉偷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长辈?”


    聂书迩所有动作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的翻旧账,因为他突然提起的那段往事。


    一段谁都清楚谁都放任的荒唐往事。


    因为那晚,她没醉,他没睡。


    从她蜻蜓点水般的试探到发现他睫毛颤抖,看穿他的装睡,就在聂书迩以为祁宴礼终于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了,可半个月后传来的,他要和黎家大女儿订婚的消息狠狠打了她的脸。


    多讽刺多可笑。


    耳朵一直是聂书迩的敏感点,所以祁宴礼这一举动带来的痒几乎让她软了身体,说出来的话却还是硬:“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祁宴礼闻言笑得更深重,指腹抹过她的唇,然后下移到她的脖子,五指慢慢收拢,在掐着吻住她的前一秒说:“行,那就永远别懂事。”


    ……


    聂书迩的微信终于在十一点左右回过来,说她明早回去,别担心。


    那时候宋再旖刚吃完药准备睡觉,胃里的不适被一顿晚饭抚平,沈既欲掌勺,基本以清淡和她爱吃的为主,但其实更早一点,两人最先到别墅那会儿,沈既欲就先给她煮了一碗红枣甜奶。


    从生到熟,飘出奶香,不到二十分钟,宋再旖倚在厨房门边吃完,看着沈既欲挽袖开始准备晚饭,突然觉得胃暖了,舒服了,不想回房了。


    所以她说我帮你一块儿吧。


    她会做的不多,煮面就算其中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一个,但沈既欲很会,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对吃讲究,所以也乐意研究这些,跟着裴枝学了一手厨艺还不够,有个暑假还专门请了米其林厨师到家里。


    他学,她就在旁边乐呵呵地蹭吃蹭喝,结果就是那个暑假他长了本事,她长了五斤。


    沈既欲听到她这话头也没抬想也没想地拒绝,让她回房间休息去,说晚饭做好了他会叫她,格外熟悉的话术,宋再旖歪头盯着沈既欲挺拔的背影,几秒后没忍住很慢地笑出来:“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宋砚辞就是这样的。


    许挽乔手笨,他就没让她进过厨房,宋再旖想帮忙,他也不许,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拿手术刀的手照样拿菜刀,然后到饭点准时叫她们母女俩下楼吃饭。


    日复一日。


    ……


    “我像你爸?”片刻后沈既欲侧半个身体,眯眼看向她,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尤其是最后那个字,宋再旖笑眯眯地不置可否,他就嘁一声:“少占我便宜,谁要给你当爸?”


    “那你要给我当什么?”宋再旖很快接,好像顺着他的话反问,又仿佛扭曲他的意思,同时朝他走一步,两人间隔一个岛台。


    “哥哥?”


    两步,她绕过岛台,走到沈既欲身后停住。


    “还是,男朋友?”


    她徐徐问出这五个字的下一秒伸手,环住沈既欲的腰,从背后抱住他。


    水龙头还开着,水声淅沥流个不停,厨房却好似一下静了。


    静到两颗心脏隔着两件单薄的毛衣相贴,同频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知道昨天周肆北在甲板上都跟我说什么了吗?”


    “不是你找他问柏时屹的事儿么。”


    一问一答的时刻,宋再旖的声音有点轻,沈既欲的声音有点哑。


    然后宋再旖淡笑:“我是问这个了,可他还说到你了。”


    与此同时手臂缠更紧,像在预备迎接沈既欲即将到来的本能反应。


    沈既欲不自觉滚了滚喉咙,“他说什么?”


    ……


    “他说,你比我以为的要更喜欢我一点啊。”


    “其实你好喜欢我的。”


    踮脚在沈既欲耳边说完这两句悄悄话后,几乎是刹那,宋再旖感受到沈既欲身体的绷直和僵硬,来势汹汹,吞没他,也卷挟她。


    少有的无对视,她甚至看不到沈既欲的脸,但她已经不需要通过他的眼睛去窥视他的想法,当下他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就是答案。


    真实又赤/裸。


    至于周肆北说过这些吗,当然没有,重要吗,不重要。


    宋再旖只知道,兵不厌诈。


    “是吗?”沈既欲终于转身,垂眼看着她,对视在这一刻补上了,抱他腰的手被惩罚似的抓住,“他说什么你都信?”


    腰也被他反客为主地提起来,握住,宋再旖却不偏不躲,迎着他的目光


    笑:“我不信呀,所以来问问你。”


    沈既欲听着,视线一点一点从她的眉眼流连到勾起的唇角,也好整以暇地笑出来,似乎从最开始的被动里脱身了,要抓主动权了。


    “我好喜欢你什么?脾气犟,一言不合就给我甩脸,一天到晚跟我唱反调?”


    他每问一句,头就低一点,宋再旖承受着他逼近的呼吸,同时自我呼吸着,两者湿淋淋地搅在一起。


    可是话撂完,沈既欲心里也知道,比谁都清楚,宋再旖其实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更不是个爱耍性子的人,相反,她被宋砚辞和许挽乔教得很好,待人处事礼貌教养一样不缺。


    唯独和他,吵过数不清多少次。


    所以有时候沈既欲想,就这样和她吵到死也不是不行。


    ……


    “是吗?”同样以这两个字作为反攻的号角,宋再旖仍是笑着的,话锋一转问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沈既欲默不作声,她就自问自答:“喜欢你被我甩脸后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你吵不过我却还是要哄我的样子。”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宋再旖明白她现在就是这样,所以最后撂定了问:“你承不承认?”


    承认吧沈既欲,你就是爱我。


    第47章 SEV哥哥


    沈既欲看着她。


    好像不在意宋再旖这一刻对他的剖白,而下一秒,比他的回答先来的,是大门被推开的闷响,伴随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柏时屹打头,一边报菜名一边往里进,音量一下由远逼近厨房,瞬间打断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暧昧。


    沈既欲松手,宋再旖往后退,柏时屹很快探身进厨房,刚好和走到门口的宋再旖打照面,他笑嘻嘻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哥给你露一手。”


    宋再旖说她都行,沈既欲接话说他做就行。


    柏时屹当然更乐意坐享其成,二话不多说地退了出去,把厨房让给沈既欲。


    宋再旖也跟着离开,上楼。


    至于沈既欲承认与否,都无所谓,因为她想要的答案早就得到了。


    ……


    这趟旅程最终止于捷里,原本计划是还要到圣彼得堡和萨米村去转一圈的,但出了骨折这事儿,让贺庭周和宋再旖两个人先行回国不合适也没可能,所以大家就一起改签了机票。


    和柏家兄妹告别在莫斯科机场,柏时屹目送他们过安检,笑着挥手:“Bye,有缘再会!”


    柏时琪则站在他身旁,两手插着兜,嚼着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说话,给人一种他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感觉。


    而回国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被宋砚辞带着去医院重新全面地检查了一遍,得到和国外那份报告差不多的结果才定心,然后就开始了在家静养的日子,玩心收了,落下的寒假作业进程也赶起来了,沈既欲隔三差五地会来,有时候送个东西就走,有时候陪她写一下午作业。


    就这样转眼到了春节前夕。


    周肆北本来还想着过年能好好地在北江聚一下,但宋再旖要跟许挽乔和宋砚辞去港城,说起来那里也算是许挽乔的根。


    临走前她去了一趟名品壹号,贺庭周的石膏还打着,单手拄着拐,没了往日的光风霁月,倚着门框的身影莫名狼狈,宋再旖没进去坐,嘘寒问暖给到,又关心他复查的情况,贺庭周说恢复得还不错,她欣慰离开。


    落地港城是小年夜。


    南方城市总是要暖和一点的,没有下不完的雪,连阳光都温和,洒进车里,窗外是倒退的繁华街景,充满辞旧迎新的气氛,而到了夜晚,又是另一番纸醉金迷的光景。


    宋再旖随手拍了张维港的夜景发朋友圈,没一会儿收到黎嫣的评论,问她过两天是不是有新年烟花秀,她回复是的,黎嫣就让她到时候拍个视频给她看看,她应下。


    沈既欲给她点了个赞,然后过半分钟在私聊框收到他的消息。


    也是一张照片,背景明显是在翡禾公馆,落地窗外同样夜色深重,镜头聚焦的则是明亮光线里放桌上的那排饺子,个头饱满,馅料看着就很足。


    宋再旖问沈既欲这谁包的,他就甩过来“你猜”两个字,那么她就懂了,打字:【你包的。】


    沈既欲说他跟他妈学会了,等她回来包给她吃。


    等她回来。


    很奇妙的四个字,可以是他单方面的期盼,也可以是对她的承诺。


    宋再旖看着,唇角很轻地勾起,回他一个好字。


    后来就没再跟他聊了,物理卷子写了两张,又刷了一份模拟题,在两点多的时候上床,这里不需要倒时差,但宋再旖还是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睡得神清气爽,跟着许挽乔去花鸟市场买蝴蝶兰还被夸“真靓”,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晚上吃年夜饭,一桌子的菜,全是宋砚辞下厨做的,许挽乔笑着说他辛苦了,让他多吃点,宋砚辞反过来往她碗里夹菜,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外面烟花声渐起,热闹虚浮,却也最抚人心。


    临近零点,微信里很多群都在抢红包,宋再旖试着抢了几个,结果都是最少的那个倒霉蛋,有点气,但这种不爽很快被周肆北转来的一个五位数红包覆盖掉,备注着祝再再新年快乐,她虽有惊讶,但还是心满意足地收下,回他一个多谢老板的表情包。


    没想到下一秒他回:【你要谢的老板不是我。】


    宋再旖愣了愣,问他什么意思。


    周肆北:【意思就是这钱,咱们沈大少爷赞助的。】


    又是一个问号发过去,然后没等宋再旖继续打完想问的话,一个视频电话直接弹了出来。


    指尖微顿,宋再旖按下接通。


    信号连接用了两秒,视频画面在第三秒出现,不大不小的镜头刚好框住两张都挺有冲击力的帅脸,周肆北揽着沈既欲的肩膀,靠着沙发,坐姿一个比一个散漫,周围灯光不昏,排除夜店,也压根不是居家状态,那就只能是在他们常去的会所。


    周肆北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问她干嘛呢,又问她年夜饭吃完了吗,宋再旖闻言不答反问他们吃了没,除夕夜怎么不各找各妈,待在外面。


    “吃了,在他家一块儿吃的,”说着,指一指沈既欲,“吃完没事干就出来玩玩咯。”


    沈既欲还是不说话,只透过镜头,无声地注视她,目光直白又浓烈。


    宋再旖感受着,抬手捋一下头发,然后把话题问回刚才的那个,周肆北就更乐了,往镜头前凑更近一点,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了一遍刚才那场牌局沈既欲是如何“不小心”输给他的。


    那个红包,就是沈既欲输掉的全部赌注。


    “所以我就顺水推个舟,借花献个佛咯。”周肆北笑说。


    沈既欲因此睨他一眼,伸手把他挡住自己的半个肩膀从面前推开,终于开口,带点懒,带点不屑:“成语学得还挺好。”


    “那当然,你可别忘了中考语文我比你高。”


    沈既欲嗤笑,“忘不了,你语文比我高三分,然后数理化三门加起来都没我英语高,对吧?”


    周肆北直接靠一声,宋再旖在屏幕前听笑。


    那时已经23:58,电视里又一个歌舞节目结束,春晚固定节目《难忘今宵》即将登台,与此同时外面的烟花声越来越震耳,世界已经开始躁动着最后的倒计时。


    视频还通着,只是周肆北被在场其他人忽悠去喝酒了,手机转交到沈既欲手上,宋再旖看着陡然占据一整个屏幕的沈既欲,听着他那个场子的喧嚣,偏偏相互对视的时刻两人都不说话,温存着属于他们两个的安静。


    直到宋再旖笑出来,问沈既欲:“不挂吗?”


    “你说呢?”沈既欲挑眉回。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而随着春晚同步倒数的10秒后,他们如愿以偿地一起等到了新年来临的那个时刻。


    “新年快乐,再再。”


    “新年快乐,哥哥。”


    两道声音隔着屏幕,隔着时空,再度在人声鼎沸里重合,沈既欲听


    清后微怔,“你说什么?”


    宋再旖原本是躺在床上接的视频,到这会儿,看见沈既欲反应,听见他问,明知故问,她注视屏幕里头的沈既欲两秒,没有笑,神情认真道:“我说,新年快乐啊。”


    顿了顿,她翻身,左手仍举着手机,只是下巴微微埋进柔软的被子,连带着声音都变软,有点闷,拖着调。


    补上沈既欲想听的那两个字:“哥哥。”


    ……


    周肆北和人喝完一轮酒,坐回沙发,瞥到面前茶几上竖着的几个啤酒罐,拎起来晃了晃,空的,接着又注意到沈既欲手里正拿着的那罐,稀奇地啧起来,“什么情况,不是说今儿不喝酒的吗?”


    沈既欲没回答,只抬手,把周肆北已经黑屏的手机还他。


    周肆北的注意力因而被转移,接过后解锁划开,看到聊天框里那通结束于十五分钟前的视频,遗憾地嘀咕他还没跟再再说新年快乐呢。


    沈既欲置若罔闻,又自顾自喝一口。


    啤酒的凉液带着涩苦,滑进喉咙,麻痹着神经,却怎么也压不住身体里那股子燥,他皱眉,干脆放罐,偏头问周肆北有烟吗。


    周肆北更惊了,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他到底怎么个事儿。


    “废什么话,有还是没。”说着,沈既欲作势站了起来,一副没有拉倒他自己出去买的样子。


    周肆北赶忙把人拽住,转身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顺带掏了打火机扔给他。


    然后眼见着他低头叼烟,手部动作的转瞬有火苗蹿出,舔上前端烟丝,青白的烟雾随之漫开,从眉眼飘过,漫进周肆北的心里,取代那点迷雾。


    两人穿同条裤子长大的,到这个境地,周肆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能把沈既欲作成这样的,大概只有刚刚那位小祖宗了。


    想通了,扬手拍拍他的肩膀,促狭地朝他挤眉笑笑,沈既欲懒得理,安静抽完一支烟,有人提议出去跑两圈。


    他们口中的跑两圈就是飙车,而且通常是两个轮的重机。


    沈既欲第一个应,拎着外套站起身,周肆北看他,也跟着往外走,后来又陆陆续续围了几个男生,除夕已过,真正意义上的新年伊始,凌晨,城市街头空无一人,连车都没有,冷风直来直往,转场到近郊的一条盘山公路边,就更冷了,夜风呼啸,不过很快被引擎声浪盖过,一辆辆机车疾驰而过,重金属银光割裂夜色。


    油门拧到最大,感受那时候肾上腺素的飙升,沈既欲压了半个晚上的火才终于发出来一点,可满脑子都还是宋再旖挂断前喊的那声哥哥。


    操。


    真他妈的要命。


    说好的跑两圈,他却飙到凌晨三点才发泄结束,回家,洗冷水澡,躺到床上沈既欲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只知道他梦到宋再旖了。


    她还是昨晚那身衣服,黑色头发,白色床单,可他再也不是和她隔着视讯,而是压着她,两人的双唇紧贴,身体贴得就更紧了,在某种有力的起伏下汗水黏连,他进得很深,她就吃痛地掐他肩胛,明明眼泪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了,可她偏不求饶,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松口叫他哥哥,咬着牙求他轻点。


    然后沈既欲就醒了。


    睁眼看着天花板,缓了好半天,坐起来沉沉喘一口气,凌晨喝了酒又吹过风的后遗症同时开始发作,头疼,他抬手捏了下眉心,从床头捞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微信开着免打扰的新消息有很多,没开的也很安静。


    手指挪动,他点进置顶,里面聊天记录还停在昨晚宋再旖回他的那个好字,垂眼看了会儿,他打字:【还没醒?】


    但下一秒又自我否定地删除,重新打:【在干嘛?】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片刻,他轻啧出声,再删,思考半天,到最后索性放弃没话找话,关了手机起床,进浴室重新冲一把澡,下楼看到裴枝在浇花,他踱过去,和她打招呼。


    裴枝笑应,指一记厨房,说饭菜在桌上,让他自己热着吃。


    沈既欲点头,他确实饿了,但往厨房走出去几步又顿住,折回裴枝面前,问:“妈,我的港澳通行证是不是在你那儿?”


    裴枝闻言看他,不答反问他要干嘛。


    沈既欲揣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低头看着地面,“想去趟港城。”


    “什么时候?”


    “这两天。”


    沈既欲其实想的是今晚就去,但怕太急惹裴枝反对,所以话说得留有余地,又想着做点保证,开点条件,照裴枝以往对他的管教,这事儿不难成。


    可是没想到下一秒裴枝直接放了喷壶说不行,特别干脆的两个字,没得商量的语气,因此一下愣住,抬起头,“妈……”


    “我知道你想干嘛,但没必要,再再他们初五就回来了,你急什么?”裴枝接道:“家里过两天走亲戚,你人得在。”


    “但是我……”


    被裴枝摆手打断:“还有,今晚你给我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沈既欲皱眉。


    可裴枝的话他不得不听,所以吃过饭后在家安安分分地待到晚上八点,复联的电影看到发困,搁在腿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差点滑落的前一秒被他接住,拿起,解锁,滑开,看到来自微信置顶的新消息。


    一条长达两分钟的视频,从封面预览图就可以猜到是维港的烟花,点开就更震撼了,大屏倒计时结束的那秒,几束烟花同时升空,在天穹齐绽,场面宏大绚烂,装点着整座城市的霓虹,火光坠落的瞬间又如流星划过,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为来往船舶点亮他们的回家路。


    底下还有宋再旖发的一句:【好看吗?】


    沈既欲回:【好看。】


    宋再旖紧接着又问:【想看吗?】


    前后一字之差的问题,沈既欲却感觉心脏重重一跳,打字的时候连呼吸都变得克制,他反问她想的话,会怎样。


    几秒的等待,宋再旖的回复送达,就四个字:


    【那你出门。】


    呼吸彻底停滞,耳边响着欧美大片特有的猛烈打斗音效,另条腿上的遥控器啪的一声落地。


    他拿起床边的外套走出房间。


    下到客厅的时候裴枝正被沈听择搂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瞥见他急匆匆往门口走去,也没拦,只是叫住他,帮他把冲锋衣拉到顶,才满意地放他走:“好了。”


    可沈既欲的脚步就这么僵住,“妈,你不是说今晚不让我出门吗?”


    紧接着又滚一记喉咙,“现在不管我去哪么?”


    裴枝就看着他笑,“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讨论这个?”


    ……


    沈既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径直穿过前院,从没觉得自己家这么大过,等到好不容易推开那扇正门,还没来得及给宋再旖拨去一个电话,耳边就先炸开一道烟花冲天的巨响,震得心如擂鼓,震得血液都开始倒流,眼前跟着划过昼亮的光,他抬头,就看到和港城相隔千里的这座城市上空,也放起了一场烟花,同样的绚烂,同样的气势如虹。


    蛮不讲理,横冲直撞进他的心里。


    一场烟花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才停止。


    当四周归于平静的时候,沈既欲的手机分秒不差地响起来,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没有说话。


    有风声从听筒传出,掺着树叶的簌簌声,好像在某一秒和现实微妙重叠,然后是宋再旖含笑的声音传来:“怎么,看呆了?”


    沈既欲归因于自己一个晚上没怎么喝水,嗓子哑得厉害,回答说没有。


    “喜欢吗?”宋再旖又问。


    沈既欲嗯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喜欢。”


    又是淡淡的一声笑入耳,沈既欲觉得心痒,贴着手机的耳廓也痒,所以抬手将听筒稍微移开一点,可那笑声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更清晰,遥遥地自身后传来,被风吹着,带着温度。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


    然后,就看到那个时候,空荡的别墅区小道上站着一个人,和他一样右手持着电话,白色大衣,今夜无云,月光皎洁,连同路灯的昏黄灯光洒在那人肩身和发丝上,漂亮得不真实。


    宋再旖笑着和他对视。


    第48章 SEV我招架不住


    像是大梦一场。


    以至于很多年后,沈既欲一个人去到维港看烟花,却发现根本比不上宋再旖今晚给他放的这场。


    冷风在两人之间流连,电话没挂


    ,呼吸通过电流交缠,宋再旖看着沈既欲呆愣在原地,没忍住笑:“喂,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发展,现在你不应该感动地过来抱住我吗?”


    沈既欲喉结滚了下,对着她嗯一声,人却还是没动。


    宋再旖看笑,也无所谓他此刻心里怎么个翻江倒海的想法,按掉通话,自顾自抬脚朝他走,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朝他张开双臂,“所以,要抱吗?”


    沈既欲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放下手机揣回口袋,一手揽过她的腰,向下俯身,腾出的那只手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即使宋再旖做好了被他抱的准备,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特别用力的,感觉双脚都快要离地,不得已伸手环住他才找回重心支点,而后感受到颈窝传来一丝灼热的温度和发茬的硬度。


    意识到是沈既欲将额头抵在了那儿。


    向来不可一世的人,以这种方式低下头。


    于是宋再旖也有了几秒的愣神,任由四周风吹树摇,他们安静得像两座雕塑,无声相拥到第十秒,她听到沈既欲说:“宋再旖,没你这么追人的。”


    她没懂,问他什么意思。


    “我招架不住。”


    沈既欲回的这一句很哑很闷,顺由她的脖颈传到耳里,说话时呼吸也喷洒在那块皮肤,嘴唇贴着,宋再旖感觉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吮/吻她的脖颈,心因此一下子发麻,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只能出声让他先放开她。


    他闻言照做,但额头是离开她颈窝了,手却还禁锢着她的腰。


    宋再旖见状笑问他这是干嘛,“要不要给你根绳子啊?”


    打趣地说完,结果眼见沈既欲的神情在刹那发生细微变化,好像真思考起这种可能了,当即没忍住抬手往他肩上打了一记,警告地指他,“你想都别想。”


    沈既欲抓住她的手腕,垂下眼,指腹摩挲。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想把宋再旖绑起来,关起来。


    她漂亮,成绩优秀,人格魅力强大,随随便便吸引着旁人的关注,然后在朝思暮想中化成和他一样的爱恋,喜欢上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进初中以后,她的追求者就没断过,被他明里暗里解决过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有时候他稍微用点手段,那些男生就吓得退缩了,一群孬种。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前赴后继的人围到她身边,在她朋友成群的社交圈里,他最多也就是凭借父母交好,开玩笑订下娃娃亲的关系,从小在她那里占得一丝先机和旧情,沈既欲不确定下一个诸如贺庭周这样突然出现的人,会不会彻底占据她的心房,到那时他还争不争得过。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没有人能代替他。


    见他又发呆,宋再旖就用了点力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在沈既欲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捧起他的脸,要他看她的眼睛,沈既欲被迫抬起头,心脏在这个夜晚超负荷跳动,一下又一下。


    “刚才我问你喜欢吗,你回答我什么?”


    “喜欢。”


    “可我如果说我问的不是烟花呢?”


    沈既欲注视着宋再旖的眼睛,亮晶晶的,映出里面的自己,他听得懂她的潜台词,所以他说:“也喜欢。”


    宋再旖就笑了,耸肩歪头,意思是你也没那么难追嘛,下一秒有风吹起她的头发,眼看就要缠上沈既欲冲锋衣的拉链,但她没有伸手阻止,选择放任。


    就好像,这是他们两个的宿命。


    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


    给他放完这样一场烟花,宋再旖没待多久,又连夜飞回港城了,因为要赶年初二许家在祠堂举行的春祭活动,然后初三补了一整天觉,初四的时候跟着许挽乔到浅水湾转了一圈。


    冬日的海边有种别样的感觉,海风清冷却不刺骨,沙滩上人少安静,阳光照在身上,舒服得让人想打盹,宋再旖手里捧杯刚在岸边买的冻柠茶,慢悠悠喝着,出神地望着海面。


    许挽乔在她身边坐着,回完消息后捋一下头发,问她在想什么。


    宋再旖摇头说没想什么,单纯在发呆。


    “是吗,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宋再旖闻言转向许挽乔,“想我爸吗?”


    “我想他干嘛,等会回家不就见到了。”许挽乔笑,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在想啊,我女儿什么时候能给我也放场烟花。”


    听到这话,咬着吸管的牙齿倏地松开,宋再旖别头,低嗔地叫了声妈。


    许挽乔更乐了,伸手去捏宋再旖的脸蛋,手感特别好,越捏越觉得有意思,可也清楚她皮薄,继续捏下去得红,所以及时收了手。


    手臂搭回膝盖,也眺望海面,问:“那跟妈说说,这一趟飞来飞去的,值吗?”


    值吗。


    宋再旖愣了下,因为她从来就没思考过值不值的问题,她只是想给沈既欲一个惊喜,想让他开心,仅此而已,至于沈既欲给出的反应,应该是值的吧。


    因而点一记头,许挽乔看见了,无声地笑,“再再,你很勇敢。”


    宋再旖却没笑,缄默片刻,淡声说:“可我的底气全是他给的。”


    顿两秒接:“妈,我知道汇景湾那套房子是他给我买的。”


    “他跟你说了?”许挽乔问。


    “嗯。”


    ……


    许挽乔至今还记得之前沈既欲来找她,要宋再旖身份证和户口本的那天。


    不夸张地讲,那架势跟人家上门提亲没差,资产证明摆了一桌,全在他名下,还有汇景湾那套房源信息,许挽乔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沈既欲说他要给宋再旖买房。


    说不震惊是假的,当场找了个借口避开沈既欲,一个电话打到裴枝那儿,问她知不知道沈既欲本事有多大,裴枝估计刚醒,声音听着还有鼻音,反问她沈既欲又闯什么祸了,许挽乔就一股脑全兜给她,话落,那头静了足有一分钟,然后发出一点肢体碰撞的动静,听着像是裴枝拍了拍旁边男人的手臂,说:“你儿子真够出息的啊。”


    沈听择的反应倒是没多意外,撂一句“也不看看他爸是谁”,惹来裴枝笑骂他不要脸。


    许挽乔接话问裴枝这事儿她管不管,裴枝就笑着回她管什么,“给你们家再再买房不好吗?”


    “可是……”


    “没可是,这才哪儿到哪儿。”裴枝收了笑,打断她,语气认真:“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这儿了,我未来的儿媳妇只可能是再再,没别人,更何况这些连聘礼都算不上,你就当他给再再买个玩具,安心收着。”


    许挽乔默了几秒说那行,她明白了。


    后来抽空作为宋再旖监护人,陪沈既欲去把房子买了,手续都办好,帮着装修的时候也照沈既欲意思从家里储物间翻出宋再旖从小到大的画,挑了一幅裱好挂墙上。


    也是到那时,看见沈既欲站在那幅画前的背影,客厅明亮灯光照下来,肩宽身挺,有种随时准备为宋再旖扛下一切的感觉,又想到这些都是他趁周末假期,南城北江风雨中往返办妥的,感受到来自少年青涩却盛大的爱意,不禁动容。


    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替再再先谢谢你。”


    沈既欲笑着摇头说不用,许挽乔又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宋再旖。


    “不急,等我转回来再说吧。”


    “好。”


    ……


    宋再旖在初五按时回到北江,沈既欲说到做到地给她包了一顿饺子,味道很好,但她觉得不是馅料的原因,而是因为这是沈既欲包的。


    春节剩最后两天,北江终于停了雪,太阳很暖,晒得人心也暖,等到年味散去的时候,寒假也到了尾声。


    宋再旖在开学前两天去医院复查,结果显示肋骨骨折基本痊愈,在走廊还很巧地碰见贺庭周,他的石膏已经拆了,恢复情况同样良好,所以新学期上来,两人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像是什么都


    没发生过,没有受伤,没有疏远,还是朋友。


    而宋再旖和沈既欲两个人,在校内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唯一交集只有年级大榜顶端紧挨的名字。


    可还是有人在连绵春雨里窥见了一些别的。


    一丝流淌在他们之间的爱和欲。


    那是清明的时候,普通学生放着假,竞赛班没放,甚至连上两天,从早到晚,下课出校门已经将近六点,天色昏暗,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女生就在等公交的间隙,在那片灰青雨幕里瞥到马路对面伫立的两道身影,面孔熟悉,却是和在校擦肩而过完全相反的陌生状态。


    彼时宋再旖和沈既欲的肩膀相抵,站在同一把伞下,伞由沈既欲撑着,另一只手揽着宋再旖的腰,几乎将人圈在身前,宋再旖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左手插兜,右手滑着手机,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雨中,直到片刻后宋再旖像是刷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扬手示意沈既欲看,他配合地俯身,距离倏地挨得更近。


    而后,一个低头,一个偏头,两人同步动作,宋再旖侧身想跟沈既欲说话,却不期然地亲上他的脸颊,那个瞬间和女生同时愣住的,还有他们两个,但怔归怔,几秒后宋再旖率先回过神,淡定地撇一点角度,唇擦着沈既欲的脸过,停到他的耳边重新开口。


    整个过程没有更多的情绪流露,可每一寸相互干扰的呼吸,每一句旁若无人的耳语,每一秒习以为常的肢体接触,都在昭示着两人之间的暧昧,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两个人又是怎样的干柴烈火,女生就不得而知了。


    周肆北仍是在洛杉矶过着他自由浪/荡的美高生活,时不时周游世界一圈,好吃好玩的照片传回来,宋再旖却对他和丁梵的事儿更感兴趣,之前问沈既欲被卖关子,后来沈既欲松口告诉她,周肆北找人给丁梵办了休学手续,以患有重度抑郁存在自杀倾向的理由。


    宋再旖追问然后呢。


    沈既欲就笑着,把满脸好奇的人从自己腿上拎下去,说没有然后了。


    宋再旖失望地嘁他,他照单全收。


    没办法,有些后续实在不适合搬到台面上来说,难道要他跟宋再旖说,然后周肆北就开始在他那套公寓里贯彻他那套“你不就是不爱我吗,好,没关系,那就做到你爱我为止”的理念吗。


    他得给周肆北留点面子。


    太阳仍在东升西落,气温也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逐渐回暖,变热,外套由厚变薄,北江迎来盛夏第一声蝉鸣的时候,一中高二年级同样迎来一位转校生。


    一张熟悉却又有所改变的脸。


    她转进的是高二(13)国际班。


    第49章 SEV朝思暮想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


    聂书迩从没想过会和柏时琪成为同学。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挺微妙的,就是原以为萍水相逢的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却在北江一中这个屁大点的地方重逢了。


    那几天在捷里的朝夕相处,她对柏时琪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差,政/商家庭出来的,背景挺厚,有傲气很正常,只是看沈既欲的眼神不正常,所以她才不会天真到以为柏时琪是恰巧转学来一中的。


    把一通分析说给宋再旖听后,宋再旖反应倒是淡定,边搅着手里的酸奶,边回一句说她知道。


    她是没心没肺,但又不傻。


    至于聂书迩还在耳边滔滔不绝说着的,她这几天挖来的情报——


    “柏时琪初二是在外国语读的,和周肆北同校的那个北江外国语!你敢信?那周肆北之前怎么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按理说柏时琪这么漂亮一姑娘,就算只借读一年,也应该在学校有点名气,更何况金色头发,放人群里也该是一眼能注意到的存在。


    宋再旖却不以为奇:“他翘课去网吧打游戏了呗,人都不在学校,上哪儿去关注同学。”


    周肆北从小就自诩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家里那支电竞战队,更是直接成了他极其正当“耳濡目染”的理由,泡吧比泡妞勤,打游戏比打架牛。


    起先翘课还会被教导主任抓,后来周渡给学校捐了栋图书馆,年级领导就对周肆北这种违反校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周肆北也越发肆无忌惮,一周五天,在教室能坐满24小时都算好的。


    而就是他为数不多在校的时间,四中和外国语一街之隔,沈既欲每回放学去找他,都在无形中滋养了一段一见钟情。


    柏时琪确实是那个时候惦记上沈既欲的。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沈既欲。


    深秋,满地落叶,他站在校门口那条街边,单肩挎着书包,个子目测已经一米八往上了,低头看手机的身段挺拔,给人感觉挺帅。北风萧瑟,别人都恨不得裹紧外套,他倒好,敞着拉链,露出里面的四中校服,穿得板正,那是引起她注意的第一眼,而几分钟后,有人隔着几米距离叫他,他闻声抬头,一张脸在暮色里渐渐清晰。


    平心而论,沈既欲是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皮相干净,骨相深邃,和人打招呼时勾起的嘴角带起坏笑和痞气,下巴有伤,贴着创可贴。


    一张印着海绵宝宝图案的创可贴。


    真有意思。


    她在脑海里倒放几秒刚才那人喊他什么来着。


    哦,沈既欲。


    是蛮欲的。


    从那之后一直到来年春天离开前,她又在学校门口见过沈既欲几次,照样等人,指间偶尔夹根烟,有时拎杯果茶。


    穿着校服的优生模样,抽烟打架的不良作风。


    反差成这样,以至于在回到莫斯科后柏时琪发现自己对沈既欲好像有点朝思暮想,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很陌生,也很新奇。


    是喜欢吗,那得谈了才知道。


    初三碰上奶奶过世,她被留在家里哪也没去,高一花了点时间打听到沈既欲转学去南城了,其中缘由无从知晓,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但临门一脚碰上柏时屹在洛杉矶出了点事,她被送过去帮他“善后”,结果意外在他的社交圈里发现了周肆北这号人物。


    沈既欲的发小兄弟。


    她开始相信中国古诗里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通过周肆北,她搜到了沈既欲的ins账号,头像全黑,挺酷,她喜欢,名字是串英文——“sjyyzs”,前边三个字母她能解读成沈既欲的拼音缩写,后边那三个她只当他随手乱打。


    她没点关注,但全部翻了个遍。


    沈既欲动态更新的频率低,基本半年发组照片,每条定位都不同,登过阿尔卑斯山,坐游艇穿过地中海,圣托里尼看日落,巴塞罗那开法拉利,塞纳河边抽卡比龙。


    几乎没露脸,只有一些身体部位的特写融在风景照里,那感觉就像给一点饵,却不喂饱,钓得人心很痒。


    比如沾满汗水的发丝,踩着礁石的脚踝,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带着小叶紫檀的左手,站在晨昏线前的背影。


    还有一段对着他后颈的视频。


    点开前看预览图,冷白,骨骼感明显,黑T领子松松垮垮地套着,透出少年那种鲜活、不加掩饰的性感,点开后,伴随最初几秒的镜头晃动,异国街头的嘈杂被收声,但很快被一道女声盖过,嗓音轻淡,如同山间清冽的溪流,洗净周围喧闹,让人只听得见她的话。


    她问沈既欲自己是不是挺重的。


    就这七个字,情势一下明显,这个视频是那女生被他背着拍的。


    沈既欲秒回,笑着回:“重个屁。”


    说完还作势向上掂了掂,惹来女生低嗔,镜头又是一阵晃动,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底下被他回复的评论有两条,一条是周肆北留的“起猛了,看见猪八戒背媳妇了”,沈既欲让他滚蛋,而另一条,也是个乱码网名的账号发的,问他这视频哪来的。


    沈既欲回的是:【你拿我手机拍的。】


    所以,这是一段女生拿着沈既欲手机无意拍下,没有任何意义,本该被删除,却被他发出来的视频。


    所以,当事女生和评论区这个账号对上。


    所以,柏时琪点进那个名叫“zzzzzys”的女生主页,发现过往动态的ip和沈既欲90%重合,只有这一年好像和沈既欲没待一块儿,发的内容也要相对丰富一点,有对着镜头笑的照片,也有漠视镜头的照片,纯素颜,皮肤却白净得仿佛自带磨皮,五官没得挑,表情管理也满分。


    然后柏时琪就知道了,她叫宋再旖,和沈既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也是他朝思暮想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


    ……


    如果说之前对沈既欲的兴趣只是想把人追到手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看看他还能带给她什么惊喜,那么现在,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才多大,年纪轻轻的,异性还没见够,情爱还没享受,就做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也太没劲了。


    柏时琪不介意给他指条正道,帮他迷途知返。


    寒假从柏时屹那儿得知沈既欲租了他们家捷里那栋庄园,她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所以唐突地跟了过去,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沈既欲。


    他好像又长高了点,更帅了。


    而正式转来北江之前,她还做了两件事,把左臂的纹身洗了,以及把头发染黑。


    因此一中同学都没意识到她其实是混血,夸她的话都是说她像洋娃娃。


    但聂书迩是知情者,所以自她被教导主任领着出现在十三班开始,探究的目光就停在她这儿,整个上午没带挪的,然后是宋再旖,楼梯间迎面碰见,她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是柏时琪但又完全变了气质的人,微怔,步子放缓,两人擦肩,她还回头盯了几秒。


    柏时琪一笑置之。


    最后是沈既欲。


    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学校的食堂到了饭点永远都很吵闹,他就在那片喧嚣里从门口走进来,上午最后一节大概是体育课,额头汗津津的,颈间潮红,白T也湿,手里抓瓶水,听着同伴从操场带到食堂的话题,不回应,只是笑,视线扫过各个窗口,却没排任何一个,朝身旁男生斜额说了几句话后,转身,在下一秒注意到不远处的她,脚步顿住。


    于是她拥有了沈既欲长达十秒的视线停留,以无声打量的方式。


    可第十一秒的时候他视若无睹地收回视线,柏时琪也无所谓,捋一下自己的黑发,站在原地,平静地目视沈既欲穿过汹涌人群,朝食堂靠里的一排座位走去,那儿有两道熟悉的人影。


    聂书迩在那儿,宋再旖也在那儿。


    她们坐的比较巧,刚好是偌大食堂凹进角落的一桌,墙柱挡了一半,但她仍能清楚看到聂书迩的正脸,宋再旖的背影。


    能清楚看到沈既欲走过去,在桌边停住,抬手从后搭上宋再旖的肩膀,宋再旖侧头看见是他,很淡地勾唇角,叠着的腿放下,起身,将占着的位子让给他,桌上还放着提前买好的一份盖浇饭和冰饮。


    两人全程无交流,但一让一坐的动作特别自然,很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离开前她顺手拿走沈既欲拎来的那瓶水,神态自若地拧开,喝两口。


    而后柏时琪看着她和聂书迩朝这边走,三人对上不意外,宋再旖先打招呼,问她这是吃完了还是刚来。


    “刚来。”柏时琪回。


    宋再旖就笑一记,点头,左手拎着矿泉水瓶悠悠晃着,眼睛扫过旁边食堂窗口,右手指着其中一个说道:“6号窗口的黄焖鸡和冒菜味道不错,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能吃辣的话。”


    “我能。”


    聂书迩却接:“我感觉偏咸。”


    宋再旖偏头看她,反问是么。


    “嗯,我觉得还是5号窗口的花甲粉丝煲更好吃。”


    “就你上次吃了拉肚子的那个?”


    聂书迩不满辩驳:“都说了拉肚子是因为着凉。”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回的时刻,柏时琪像个局外人般听着,呼吸着,插不进话,过了会儿宋再旖像是想起她,想起别的一些什么,才又转向她,“哦,对了。”


    柏时琪看着她。


    “楼下点心窗口的提拉米苏千万别去买。”说着,宋再旖把手同样搭上柏时琪的肩膀,轻拍,凑近了继续道:“就跟强扭的瓜一样,不甜,特别难吃。”


    第50章 SEV你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话撂完,宋再旖笑一笑,和聂书迩转身走出食堂。


    但她没回教室,而是直接拐道去了旁边的艺体楼,坐电梯上到五层的报告厅。


    那里一改平日午休时刻的冷清,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有后勤部门的老师在忙着调试音响设备,“北江市第六届高中生辩论赛决赛”的横幅已经拉起来了,一排刚好坐四人的长桌也摆好了,相关人员各司其职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辩论赛跟之前篮球联赛的性质差不多,都是近年来北江市教育局为了响应国家全面发展理念举办的大型活动,由各个学校推送一支辩论队到市里参赛,从春到夏,一场场的比,一场场的淘汰,到现在,剩最后两支队伍进入决赛,一中作为今年胜出的其中之一,同时承担起提供场地的责任,领导都挺重视。


    而作为主场作战的一中辩论队员,更是被给予厚望。


    宋再旖进到报告厅里面的隔间时,带队方老师还在帮着做论据补充分析,稿纸厚厚一沓,力争无懈可击,三个队员也都在,看到她,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次决赛的辩题是“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挺哲学的一个辩题,一中作为正方,观点是人性本善。


    但其实平心而论,宋再旖的立场是趋向反方观点的。


    人性,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和自己抗争的罪恶过程,要抽筋剥骨地塑化底线,要头破血流地克制欲望,人生来就是自私的,宋再旖从来不觉得她有多高尚,当初帮闻栀的那一下,主要原因也只是因为李慕汀她们在走廊的声音太吵,影响到她做题了,仅此而已。


    聂书迩说得没错,她确实以暴制暴了,但效果立竿见影,不是吗。


    小学的时候她还碰上过有高年级的同学想抢她的玩偶,那是裴枝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她反抗,那人仗着比她大就推她,额头差点磕桌角,是沈既欲眼疾手快地护住她才没破相,玩偶在争执间掉地,又不知道被路过的谁踩了一脚,变得脏兮兮的。


    宋再旖看着,一声不吭地捡起来,拍干净灰,然后当天下午,玩偶“如愿”出现在那个同学的书包里,却被诬陷成是她偷来的,宋再旖的背景小孩子之间可能不清楚,但学校老师门儿清,所以这事没有像平时一样随便和个稀泥草草了事,老师把人带到办公室严肃批评教育后,那姑娘是哭着出来的。


    而宋再旖站在走廊上朝她笑。


    她喜欢的,在意的,就算毁掉,也绝不会让给任何一个人。


    所以,如果柏时琪真的是奔着沈既欲来的,那就来吧。


    要争还是要抢,尽管试试看。


    她不介意让柏时琪哭着回莫斯科找妈妈。


    ……


    一点半的时候,入围决赛的五中大巴开进学校,一点三刻,高二全体学生作为观众到场,原本安静的报告瞬间变得沸反盈天,一颗颗心都因为可以少上两节课而活泛起来,窃窃私语在年级主任的训斥下才消停。


    宋再旖从台侧放眼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落座顺序是按班级从前往后,从左往右坐的,七班在中间区域偏左的位置,八班自然紧挨着旁边,她就在那片人头攒动里先找着周时胥,他今天穿件涂鸦风短袖,挺潮,挺扎眼,然后不出意外地在他右手边看到沈既欲,他穿的是黑色T,低调清爽,还是帅的。


    稿纸在手里卷成筒,一下接一下有规律地在身侧轻敲着,而后敲到第九记的时候,沈既欲意有所感地抬头,目光朝这一侧斜过来。


    于是隔着大半个报告厅的明亮光线,一个不期而遇,一个蓄谋已久,两人对视。


    宋再旖看着他勾唇角,用口型比加油两个字,她同样回以一笑,也无声回三个字,输不了。


    两点整,主持人宣布辩论决赛正式开始。


    宋再旖竞赛班出身,逻辑思维能力较强,所以担任二辩,坐在右侧正方辩论台的中间,而和她相对的反方二辩,是个男生。


    面前席卡上印着他叫徐立航,戴着眼镜,理科班男生的标准长相,看起来含蓄内敛,可偏偏从赛前问好环节,宋再旖就莫名感觉到他的一丝针对,但那时她只当他已经进入比赛状态。


    打辩论就是为了让不同观点在争锋相对里碰撞。


    这种针对一直被带进比赛,前六分钟双方一辩各自做完立论陈词后,轮到攻辩阶段,宋再旖先选择了徐立航进行一轮,他的立场是主张人性本恶,所以回答时候的言辞相对犀利,她能理解,但越到后面,她越觉得他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好像冲着她来,不禁皱眉,想不通这人什么意思,她根本不认识他,搞得他们俩有什么过节似的。


    到了自由辩论环节,更是明显跟她杠上了的感觉,只要她站起来发言,他立马紧跟其后,场面一度白热化,他们在台上打得不可开交,观众在台下屏息看得直呼过瘾,立场被扯着跟墙头草一样倒来倒去,觉得哪边说得都有理。


    又过了会儿连周时胥都看出一点苗头了,手臂碰碰身旁的沈既欲,“五中那个反方二辩是不是有点激进?”


    沈既欲不置可否,眯眼思索着,手指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点着。


    然后周时胥突然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嚯”,音量没控制住,被班主任听到,瞥过来,他被迫安分几秒,压低了声把话说完:“该不会又是一个喜欢宋再旖的吧?”


    所以要另辟蹊径地用这种方式引起宋再旖注意,那也真是蛮励志蛮牛逼的。


    沈既欲无语地别他一眼。


    周时胥视若无睹,越想越觉得合理,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再次欲言的时候台上响起一道尖锐的铃声,打断他,同时昭示着自由辩论环节结束,比赛进入到最后的总结陈词阶段,到此就没宋再旖什么事儿了,她坐回椅子,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对面的徐立航。


    五官平平,确定自己应该没见过他,而他好像也在比赛进行到这里收了刺,低头平静地整理起手边的资料。


    直到比赛彻底落下帷幕,评委组揭晓两队分数,一中以3分优势战胜五中,不负众望地拿下第六届全市辩论赛的冠军。


    宋再旖也凭借优异的表现,被评为最佳辩手。


    掌声雷动满堂喝彩的时候,宋再旖望向台下,这次不用她刻意寻找,就能感受到人群中那道炽热的视线,注视着她。


    而身旁也有一道,同样带着温度的,来自五中队伍里。


    所以散场后会被徐立航叫住,不算意外,宋再旖停步在楼梯间前,那会儿高二学生已经按序回班准备继续上课了,喧嚣如浪潮退去,走廊显得格外静,转身后四目相对,宋再旖问徐立航有什么事吗。


    她仍是用教养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立航问她很着急走吗。


    宋再旖这才皱眉,“我们老师有事找。”


    徐立航又问:“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再旖当即抬脚要走,表示她不想搭理他的没话找话,可徐立航紧接着自顾自接上:“那蒲以晟呢,你总还有印象吧。”


    六月的风吹在身上已经让人感到燥热,宋再旖却凉了一下后颈,因为这样一个早该蒙灰的名字被重新提起,猝不及防的,但失态只持续了短短两秒,她恢复平静,点头说有印象,怎么了。


    “怎么了?”徐立航听到她问,看到她微乎其微的神色变化,嗤笑:“你可真是冷血。”


    宋再旖闻言盯他两秒,轻撂一句神经,想走,但胳膊被徐立航拽住,她斥他放开,徐立航置若罔闻,两人视线一下对上,火都开始往外冒,宋再旖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徐立航答非所问地说这世界真挺小的。


    “上个月我去探监,还听他提起你,没想到今儿就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


    “跟你和沈既欲差不多的关系。”


    “你们俩是……同性恋?”


    徐立航翻白眼:“发小。”


    “哦。”宋再旖甩开徐立航的同时,由于用力过猛倒退两步,“所以你这是要代他来问候我吗?”


    “我要是能代他干什么,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锒铛入狱。”


    “那你现在是要帮他来找我算账是吗?”


    “我可不敢,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人随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扣我头上,我冤不冤?”


    这话早在看出蒲以晟喜欢宋再旖的时候,徐立航就对他说过,劝他打住,宋再旖身边那个沈既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家里有权有势,他未必争得过,可蒲以晟偏不信邪。


    还真是打辩论的嘴,诡辩得很,宋再旖听笑:“蒲以晟故意杀人难道不是事实?他很冤吗?是我们逼他动的手吗?你冲我来这么一番儿有意义吗?”


    “他是不冤,可那是他想的吗?”也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徐立航,他的情绪变得激动,朝宋再旖一步走,“如果他不还手,那天死的人就是他!你知不知道他妈就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他可以报警的。”


    “报警有屁个用!警察来了最多把他爸拘留几天,放出来照样酗酒打人!”低吼着,徐立航扯起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也是,警察只对你们这些人有用,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颠倒黑……”


    “徐立航。”宋再旖沉声念一声他的名字,皱着眉打断他,“话别乱说。”


    “我说错了吗?”徐立航闻言立即冷笑,再度逼近她,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但终归还是要比她高一点的,宋再旖被迫抬颌看他。


    眼前的徐立航已经褪去那层斯斯文文的皮,镜片后的眼睛燃着一股暗火,说不清究竟是为蒲以晟打抱不平还是有更深层次的一些剧烈情绪在作祟,几秒的权衡,宋再旖想离开,但仍是被徐立航一把扯住,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借力推了下。


    背砰的一声撞上楼梯间的门板,她吃痛,微微弯腰。


    “早没人在乎他爸是死是活了,所以这事儿如果不是你们捅到警察那里,根本就不会被查出来,蒲以晟可以解脱,可以去过他的安稳人生,而不是现在这样。”


    徐立航说着,神情已经从起初的激动慢慢变为阴狠,宋再旖忍着痛,盯着他,背后就是门板,退无可退,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问:“你想干什么?”


    艺体楼本来就不是主楼,没有排课的时间段不会有人来,此刻四下寂静,仅有一丝很轻的声响从报告厅遥遥传来。


    徐立航又是猛地一下扯住她的胳膊,抬起来,“蒲以晟说他还挺想你的,你说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宋再旖花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绝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看,所以瞬间的反应是要收回自己的手,可徐立航死死握着,指甲甚至有种要掐进她皮肉的感觉,宋再旖深吸一口气,迅速抬起另一只没被钳制的手,二话没说地甩了徐立航一巴掌。


    啪的一声,徐立航被打得偏过头,眼镜都从鼻梁滑落,至此彻底被激怒,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气息,同样扬手,但还没有所动作的下一秒,直接被人攥住手腕,比他更大的力,骨头好像都在喀喀作响,伴着一道更低更沉的男声:


    “你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徐立航唰的抬头,宋再旖没回头,可她清楚地知道是谁,这声音她到死都不会认错,身体没来由地一僵,还有一种近乎冲破头皮的麻。


    而沈既欲也不给她发愣的时间,一手拦截住徐立航,眼睛警告地盯着,与此同时一手揽过宋再旖的腰,将她推入楼梯间,然后带上门,咔嗒一声从外落锁,整个过


    程不到五秒,快准狠,门在她眼前关上的那一秒,宋再旖还看见他反手就是一拳挥在徐立航的脸上。


    视野陡然变昏,楼梯间的阴凉袭来,隔着一道厚实的防火门,还能听到外面几乎拳拳到肉的闷响,像是缠打在一起的声音,心一抖,宋再旖拍着门想叫停,可无济于事。


    她不得已顺着楼梯往下跑,呼吸在潮热里变湿,再从另一侧楼梯绕回刚才那层。


    但走廊上已经没了人影。


    她不死心,整层楼的教室挨个推门去找,却不见任何一个人的痕迹,刚刚被徐立航那样纠缠都没慌,现在却特别慌,倒不是怕沈既欲吃亏,是怕他真把人打出什么事了,收场麻烦,他没必要把自己的前途报废在一个神经病身上。


    艺体楼总共五层,她一层层往下找,没找着沈既欲,反而被方老师找着了,略带不满地问她跑哪去了,刚刚说好结束了要拍合照,大家都在等她。


    宋再旖不得已道歉,然后三步一回头地跟着方老师走,拍照时表情管理自然不算太好,等到好不容易被放行,路过楼底那家便利店时停了下,进去买了一盒创可贴和一瓶红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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