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这话原本只是顺着季明川无声的催促脱口而出的, 话音一落，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路琛和赵帆几个听到，果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出善意的起哄。
谢景程脸上也跟大家一起笑着，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眸底深处有些隐隐的晦暗。
见面会结束后，季明川把宋夏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 季明川便伸手揉了揉男友的头发，低声笑问：“今天怎么这么乖的？”
宋夏输人不输阵，耳尖红通通的, 却故作随意地哼了声：“做男朋友的, 当然得自觉点。”
宋夏并非自我意识过剩, 这一年在嘉德学院, 他也算是攒下了一些名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遭遇校园霸凌的学生们长期陷在孤立无援的处境中，特别容易对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生出好感, 即便宋夏已经有了公开的男朋友，依然时不时地会收到一些来自被援助学生的表白和示好。
谢景程的情况跟其他受害者差不多，他对自己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热情和亲近, 宋夏并不迟钝, 多少能有所感知。
所以对于谢景程以感激为名接近自己的举动, 拒绝得特别干脆。
宋夏不认为这种情感有多深刻，只是长期困顿后忽然得到帮助所催生的感激之情被无限放大了，等他们完全走出阴影, 恢复正常的生活，便会自然地将这段经历抛到脑后。
但并不意味着季明川在这个过程中不会受到影响，他会不开心。
作为他的男朋友，宋夏当然有义务安抚他的情绪。
果然, 季明川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宋夏：“这么乖，给你的奖励。”
宋夏接过来，拆开一看，发现里头竟然是自己最近很爱玩的一款童年游戏的限量版卡带。他眼睛一亮，惊喜地抬头看向季明川：“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季明川唇角微扬：“前阵子不是一直在搜这个吗？”
宋夏是偶然看到有游戏博主介绍，说这个版本的卡带中有一个他不知道的隐藏彩蛋，便出于好奇搜了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抱太大期待，毕竟这款游戏的工作室早就因为资金问题而解散多年。
“你在哪里买到的？”宋夏忍不住问道，毕竟他在好几个二手平台都发帖子询问过。
“托一个朋友问的。”季明川轻描淡写地说。
但宋夏知道，这背后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他不禁心里一暖，笑了起来：“谢谢学长！”
看到宋夏开心的模样，季明川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今天要去我家玩吗？”
宋夏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
最近几个月，宋夏经常去季明川家玩。因为季明川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未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久而久之，宋夏对他也渐渐放下了防备。
两人处理完一些工作，直到天色渐暗才准备离开。
走出办公室时，宋夏发现吧台旁的休息区还坐着几个学生，聊得正热闹。
其中，谢景程也在。
谢景程一看到宋夏，立刻扬起笑容，热情地喊道：“学长！”
宋夏客气地点了点头：“你好。”
谢景程这才注意到宋夏身后的季明川，笑容微微一滞，随即补了一句：“会长好。”
季明川神色淡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由于是新生见面会的第一天，除了让大家互相认识外，并没有其他安排。宋夏简单与大家打了个招呼，便与季明川一同离开。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时，季明川的手自然地搭在了宋夏的腰间。这个动作并不突兀，却带着一股明显的占有欲。宋夏微微一愣，却并未躲开。
这一幕恰好被休息区的学生们看到，等电梯门关上后，大家立刻炸开了锅。
“哇！刚才你们看到了吗？会长搂了宋学长的腰！”
“所以传言是真的？他们真的是一对？”
“当然是真的，你今天来得晚没听到，宋学长亲口说的。”
“我之前以为他们只是关系好而已……”
“他们只是比较低调吧，不是每对情侣都喜欢在公共场合腻歪的。”
“他们看起来好配啊！会长平时那么高冷，没想到对宋学长这么温柔。”
聊八卦总是很开心的，大家说得热闹极了。
角落里，谢景程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他低头盯着手中的奶茶杯，指尖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晚餐过后，宋夏和季明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专心致志地玩起了游戏。
说起来，季明川在认识宋夏之前，几乎没玩过什么游戏。这段时间在他的陪伴下，倒是入了不少坑。
就拿这款陪伴了宋夏大半个童年的经典游戏来说，季明川就是第一次玩。
但他一直觉得里面的角色很眼熟，玩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以前似乎在商场或休闲场合见到过几次，当时一闪而过的念头是这个人物怎么丑萌丑萌的。
原来竟然是这款游戏的主角。
第一次玩这款游戏，季明川起初有些生疏，但不过几分钟，他便摸清了规则，并且操作越来越熟练，跟着宋夏玩过了第一个关卡，差不多就上手了。
“好了，正式开始吧。”
宋夏笑了笑：“好。”
事实上，宋夏跟季明川玩游戏真的很舒心。
以前，他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这款游戏时，因为配合上的问题，效率总是大打折扣，有时甚至赶不上自己单刷的进度。
但季明川不一样，他们配合得超默契。
宋夏只需要简单的指示，甚至只需要给个方位或简短的关键词，季明川就能领会他的意图，帮他挡住敌人，或者拆解陷阱。
很快，两人就来到博主提到的那个关卡，宋夏的表情变得格外专注。
他把游戏存档暂停，拿出手机细心对照博主的指引。不得不说，想要成功触发彩蛋，操作确实非常刁钻。
但凭借两人的默契合作，尝试了十多次后，还是成功了。
“哇！竟然真的有！”
看着屏幕中出现从未见过的番外篇，宋夏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靠在沙发边缘，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剧情。
季明川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
宋夏的笑容总是很有感染力的，看到他高兴的模样，季明川就觉得，自己似乎又离他更近了一点。
可是，心中似乎始终翻涌着一股不满足。
他其实想更近一些，想抱紧他，想像从前那样的亲吻他。
宋夏的笑容渐渐收起，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他能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季明川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深，很沉，似乎在传递某种压抑已久的渴望。
宋夏握住手柄的手有些汗湿，脸颊也悄悄热起来。
他意识到季明川在靠近，似乎是想亲他，这让他不禁开始纠结，如果他真的亲过来，自己要怎么办？
然而，季明川没有让他为难，他没再继续靠近。
他撑着沙发站起身，走向厨房，倒了杯水，站在餐桌那边慢慢地喝完了。
期间，甚至若无其事地问起宋夏：“你要喝吗？”
宋夏摇了摇头。
季明川笑了笑，放下杯子，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他身边，似乎一切如常。
宋夏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不安。
“还玩吗？”季明川问他。
宋夏低头看了看时间，轻声道：“不玩了，我得回去了。”
季明川愣了一下：“这么快？”
宋夏嗯了声：“都快十点了。”
季明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你可以住在这儿。”
季明川给宋夏安排了一间客房，偶尔忙到很晚的时候，他会住在这边，但次数很少。
宋夏垂着眼，没有立即回答。
季明川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道：“好吧，那我送你。”
这次宋夏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夏拿起外套，两人并肩，沉默着走向电梯。看着镜子里两人的影子，宋夏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直到车停在特招生宿舍门口，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为什么，宋夏心中始终有些不安，他没有下车，而是看向季明川，试探地喊了一声：“学长？”
季明川忽然想起，白天谢景程似乎也是这样喊宋夏的。
他心里浮现一丝不爽，他喉头动了动，忽然开口提议：“要不，换个称呼吧。”
宋夏微愣，随即问他：“那喊什么？”
季明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声道：“把手给我。”
宋夏于是伸出手，季明川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他的手心，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字：“阿砚。”
宋夏轻声问：“这是？”
季明川淡淡地解释：“这是我在外祖父家那边的小名。”
宋夏看着他，喉头有些干涩，小声地叫了一声：“砚哥。”
叫完却有些不确定，问他：“这样行吗？”
季明川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低低地笑了声：“行。”
宋夏知道自己该下车了，但此刻的季明川却让他有些莫名的舍不下，他心中有种奇异的冲动。
他伸手握住季明川的手，笑着说：“还想再跟你待一会儿。”
季明川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与他十指紧扣，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最终，季明川低头，轻轻吻了吻宋夏的手背：“回去吧。”
宋夏开门下车，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只是挥了挥手：“明天见，砚哥。”
第72章 冲动（二更） “今天还没见面。”……
宋夏回到宿舍, 发现方林枝已经躺在床上。
他面对着墙壁侧躺着，没什么动静，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宋夏看了眼时间, 这才几点，怎么就睡了？
他心里有些奇怪, 便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正巧这时方林枝翻了个身，回头拿纸巾, 宋夏一眼就注意到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方林枝抿了抿唇, 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拉起了被子, 把身体整个缩进去, 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时，魏继尘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还能怎么了, 失恋了呗。”
宋夏微微一愣。
方林枝和男友陈辰谈恋爱快一年了，两人关系一直很亲密，如果不是方林枝坚持, 陈辰早就让他搬出去了。
可现在, 方林枝却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难道真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一早，宋夏和方林枝一起去上课，发现他情绪还是很低落, 眼神空洞洞的，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还是忍不住问了声：“你怎么了？”
方林枝幽幽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就是, 分了。”
宋夏虽然不怎么喜欢陈辰，但看得出方林枝真的很喜欢他。
以这两人的腻歪程度，他还以为他们可能等不到毕业就得结婚。
没想到真的分了，不禁十分意外：“发生什么事了？”
方林枝神情很恍惚，安静了许久，也没能给出个像样的理由，只含糊地说了一句：“感觉我俩不合适。”
不合适能谈一年，还能每天那么如胶似漆？
不过，宋夏看得出他此刻不想多说，于是便没再逼问，却暗自决定这两天多关心一下这个室友。
下午上完课，方林枝低着头走到宋夏身边，低声问：“夏夏，今天能不能陪陪我？”
宋夏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他打电话跟季明川简单说了下情况，便和方林枝商量着，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方林枝点了酒，宋夏知道他酒量不太好，却也没多劝，只默默盯着他。
不知不觉间，半瓶烧酒下肚，方林枝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渐渐地，眼中也开始泛起雾气，他低头小口小口地抿着酒，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宋夏安静地看着他，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旁边陪着他，等他喝醉了再带他回去。
又喝了几杯之后，方林枝紧绷的防线似乎松动了不少，他看向宋夏，突然开口：“你怎么不问我了？”
宋夏便顺势问他：“为什么忽然分手？”
方林枝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配不上他。”
他这话说得很轻，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宋夏听了却皱起眉头：“怎么会呢？明明你这么好。”
宋夏其实从见陈辰的第一面就没什么好感，那个人傲慢又无礼，好像从来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听说他的家境很不错，宋夏却始终觉得，他根本配不上方林枝的温柔与真心。
从前他们蜜里调油，宋夏不会说这种话扫兴，但这时候就没必要客气，冷声道：“是他配不上你。”
若是平时，方林枝听了这话多少得反驳几句，这会儿喝得多了，也变诚实很多。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透彻和冷意：“可是他身边的朋友们始终都这么认为，时间久了，我也被他们洗脑，开始渐渐觉得自己真的不够好。”
“朋友？”宋夏皱眉，这不是他跟陈辰之间的事吗？
“嗯，他的好朋友。”方林枝眼神有些迷离，他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你见过的，有一次，应该是一年级上学期吧，那天早上，他们在教学楼堵我，夏夏你记得吧？你骑车经过遇到了，把他们赶走了……”
被他这么一提，宋夏也想起来，却不禁愣住了。
那群欺负方林枝的家伙，竟然是陈辰的朋友吗？
他心中涌起一阵怒火，放任一群朋友欺负自己的男朋友，这算怎么回事？而且，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难道这一年来，方林枝一直在承受这些吗？
“那段时间，他们总是一群人围着我，开始还爱动手动脚。后来学校搞了反霸凌活动，他们才没有那样做，但总是明里暗里用言语挤兑我。”
宋夏完全没想到，方林枝竟然一直在承受着这些屈辱。因为他俩的爱情看起来是那么甜蜜，宋夏以为他跟陈辰的恋情非常顺利，背后的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这些事你告诉过陈辰吗？”他忍不住问。
方林枝摇了摇头：“还需要我告诉他吗？即使当着陈辰的面，他们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宋夏一阵无语。
“那你就这样忍着？”
方林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自嘲：“我曾为他找过各种借口，觉得他可能比较迟钝，没听出来他们的恶意。”
“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很害怕吧。我害怕，害怕他在朋友和我之间，选择的是朋友。”
宋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现在，我不再害怕了。”方林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因为我已经选择了放弃他。”
宋夏完全支持他。
“放弃就放弃吧，这种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说。
方林枝喝得醉眼朦胧，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两句话很含糊，但宋夏听清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终于看清了，他根本不爱我吧。”
“因为不爱，所以无视我的处境，再怎么明显的暗示，他都不会察觉。”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时，宋夏的心猛地一颤。
某种潜藏已久的不安，一下子爆发开来。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方林枝下定决心离开他那么喜欢的男友，不是因为遭遇外界的排挤，也不是那些朋友的恶意，真正的原因，是看清了陈辰明明知道他的处境，却选择了无视的冷漠吧。
他只是因为太伤心，所以宁愿放手，走开，不要他了。
宋夏带方林枝打车回去，刚下车，便看到陈辰站在特招生宿舍门口。
看样子，分明是在等着方林枝，而且应该等了挺长时间。
方林枝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清醒了不少，能下车自己走了。
看到陈辰后，他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绕了个大圈，刻意避开他，低头默默走进了宿舍楼。
倒是宋夏朝身后多看了几眼。
曾经的陈辰多么傲慢，头颅永远四十五度朝天，仿佛世界上没有人能入他的眼。
直到此时此刻，陈辰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然而当他朝方林枝走去，却看到对方毫不犹豫地绕着他走，不做任何停留时，眼神分明地闪烁了一下，那个瞬间的慌乱非常短暂。
不知为什么，宋夏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出来了，陈辰的眼中，有着真切的后悔。
送方林枝回到宿舍没多久，宋夏的手机响了，是季明川打来的电话。
“下楼。”季明川简洁地说。
宋夏问他：“怎么了？”
季明川理所当然地说：“今天还没见面。”
宋夏一想还真是这样，因为周一的课程比较满，平时都是下午上完课去找他的，今天却一直在陪着方林枝。
他不再磨蹭，匆匆忙忙下楼去找他。
季明川似乎真的只为来见他一面，看到他之后，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说要走了。
看着男友转身离开的背影，宋夏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忽然上前一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季明川愣住了，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宋夏紧紧抱着他，把脸埋进他宽阔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一直不断地回想起方林枝说出那些话时的样子。
“因为不爱，所以无视我的处境，再怎么明显的暗示，他都不会察觉。”
尽管他们的情况完全不是一回事，但听到这句话的当下，宋夏却如遭雷击，他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究竟是不是也像陈辰一样，太过自私？
宋夏的样子有些不寻常，季明川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他想转身跟他说话，但宋夏死死地箍着他的腰，季明川便小声提醒：“放开我。”
“不想放。”
宋夏疑心自己是否也喝醉了，可他今晚分明滴酒未沾。
在一种几乎带着晕眩的冲动之下，宋夏最终还是松开了季明川的腰，却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一个路灯光线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季明川瞳孔微震。
本能先于理智，将身前的人紧紧扣住。
第73章 心疼（一更） 就这个家伙，有什么好心……
这个亲吻有点突然, 宋夏的气息有些急切和心慌，带着点儿求安抚的意味。
但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季明川的唇，便更加不安的后退了些许, 仿佛那一碰便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
又像是后悔了。
季明川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绅士地退开,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宋夏的举动就像小小的火星撒在干透的柴薪上。
无风自燃。
他低下头, 再次吻住了对方。他能感受到宋夏微弱的挣扎，但比起从前，这份挣扎显得那么迟疑不决。季明川不明白今天的宋夏到底怎么了, 想要问个清楚, 可当他触及对方柔软温热的唇瓣之后, 一时竟什么都忘了。
他情难自禁地伸手托住宋夏的后脑勺, 难以自制地加深了这个吻。
跟宋夏唇舌纠缠的感觉令人着迷，听着他像是想说什么, 又或只是无意识发出的微不可闻的轻哼，猜测对方或许跟自己一样沉醉，甚至想要渴求更多, 胸腔中便横冲直撞着各种想要把对方吞吃下去的念头。
事实上, 这个久违的吻几乎在顷刻间就变了质, 宋夏后知后觉地开始惊慌。
他确实有些后悔了。
这段时间他心里很乱，从海边度假那天开始，虽然他表面上一直都跟季明川开开心心地相处, 心里却始终充斥着各种不安。
他感到迷茫，莫名的愧疚感让他每天都想对季明川更好一些，想要弥补那份亏欠，可他心底其实非常清楚, 自己再怎么做也是自欺欺人。
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欺骗了对方。
所谓的柏拉图式恋爱，无法接受亲密关系，统统都是谎言。
只有他自己清楚，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宋夏每每从季明川眼中解读出他的克制与隐忍，就越发感觉到自责。
如果季明川再坏一点就好了，如果他是个渣男就好了。
可是，每认识对方多一天，宋夏就越发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人事实上有多美好。
宋夏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我能喜欢男生就好了。
或许就是这个念头导致的冲动，他，主动吻上了季明川。
事实上，面对这种程度的亲吻，宋夏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接受良好了。在这片寂静的校园角落里，他们紧紧相拥，无声而缠绵的亲吻着，就像所有情到深处的情侣们那样。
宋夏甚至因此开始变得自信。
如果继续这样发展的话，那以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片刻之后，季明川猛然朝后退了半步，宋夏正觉得疑惑，等明白过来时，不由得头皮一紧。
季明川将他松开了些许，却没有放开他，他的呼吸有些乱，眼眸黑沉如墨，深邃得没有一丝光亮。
宋夏喉头一涩，同样是男生，他很清楚对方眼中极力克制的欲望意味着什么。
那个瞬间，他猛地意识到，不行，他还是无法接受。
“砚哥，我，我回去了。”宋夏低声说着，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季明川紧紧抓着他不松手。
宋夏心虚得透不过气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下一秒，季明川却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颈后，轻声询问：“今天怎么了？”
这一问，让宋夏的心瞬间柔软。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是暂时不想说，季明川看出他有顾虑，并不逼迫，只是伸手轻轻抹去他嘴角的水痕，低声道：“那回去吧，明天再说。”
宋夏抬头看他一眼，小声回应：“明天见，砚哥。”
可他没走出几步，季明川便大步跟过来，突然拦住了他，低头在他唇上快速地又亲了一下。
这是跟刚才截然不同的，很温柔很轻盈的一吻。
随后，季明川才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低声道：“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季明川喊宋夏下楼晨跑。
宋夏从海边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每天都陪季明川晨跑，但季明川看他坚持的比较辛苦，于是提议每周陪他跑三四天就好，比如周一这种课程很多的时间就休息。
宋夏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躲一躲，可想想那也未免太怂了。
做了些心理建设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换好了衣服和鞋子，下楼见到季明川时，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好在季明川并没有说什么，两人安安静静地往操场走。
宋夏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忽然就冲动行事了。他忍不住有点懊恼，明明保持现状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现在的变化，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季明川。
两人来到操场，照例先做热身运动。
宋夏觉察到季明川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禁紧张得动作都有些不自然。
“现在能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吗？”季明川忽然开口。
宋夏原以为自己很难开口，但他低估了自己跟对方在一起培养出来的随性，已经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
“就是，我室友方林枝，跟他男朋友分手了。”
季明川有些意外。
宋夏身边的每个朋友他都比较清楚，包括这个方林枝和他的男友陈辰。
陈家是本市一个比较老派的豪富家族，这些年虽然有些式微，骨子里还是挺自恃身份的，陈辰的性子也很傲慢，等闲不拿正眼看人。
在嘉德学院，可能也就季明川等少数几个权贵子弟不会被他轻视。
季明川对这人没什么兴趣，但因为对方是宋夏好朋友的男朋友而多了解了一些，因此知道他们两个感情一直比较稳定，闻言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为什么？”
宋夏这下却有点说不出口了，含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着挺有感触的。”
季明川若有所思，走到他面前，低声问：“你担心吗？”
宋夏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抬头看向他：“嗯？”
季明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担心我们也会分手？”
“不是！”话虽这么说，宋夏却觉得好像真的有这种担忧被戳中，尴尬地瞥开视线。
季明川温柔地转回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宋夏顿了一下。
他就知道，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后面想堵上，就不太可能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闭上眼，任凭季明川亲吻着。
季明川却轻笑着放开了他，小声说：“一会儿到没人的地方再亲。”
宋夏愣住了，偷偷看向四周，发现跑道上不少晨跑的学生朝他们投来八卦的目光。
他顿时满脸通红，轻咳了声，悄悄拉开距离，挪到季明川三米开外。
季明川这次没阻止他，反而扭过头，笑得更开心了。
宋夏：……
为了表达他的恼火，之后回到笃行楼办公室，季明川再朝他凑过来时，宋夏便怎么也不肯让他得逞了。
然而，这份别扭的坚持只持续了一个上午。
午休时分，他们从外面吃午饭回来，刚出电梯，季明川就把他拽到楼梯间去了。
宋夏吃了一半的棒棒糖被掠走，碾碎。
这是一个席卷着糖渣的吻，甜得让人心跳加速。
季明川贴着他的耳畔低声诱哄：“晚上去我家。”
宋夏头皮一麻，赶紧推开他，喘得有点急：“不行。”
季明川却笑着抱住了他，低声道：“只是亲亲你，就像现在这样。”
宋夏看向他，季明川举起右手：“我保证。”
季明川在宋夏这边的信用十分良好，毕竟他上次说不亲了，果然半年多都没亲。宋夏心想，如果亲吻能让他满足的话，他也不是不愿意。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指：“拉钩。”
季明川没想到他来这一招，愣了一下，才颇感好笑地伸出手，果真与他的指头勾上，却忽然补了句：“今天。”
宋夏警觉地看向他：“只是今天？”
季明川苦着脸看着他，分明是不愿意承诺更多了。
宋夏万分纠结地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最后盖上章。
今天就今天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有种能过一天是一天的感觉。
宋夏用脑袋在他胸膛上撞了几下，小声催促：“走啦。”
季明川却挡在他身前，不紧不慢地说：“急什么？”
宋夏震惊地看向他，季明川却再次低头覆上他的唇，低声呢喃：“上班时间还没到，再待一会儿。”
哪有什么上班时间啊，他们又不是上班族，不都是看着办的吗？
宋夏被亲得嘴唇发麻，人都懵了，忍不住第一千零一次懊恼：就这个家伙，有什么好心疼的啊。
现在真该被心疼的人是自己。
季明川满意地看着怀里的小男友被亲懵的样子，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就在这时，他觉察到一线微弱的光线，抬眼看去，楼道的门不知何时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他顿了顿，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有人在那里。
那人显然没发现季明川已经觉察到，悄悄把门缝拉开得更大些。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
是谢景程。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瞬间，谢景程慌乱地关上了门，匆匆转身离开。
季明川眉头拧了起来。
如果他只是要经过此处，即便感到尴尬，也大可不必这么慌乱。而且，虽然只是瞬间，季明川依然清晰地捕捉到对方那一刻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觊觎，和浓烈的不甘心。
联想到此人这段时间总是找各种借口逗留在宋夏身边，季明川抿了抿唇，低声对眼前的男友说：“回去吧。”
因为角度的问题，宋夏并没有觉察刚才的异样，他还没从方才激烈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点点头，乖巧地跟着他走出楼道。
回到办公室后，季明川思索片刻，翻出讨论群，找到谢景辰的账号，给他发了条消息。
“去会议室等我。”
第74章 谢景程（二更） 只是想确定一下我们之……
谢景程独自坐在会议室的长桌旁,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好不容易保养好的指甲又被抠秃了一块。
他明知道招惹宋夏可能会引来季明川的不满，却近乎自虐地选择这样做了。
此时此刻, 惩罚即将来到，他内心竟然掠过一丝微妙的兴奋, 甚至产生某种带点悲壮意味的孤勇感。
事实上，谢景程对所谓的精英计划一点兴趣都没有, 毕竟他这样的人，从出身开始就注定跟精英无缘。
他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许多人无法容忍的事实。
谢景程参加这个组织的唯一原因, 就是宋夏。
每天到笃行楼, 他总是刻意回避跟其他人的接触, 对于李翘她们安排的任务和项目漠不关心,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接近宋夏。
虽然，对方通常并不怎么理会他。
可即便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他都能感到满足。
起初，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可事实上，谢景程变得越来越不满足。
每次看到宋夏时, 他总是和季明川在一起。那双带笑的眼睛永远只会看向季明川, 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 始终忽略他。
开始变得跟其他人一样。
这样不对，宋夏应该是看着他的。
谢景程心底的阴暗情绪如同毒液蔓延，无处发泄, 只能如阴沟的老鼠般潜伏、窥伺，压抑着越来越深的不甘。
他很不甘心，季明川分明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少一个宋夏又怎么样, 可是他不行。
其实，谢景程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这个人吸引。
被谢昭的人拿来当出气筒，是他从小到大都习以为常的经历，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他自己不会反抗，旁人见了也不会为他打抱不平，因为他的出生就是一场错误，他的生命带着无法磨灭的原罪。
知道这一点的人只会说他活该，不知道的，多半也是漠不关心。
只有宋夏，误以为他遭遇了校园霸凌，积极热心地伸出援手。
他不知道，其实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谢景程并不需要宋夏的帮助。
实际上，那天的施暴者虽然被暂时带去安保室，但在他们回到谢家老宅后，谢景程面临的却是加倍的报复。
严格来说，宋夏虽然是好心但办了坏事，让他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忍不住被对方吸引呢？
或许是早在进入嘉德学院之前，就从网络报章上看到的消息，又或是初次见面时，对方那种无惧任何威胁的洒脱。
甚至，可能仅仅是因为对方长得很漂亮而已。
那天回到家后，谢景程就开始上网搜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宋夏的资料。
他把他的照片贴了满墙，从来都没什么野心的自己，为了能更接近对方，而报名了精英计划的招募，并想方设法通过了重重选拔。
谢景程清楚，自己不过是困于泥沼中的老鼠，又怎么敢觊觎花园里的鲜花？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足以引来棍棒的驱逐。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掠过一阵扭曲的快感。
被驱逐、被打骂又如何？谁也无法剥夺他向往美好的权利。
没有其他人的会议室空旷安静，但这种静谧不知为何莫名变得压抑。
谢景程的目光不由得转向门口，很期待下一秒有人握着棍棒推门而入，又忍不住畏惧蜷缩，希望那人永远不来。
他原本也只是出于一时好奇。
因为听到有人议论季明川和宋夏好像单独去了楼道，心底那股阴暗情绪顿时翻滚起来，嫉妒与不安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理智。
他迫切想要验证这些传闻。
即便宋夏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季明川是他的男朋友，谢景程仍固执地不愿相信。
他坚持认为，宋夏对季明川之间不过是好朋友的亲近而已，他们的关系远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亲密。
他甚至为自己编织了借口，或许宋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那两个人一定不是那样的关系。
可他们说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在操场边接吻，之后又双双避开人群躲到楼道里去，想也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暧昧。
听到这些议论，谢景程根本无法克制心中的念头。
嫉妒、愤怒、好奇，他悄悄走到楼道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门后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好像没有人在。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推开了一条门缝。
然后他看到了。
宋夏被季明川抵在墙角，两人靠得那么近，即便他无法看清具体动作，单是那样的姿势那样的距离，也能猜到，总归不是寻常的密谈。
谢景程呼吸一窒，某种被背叛的感觉席卷心头。
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两人分开，一部分残留的理智告诫他根本没有立场那么做。
宋夏从来就不属于他，而属于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凉。
直到季明川发现了他。
那冰冷的眼神像把锋利的尖刀，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
谢景程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心脏还是忍不住狠狠一跳。
他感到害怕。
可害怕的同时又混杂着一种微妙的快感。
那是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像是从始至终一直被忽略的可怜虫，终于站在了光线底下，被人看见，哪怕被看见的结局是被人打死。
门突然被推开。
谢景程猛地抬头，看见季明川走了进来。
他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手心里的汗湿得更厉害了。
“抱歉。”季明川的声音不紧不慢，“刚刚有点事，让你久等了。”
会议室的门在季明川身后缓缓关上，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迈步走到长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在谢景程对面。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季明川定定地看着他，笑容浅淡。
谢景程咬了咬牙，微微低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对，对不起……”明明想好了，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被打死，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道歉，谢景程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刚刚只是……”
或许到底心有不甘，他只是了半天，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什么？”季明川轻声追问，声音听起来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只是路过？还是，只是想确定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谢景程的心跳猛地一滞。
他抬起头，迎上对方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感到脊背一阵发冷。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季明川视线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即使脸上带着浅笑，那种眼神也让谢景程忍不住正襟危坐：“我知道你的背景，也清楚你在谢家过得有多艰难。精英计划，或许是你唯一的一条出路。你不否认这一点吧？”
谢景程是谢家家主的私生子。他父亲在发妻孕期内出轨他母亲，而他母亲又在谢夫人即将临盆时上门宣布自己怀孕，害得谢夫人当场发作，又因为被刻意耽搁了，最终难产而亡。
同父异母的哥哥谢昭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的。
几个月后，谢景程也出生了。
他母亲终究没能成功上位，领了一笔钱销声匿迹，把谢景程留给谢家赎罪。
谢景程从小生活在谢昭的仇恨中，成为家族里不受欢迎甚至不可说的存在。
当然，谢家也不会给他任何前程。
在季明川看来，谢景程加入精英计划，是有着充分理由的。
他需要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精英计划正好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但季明川不知道的是，谢景程对所谓的前程出路根本不关心，甚至本能地厌恶这个话题。
可他只是抿着唇，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没有否定季明川的推测：“是的。”
“精英计划不是慈善计划，能够进来的同学都有着充分的实力，我希望大家能好好把握机会。”
谢景程一怔，抬头看向季明川，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来找他算账的吗？
“但——”季明川话音一转，“这并不代表，我能容忍任何企图扰乱我私生活的人。”
谢景程猛地抬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他本能地想要反驳，硬生生咬住唇，才克制住。
“听说，宋夏帮了你一回。”季明川轻轻笑了笑，表情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受欺负。这一年多，他帮助过无数像你这样的学生。”
谢景程咬牙沉默，收回桌底的指甲又开始无意识地抠弄起来。
季明川似乎没觉察到他的异常，他淡淡地续用平静的语气往对方心里扎刀。
“我能理解你想感激他的心情。他在你心中或许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但对宋夏来说，你不过是众多受助者中的一个。”
季明川的语气忽然冷了几分，目光也不再温和，“你明白这一点吧？”
谢景程张了张口，却没能顺利发出声音。
季明川并不在意他是否表态，只缓缓地说道：“宋夏是我的男友，也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你可以在精英计划里任何做你想做的事，我也希望你能够专注于提升自己的能力，实现自己的野心。”他淡淡地补充，“说实话，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冲突上。”
谢景程低头盯着桌面，双拳握紧，指节泛白。
他的呼吸急促，心里不断翻涌着各种阴暗的情绪。
季明川的话听起来好像是为他好，其实既冷漠又强势，他不愿自己跟宋夏有过多牵扯，就故意用精英计划的机会来利诱他，施舍他。
“你需要机会，这条路对你而言很重要。”季明川说着，最后提醒他一句，“但前提是，你要明白什么是属于你的，什么不是。”
他没再等谢景程的回答，转身向门口走去。
谢景程依旧坐在原地，双手紧紧握住拳，眼睛盯着桌面一处。
愤怒、羞辱、委屈，还有那深埋心底的执念，像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他胸口越烧越烈。
“对我很重要吗？”他不禁冷笑，“你会知道，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
第75章 实践作业（二合一） “买资产包，练手……
新一年的GBIC比赛又要开始了, 报名通知刚刚贴出，嘉德学院就掀起一阵讨论热潮。
毕竟去年获得了全球冠军，学校的各种嘉奖大家看在眼里, 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宋夏、季明川、路琛都决定不再参赛，但精英计划里的不少学生们倒是热情高涨。
每天都有人讨论比赛的相关话题, 有些干脆直接来找宋夏咨询，想从去年冠军队成员口中探听些经验。
宋夏脾气好, 能分享的都尽量分享给大家了，学校为了给参赛选手更多的鼓励，还邀请他们给新一年的选手做公开讲座, 想要再现冠军荣光。
原本季明川对此没什么兴趣, 但学校给精英计划开出了不少优待条件, 几个人合计了一下, 派宋夏为代表，出一个小型的经验分享会。
在分享会现场, 宋夏遇到了有段时间没见到的叶沐。
叶沐是几个队友中唯一没有参加精英计划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
“宋夏, 救我！”叶沐一见到他,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宋夏一愣：“怎么了？”
叶沐满脸的无奈和疲惫：“你们都不打算参赛了, 学校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让我今年带队！”
宋夏一听就乐了，为这事, 学校也没少找他，不过有季明川在前面挡着，最后也没成功。
“那我该喊你叶队长了？”宋夏笑着说。
“可别提了！”叶沐一脸无奈，“你也知道, 去年其实都是你们在做大部分决策，我跟着躺赢而已。现在要我带新人，拿什么带呀？简直被架在火上烤。”
“我们的冠军是所有人的功劳，你当然可以的！”宋夏拍拍他的肩，为他加油：“而且学校这么看重你，说明你有实力呀。”
叶沐听他这么说，心情缓解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自信：“你们几个真的不考虑再参加吗？有你们在，我的心也能稳一些。”
宋夏笑着摇头：“最近精英计划那边很忙，会长和路学长那边时间都比较紧，我的课程今年也比较满，还要参加社会实践，没办法参加了。”
叶沐抿了抿唇，只好苦着脸说：“那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宋夏努力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放心发挥吧！”
宋夏虽然不再参与比赛，却有新的烦恼。
这学期的选修课程需要完成一份社会实践，其他同学不是回家族企业实习，就是早早敲定了权贵子弟组织的团队，只有他还迟迟没找到合适的项目。
这天下课时，他跟着人流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到季明川身边时，还在低头刷手机。
季明川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关心：“怎么了？”
宋夏鼓了鼓腮帮子：“我这学期不是选了一门《投资与资产管理》吗？老师让找个社会实践，不过学校安排的项目都不太想去。”
季明川闻言挑了挑眉：“这么巧，我这边刚好要开始一个项目，你要不要来试试？”
宋夏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真的？什么项目？”
季明川带着他朝笃行楼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季氏集团的资产管理部最近打包了一些不良资产，原本是准备出售的。我问了下，价格不算太高，内容主要是几处闲置的不动产和几只表现不佳的基金。”
宋夏若有所思：“你是说——”
“嗯，我以私人名义拿下来了。”季明川说得云淡风轻，“原本想自己研究一下，做个小型优化实验。不过既然你需要项目，不如一起练练手，正好当作你的社会实践报告。”
宋夏有点发懵，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买资产包，练手？”
这是什么豪横的游戏？
“嗯。”季明川停下脚步，含笑看着他，“这种资产，不改的话基本卖不出价；但优化得当，再转出去，还是能有点赚头的。不是刚好契合你的这门课程要求吗？”
宋夏惊喜不已，这不就是瞌睡刚好遇枕头？
可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巧的事，应该就是季明川为他特意安排的吧？
宋夏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之前他就听说社会实践作业的门槛不低，有人为了完成一个满意的项目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而他居然被季明川就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物。
这可不是一个小项目，而是一个实打实的资产包。
他不禁有些迟疑：“可是，这么一大笔资产，买下来应该也花了不少钱吧？真的没问题吗？我怕到时候……”
“在你眼中，我连这点风险都承担不起吗？”季明川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你只管把它当成一个学习机会，再说了，我会在你身边看着的。”
他停下脚步，直视着他，故意反问：“你没信心吗？”
宋夏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季明川用这样的方式帮助他，并且话里话外都充满信任，他当然很开心。
而且，他也的确很想参与到真正的资产运作中去，而不总是纸上谈兵。
“那我尽力试试！”
他这么说着，眼神也变得坚定自信起来。
季明川满意地揽住他的肩：“好，这几天我们先分析基金组合，周末我再带你去看看那些不动产，现场考察一下，再讨论具体的优化方案。”
“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宋夏和季明川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这个项目上。
事实上，精英计划招募的学生根据自身的特长和能力，或多或少都参与过一些与实际产业相关的项目。相比之下，宋作为季明川的助理，做的一直是协调管理方面的工作，一直没有真正直接深入到业务本身。
其实他早就想试试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资产包中的几只基金因长期表现不佳被打包出售，宋夏研究了一段时间，不禁想起去年的GBIC比赛。
“这跟之前比赛时的思路差不多嘛，不过一个是模拟，一个实战，需要考虑的因素多了不少。”
两人虽然各有一间独立办公室，但最近又开始待在一起办公了，
季明川闻言抬了抬眼睛，赞许地看向他：“思路上确实差不多。你不是最擅长数据分析吗？先看看每只基金的持仓结构，找出表现稳定的资产，剔除拖后腿的部分，再想办法调整方向。”
宋夏听了，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这样想，确实没那么难了。以前比赛时，不少老破小的股票，都是通过重组活过来了，这次的基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类似的办法？”
“没错，”季明川点点头，“找到那些还有价值的部分，调整策略，或许就能起死回生。”
宋夏点点头，信心渐渐回来了。
比起比赛中的虚拟数字资产，这些基金组合显得更复杂，也更具有挑战性。但宋夏逐渐觉得，如果用比赛时锻炼出的思路来应对这些真实的基金，未必不能找到解决办法。
这么一想，心情就笃定很多。
周末，宋夏和季明川来到城东的老城区，参观资产包中的那栋待处理的商业大楼。
“这片地段还算不错，周围有地铁站，社区居民也不少。”宋夏说出自己一路的观察。
季明川点点头，把车开进停车场：“这里位置有点尴尬。北边是高新科技区，南边是国家重点扶持的新城，它夹在中间，没有政策倾斜，很多企业都搬走了。”
两人下车来，看向眼前这栋老旧的建筑。
这栋大楼一共11层，1到4楼是商场，5楼以上是办公室租赁。
现在楼上的企业差不多都退租了，楼下的商场因为经营不善，也是门可罗雀，不少店铺都关门了。
从他们所处的停车场就能看出一些问题。破旧的地面长着几簇野草，角落里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旧车，几乎没有新的车流进出。
大楼的外立面早已失去昔日的光鲜，标牌上鎏金的字体笔画剥落了好几笔。
“以前这边算是这一片的黄金地段，听说前几年对街开了一间新商场，客流几乎全被吸走了。”
季明川看着眼前的商场，眼神有些恍惚。
一些本以为淹没在时光里的记忆，故地重游时，竟然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宋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心情似乎有些异样，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两人一起走进大楼，发现关门的店铺比开着的还多。少数几家仍在营业的店面也是冷冷清清，店员靠在柜台后刷手机，见人来只略抬眼瞟一眼。
其实建筑内部的布局很不错，看得出以前应该繁华过，但现在，确实看起来没什么吸引力。
“大楼的内饰陈旧，灯光很昏暗，地上的瓷砖也翘了边，”宋夏指着墙壁上的鼓包和裂缝，“这些建筑都有年头了，需要精心的维护和打理，看来也有所欠缺。”
“嗯。”季明川的心情有些复杂。
里面的餐馆都关了好多，只有一间还开着，宋夏走到门口翻了翻菜单，价格也不便宜。
看样子堂食的客人不多，估计多做外送的生意。
“这种环境确实让人不想进来，”宋夏皱眉，“甚至会怀疑这里是不是安全。”
季明川点了点头，“这栋楼的租金没有优势，物业管理也很差，对商户来说根本没吸引力。店铺没几家，客人自然少。住附近的人就算有需求，也更愿意去对街的商场，或者开车去新城的大型商超。”
宋喜觉得奇怪，虽然政策没有扶持，但附近也不是无人区，怎么搞得这么荒凉？
季明川没说的是，他父亲对这栋楼有心结，早就有心出售，但他祖父不同意，在父亲的消极经营之下，这边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终于被他找到机会打包出售。
父亲不知道的是，这间商场最后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两人参观完大楼后，并没有立即返校，而是决定在附近走一走。
他们注意到附近主要的居民是退休老人，和看中距离地铁站比较近方便通勤的上班族，消费力一般。而隔壁几栋新建小区倒是住着不少年轻住户，但他们大多更喜欢开车去新城更加现代化的购物中心。
但并不代表这里没有市场需求。
宋夏和季明川在周边转了几圈，发现这里的商业配套并不完善。
一个肉眼可见的特点，这边的快递驿站非常多。
宋夏推测：“这说明当地的购物需求没能被满足。网购固然方便，但他们应当确实需要一家大型商超。”
两人还特地去对街的新商场看了看，发现它的规模并不算大，面积甚至不如眼前的这栋老楼。
他们随便找了间小吃店吃东西，跟老板闲聊时，问起这栋老楼不论老板还是客人都频频摇头。
“那里以前还有不少实惠的店铺，后来关了不少。现在想买点什么，都去对街那家。”
有位大叔也附和道：“对街的东西也不多，价格又贵，我平时都上网买了，反正也送得快。”
宋夏留意到，一些老人正在附近的空地跳广场舞。但路边行人电瓶车来来往往的，经过那处都要稍稍绕道，可见也不是个正经的休闲场所，有点占道了。
他想，或许这里的居民不只是缺少购物便利，还需要一个舒适的公共空间。
回程路上，宋夏对季明川说：“既然附近居民对生活服务和休闲娱乐都有需求，是不是可以先从最基础的生活配套入手？比如增加一家实惠的连锁超市，或者引入一些接地气的餐饮美食？”
季明川点了点头：“是个方向。除了基本的生活服务，还可以利用大楼前的广场搞些社区活动，比如周末集市、夜市等，吸引更多人来这里。”
“再把里面的装修升级一下，灯光重新布置，添置导览系统，让居民觉得更方便，体验更舒适。”宋夏兴奋地补充道，“这样就像给这栋楼换了个灵魂。”
可他想了想，不禁开始迟疑：“不对呀，要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投入太大了？”
季明川笑了笑：“这里虽然破败，但基础条件并不差。地铁方便，附近居民稳定，人口基数在老城区里算是不错的。只是这些年没有合适的商业项目吸引人气，才变得冷清。如果改造得好，可以带来持续的收益，也不一定要转手。”
那这件事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宋夏脑海里飞快闪过各种可能性。
“你是说……”他转过头看着季明川，眉头微蹙，“可是，你原本计划不是优化之后转手吗？”
季明川看着对面的老式建筑，眼中浮现一丝怀念。
他在今天之前，确实都是这样的想法，因为不甘心让母亲耗费心血做出的成果落得贱卖的下场，所以一定要来看看。
看过之后，却萌生出很多的念头。
“如果能把这片区域重新盘活，不仅会提升资产价值，还能带来稳定的现金流。从长期看，这比简单转手更有意义。”
他不想跟宋夏说太多，关于这栋楼的往事，怕给他带来压力。不过，想到能跟对方一起把这个地方改造出来，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应当是一件很不错的体验。
宋夏没有说话，但心中波澜起伏。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压力。
改造一个商业楼，这件事涉及到的事儿可就多了，难度不是提升了一星半点儿，这可不是在课堂上做沙盘模拟。
毕竟涉及到这么多居民、商户，还有资金投入……
“所以，”宋夏忍不住跟他确认，“你真的准备让它成为一个长期项目？”
季明川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情况允许，我更倾向于让它成为一个区域性的商业样本。我们可以试着证明，哪怕是老城区的陈旧资产，只要重新激活，也能变成有价值的存在。”
这句话一下子给宋夏注入了无限的动力。
他的思维立即大转弯，不再局限于短期的优化和快速回本，而是开始思考如何让这个地方真正焕然一新。
“如果是这样……”宋夏低声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更大胆的规划？比如引入一些创新型的社区服务——不仅是超市和餐饮，还有共享办公空间、亲子乐园，甚至一些针对年轻人的健身设施？”
“没错。”季明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把这里变成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型生活圈，这样不仅能吸引附近居民，还能带动周边的年轻人过来消费和工作。”
宋夏听得心潮澎湃，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次课堂实践或者一份简单的资产优化计划。
这是一个更大的目标，一个可能改变整片社区的机会。
他看向季明川，忽然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其实你早就想好这么做了，是不是？”
季明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如果我说只是看到了一个机会，一时冲动呢？”
宋夏不禁傻眼，这也行？
第76章 攻防战（一更） “等毕业后，你再摸………
改造一整栋商业大楼, 这个想法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直在车里讨论。直到宋夏发现季明川没有把车开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他家。
宋夏心中浮现一丝警惕, 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过来这边了？”
季明川一手把着方向盘, 随口答道：“今天让张姨做了不少好吃的。”
宋夏的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又不好细问，一整个欲言又止。
季明川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什么，笑了声, 补充道：“还有今天聊的这些, 吃完饭我们再一起梳理一下, 做个备忘录。”
为了正事儿就好, 宋夏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我们今天只是走访了一下, 看到的情况也不完整。是不是该让你这边的调研团队出一份详细的报告？”
他提这个，是因为他很清楚季明川手里有这样的资源，毕竟有些关键信息不是靠这样在路上走一走就能看出来的。如果能得到更准确详实的数据分析作为参考, 自然更好。
果然, 季明川一口就答应：“我会找他们, 不过报告出来可能得等一阵子。”
“没关系，我这段时间有空再去附近多走走，尽量多搜集一些居民的真实需求。”专业的报告要拿来参考, 居民的心声也需要认真调查。
季明川看着他干劲满满的样子，唇角微扬。
等到了季明川的住处，张姨果然在。
他们一进屋，张姨刚好从厨房出来, 笑着招呼道：“小宋来啦？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菜。”
宋夏绕到餐桌边先探了一眼，看到满桌的菜肴，夸张地“哇”了一声：“张姨，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张姨乐得合不拢嘴，却并不居功：“这些都是少爷交代的。”
宋夏一听，转身看向季明川，这次却很小声地说了声：“砚哥，你对我真好。”
季明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敢大声了？”
宋夏看他眼神不对，连忙躲去卫生间洗手，并不意外，季明川跟了过来，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宋夏根本无处可逃，被压在洗手台边亲了许久。
直到他耳根通红，小声提醒：“……张姨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季明川抬起手，指腹在他嫣红的唇瓣上轻轻抹了抹，才喑哑地开口：“那好，等她走了再继续。”
宋夏头皮一麻，连忙盘算着，等张姨走了，他也得溜。
晚饭之后，张姨把餐桌收拾了一下，碗盘放进洗碗机，敲了敲书房的门，对他们说：“给你们做了酒酿糖水，就放在冰箱里，等会儿记得吃。”
“好。”宋夏扬声答应。
张姨笑了笑，说：“那我这就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宋夏跟她说了再见，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隐约听到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动静，他就完全坐不住了，整个人一激灵起来，匆匆找了个借口。
“砚哥，我也得回去了。”
季明川却一把拽住他，挑眉看着他：“还没聊完呢，你跑什么？”
宋夏：“……”
他偷偷瞄了季明川一眼，小小声问：“那聊完了你能放我走吗？”
季明川毫不掩饰地轻哼了声，见宋夏似乎真的有点紧张，只好缓了缓口吻：“你乖乖的，就放你走。”
宋夏：“……”
他在想，到底怎么样才算乖啊。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季明川果然继续跟他聊改造的事，宋夏原本提着的心，不知不觉还是放松下来。
这一通忙碌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两人把备忘录核对了一遍，宋夏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再次提出：“九点多了，我得回去了。”
季明川这下倒是没反对，率先起身走出了书房。
宋夏愣了一下，总觉得不会这么容易就能脱身。
事实上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堪称攻防战，说正事儿的时候倒也还好，一旦让季明川闲下来了，两人就别想好好说话了。
每天都得来上那么几回，季明川好像要把这半年多的进度全补回来，不给他亲够本根本不可能放人。
说句心里话，宋夏觉得如果只是亲一亲抱一抱，倒也没什么。
但是男生了解男生，他如果不表现出足够的防备姿态，搞不好哪天这人就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见季明川出去了，他有点迟疑地也跟了出去。
季明川从冰箱里端出冷藏的糖水，放在餐桌上，对他说：“过来，吃完了再走。”
“真的？”宋夏防备心十足的盯着他。
季明川被他气笑了：“我数到三，再不过来就坐我腿上喝。”
宋夏一溜烟小跑到餐桌对面，险险在他“三”字落地之前把自己摔进了椅子里。
季明川于是没再为难他，给他舀了一碗糖水。
张姨做糖水也很有一套，每天都有新花样。今天的糖水她用自制的酒酿打底，加了燕窝、雪莲子，还有爽脆的马蹄，上面点缀一小撮干桂花，甜而不腻，凑近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宋夏连着喝了两小碗，唇齿间都是酒酿和桂花的淡香。
喝完了，他把糖碗轻轻一推，小声说：“喝完了。”
季明川也喝得差不多，见他这幅小媳妇样就忍不住乐。
“过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单手搭在椅背，坐得有点不太正经。
宋夏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想着自己还是得配合点。
只要他配合，季明川还是很好说话的。
于是他期期艾艾地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季明川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一寸一寸地扫，最后视线与他对上。
“坐上来。”他低声要求。
宋夏喉头动了动，一寸一寸地挪过去，想继续磨蹭，却被一把薅下去。
一下子坐到了季明川的大腿上，宋夏耳朵一下子红透，紧接着红透的耳垂被轻轻咬了一下。
这就是宋夏担心的原因，季明川他现在，已经不再满足于好好接吻了。
花样特别多。
他叨着宋夏的耳朵边缘不紧不慢地磨着，不会咬痛他，也不肯叫他轻松，宋夏被他磨得整个人都在抖，想推开他，他就稍退开些，然后来亲他的下颌，鼻尖在他的颈动脉慢慢地蹭。
他不再亲他的唇，而一直在他的领口附近试探。亲完了颈侧就去亲喉结，亲完了喉结就去亲他的纽扣。
宋夏紧紧把着他的手腕，试图与他十指紧扣，这样他就没机会往他身上摸。
但这一套也不总是行得通。
比如今天季明川的手就特别难缠，总是能绕开他的防守，灵活得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旦巴上了某处，比膏药还要难撕。
“砚哥……”宋夏撕不过来，只能低声求饶。
但求饶似乎也不太管用了，季明川置若罔闻，一味地吻着他，宋夏于是去推他的脸，手心感受到的热烫让他一阵心惊。
季明川仿佛也发烧了，眼尾红得惊人，眼底是全然的漆黑，他看着宋夏，又仿佛好像根本没看见他，可他感受到了宋夏的推拒，被挡住的脸停顿了片刻，随即又低头开始专心地亲吻他的掌心。
宋夏对这样的季明川特别无力。
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再继续抗拒了，毕竟他对自己是那么的好，而自己，似乎也不是不喜欢他。
宋夏慢慢放开了挡住他的手，季明川先是一喜，可是当他看清小男友的模样时，又不禁愣住了。
“你怎么了，宝宝？”
季明川的声音很沙哑，宋夏听了有些疑惑，睁开眼看他。
“什么？”宋夏的嗓音则带着点鼻音，懵懵的。
季明川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抹了抹。
有水渍的感觉，宋夏仿佛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刚刚竟然落泪了。
他吓了一跳，觉得好尴尬，连忙用手抹掉，季明川却轻轻抱住了他：“你还是不能接受？”
宋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把脸抵在他的胸膛里。
季明川于是只能诱导着询问。
“不喜欢我亲你吗？”他轻轻抚摸他的背，因为这动作带着满满的安抚意味，而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所以宋夏丝毫没有防备，反而很享受这样的安慰。
“没有。”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尴尬中抽离，不想面对季明川，脸依旧埋在他的胸口。
季明川听了这答案，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故意说：“那就是喜欢了。”
宋夏没法否认，但也不想承认。
季明川便懂了，嘴角微微扬起，继续帮他分析：“那你喜欢我抱着你吗？”
宋夏身体僵硬了一瞬，闷闷地回答：“只喜欢现在这样的。”
季明川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样子，不禁唇角微扬。
宋夏此刻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满满的依赖姿态。
他也很喜欢现在这样的。
他于是换了个问法：“那你不喜欢什么样的？”
宋夏却不说话了。
季明川试探着把手伸进他的衣底，他果然浑身紧绷起来，季明川便问：“不喜欢这样的？”
宋夏也清楚自己完全没道理，选择无声耍赖，埋在他胸口继续不说话。
但这姿态已经说明一切。
季明川于是将手收回来，小声妥协：“那就暂时不这样了。”
宋夏知道他的话有点份量的，虽然脸烧得通红却仍选择乘胜追击：“暂时是什么意思？”
季明川揉了揉眉心，思索半晌，给出一个方案。
“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好吗？”
宋夏不禁紧张起来，一时连继续装模作样都忘了，从他怀中起身，抬头看向季明川：“那是什么意思？”
诚然，刚刚那一秒的落泪是无意识行为，但意识到落泪这招能拿捏季明川之后的部分，便十之八九都是演出来的姿态。
季明川安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笑了声。
宋夏心里一紧，想再钻进他怀里把脸埋住，但似乎已经不太好操作了。
他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这件事他不问清楚根本不放心，于是又一次追问：“你说的慢慢来是什么意思？”
季明川盯着他，抬手将他衬衫最下方的一粒纽扣解开，伸手进去，手指在男生紧窄的腰身上流连一番，小声说：“就是这样，我们一步一步，从这颗纽扣开始适应。”
宋夏却一把将他手腕握住，坚定地拿出来。
“不行。”
季明川挑眉看向他：“那你说吧，要怎么办？”
宋夏抿了抿唇，思索良久，才低声说：“等毕业吧。等毕业后，你再摸……”
第77章 晚安（二更） “我已经无法答应了。”……
季明川手里把玩着那颗解开的纽扣, 闻言皱了皱眉：“你是说……”
宋夏重复了一遍：“等毕业后……”
“不行。”这下季明川否定得很干脆。
宋夏咬了咬唇。
明明以前一句话能忍耐半年的，现在却变得这么难缠。
他手指轻轻揪住季明川的袖口，试探着摇了摇：“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的吧？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
季明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用再考虑了, 我想得很清楚，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他微微俯身, 声音低了几分，“所以, 不行。”
宋夏微恼，不想再跟他聊这个了，起身说：“那我该回去了。”
季明川当然不舍, 拉住他的手腕, 低声提议：“住这边吧。”
宋夏眨了眨眼, 忽然唇角微勾, 趁机讨价还价起来：“住这边？可以啊，只要你答应我。”
季明川看着他, 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宋夏心内一喜，却听他立马改口：“那算了, 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吧。”
宋夏：“……”
好家伙, 竟然跟他玩虚的。
季明川说到做到, 果然送他回学校去。
一路上，宋夏都有点坐立不安，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能让他妥协。
可季明川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镇定自若地开着车。
等到了特招生宿舍门口，他也不像平时那么腻歪，痛痛快快地打开中控锁，对宋夏说：“到了, 下车吧。”
宋夏：“……”
季明川看他东摸摸西摸摸，就是不肯下车，把扬起的嘴角往下扯了扯，轻咳了声，明知故问：“怎么了，宝宝？”
“不答应的话，就别叫宝宝……”宋夏闷声威胁，腮帮子不知不觉鼓了起来。
季明川忍着笑：“不想分开的话，我就带你回家了。”
宋夏心头一震，连忙解开安全带，正要开门，季明川却忽然俯身过来，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乖，别生气。”
就这，还叫他别生气？
季明川今天好像有点故意，竟然还敢来亲他。宋夏恶从胆边生，张嘴咬了他一下。
他咬住了还不松口，故意看季明川笑话，让他进退不得。
季明川怔住，随即低低地笑了出来。
宋夏被他笑得更生气了，咬得更用力些，可他毕竟第一次咬人，不熟练，轻易被季明川撬开了齿关，非但没把人给咬坏，倒是让人把自己给亲懵了。
他被抵在高大男生和座椅靠背之间，掐着下巴吻到差点窒息，不知不觉忘了生气，也忘了算计，努力地攀住季明川的脖子，只求在一片混乱的缠绵中找到一个勉强支撑的支点。
昏暗的车厢内，不再有交谈，只听得见唇舌纠缠时带出的暧昧水声，还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季明川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抬手将宋夏微乱的额发拨了拨，手指掠过他的眉峰与眼尾，轻抚他的鼻梁，最后将他比自己巴掌还要小的脸捧在掌心，低声笑了笑。
他凑在他的耳畔小声说：“对不起，宝宝，我不想对你说谎。这个要求，我已经无法答应了。”
宋夏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被搅成了一滩史莱姆，不要说生气，连完整的思考都不会了。
他只是出于本能地不想让季明川得逞，想看到他愧疚的表情。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已经搞不懂眼前这个男生了，尽管曾经一度他以为自己很懂了。
季明川看到他这幅样子，非但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反而想更加狠狠地欺负。
下一秒，他又低头凑近，宋夏意识到这人在第N次拒绝自己之后竟然还想装作若无其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巴捏成河豚状。
“不答应以后就别亲了。”他猛地拉开门，气冲冲地下了车。
走了没两步，忽然脚步一顿。
前方阴影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刚才没注意，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个熟人。
陈辰。
陈辰站在那个角落，多半已经将车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宋夏感到一阵尴尬，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想着干脆绕道走。
陈辰却突然开口喊住了他：“宋夏。”
宋夏愣了一下，虽然陈辰是方林枝的男朋友，但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过任何交谈。宋夏一度以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男德表现，后来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太多。
陈辰根本就是很单纯地看不起他。
准确地说，他这种眼高于顶的性格，眼里就没几个看得起的人。
“什么事？”陈辰是个没礼貌的人，但宋夏并不是。
“枝枝他，最近好吗？”陈辰迟疑着开口，声音有些屈尊降贵的紧绷。
宋夏轻哼了声，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好啊。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好得不得了。”
陈辰一滞，藏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些：“你能不能帮我，叫他出来一下？”
宋夏挑了挑眉：“你自己不会给他打电话？”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明白了什么：“哦，他把你拉黑了？”
陈辰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宋夏冷笑了声：“抱歉，我可没有替人传话的习惯。”
他说着抬脚就要走，陈辰却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夏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后方靠近。
原来季明川看到这情况，直接下车走了过来，一把揽住宋夏的肩，将他护在身侧。
他看了陈辰一眼，眼神略带震慑，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对方莫名地僵住了动作。
陈辰顿了顿，默默让开了路。
季明川将宋夏一直送到宿舍门口，才低声道：“进去吧。”
宋夏本来还有些恼，被他这么一护，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小声地道了别：“再见，砚哥。”
“晚安。”
季明川站在门口，看着宋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拐角，才转身回到车上。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多看阴影里那个略显落寞的陈家子一眼。
宋夏回到宿舍，发现方林枝正对着本原文专业书发呆。
他想了想，还是把在楼下遇到陈辰的事说了。
方林枝愣了一下：“还没走吗？”
“你知道他在楼下啊。”宋夏问。
方林枝点了点头：“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但没说话。”
宋夏觉得奇怪：“这段时间他不是一直挺安静的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他记得陈辰刚分手的那几天来找过方林枝，后来就没再出现过。他原本以为两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心里还有点替方林枝感到不值。
原本关系那么好的恋人，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分手了。
怎么想，都觉得太便宜那个陈辰了。
现在看到陈辰在外面垂头丧气的样子，宋夏心里才莫名舒坦了一点，觉得这才合理。
丢了这么好的男朋友，后悔去吧！
“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方林枝苦笑着说，“今天，他那几个好朋友又打电话骂我，说陈辰把他们拉黑了，并且断绝往来。”
宋夏：“……这关你什么事，你们俩都分手了。”
“就是。”方林枝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
听那几个人的意思，应该是陈辰知道了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所以秋后算账来着。
他起初以为陈辰只是比较迟钝，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处境艰难，但时间久了，他也看清了，对方根本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到了也不想理会。
对他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个随叫随到的床伴罢了。
如今又来闹出这一出，算什么？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别多想了。”宋夏低声劝他。
方林枝扑哧一笑，这次的笑容真切了不少：“你这些理论怎么一套一套的？”
宋夏自从觉醒小说剧情之后，偶尔会找一些比较火的小说看看，不过他空闲的时间不多，至今也只草草看过几本，却也学会了一些经典桥段。
“像你这种情况，就应该找个比他更优秀、更好的男朋友，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不用搭理他就足够把他气死了。”
方林枝又被他逗笑，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不错。”
不过他现在却没什么恋爱的心思。
好不容易凭实力进了嘉德学院，他这一年多以来根本没怎么好好学习，一开始被人欺负霸凌，无心学习，之后被陈辰救了几回，从此一颗心扑在对方身上，最后落得遍体鳞伤。
“与其继续这种不靠谱的恋爱，还不如好好学习。”方林枝笑着说，“夏夏，我以后要向你看齐，学业事业一把抓！”
他知道宋夏的恋情也很圆满，不过他就不奢望了。
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很有限，他决定把有限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才不辜负现在如此美好的环境。
宋夏很欣慰室友似乎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他刚准备去洗漱，手机便震动起来，看到是季明川的来电，他习惯性地挂上耳机，问了声：“到家了吗？”
电话那头的季明川顿了顿，唇角轻扬：“嗯。”
之前在车上看他那么生气，季明川还想着要怎么哄才得好，用最快的速度开回家，第一时间打电话连线，但从声音判断，男友似乎已经把刚刚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季明川心中一阵柔软，低声说：“我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早点睡，晚安。”
第78章 自欺（一更） 其实，是因为害怕吧。……
季明川不曾缺席的晚安, 原本是宋夏每天最安宁的时刻。
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听到这句晚安，他却感到喉头微微发涩。
“晚安。”他轻声应道。
电话挂断, 心情也变得有些异样。
虽然两人之间最近已经恢复了正常情侣的亲密，但长久以来日复一日建立起的相处模式还是没有改变。
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句早安和晚上睡觉前的最后一句晚安, 一定是留给彼此的。
宋夏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 心绪难平。
他不得不承认，在极力争取拖延失败之后，他十分刻意地表现出若无其事, 用自己都觉得天衣无缝的姿态试图把这个矛盾偷偷掩埋掉。
他真的很希望能真的无事发生, 继续保持现在的平衡。
但他知道, 这只是自欺欺人。
包括他的提议。
什么等毕业后。
毕业后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难道是, 毕业后分手，还是现在就分吗？
一直以来, 宋夏都很抗拒去思考这件事。
仿佛只要自己不去想，一切就会一直保持原样。
他们会继续像现在这样和谐的相处，偶尔斗智斗勇, 但大多数时间都很幸福平静。不用争吵, 不用彼此说服, 也不必去证明什么。
每天互道早安晚安，合力完成任务，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
偶尔接吻, 偶尔拥抱，保持适度的亲密但又不至于失控。
可他知道，这种状态不会永远持续，事实上, 眼前的平衡已经岌岌可危了。
宋夏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每天都很混乱。
这让他更加喜欢忙碌，学习和工作占用百分之九十九的大脑空间，就不会有纠结踌躇的机会。
但他清楚，这不过是把最难处理的部分一直往后推罢了。
关于这件事他唯一能够确定的立场，就是他不想现在就结束。
怎么能结束呢？他已经非常习惯并爱上了现在的生活。
身为季明川的男朋友，他多久没遇到麻烦了？而且精英计划和学生会的事务，也已经将两人深度绑定。如果离开对方，这些也得退出吗？
他难以想象，这个变化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
只能拖着了。
虽然是情急之下提出的建议，但毕业之后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节点。
毕业之后，什么精英计划，什么学生会，该放手的早晚都要放手了。而且季明川身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毕业之后要接手家族事业，未来有多少事情要忙？未必有心思继续耗在他身上。
宋夏不禁想到，其实他们算是彼此的初恋吧。
而又有多少初恋能够走到最后呢？
到时候分开，对自己影响比较小。对季明川来说，也会比较容易接受吧。
可是现在，怎么行呢？
虽然季明川从未说出口，但宋夏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他觉得对方是很喜欢自己的。
就算做做好事，也不该在这时候说要分开吧。
宋夏又翻了个身，胸口闷闷的，很堵，眼眶也不知为何变得酸酸的。
他忽然想起那会儿，季明川当时想更近一步时，自己为什么会落泪呢？
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委屈，不想被对方强迫。现在回头去看，好像并不是那样。
其实，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害怕如果真的迈出了那一步，不论怎么做，自己都无法面对。
宋夏抬手捂住了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夜晚似乎总是容易攻破人的心防，让人胡思乱想。可当太阳升起，那些彷徨和不安仿佛都被光明驱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夏昨晚翻来覆去失眠了半宿，早上起晚了些，等他洗漱好匆匆骑车百米冲刺赶去上课的时候，所有的纠结似乎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今天又是非常充实的一天。
结束一整天的课程来到笃行楼，季明川已经等在那里。
昨晚他们已经在校园论坛发布了招募通知，改造那栋老旧商业大楼单靠两人显然不够，他们决定召集更多有能力的学生参与。
今天他们就收到几封自荐邮件，接下来的任务之一就是从这些申请中挑出合适的成员，为项目组建一个可靠的团队。
两人筛了会儿简历，随后打开线上账户查看那几只基金的调整结果。
之前，他们对基金的优化进行过深入的分析，并商讨了调整方案。季明川按照这个思路操作账户已经有一周左右的时间，观察下来，收益已经开始止跌，甚至部分基金的表现已经开始回升。
看到收益终于零星出现红字，而不是一片绿油油，宋夏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些许笑意。
“这段时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总算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说不用那么紧张。”季明川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宋夏嘿嘿一笑，这种情况搁在以前就算不能抱一抱，多少也得击个掌。但今天他面上若无其事，其实有点不太敢招惹对方。
多少有点提心吊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季明川昨晚死活不松口，今天倒是没为难他。直到晚上送他回宿舍，也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几次而已。
搞得宋夏有点七上八下的，有点摸不准他是什么路数。
招募成员的面试安排在两天后，计划招三五个人就足够。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陆续收到几十份简历，每天筛选出几个，安排了十多个人来面试。
其他面试者根据实际情况或顺利加入，或被淘汰，倒是不难决定，但有一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
谢景程。
这次招募没有在精英计划内部进行，毕竟精英计划的成员本就不多，大家也陆续被安排了各自的任务，不好分.身。
只有之前一直有些消极怠慢的谢景程，现在没有其他安排，看到了招募通知后主动投了简历。
面试那天，谢景程表现出了比之前积极很多的态度。
毕竟是能够进精英计划的实力，加入他们小组按理说没什么问题，可季明川和宋夏都有一些担忧，没有立即做决定。
两人私底下商议了一阵子。
其实宋夏在看到谢景程面试的表现之后，其实顾虑已经被打消的差不多了。
以前谢景程见到他，眼睛就跟被糖粘住一样，他走到哪儿他就盯到哪儿。但这次面试对方眼中少了那种近乎执着的追随，而变得正常了不少。
他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态度也非常谦逊，整个人都变得稳重了不少，显然已经脱离了以前那种因为遭遇霸凌而显得有些敏感的状态。
宋夏一直也不认为自己对这个人有多大的意义，毕竟仅仅因为一次偶然的救助，又能在对方心中产生多大的影响？
或许他已经走出了曾经的阴影，也因此对他不再执着。
“我觉得他各方面还可以，要么让他加入？”他试探性地问季明川。
季明川闻言神色却略有些迟疑。
他也注意到，自从上次自己跟谢景程私下交谈过一次之后，对方似乎安分了不少。
或许是亲眼目睹自己跟宋夏的亲密，让谢景程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打消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况且，他在谢家的处境，也容不得他继续任性吧。
季明川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
“也好，让他来试试。”
除了谢景程，他们又确认了另外三个名额，把录用通知发送出去。
很快就收到了所有人兴奋的回复。
从第二天开始，这支由六人组成的团队正式启动，着手对老旧商业大楼进行改造方案的设计。
季明川虽然同意了谢景程加入，却没有放松对谢景程的观察。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谢景程似乎真的是放下了，面对宋夏时姿态一直落落大方，不再有那种让人不安的窥探。
季明川的心也渐渐放下，不再过多的关注。
这天，宋夏从教学楼去笃行楼的路上，经过网球场时，无意间看见谢景程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围在角落。
那几个人推搡着他，嘴里不干不净的，而谢景程明明那么高大的个子，却低着脑袋任人欺负，不见任何反抗的意图。
宋夏有点怒其不争，毕竟是自己的组员，还是看不过去，于是直接走过去，冷声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领头的黄毛男生冷笑了一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怎么，又来当英雄了？这事你管不着，识相就走远些！”
宋夏沉着脸，目光将这几人扫了一圈，“我不管，倒是可以辛苦安保队的叔叔们跑一趟。”
几人交换了眼神，想起上次被叫家长的经历，纷纷嫌弃地嘟囔起来，最后撂了几句狠话，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谢景程站在宋夏身后，低声道：“谢谢。”
宋夏看着那几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谢景程疑似又一次受伤的嘴角，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找到你了，你没跟学校求助吗？”
“没用的。”谢景程眼中浮现一抹自嘲，“对不起，宋学长，上次我没跟你说清楚。他们，不是普通的校霸……这些人，是我哥派来的。”
宋夏愣了一下：“你哥？”
谢景程似乎迟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是私生子。我哥他，我是说，谢昭，他痛恨我母亲，觉得我们破坏了他的家庭，所以……”
宋夏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这些复杂的家庭关系他搞不懂，也不想管，只淡淡地提醒：“人家欺负你，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白长这么大个子，这么聪明的脑袋，连保护自己也不会吗？”
谢景程似乎没想到他这么说，原本垂着的眼眸微微上扬，声音有些不合时宜的愉悦：“学长，觉得我聪明吗？”
宋夏微愣，没好气地说：“你只记住这个了吗？”
谢景程却突然笑了起来，憨憨地挠了挠头，眼底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深沉。
“对，能被学长认可，我很开心。”
宋夏：“……”
他叹了口气，想起什么，翻了翻书包，拿出一条药膏。上次他跑步时不小心磕碰了一下，季明川给买的，还没用完。
“这个给你，把伤口涂一涂吧。”
他随手把药膏递给谢景程，淡淡地道：“我要去忙了，你没事也早点来办公室帮忙。”
谢景程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膏，唇角抿了抿，声音低不可闻：“好。”
宋夏随意地挥了挥手，便走远了。
没注意到，身后谢景程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眼底翻滚着浓郁的阴影。
第79章 一点一点（二更） “我们复习一下，上……
改造项目正式启动后, 团队成员各自就位，任务分工也逐渐明晰。
季明川负责整体策划，带领三名成员, 负责商场的外立面和内部空间的改造方案，并同时推进招商工作, 确保改造完成后能够吸引优质商家入驻。
宋夏则负责外联工作，带领另一名成员进行市场调研, 调查周边居民的消费需求与生活习惯。这项工作更注重实际走访，需要大量的一线调查，因此也是整个项目前期至关重要的环节。
在分组时, 谢景程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宋夏的外联组。
最开始, 季明川并不同意。
季明川回忆谢景程的背景资料, 略微沉思后, 淡淡地说：“以你的优势，留下来招商似乎更合适。”
“我更喜欢跟社区居民打交道。”谢景程却低着头说, “我可以帮忙整理调研数据，也能参与部分商户对接的工作。”
“而且……”他稍微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迟疑, “我跟其他人不太合得来。”
宋夏看了他一眼, 心想情况确实如此。
或许因为被欺负的经历, 谢景程一直不怎么合群，平时也就跟他在一起话能多一点，他说的习惯跟居民打交道估计更多是托词。
但事实上, 这个改造项目学生们承担的都是沟通对接的环节，具体落实都是相关的专业人员。
与其勉强他留下来跟不熟悉的新成员低效磨合，还不如直接让他和自己组队，自己也能更好地管控进度。
季明川想了想, 也松了口。
“行吧，那就先这样安排。”
分组敲定之后，谢景程就开始和宋夏一起出去走访。
市场调查是一项既耗时又辛苦的工作。
宋夏本以为谢景程可能会坚持不住，毕竟这项工作不仅需要走很长的路，还要面对一些态度冷淡甚至不太友好的居民，有时甚至会碰一鼻子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景程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意外地游刃有余。
他们从上午开始走访，穿梭在商场周围的大街小巷，与沿街店主交谈，派发市场调查问卷，记录居民反馈的意见。
阳光越来越烈，午后的气温高得让人透不过气，走了一上午，宋夏有些口渴，正想着找个地方买水时，谢景程已经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
“学长，喝水。”他说得很自然，完全没有刻意讨好的意味，自己也拿起另一瓶水，轻轻拧开，抿了一口。
宋夏愣了愣，接过水，微笑道：“谢谢。”
稍作休息后，他们继续投入到调查工作。
尽管已经是秋天，但这几天的温度仍然很高，街道上热浪翻滚，行人不多，空气中弥漫着烈日炙烤过的燥热。
在小区门口派发调查问卷时，很多人不耐烦地摆手，有的人多问几句态度就很不友好，宋夏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早有心理准备，倒是不太在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次来的谢景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灰心的情绪，反而干劲十足，始终保持着礼貌和耐心。
“您好，我们正在做一个商业调查，想了解一下您对周边商铺的需求……”
他们在广场附近找了个暂时在休息的阿姨进行询问。阿姨也不管了两人在问什么，直接摆手说：“不需要。”
“那您平时主要在哪里买菜？或者会去附近哪家超市？”谢景程没有直接放弃，而是换了个更容易回答的问题。
阿姨这下子听明白了，疑惑地看向他们，宋夏连忙补充道：“其实，这附近即将开设一家大型商场，我们是被派来做市场调研的，了解一下大家的需求。”
听到这个，阿姨脸上总算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她略想了想，才说：“我会让我女儿在网上下单，这边的商铺价格贵，种类也少。”
谢景程马上认真地记录下来，继续问道：“那如果附近有一家价格更实惠、种类更丰富的商场，您觉得会更方便吗？”
阿姨叹了口气：“那当然好了，可现在哪有这种商场？”
“放心吧，阿姨，现在已经有在筹备了。如果有这么一家综合商场，您希望有什么功能呢？”
“那敢情好。我希望买菜能方便一点，网上有时候也买不到满意的，另外买衣服鞋袜的……”
阿姨配合着谢景程聊了很久，道别离开时竟然显出几分依依不舍来。
宋夏在一旁看着，默默等着谢景程结束了采访后，轻声道：“你挺会聊的。”
谢景程回头看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学长觉得我做得还好吗？”
宋夏点了点头，给他点赞：“很棒的。”
谢景程的眼神闪了闪，眼底浮现几分满足，以及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回到办公室后，谢景程主动整理调查数据，细心地将居民的需求分类、分析，标注出有代表性的受访者观点，让最终的市场分析报告更加清晰。
他做事细致，逻辑清晰，又总是能迅速找到问题的关键点。
宋夏越来越觉得，谢景程是真的在努力融入团队，他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靠。
如果说之前宋夏对他还存有一定的顾虑，那经过这几天的工作，他已经开始真心把谢景程当成团队里重要的一员。
“这几天辛苦了。”在一次小组会议结束后，宋夏难得地夸了一句。
谢景程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低声说：“不辛苦，能帮上忙就好。”
这一幕落在季明川眼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明知道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单就宋夏最近又开始不着痕迹地躲避他这个事实，季明川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难移忍受了。
宋夏这段时间确实又开始躲着他了，以前，不管工作多忙，他们两人都总是形影不离的。可这次，宋夏却在分组时坚持让两人分开行动。
虽然他嘴上说是为了提高效率，可季明川知道他的心思。
他就是希望借由这种距离让自己的热情稍稍冷却。
季明川体谅他，所以克制着，默许了他的安排。
于是，导致大好的周末根本看不到男朋友的身影，回来还要看他跟曾经觊觎他的男生眉来眼去。
尽管很想配合对方慢慢来，可他着实已经忍耐了几天，这天被眼前的画面一顿刺激，到了晚上，季明川就有点绷不住了。
这天工作告一段落，他俩照常回到季明川住处吃晚饭。
饭后去书房继续讨论方案细节，聊着聊着，季明川的目光就变得不太专注。
宋夏几乎在瞬间就捕捉到了他已经变质的眼神。
事实上，这段时间跟季明川独处时，他的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所有的雷达都在警觉地巡逻，警惕他的一举一动。
季明川也看出他已经看出来，索性不装了，他一把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往旁边一推，低沉地开口：“过来。”
宋夏明知无法抗拒，却想着能磨一刻是一刻，就是不想过去。
季明川今天的耐心十分有限，甚至没有说第二遍，竟然直接起身，走到他身边来。
宋夏如坐针毡，硬邦邦地挺着身子。
他们在季明川的书房里里，座位也是面对面的。两人各自一张舒服的单人椅，一个人坐着刚刚好，偏偏季明川要挤进来。
宋夏被逼得侧了侧身，最后干脆直接起身让开了位置，结果被拽到季明川怀里，落在专属的人肉座椅上。
季明川几乎是立即便吻了上来。
那种被刻意压制过的急切，让宋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挣扎着应付了几下，试图找机会脱身，但季明川却没那么好糊弄。
当他再次表现出不想好好接吻，不断蹭着他的脖子四处试探的时候，宋夏便知道。
自己的拖字诀再一次失效了。
“我们复习一下，上次适应到哪里了？”季明川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问。
他故意说得很慢，动作也慢，手指分明很灵活，却好半天才把衬衫最底下那颗扣子解开。
宋夏的手下意识地握住季明川的手腕，想阻止他继续，但季明川只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很坚定地解开了第二颗。
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的腰侧滑入，宋夏浑身一僵，难以自抑地急喘了声，几乎哭出来：“你犯规……”
季明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秘密，喉结微微滚动，低头吻了吻他，小声道：“所以，这里也是吗？”
宋夏从没发现自己的腰也会如此敏感，以前分明不会这样的。被季明川的手指轻轻一碰，就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只作乱的手给推出来，季明川却打算再解第三颗纽扣，他慌乱中死死抓住对方的手指，急切地阻止：“够，够了……”
不是说好一点一点慢慢来的吗？
宋夏不禁有些委屈，开始盘算着怎么继续拖下去，决定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拼夕夕砍一刀还差一点点。
“我得回去了。”
他好不容易脱离八爪鱼的怀抱，挣扎着站起身来，季明川却又一把将他拽回去，低笑了声：“别跑宝宝，时间还早呢。”
宋夏慌慌张张地护住还剩下的几颗纽扣，季明川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好了，今天不解了。我们再亲亲。”
宋夏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他一把抱起放在桌面上，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看见季明川已经低下头，头发轻轻擦过他的衬衫下摆……
他头皮一紧，连滚带爬地从桌上逃下来：“还是等毕业吧！等毕业再亲，到时候让你亲个够！”
第80章 照片墙（一更） “即便是会长，也不能……
宋夏对季明川严防死守, 不止是在私下相处，在工作中也开始保持距离。
以前两人总爱关在季明川的办公室独处，最近宋夏借口要带新人, 或者有其他任务，已经很少去他办公室了, 即便不得不过去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总爱叫上别人一起。
他心里清楚, 这种做法可能有点不合适，可就怕两个人在一起呆久了擦枪走火。
季明川看在眼里，似乎并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时间久了, 宋夏便继续我行我素。
但心里多少有些纠结和不安。
这天宋夏从季明川办公室出来时, 陪他一起的谢景程若有所思, 低声问他：“学长, 你跟会长最近怎么了，吵架了吗？”
宋夏一愣, 若无其事地回道：“没有啊。”
谢景程似乎随口一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试探：“抱歉，我就是看会长刚才脸色好像不太好。”
宋夏的脚步微微一顿, 季明川脸色不太好吗？他完全没注意到。
他心中立即升起几缕不安, 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谢景程暗自观察，轻声开口：“学长，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宋夏勉强笑了笑：“没事, 你可能看错了吧。”
嘴上这么说，宋夏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季明川真的心情不好，不好到其他人都能轻易看出来那种程度吗？
他仔细回忆起刚才的情形, 好像表情确实有些冷淡，不太像平时的他。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点了季明川最喜欢的冻顶乌龙，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奶茶送到。
拿着奶茶，他走向季明川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季明川的声音听着是比平时冷峻不少。
宋夏暗想，拎着奶茶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季明川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的样子，模样专注，也可以说有些严肃。
他没有抬头，直到宋夏走到他面前，他才察觉到是他，微微一愣，问：“你怎么来了？”
这话听着怪生分。
宋夏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喏，给你带的。”
季明川低头看了眼，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是什么？”
宋夏装傻，反问：“什么什么，奶茶啊。”
季明川却把奶茶杯推到一边，随意地说：“放这儿吧，等会儿喝。”
宋夏鼓了鼓嘴巴，盯了他一会儿，小声道：“那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要出去，却被叫住。
“就这么走了？”季明川摘下平光镜，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含笑，睇着他。
宋夏扭头，见他对自己招了招手，他脚步一顿，到底没什么出息，慢吞吞地走过去。
刚走近前，季明川便一把按住了他的后颈，把人拽到自己腿上，毫不客气地亲了上来，亲得又急又狠。宋夏意外又不意外，乖巧地揽着他的腰，任凭他怎么亲都行。
“小没良心的。”季明川咬了咬他的唇，低哑地问，“晾我这么多天？怎么想起来的？”
季明川果真有些怨气，宋夏垂下眼，总归是有点理亏的，小声道歉：“对不起嘛。”
季明川叹了口气，把他按在怀里，轻轻摩挲他的头发，声音有些无奈和纵容：“我也有错，是我太急了。”
他亲了亲宋夏的额头，低声说：“以后我会听你的，慢慢来，别再不理我了，好吗？”
宋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靠在他怀中，无声地点了点头。
谢景程一直在悄悄关注着这两人的动向。
他知道宋夏去了季明川的办公室，进去时神色略显凝重，出来时却眉眼舒展，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又和好了吗？
谢景程的表情有一瞬的冷凝，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但很快恢复如常。在宋夏经过自己座位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停当，朗声开口：“宋学长？”
宋夏脚步一顿，看向他。
谢景程抬眸，用一副很认真的态度汇报：“关于改造项目，有几个细节想确认一下。”
宋夏点点头：“好，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谢景琛果真起身跟他进去，两人认真聊了一会儿工作，等话题告一段落后，谢景程才像是随口一提。
“学长跟会长，已经和好了吗？刚刚看你从会长办公室出来，心情似乎不错。”
宋夏眉梢微挑，只淡淡一笑。
他的性格，通常不太喜欢跟别人讨论自己的私事，尤其还涉及到季明川。不过刚刚是因为谢景程的提醒，他才注意到男友的小情绪，心里多少有些感激。
但仍不想谈及这种隐私话题，只是含糊地说：“没什么事。”
谢景程的神色诚恳，脸上写满了纯粹关心：学长和会长，都是我在嘉德学院难得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所以问话可能有点没分寸了，学长请别介意。”
宋夏微微一顿，心里却生出几分感慨。
他确实没有跟人聊自己私事的习惯，跟季明川在一起后，所有的决定都从未与其他人讨论过，全部都是自己琢磨着来。
谢景程这么一说，他倒是真想找个人聊一下。
主要是最近的情况，他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纠结，始终没个明确的头绪。
于是他斟酌着说辞，隐晦地开口：“我们之间确实有一点小问题……有一件事，我其实挺不占理的，但一直坚持己见，会长他，跟我持不同的意见。最近我们因为这件事，有一点小小的分歧。”
谢景程闻言，眸光微闪，立刻站在他这边：“学长既然坚持，那一定有你的理由，即便是会长，也不能强迫你吧。”
宋夏轻轻一怔。
他扯了扯唇角，笑容却不太自然。他并不因为谢景程的无条件支持而感到开心，毕竟，对方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
谢景程察言观色，迅速调整了语气，适时补充：“不过，情侣之间嘛，偶尔也需要互相让步。如果学长实在不能妥协，不如换个方式哄哄会长，补偿他一下？”
“是吧？”
这话倒是说到宋夏的心坎上。只要不搞基，他的确愿意在其他的任何方面给季明川足够的弥补。
不过，还能怎么补偿呢？
谢景程见他陷入思索，试探着提议：“给他送礼物？”
宋夏若有所思。
说起来，季明川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去年对方生日时，他们还没怎么熟，宋夏甚至连对方生日是哪一天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倒是他自己五月份过生日时，季明川费了不少心思，破费了不少。
那这次的生日，就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给季明川过的第一个生日了。
谢景程见宋夏再次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口询问：“学长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
宋夏摇了摇头，反问他：“如果你过生日，希望收到什么礼物？”
谢景程托腮，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慢悠悠地笑道：“我应该会喜欢学长亲手选的礼物吧。”
宋夏见他一本正经地思考，结果给出这样的答案，不禁失笑：“什么礼物不是亲手选的啊？我又没助理。”
谢景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即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羡慕的口吻说道：“我的意思是，能收到学长用心挑选的礼物，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吧。”
他顿了顿，眼神微妙地扫了宋夏一眼，状似随意地问道：“如果是会长生日，你想送什么？”
宋夏闻言，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送的东西平时都送过了，手表、领带、钢笔……”
谢景程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忽然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去商场看看？”
宋夏微微一愣：“你有想法了？”
“没有，但总比空想强吧。”谢景程笑道，“而且……最近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市场调查吗？刚好可以去配套成熟的商场逛逛，顺便找找灵感？”
宋夏觉得这个建议确实不错，一举两得，于是点头道：“行吧，那明天下课后？”
谢景程唇角弧度更深，眼神微微一暗，轻声应道：“好。”
第二天下午，宋夏如约和谢景程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高端商场。
两人随意地在各个品牌店里逛着，宋夏一边浏览店铺的商品，一边琢磨到底该送什么好。他看了几款皮带，又试了几款袖扣，但总觉得不太满意。
“会长喜欢什么风格？”谢景程在一旁问道。
“简单、低调，但有质感。”宋夏随口道，“感觉这几家的风格，都不怎么适合他……”
他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袖扣交还给柜台人员，让她放回展示柜。
谢景程状似不经意地感叹：“跟会长这样优秀的人交往，应该挺有压力的吧？他对生活品质应该很挑剔？”
宋夏想了想，轻笑道：“倒也还好，他没那么讲究。”
“……是吗？”谢景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商场里人来人往，光是中庭区域就有几个品牌在做快闪活动，现场布置得新潮又吸引人。
宋夏难得出来逛街，一开始还兴致勃勃，挑挑选选，但走了没多久，就觉得人挤人有点热，额头上沁出微汗。
谢景程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学长擦擦吧。”
“谢了。”宋夏接过，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正准备找垃圾桶丢掉，谢景程就顺势伸手：“我帮你丢。”
“……谢了。”
宋夏觉得他似乎有点过度殷勤了，但也没多想，随手递过去，目光仍然落在前方的店铺上。
谢景程微微一笑，动作自然地将纸巾收进了自己口袋里，指腹在柔软的纸张上珍惜地摩挲着。
逛了一圈下来，宋夏选了几款男用香水和饰品，又在书店挑了几本原文书籍，但总觉得这些都不适合做生日礼物。
看来还得再想其他的办法。
他正思考着是继续逛下去，还是回去再说，余光却瞥见谢景程正举着手机，对着他身后的商铺拍照。
“你平时很喜欢拍摄吗？”宋夏随口问。
谢景程手指微顿，回答得很自然：“倒也没有，不过难得来这边嘛，多记录点，也许能给咱们的项目改造提供一点灵感。”
宋夏挺欣赏他这种认真工作的态度，没再多问，只笑了笑：“也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谢景程的手机相册里，拍的最多的并不是商场的装潢，而是他。
不论是专注挑选礼物的神情，还是低头翻书的模样，甚至是他随意抬手拨弄发丝的瞬间，全都被谢景程一一捕捉，珍而重之地存进了相册里。
每一张，都会在夜晚，被一张一张翻阅，精挑细选后打印出来，如今已经组成了一整面照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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