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还挺有情致的


    “是你?”


    “民女见过司马夫人。”


    清沅微微抬起下颌:“不必多礼。你是有何事要寻我夫君吗?他刚出门,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民女正是等候司马出门,才敢来见夫人。”


    “你寻我何事?”


    “民女本是雍州人士,前年,父亲病重,民女带着父亲前来京城看病,途中遇上几个出身名贵的公子,民女少不更事,与那几个起了冲突,便被人带去别院中。民女一直想要逃走,听几个公子都十分惧怕户部尚书柯大人,便一直想求得尚书帮助。直至去年年底,几个公子应当是腻了,将民女扔去做了奴婢,奴婢才找到机会从别院中逃出,拦下了尚书的马车。”


    柯槿问:“然后呢?”


    “民女、民女……”女子叩拜,“司马为民女伸冤,民女很是感激,只是前些时日,皇后娘娘派人寻到民女,说是要给民女一些补偿,希望民女能够顾虑皇家的体面……”


    柯槿腾得起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慌忙道:“皇后娘娘跟民女说,民女够改口,也是为民女自己好,往后不会有人知晓此事,民女仍旧是清白之身,还能寻一门好亲事……”


    柯槿走近两步,指着她怒吼:“我大兄为了你,被贬去茂州那样艰苦的地方做一个小司马,我嫂嫂身怀有孕身体不适,还要支持我大兄冒险去为你伸冤,而你,你竟然说这样话!”


    “我、我……”女子泪如泉涌。


    “小槿,回来。”清沅轻唤一声,看着女子整洁的衣衫,轻声道,“我夫君不是为你伸冤,是为了这世上的公正与道义,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无论你如何作选,他都不会怪罪你。此事,你是受害者,你不必与我夫君道歉,选择权在你手上,我夫君他不会逼迫你,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女子哭着挪跪上前:“夫人,夫人,我知晓您和司马都是好人,是我太懦弱了,可是夫人,我真的害怕了,求求夫人不要因我的事动气……”


    “我不生气,你起来吧,我会将你的话转达给他。”清沅看一眼萃意,“将这位姑娘扶起来,给她一些盘缠,送她出府吧。”


    萃意上前将女子扶起:“姑娘起来吧,还未入春,天冷,地上寒。”


    女子一步三回头,想说些什么,最终都淹没在泪中。


    人已走远,柯槿还别着脸,一言不发。


    “好了。”清沅笑着拍拍她的肩,“今日日头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低声道:“嫂嫂身子才好些,若想晒太阳还是去窗边坐着,不要在外面走动了。”


    “房中坐得闷,不去远处走,就在院子里走走。”


    “好,我扶嫂嫂去。”


    “其实还没太显怀,我平日除了有些腰酸,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必那样小心。”


    柯槿摇了摇头,扶着她往外走:“我还是扶着嫂嫂,嫂嫂也能轻松一些。”


    “那就有劳你了。”


    柯槿又摇头。


    清沅拍拍她的手:“莫要多想,我并未觉得生气,你兄长也不会生气。他那样的深谋远虑,未必想不到今日之状况。再者,其实这样也好,你兄长也不用被牵连了。”


    “嫂嫂还说我心宽呢,我觉着嫂嫂才是心宽。”


    “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不宽心也得学会宽心,倒是叫人成长许多。”清沅笑了笑,“过两


    日我们就要启程了,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家中还有祖母母亲在,我倒是没什么不安心的,只是大兄走了,祖母母亲还是惦念。”


    “你大兄离京城远一些,或许对你们还好一些,他若留在京中,总有一日会牵连到家里,此生注定是无法在祖母和母亲跟前尽孝了。”


    柯槿垂着眼答:“不论如何,没有祖父,没有父亲,没有大兄,就没有柯家现下荣耀,也没有我们现在的安稳日子。尤其是我,祖母母亲能怪大兄不孝,可我却是不能说什么的。”


    “我说这些,是想要你别想那样多,大人的事跟孩子无关,有时许多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也不是简单的哪一个人的错。”


    “嫂嫂,我明白了。”


    “好了,去用午膳吧,我有些饿了。”清沅笑着道。


    柯槿也露出些笑意:“好,嫂嫂慢些。”


    用完膳,清沅又和柯槿下了会儿棋,便睡下,醒来时,日光已要西斜。


    “中午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清沅微微撑起身,“你何时回来的?”


    柯弈扶起她:“申时前就回了,见你睡着,便未将你喊醒。”


    她轻哼一声:“你就是看我睡着,没看着时辰。”


    “真是申时前回来的,你尽管问侍女。”柯弈坐在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亲,“祖母想要我将四弟放出来。”


    她回眸瞅他一眼:“又试探我?”


    “没。”柯弈扬了扬唇,“不是你要我跟你坦言吗?”


    “你如何想?”


    “我很不喜欢他,待明日祖母亲自来寻我,我再说。”


    “你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祖母自然是想要四弟能承欢膝下。”


    “你在为他说话?”


    清沅气笑了:“我什么时候为他说话了?我不是在说祖母的想法?”


    “不是就好。此人心眼如针,阴险狡诈,若不严加看管,往后必要酿成大祸,会连累整个柯家。”


    “你是说的他调戏侍女的事,是真是假?”


    “你信他不信我?”


    “又来!”清沅搡他一下,“我只是看他那样理直气壮,像是自个儿一点儿错都没有,有些好奇罢了。”


    他双臂收紧:“不许好奇他的事。”


    “不是你先跟我提起的?”


    “嗯。”他顿了顿,道,“他的确调戏侍女,不止一个两个,侍女碍着他是家里的公子,不好拒绝,他以为他和侍女两厢情愿,又觉着只是说说暧昧的话,亲亲脸罢了,我不该罚他那样重。”


    清沅思索一会儿:“那也不能说是你的错,我想了一下,若是我二兄如此,我大兄肯定也是要狠狠罚我大兄一顿。”


    柯弈在她脸上亲了下,嗓音有些愉悦:“嗯。”


    她忍不住笑:“你是小孩吗?”


    “不是。”柯弈认真反驳,“若是你二兄遇上这样的事,定不会如此记恨你大兄,可他不一样,若要他放出来,他定会又生事。尤其是他如此嫉妒我,若以后有机会,定要不择手段超越我,才能证明我是错的,他是对的。”


    “这话你也说得这样直接?不害臊吗?”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有何可害臊的?”


    “那你自己明日跟祖母说去,这事又轮不到我跟祖母开口,还不是你们做决定。”


    “只是祖母至今不知晓我为何关他,我只怕祖母知晓后迁怒与你,觉得是你在我们兄弟之间挑拨离间。”


    “早知你家中的形势比皇宫里还复杂,我就不嫁过来了。”


    柯弈一口咬住她的唇:“不许说这样的话,不许想着不嫁给我。”


    她推他:“只是说一下罢了。”


    “说一下也不行。”


    “我肚子里可是有你的孩子,你自己都说不能胡来的。”


    “未曾胡来。”柯弈将她紧紧束缚在怀里,“你是我的,不许有二心。”


    她挣了挣:“我有话跟你说。”


    柯弈不松手:“就这样说。”


    清沅泄了气,往他怀里一歪:“那日拦车的女子今日来了,说是扛不住宫中的压力,想要改口。”


    “嗯,不要紧,此事到现在,宫中流言已经满天飞了,即使她改口又如何?众臣心中自有一杆秤,想从磨灭此事,没那样简单。”


    “所以我安抚她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你做得对,只是辛苦你怀着身孕还要操劳这些事。”


    “说了几句话而已,不怎么操劳。”


    柯弈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过两日就要走了,得慢慢收拾行李了,你有什么要收的,我来给你收。”


    “不过是衣裳首饰那些,其余的也没什么要收的。你的东西倒多,那些书籍是不是要全带走?”


    “也不必,行李多了路上难行,带一些要紧的就行,剩下的放在这儿,让人时不时拿出来晒晒,免得长霉就好。”


    “这样也好。”清沅转身,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也亲了亲,“现在就去收,免得明后日又有什么事要耽搁。”


    他含住她的唇,手从她衣角探进去:“不着急,一会儿再去。”


    “下流!”清沅拍开他的手,“大夫可是说了的,不能随便乱摸的。”


    他抽出手,又搂住她的身子,垂首继续亲她:“我摸我自己的夫人,不算下流。”


    清沅又推他,凑去他耳旁悄声问:“你告诉我,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自己悄悄解决?”


    “你身子近来才好些,我哪儿有心思想这个?等你生产完了,养好了再说吧。”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想不想?”


    “想也不能,莫闹。”


    “我说你呢!你扯我做什么?”


    柯弈摸了摸她的脸:“我以为是你想同房了才跟我说这些的。”


    “呸!”她用额头撞他一下,“不是你又要亲又要摸的?你还倒打一耙了。”


    柯弈弯着唇:“好吧,我是想,但你不用为此事劳心,我若是忍不住了,会自己解决。”


    清沅小声道:“我要看。”


    “什么?”


    她喊:“我要看!”


    “为何?大夫说你不能动情的,我怕你看了忍不住情动,伤了身子。”


    “不会,我不会动情。”


    “你若在我跟前这样,我必定会动情,我在你跟前这般,你竟然会无动于衷吗?我这样不能吸引你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同房?往常那些都是你装出来的?”


    清沅比不过他会胡搅蛮缠,有些恼:“我不和你说了。”


    “你回答我,是不是没有感觉?”


    “有!我只是想看,故而随意找了个由头,谁知晓你这样难缠?”


    “我不难缠。”


    清沅扯扯他的脸:“你最难缠的就是,你从来不觉得自己难缠,还总觉得自己是在讲道理。”


    他微微弯着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道:“我并非不愿让你看,只是大夫说了,不许让你动情的。等你生产完了,倒是可行,其实,我觉得这样还挺有情致的。”


    “你怎么老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种话?”


    “分明是你先提起的,是谁难缠?”


    “我说的时候都会难为情,我看你一点儿也不会。”


    “你说都说了,我还要欲拒还迎吗?”


    清沅翘着嘴角在他脸上亲一下:“去收拾东西,我看你那书籍不少,又不许旁人动,再不收拾真要来不及了。”


    “你去书房坐着,陪着我。”他牵着她往书房里走,“你坐着就好,我去收。”


    清沅斜卧在榻上,看着他挑挑拣拣,还是选出一大箱子书册来:“你干脆全带上算了。”


    “此次离京,便不打算再


    回来了,有些珍贵的书籍还是忍不住想带着。”


    “带就带吧,不是走水路吗?应当也不算麻烦。”


    “我想请人从陆路上送过去,这些书籍若是沾了水,可就没有办法了,尤其有些字帖,都是孤本,若是弄坏了,连修复的机会都没了。”


    “那就都带着吧,你给我的那些,也一同带着。”清沅往外走。


    柯弈跟上,看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全是那些年送给她的东西,一个不落,就连一个小小的滚灯也在。


    “喏。”清沅将匣子递过去。


    柯弈接过,拿起小滚灯:“这是我跟一个老伯学了自己做的。”


    清沅眉梢微扬:“怪不得这样粗糙。”


    “那些年我送你的东西,你都收得好好的。”


    “嗯,你还怀疑我对你有二心。我只是太喜欢太喜欢你了,以至不知与和你相处。”


    “清沅。”柯弈放下匣子,双手环抱住她,“抱歉,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她回抱住他腰,轻声道:“都过去了,我亦有不对之处。”


    “嗯。”柯弈抚了抚她背,一会儿,又道,“这个匣子不大,就带去船上吧,若是闲得无事,还可以临摹临摹字帖。”


    “好,你安排,这些事我就不操心了。”


    “也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应当多休息才是。来,再跟我去书房收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剩下的明后两日再收。”


    他做事也利落,清沅不用担心,坐在一旁等候就行,半个下午就收拾得差不多,只差些零碎的小物件得慢慢收齐,不能着急。


    翌日,老夫人果然来了,大约真是来说柯卉的事,单独将柯弈叫出去,只留她在卧房里。


    “我今儿来,是想跟你说说你四弟的事。如今你要去茂州了,还要把你媳妇儿一起带走,过两年你五妹再一出嫁,这家里就只剩我和你母亲两人了。我想,无论是你四弟犯了多大的错,仍旧是我们柯家的孩子,便叫他代你在我们跟前尽孝。”


    “我与四弟本没有什么龃龉,我罚他也并非出于私心,只是以他这样的性子,若是不严加看管,往后必酿成大祸,祖母要将他放出来,可有信心能管得住他?”


    “不论他是什么性子,除你之外,柯家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你叫我怎么办呢?”


    “祖母只说能不能管得住,旁的不必与我解释。”


    老夫人气头一下上来:“你!”


    柯弈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祖母是想要孙子,还是想要柯家上下平安,祖母自己选一个吧。”


    “有你说的这样严重吗?卉儿是有些心思深沉,可也不见得如你所说的一般吧?”


    “我没有必要针对他,祖母自己想好就行了。或者,父亲已去世,我刚好要离开京城,不如我与他就此分家。”


    “你说什么?你母亲尚且在世,什么分家不分家?你就这样厌恶他吗!我还没问过你,你究竟为何将他关去祠堂?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老夫人气得直骂。


    柯弈半点儿波澜都无:“他若不做错事,我绝不会罚他。我想不明白,以我的资质与才学,有何必要针对他?我对他什么意见都无,只是出于对祖母与母亲的关心、对柯家上下的关心,祖母执意不听劝,我也没有办法,总归我也要走了,这个家还是有祖母与母亲做主。我言尽于此,祖母自行考虑。”


    话已至此,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息几声,又问:“那他到底是犯什么事了呢?你总要跟我说一声,我心里好有个数,否则你叫我如何管教他?”


    “其中缘由祖母不必太过清楚,只需记得,我从小对他严加管教,他怀恨在心,恨不得我去死,就这样简单。”


    “这、这何必要闹到如此地步啊……”


    “祖母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过针对他蔑视他,只是恐怕在他心中,我待他一直是故意责罚故意苛待,祖母若放他出来,若将他往高位上推,以后他必要不择手段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好,我心里有数了,你去吧。”老夫人往外走几步,又回头,“后日,我便不去送你们了,照顾好你媳妇儿,她是头胎,得格外注意。”


    “是,祖母。”柯弈目送老夫人远去,抬步回到房中。


    清沅正在收首饰,抬眼看去:“你们说完话了?”


    “嗯。”柯弈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同将首饰放进匣子装好。


    “祖母如何说?”


    “她说会慎重考虑。不必多想了,我已做到我能做到的,其余的只能看天意了。”


    “也好,你帮我把这些首饰都收起来吧,我想后日就素着出门,一来赶路也没人看,二来我每日总乏累得很,也没心思打扮这些。”


    “好,我来收就行。”


    清沅坐在一旁看着:“后日应当不会有人来送吧?”


    “我已交代过了,不许旁人来送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眼中,若是明日大肆送行,要让陛下知晓,定不会高兴。”


    “我听你说,总觉得皇帝挺喜怒无常的。他既不愿杀你,又要将你贬去茂州那样的地方,这是要做什么呢?”


    “他看中我的才干与刚直,又觉得我太过刚直,不肯任由他摆布,只听他差遣。他生气,并非全为二皇子,他是气我不肯对他言听计从,他知晓,我不是忠于他,而是忠于自己。”


    “可若真一言一行都如他所愿,恐怕他也不会那样欣赏你了,就如同那日,若你真对那女子视而不见,我恐怕也不会那样喜欢你了。我与他,是一样的。”


    柯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边收拾首饰边道:“此番,他要我去茂州,无非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想要我往后只忠于他。故而,我也不敢带太多的书籍,只怕在他看来,这是在和他故意赌气。”


    清沅仰头看着他:“那他以后还会下旨要你回京城是吗?”


    “是。只是,既然已经走了,便不会再这样轻易回来了。不过,也没必要让彼此下不来台,他一道诏书,可真是能将你我赐死的。”


    “你不怕吗?”


    “怕,只是面上并未显露而已。”柯弈对她笑了笑,“如你所说,装得好。”


    她弯起唇:“你怎么这么能装?”


    “因为不装会死得更快。”


    “别吓我。”


    “放心,这和你无关,总在天子跟前的人才有这样的担忧,我们也很快要离开了。”


    清沅趴在梳妆台上,指尖勾勾他腰间的香囊:“那你上一世不曾考虑这样多吗?”


    “我岂能不知陛下如何作想?只是想做一番事业罢了,后来也的确做到了。全部土地收于朝廷手中,按照人口分给百姓,不得私自买卖,减税减赋,兴修水利,给农民实惠。那几年各地的粮食收成大大提高,我又想在教育和医药上有所改革。


    这两点中,医药尚且还好,教育则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但这些并未能将我打倒。那一年,陛下命我去并州,表面上实验新法,实际是我想在三省及御史台外再增设一个部门以限制皇权,惹恼了陛下,被贬去了并州。


    你的离世给我的打击很大。那两年我一直浑浑噩噩,陛下却以为是我转了性子,知晓错了,又将我调回了京城。那时我已无力再参与任何争斗,不久后便离世了,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第52章 第52章呆


    清沅拽了拽他的腰带:“所以你不是为了我才改变的?”


    他垂眸,微微含笑:“我与你说过,不仅仅是因为你。你希望我仅是因你吗?”


    “我既希望,又不希望。我希望你对我用情那样深,又不希望你是这样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并非是全因你,不表明我对你用情不深。”


    清沅凑近,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轻轻靠在他的腰腹上。


    “怎么了?”他问。


    “你继续收拾,就这样收拾。”


    “我怕打到你。”


    “那你就小心一些。”


    柯弈笑了笑,小心谨慎着继续收拾。


    启程那日,所有的行李已收拾妥当,老夫人和袁夫人跟他们一块儿看着马车装好,送他们上了车。


    “天冷,祖母和母亲便不必相送了。”柯弈站在车下说话。


    “你可一定要看好你媳妇儿,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是柯家的子嗣。”老夫人又叮嘱。


    柯弈应下:“是,祖母。”


    老夫人叹息一声,摆摆手:“你们去吧,到了记得给你母亲寄一封家书来,免得我们在家担忧。”


    “是,那我们便先走了。”柯弈登上马车。


    “嫂嫂!”柯槿突然喊着跑去窗边。


    清沅推开窗:“什么事?”


    柯槿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嫂嫂要多保重。”


    清沅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


    不必担忧嫂嫂,嫂嫂跟你兄长在一块儿很开心。”


    她点点头,后退几步,将刚冒头的泪珠擦去:“嫂嫂和兄长走吧。”


    车窗被关上,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柯弈搂住清沅的腰,低声问:“垫子硬不硬?”


    “还好,挺软的。”


    “我已叮嘱过车夫慢些,若是有哪儿不舒服,及时跟我说。”


    “我知晓,我只是有些困。”


    “睡吧,到了我唤醒你。”


    她靠着他胸膛,昏昏睡去,许久,听到人唤,才又缓缓睁眼,往车窗外看去,已到码头。


    “来。”柯弈扶着她缓缓跨下马车,往地上放了个小凳,让她落脚,“慢些。”


    她扶着他的肩,慢慢站稳,抬眸瞬间,瞧见对面马车旁站着的大兄和二兄。


    “伯惠,仲明。”柯弈与人相互见礼,“你们来得比我们还早些。”


    “也是刚来。”乔清泽上前几步,“你既与我交了底,我必须要来送送你们,否则再见不知是何时。驭远,借一步说话。”


    柯弈回眸看一眼清沅。


    乔清涯上前:“世兄不必担忧,我刚好也有话要跟小妹交代。”


    柯弈微微点头,随乔清泽往远处走几步。


    乔清涯和清沅停在原地,笑着道:“你瞧着倒是未长胖多少。”


    “我才不想吃胖呢,特意节制了的,大夫也说不能太胖,容易生病。”


    “我还不是怕世兄亏待你?你成亲前不还说以后都不敢吃烤肉吗?”


    “你再说!”清沅踢他一脚。


    他笑着连连投降:“不敢不敢。你别乱动,当心又动了胎气。”


    清沅磨了磨牙:“那你还故意气我?”


    “和你说笑呢,谁知晓你气性越发大了,定是世兄纵的。”乔清涯笑着,朝小厮招招手,接过一个匣子递给她,“收着。”


    她有些疑惑,要打开看:“这是什么?”


    “就是些盘缠罢了,人多眼杂,去船上了再看。”


    “盘缠?我们自己带了盘缠的,柯弈他也有积蓄和俸禄,再不济还有我的嫁妆呢,要你给盘缠做什么?你都还没有差事呢,你自己拿好。”


    “胡说,你的嫁妆是能乱用的?”


    “那柯弈也有俸禄,又不是吃不起饭了。”


    乔清涯又笑:“我还不是怕世兄亏待你?”


    清沅捏起拳头:“你再说!”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乔清涯稍稍正色,“我今年考完就能上任了,能混一口饭吃了。再说,府中每月也给我俸禄的。这钱不仅是我给你的,还有大兄给的,你收着就是。茂州艰苦,你收着,我们才能放心些。”


    清沅抿了抿唇,捧着匣子的指尖动动:“你和大兄不还有嫂嫂和孩子要养吗?”


    “你以为我们是偷偷拿的钱给你的?你将心放回肚子里,你大嫂二嫂都知晓的,我们就你这一个亲妹妹。”


    “你小心母亲听了多心。”


    “怎么?你还要去告状不成?”乔清涯打趣一句,又道,“我知晓,你一直觉得我和大兄早不在意母亲了,可母亲去世时,你都记事了,又何况是我和大兄呢?你年龄尚小,我和大兄跟你解释不通,母亲已经去了,即便我们多想回到从前,母亲都不能再回来了,母亲也不希望我们一直耿耿于怀,母亲一直都想你能平安顺遂。”


    清沅垂眼盯着手中那个简陋的匣子,沉默不语。


    “清沅,人要往前看。”


    “嗯。”


    乔清泽和柯弈也正在说话。


    “小妹她平时性情娇纵了些,尤其是女子怀孕期间,更是情绪多一些,还望驭远多加包容。”


    “伯惠说这样的话是要我无地自容吗?不论你我两家的关系,就凭她是我妻子,她肚子里怀的是我孩子,我就该多包容照顾他,哪里还能由伯惠你来说这样的话?”


    乔清泽拱手:“我并非是想羞辱驭远,只是母亲去世前一直叮嘱我和仲明,要照顾好小妹。如今小妹要随驭远去那样远的地方,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她一向娇生惯养,也不知能不能习惯茂州的气候和日子。”


    “我若待她并非真心,我何苦要带上她?我一个在外风流快活岂非更肆意?我从前与伯惠所言并非虚话,我真心喜欢她,真心爱慕她,我将她的性命看得同我的性命一般要紧。”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只是……我就这一个小妹,若她出了什么事,百年后,我不知如何去黄泉之下与母亲交代。”


    “伯惠,我明白,亦理解,我会时常与你通书信,与你告知她的状况。”


    乔清泽胡乱点了点头:“你们去吧,早些启程早些安心。”


    “好,那我们便上船了。”柯弈点头应声,大步朝清沅走去,“与仲明说完话了吗?准备启程了。”


    清沅点点头:“说完了,走吧。”


    柯弈握住她的手,与乔清泽乔清涯又道别:“伯惠,仲明,我们先上船了,你们二人也早些回吧。”


    “嗯,你们去就是。”


    柯弈点头,扶着清沅往船上去,河面冷风吹来,吹得她脑后束着的发带纷飞,柯弈揽住她的肩,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护着她走进船舱之中。


    船已离开,晃晃悠悠驶离,她一个踉跄,被柯弈紧紧扶住。


    “来,坐下。”柯弈几乎是抱着她坐在软垫上,“船刚动,在码头撞了下才晃得这样厉害,一会儿行驶起来就好了。”


    “嗯。”她点点头,伏在他胸膛上。


    柯弈抚了抚她的脸颊,垂首轻声问:“难受吗?”


    “还好。”她答一句,道,“方才二兄给了我一个匣子,说是给我的盘缠。”


    “你收好,放在你那儿。”


    “不打开看看吗?”


    “你想看就看看,在何处?”


    清沅微微直起身,朝外面喊:“萃意,你进来。”


    萃意进门,将匣子抱了进来:“夫人,这个要放在何处?还有何时收拾卧房?郎君和夫人还要在船上住一段时日呢。”


    “不着急,你先将匣子给我,去收拾自己的住处就好,这里若是需要你,我们会再唤。”清沅看人退下,将匣子打开,里面是整齐的摞起来的三层银元宝。


    她眼一热,埋头进柯弈的怀里。


    柯弈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清沅,哭一会儿就莫哭了,哭多了伤身。”


    她抬头,含着泪瞅他:“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还哭一会儿就莫哭了,那你能说不哭就不哭吗?”


    柯弈捧住她的脸:“好好,我错了。我知晓你现下忍不住,可又担忧你哭多了伤身,是我左右矛盾。”


    “你知晓就好。”


    “那莫哭了?看我收拾屋子。”


    “你收拾屋子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着急收拾。”


    “总要将炉子先点上,在河里还是比外头要冷一些,我去将炉子点了再来和你说话。”


    “碳在哪儿?”


    “应当在杂货间。”


    “我和你一同去。”


    柯弈将她按回垫子上:“你没坐船出过远门,还是先适应适应为好,当心站不稳。我不去了,让人挫来,我


    去廊上点。”


    “嗯,那你去吧。”她坐去窗边的榻上,趴在矮几上等着,看着柯弈半蹲在廊下,皱着眉头点炭火,“你要是不会,就趁早让旁人来,何必为难自己?”


    “我会,一会儿就好了。”


    浓烟滚滚,看得清沅想笑,不料一会儿真点好了,她看着炉子,有些奇怪:“方才还不成呢?”


    “要用柴火引燃,方才那是柴火的烟,现下柴火烧完只剩碳了,自然就好了。”柯弈笑着在她鼻尖上刮了下,“呆。”


    她捂住鼻子,眼睫飞速闪闪:“我……”


    “炭火发起来了,披风脱了吧,省得一会儿出汗,将里衣弄湿了。”


    “噢。”她将披风解开,随手扔在桌上,“你方才骂我,想不到你也会骂人。”


    “哪儿骂你了?”柯弈将披风收了挂好,“我只是觉得,你幸灾乐祸后吃瘪的模样很可爱。”


    清沅嘴角翘了翘,轻哼一声:“你从前从未这样夸过我。”


    “不是说我在骂你吗?”


    “前一句是,这一句不是。”


    柯弈除去靴子,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偏头笑着看她:“从前的确是繁忙,也羞于开口,更是不知如何与你相处,现下待得久了,能把握好分寸了,才敢说这样的话。”


    她戳了戳他的肩,道:“哼,看来你原先待我,也如同待皇帝待同僚一般,处处算计着。”


    柯弈将她揽进怀里:“若是处处算计倒还好了,可我更多的是害怕,是畏手畏脚。”


    “我尚且能说自己本就不聪明,可你旁的事那样聪明,怎么到了感情上就这样了呢?”


    “或许是父亲并未教我这些?我只记得父亲对我极其严格,我也的确对那些都没有心思,我小时就想能好好读书,在父亲跟前好好表现,得父亲一句夸赞。至于母亲,父亲要将我的教育抓在手中,不肯让母亲教导,我便很少与母亲沟通。是以,现下旁人看着,也觉得我与母亲不算亲近。”


    清沅悄悄后退一些:“那你四弟呢?”


    柯弈垂眼:“躲什么?”


    “我只是好奇问一句,我怕你又要胡搅蛮缠。”


    “不会。”他嘴上答应得勤快,双臂已经将她缠得死死的了,“我不敢说四弟生来就是如此,若怪只能怪他出生时,父亲已有病灶,没有空闲管他,我与他又非一母所生,年龄还相差许多,他长成这副模样也是不难理解。”


    清沅推了推他的手:“你抱得太紧了。”


    “不紧。”他道,“有时我看见你大兄和二兄会很羡慕,我总在想,若是父亲不纳妾,若是我的弟弟跟我是一母所出,兴许就不是现下这副模样了。可又想,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倒也释然了。”


    清沅仰头看他:“你觉着,你父亲待你母亲,是真心吗?”


    他回望:“你以为,何谓真心?”


    清沅摇了摇头:“我不知晓。”


    “父亲待母亲敬重信赖,家中的事一律交给母亲管理,所得俸禄一律交给母亲处置,极少干涉,若有出行晚归会与母亲传话,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有脸红的时候。你若问我,是不是真心,我不能回答这并非是真心,只是恐怕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真心。”


    “你知晓我在想什么?”


    柯弈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道:“你在想你父亲和你母亲是吗?”


    她点点头,手臂交叠在他的腿上,轻轻靠着:“我总觉得父亲对母亲并非是真心,所以母亲走后,他才会像没事人一样和姨娘妹妹们继续和和美美。可我又明白,父亲不可能为母亲守一辈子。”


    “母亲在世时,父亲待母亲好吗?”


    “嗯,挺好的,那时我和母亲就跟妹妹与姨娘一样,常伴在父亲身旁,父亲很严格,对我们却总是和颜悦色,”


    “这便是世人常说的真心了。”


    “可我觉着父亲待母亲和待姨娘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根本不在乎母亲这个人,只在乎他的妻子。”


    “清沅,不能这样想,若你大兄二兄与你没有血亲关系,你会在意他们吗?你在意的是你的兄长?还是伯惠与仲明?”


    清沅抓紧袖口,沉默许久:“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我去后,你会伤心几个月或几年,然后另娶,怀孕生子,按照既定的道路活下去。”


    柯弈握住她的手,将她握紧的五指分开,扣在手心里:“我与你坦白,我从未设想过你离世之后的事,我也是头一回知晓心痛可以令人死亡。”


    “你是不是在哄我?”她抬眼瞅他。


    “哄你什么?”


    “哄我,旁人都没有的感情,你对我有。”


    柯弈笑着道:“我这样哄你有什么好处呢?总不能我做这些却得不到什么好处,那我做它做什么呢?”


    “嗯……”清沅收回眼,“我想了想,你这样哄我,或许是为了骗我的感情,可我的感情也没什么用。你什么都很好,也不缺喜欢你、愿意嫁给你的人。”


    “我并非是样样都好,我亦有不足之处,但没有哄你是真的,我很在意你。”


    “我也很在意你。”


    “有时,我会特别开心我这样在意你,这样的情感,旁人或许至死都不曾体会过,而我却体会到了。”


    清沅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我惹你生气的时候,你也这样想吗?”


    “你还敢提起?”他将她往上搂了搂,笑眼看他。


    清沅瞅他:“为何不敢?你先惹我生气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死得那样早。”


    他抱紧她:“我知晓,是我错了。”


    “你和大兄走得那样近,我一直以为你和他是一样的,后来又听见许多流言蜚语……我上辈子听到的那些话,那些挑拨你我的话,是旁人故意传到我这里的吗?”


    “嗯,肯定有。你去之后,我在家中整查过,只是查不到源头,你喝的药、吃过的食物、用过的饰品也全都查过,也只能查出有几味药药效不佳,有些香囊不太适宜放在房中,其余便查不出什么了,连刑部的人都分辨不清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巧合。可无论是什么,总归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清沅坐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脖颈:“那我们现在吃的饭菜会有问题吗?”


    “莫担忧,我早将眼生的人全都遣散了,这回跟着我们去茂州的人也是祖母和母亲精心挑选过的。我原想自己做饭的,祖母和母亲还是担忧你。”他双手搂住她的腰,“饿不饿?让她们去煮饭吧,还有药也得煮上。”


    “那你去。”清沅撑着他的肩起身,斜卧回榻上,“去说完回来收拾屋子。”


    “好,是得在午休前收拾好。”


    日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晃眼的光照进窗子里,清沅看着他不紧不慢将卧房收拾齐整。


    午间,萃意和母亲派来的芸简膳食和汤药送上来。芸简生得十分喜庆,脸上也时常带着笑,做事十分细致,说话也好听。


    “幸而是冬日,菜肉还好保存,口味才丰富一些,夫人想吃什么,记着闲了给奴婢写个单子,等船靠了岸,奴婢好去采买。”


    “好,我知晓了,你们忙了半晌了,也下去用膳吧,这里只有我郎君两人,不必人伺候。”


    “是,奴婢和萃意就在外头,您若是有何需要随时唤我们就是。”


    清沅笑着点头。


    柯弈盛了碗汤,放去她跟前:“母亲知晓我的脾气,送到我们身旁的侍女不会是想法多的,你可千万莫像从前那样了。”


    她动了动勺子,低声道:“我知晓错了。”


    “我知晓,那个侍女是你继母派来的,你又问过她的意思,总归,也算不上谁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了,便叫她待着祖母跟前伺候吧,对你对她都好。”


    “嗯。”


    “我只是提一句,你莫多想。”


    清沅斜他一眼:“你说了还不许我多想?”


    “提起并不等于责怪,本就不是多大的错事,我只是想着,她如今来我们身旁伺候了,你又是怀孕虚弱的时候,自该与她好生相处,她才能尽心尽力照顾你。”


    “噢。”清沅往他碗里夹了筷子菜,“吃饭。”


    他拿起筷子:“你不生气就好。”


    “我知晓我做得不对,没什么生气的,只是有些不满你觉得我胡搅蛮缠。”


    “我哪里说你胡搅蛮缠了?”


    “没有就好,吃饭吧,困了,吃完想睡一会儿。”


    柯弈没动筷子,盯着她看


    一会儿,确认她没被行船影响,才安静吃饭。


    那一碗苦涩的汤药就放在饭菜边上,她吃完饭,看一眼,不由得皱了眉:“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吃药?”


    “太医说了,得喝到惊蛰,安心,没几日了。”柯弈端起药碗,送到她嘴边,“晾得差不多了,一口气喝了,漱了口就好了。”


    她撇了撇嘴:“你先前都是耐心一勺一勺喂我喝完的。”


    柯弈无奈地笑:“你不是嫌苦吗?我想着一口气喝完比一勺一勺喝要好些,我去将糖渍的樱桃拿来,你喝完漱个口,含上两颗会好些。”


    “噢。”她接过碗。


    柯弈看着她喝完,将痰盂捧到她跟前,让她吐出漱口的茶水,洗了把手,递上瓷罐。


    糖腌过的樱桃红艳艳的,一口咬下去,甜中带酸,将口中的药味全遮住了。


    “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清沅捏起一颗,又放进自己口中,“我想起来了,你不能吃这样腌制的食物。”


    “嗯,你吃吧,我还好。”柯弈将瓷罐放好,“要睡一会儿吗?”


    “睡。”清沅咽下樱桃,朝他爬过去,触碰他的唇。


    他往后仰了仰,含住她的唇瓣,悄声问:“怎么了?”


    清沅压着他倒下,低声回:“让你尝尝味道。”


    他笑了笑,护住她的腰:“当心,莫压到孩子。”


    “我注意着呢。”她撑着,手要往下。


    柯弈及时握住她的手:“往哪儿去?”


    第53章 第53章不许


    她抿抿唇,小声道:“看一下你有没有感觉。”


    “什么有没有感觉。”


    “看一下……”清沅凑去他耳旁悄声道,“你立起来没有。”


    他笑了笑,搂着她躺好:“我瞧着孩子是大一些了,你往后要多注意才好。”


    清沅看着他:“你为何不回答我?”


    他摸摸她的脸:“不能乱碰,你一个小姑娘,动不动就要往人家**碰,不好。”


    “我不是小姑娘了,我已嫁做人妇,况且,和你说的一般,我又没碰旁人,我碰自己的丈夫,有什么不好的?”清沅晃晃他的手,“让我摸一下。”


    “不行,你现下不能同房。”


    “又不是摸了就得同房。”


    “摸了就得同房。”


    清沅瞪他一眼,背过身去,没好气道:“我睡了!”


    他起身去看:“等生产完了给你摸。”


    “不要,你就是不想给我摸,找了个借口拖住我。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找借口?”


    “未曾想拖住你。”柯弈顿了顿,又低声道,“那晚上给你摸,可好?”


    清沅回眸:“真的?”


    柯弈笑着点头:“嗯,莫闹脾气了,睡一会儿吧。”


    “嗯。”她这才又躺好,拉着他的手往腹上放,“我是感觉孩子大一些了,手掌都能摸到微微凸起了。”


    “所以我叫你仔细一些,身子重了,经不起折腾,像方才那般,我总是担忧你摔了。”


    “我心里有数,会注意的。”清沅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得给他念书了?”


    “念什么?”


    “你是他的父亲,自该由你来想。”


    柯弈扬唇:“若由我来想,就给他念千字文,可上回你又似乎是不喜欢这个。”


    清沅在他手背上捶了下:“你别给我念,给她念就好。”


    他笑着侧身,轻轻搂住她:“可他在你肚子里,给他念不就是给你念?”


    “别对着我念就好。”


    “罢了,还是给你讲观星吧,你先前不是对这些挺有兴致的?你听得见,他也能听得见。”


    “听着还不错。”


    “可以安心睡了?窗外的光是不是太亮了?要不要将帘子放下?”


    “不用,日光晒在身上还挺舒服的。”


    柯弈应一声,轻轻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看着她在春光中缓缓入睡。


    春日里,就连风也不再刺骨,轻轻抚摸在脸颊上,晌午那会儿甚至不必点炉子,光着太阳晒着,都能发一身薄薄的汗。


    柯弈拿着春笋,边剥边道:“夜空可以分为三垣二十八宿,三垣分别是……”


    清沅斜倚在榻上,懒懒道:“你这样说,我如何能记住?你孩子也听不懂,你得说些有趣的,别跟讲课似的。”


    “好,那便说些有趣的。二十八宿中,有一宿名为斗木獬……”


    清沅静静听着,到了晚上,捧一碗腌过的竹笋,坐在窗边边吃边望:“哪个是斗木獬?”


    春夜,弯钩似的月远挂在天边,满天繁星闪烁,柯弈遥望一周,指着空中:“看,那便是斗宿,对应淮南之地。”


    “我们离它越来越远了,是吗?”


    “嗯,是两个方向。”柯弈揽住她的肩,“淮南一带,地势平坦,雨水充沛,是为鱼米之乡,商业也格外繁茂,是个好地方,往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以去看看。”


    她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皇帝要罚你,肯定要罚你去苦寒之地,哪里会让你去那样的好地方。”


    “也挺好的。剑南艰苦,可以提升改善的地方也就更多一些,国家有这么多地方,不能都直往好的地方去,剑南亦有不少百姓生于此长于此。”


    她偏头:“你不是说以后不参与朝廷里的斗争了吗?”


    柯弈也偏头,笑着按下她纷飞的发丝:“是不参与了,但除了朝廷的斗争以外,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


    “比如?”


    “比如,可以种地,可以培育稻谷,可以修建水利,可以勘测地形……总之,能做的事很多。”


    清沅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下,不满道:“你不管我们娘儿俩了!”


    “我有说吗?”


    “你有这样多事要做,还有空管我们吗?”


    “这些事并非一日之功啊,也不是立即就能去做的,况且,我跟你说过,我疑惑若要做什么,会带上你,怎么会不管你和孩子呢?”柯弈将她抱紧,“又多想。”


    清沅撇了撇嘴:“你自己要说让人生气的话,还说我多想。”


    柯弈笑了笑:“好好,是我说得不对,我只是说大概的计划是如此,具体落实肯定是要考虑现实状况的。如我想种地,想培育稻谷,那也是在家中进行,每日也花不了多长时光,不会扔下你和孩子不管的。”


    “有点儿冷,你将窗子关上吧。”


    “好。”柯弈将窗子紧紧关好,搂着她微微转身,“我又如何能舍得你呢?我还想你能陪着我呢。”


    她抿了抿唇,低声问:“去了茂州,你上面还是有人管着,能这样自在吗?”


    “我与茂州刺史并未打过交道,但他必定听说过我,也会与人打探京中的状况,他知陛下对我的态度,定不会为难我。当然,也不会要我与他一同做事,最好的做法就是将我当做座上宾,希望我在茂州吃吃喝喝游玩一圈后,安安稳稳回去。”


    “你都想得这样清楚了?”


    “若是想得不清楚,我怎么敢执意要带你来?前面若真是龙潭虎穴,我情愿独身奔赴。”


    清沅压了压要翘起的嘴角,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今日的故事讲得挺好的,我觉得孩子应当很喜欢。”


    “喜欢就好。”柯弈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我只怕你觉着我啰嗦。”


    “孩子喜欢。”她背过身。


    柯弈抱住她,低笑着问:“你不喜欢吗?”


    她微微扬起下颌:“不喜欢。”


    柯弈埋首在她脖颈中轻笑,笑完又道:“去洗吧,天不早了。”


    她一顿,着急回眸:“你答应我的!”


    “那总得去洗洗,都闷了一日了,不知晓有多脏,你赶紧去洗,洗完我去。”


    “那行。”她笑着在他脸上亲一下,高兴往屏风后走。


    柯弈在一旁守着,时不时搭把手,她快速洗完,窝在被子里等着。


    没一会儿,柯弈穿着寝衣走来。


    她赶紧给他让出个位置,盯着他躺下,往他身旁凑。


    “我摸了?”


    “嗯。”柯弈看着她。


    她脸颊红着,避开他的目光,开始作乱:“怎么、怎么……”


    “方才沐浴时,想到你要做什么,便有感觉了。”


    “噢。”清沅伸着脖子在他脸上又亲一下,“你以前……上辈子时会想我吗?”


    “会。”他压低声音,“会想弄你,各种姿势,我怕你不愿意,毕竟有些离经叛道了。”


    清沅低声笑着:“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呢,毕竟你整日都是一副冷静持重的正经模样。”


    “我未曾不正经,到了年岁,想这些不是常然吗?”柯


    弈说着,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要往后逃,可已经逃不掉了:“你做什么!”


    柯弈扣住她的后颈,含住她的唇,哑声道:“你要摸的,我许你碰了,你现下要善后。”


    她咽了口唾液,怔怔看着他:“什么善后?”


    “我原本忍的好好的,你非要闹我,现下不该由你来善后吗?莫怕,只是借你的柔夷用用。”


    “你……”清沅脸熟透了,小声嘟囔,“你自己不是有手吗?为何要用我的?”


    “有情致,你的手也软一些。”他说着,闷哼一声,低声道,“清沅,很舒服。”


    清沅咬住唇,羞得连忙道:“你别、别说这样的话,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是有些下流,但我知晓你有多喜欢我,有多能忍耐我,我就忍不住想做一些过分的事。”他顿了顿,“清沅,叫给我听。”


    清沅一下急眼了,连在他脸上呸了好几口:“呸!老流氓!”


    他低低笑着,却没停歇一点儿,清沅被他带着,手腕都酸得不得了。


    清沅羞恼得原不想理他的,手实在酸得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问:“你、你、你还没好吗?”


    “还没,你不配合,没那样快。”


    “呸!那我从前不在的时候呢?你就这样弄一个晚上?”


    “我未曾说要一个晚上,只是要慢些。”


    清沅挣不脱,只能搡他:“你快些,我手酸了!”


    他笑着道:“快了,再忍忍。”


    “我不忍!”


    “下回还摸吗?再摸可是又要像今日这般的。”


    “你要早跟我说,我就不摸了。”


    “来。”柯弈包裹住她的手。


    她微愣:“什么?”


    柯弈哑声笑了笑。


    清沅后知后觉,抬手要捶他,又赶紧握住,羞恼催促:“你快给我弄干净!”


    他笑着起身,拿了帕子来,将她的手心擦干净:“以后还摸吗?”


    清沅抿着唇蹙着眉,搡他两下:“你快弄水来给我洗干净!要用胰子!”


    “知晓,我披个衣裳去。”他站起,披上长衣,倒了些水来,将她的指缝擦洗干净,“清沅,你讨厌我这样吗?若是讨厌,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清沅别开脸,低声道:“又问这样的问题,你要我如何回答?”


    柯弈垂首,在她耳旁悄声道:“我要你说不讨厌,下回还要。”


    “呸!不要脸!谁下回还要?”


    柯弈笑着,捏着她的手腕揉:“肚子疼不疼?”


    她瞪他一眼:“不疼。”


    “肚子不疼就好。”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好好,我的错。躺好,当心着凉。”柯弈搂着她躺下,“我今晚挺高兴的。”


    “看出来了,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胡说,我哪里有褶子?”


    清沅忍不住笑:“你还不认?”


    “没有的事,如何认?”他脸不红心不跳道,“你不知晓我忍了多久了,每日一早醒了便睡不着了,一直想和你这样,又怕你会生气,不敢开口。”


    “原来你每日起那样早,不是勤奋啊。”


    “习惯了而已。”


    清沅笑着戳戳他的脸颊:“我大兄知晓你这样吗?”


    他眉头皱了皱:“我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清沅扬起下颌,揶揄道:“我以为兄长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


    柯弈捏住她的脸颊,一口含住她的唇:“我跟外人说这些做什么?我只和你说,明日还帮我,可好?”


    “我还以为你是怕自己在外人心中的形象坍塌了。”


    “我不怕,只是不想将私事说与旁人听。清沅,明日还帮我,可好?”


    “不要,我手腕酸。”


    “我给你揉。”


    清沅平卧,瞥他一眼:“不要。”


    他凑过去,在她耳旁悄声道:“那用胸。”


    清沅一下皱了眉,破口大骂:“呸!你好不要脸!”


    柯弈握住她的手:“很讨厌吗?”


    “讨厌。”


    “好,我以后不提了。”


    “我看你是越发无所顾忌了,你往后是不是要我给你用嘴?”


    “你若是愿意,我自然乐意。”


    清沅看他一眼,重重推了他一把:“你乐意个屁!”


    他皱着哄:“我未想逼迫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非要你这般。”


    清沅大喊:“你就是看我怀孕了,没办法伺候你,你就非要用这样的法子!”


    “你若是不愿,也可以等你生产完后。”


    “你、你……”清沅气笑了,往他胸膛上捶了好几下,“你臭不要脸!”


    他还在思索方才的话,脸色瞧着有些严肃:“你是以为,我将你当成泄欲的工具了?我未曾这样想过,我只是纯粹想试一下不一样的,你若是怀孕身体不适,不想这样,我不会逼迫你。”


    清沅又羞恼又觉得好笑,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撇着嘴骂:“你怎么老是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些不正经的话。”


    他微微垂首,贴着她的发顶,轻轻在她后背抚摸:“我不会只顾自己开心,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两情相悦,若是你不愿意不开心,那我又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嗯。”清沅紧紧抱住他的腰,“我知晓了。”


    “今日辛苦你了。”他搂着她躺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揉按,“手腕我给你揉揉,明日就好了。”


    清沅看他一眼:“好了明日就能继续伺候你了?”


    他在她脸颊啄吻两下:“这如何能叫伺候?只是夫妻间的一点儿小情趣罢了。你若想要,我也会如此做,只是你身子不方便。”


    “嗯,吹灯吧。”清沅闭上眼,一会儿,忽然又开口,“其实我也没那样讨厌。”


    “好,睡吧。”柯弈嗓音中带着点儿笑意。


    春日早晨的船上,露水厚重,湿哒哒的一片,柯弈在窗外练拳,清沅伏在一旁看。


    天暖和不少了,他才练一会儿,便往外冒热气,白烟缭绕,他鬓边散乱的几缕头发纷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清沅看他练完,朝他问:“你练的是什么?”


    “五禽戏改编而来的。”他拿了帕子擦汗,“天像是暖和一些了,你身子也好了不少,不如也起来动动,等晌午日头大些,在甲板上散散步。”


    “坐着还好,若站起来,我总觉得船不稳,好像要左右摇晃。”


    “我扶你走。”柯弈绕到门口,刚要进门,瞧见迎面的侍女,又提一句,“你们去跟驾船的船夫们说一声,快到惊蛰了,届时会有春雷大雨,得计划着提前靠岸。”


    “是。”芸简应一声,退下去不久,又回来,“夫人,天暖和了,您让奴婢带着的刺猬醒了,可要拿来给您看看。”


    清沅点点头:“好,你拿来就是。”


    柯弈有些好奇:“还活着呢?”


    “你怎么说话的?”清沅瞅他一眼。


    “我并非此意。”柯弈微微弯唇,“只是刺猬的寿命大多为四至七年,我捉它的时候,它看着就不小了。”


    “是吗?我瞧它活得好好的。”清沅接过侍女递来的笼子,伸出指尖要去碰。


    柯弈拦住:“不知它身上有没有什么病灶,你如今怀有身孕,还是莫要用手直接碰得好。喏,拿这个。”


    清沅眉梢微扬:“这样好的紫毫笔,你拿来让我逗刺猬玩儿?”


    “一时也找不到趁手的东西了。”


    “说话总这样实诚。”清沅嘀咕一句,用毛笔戳戳刺猬,随口问起,“喂食了吗?”


    “喂过了,萃意她有经验,奴婢和她一块儿喂的。”


    清沅抬眸:“辛苦你们了。”


    “奴婢不辛苦,船上也没事做,有这样一个小东西,倒还挺有意思的。”芸简说完,又道,“方才郎君交代奴婢的话,奴婢已经带给船夫了,船夫们说,明日会有村民来卖菜,郎君和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在甲板上看看。”


    “来卖菜?不是咱们靠岸自己去买吗?”清沅好奇。


    “船夫们说,船常靠岸会影响行程,往前那一段又刚好是最繁忙的,河道两旁的人会乘着小船


    将蔬菜粮食运到河中来卖,既方便了船上的人,又挣了口粮。”


    清沅有些新奇,转头看向柯弈:“我还没见过呢,明日咱们也去看看吧?”


    柯弈拍拍她的手:“她们都在外面看着呢,明日有人来,自会来唤我们,莫激动。”


    她点头,将笼子交还给侍女:“你们拿去玩吧,我现下也没什么功夫照顾它。”


    “多谢夫人,明日若是有人来,奴婢会来跟夫人传话。”


    “好,你下去吧。”清沅转身,支着头看向柯弈,“你从前见过这样的吗?”


    柯弈给她倒了热水,微微笑着答:“见过,无非是村民将瓜果蔬菜放在小船上运到河中来卖。”


    “明日会有什么吃的?我想吃些果子。”


    “得明日看了才知晓。你想吃什么?我去叫人给你洗来。”


    “我就是想尝尝人家船上运来的,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树上长出来的?”柯弈觉得好笑,“将水喝了,我扶你出去走走。昨日怕你头回坐这样的船不习惯,今日好些了,出去看看也好,这两旁视野开阔,多看看心情也会好。”


    清沅握住他的手往外走:“今儿天也不错,水天一色,瞧着的确好看。”


    “让人将棋盘拿来,我们一会儿在外面下会儿棋也好。”


    “行,让她们慢慢布置着吧,我想先转转。”她沿着围栏走,“上船时还不觉着,这会儿一看,才发觉这船原来这样高。”


    “我倒是看过造船的图纸,你若是有兴致,我可以画给你看看。”


    “你怎么什么都看过?”清沅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我以前只知晓你很厉害,所知的这些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我从来不知晓你懂得这样多,你也从未跟我讲过。”


    柯弈抱住她:“是我不对,我从前不知天高地厚,树敌太多,连你也跟着一同受委屈,即便是重来了,即便是我还有挽救的机会,我亏欠了你的,终究是亏欠了的,无论再做多少页无法改变。”


    “你以后多跟我讲讲这些,好不好?”


    “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讲。要是我和你年岁差不多就好了,我经历过的,你能和我一起经历,我们就可以有说不完的话。”


    “你现下和我没话可说吗?”


    “我哪儿有这样说?我只是觉得那些年将自己困在朝堂上,也让你被困在后宅之中,我很懊悔。即使有机会弥补,也后悔。”


    清沅迎着日光,眯着眼仰头看他:“亲我。”


    他眉头皱皱:“许多人在呢,你看,旁边还有别的船。”


    “那你不也抱我了吗?”


    “拥抱和亲吻不一样。”


    “那你在我额头亲一下。”


    柯弈左右看一眼,飞速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了。”


    她靠回他胸膛上:“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不许自己站在前面让我站在后面,不许骗我,不许做事不考虑我和孩子,不许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之后。你做的事我都支持,只要你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还有孩子,还有我。”


    “好,我每一条都会记着。”


    “你这回就做得很好,只是我第一回遇到与上辈子一样的事,又是刚有身孕的时候,一时激动才会伤了自己,你不许因为担心我,以后遇到事就不跟我说。”


    第54章 第54章你求我


    柯弈弯着唇:“好,我知晓,我不会故意瞒着你,我做什么之前都会跟你讲清楚。”


    清沅抬眸:“不许嫌我什么都不懂。”


    “你没有什么都不懂,你的敏锐度已经要比许多人都高了,况且,你又没学过这些,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很聪明,我相信我说得你能听得明白。”


    “嗯。”清沅嘴角翘起,晃晃抱住他腰身的手臂,“你陪我走一会儿,然后咱们去下棋。”


    他笑着搂住她,缓缓行走在春日明媚的阳光里。一局已成,清沅斜靠在他腿上,看着他复盘推演。


    “你这颗当时为何要落在这儿?”


    “因为我猜你下一步一定会落在此处。”


    清沅扭头:“你会读心术?”


    柯弈笑了笑:“不会,只是你若不落在这儿,你的这个子就要被吃了,你被眼前之困所扰,看不见旁的路,自然就会落在这里。”


    “我……”清沅抿了抿唇,“你怎么就断定我是这样短视的人?”


    柯弈笑而不语。


    清沅又问:“你为何不回答?”


    “我若说了,你又觉得我在骂你。”


    “我有那样小心眼吗?你的棋艺是先帝都夸赞过的,你又比我年长许多岁,比我厉害不正常吗?”


    “这跟阅历有关,像你这般年岁的,又没经过什么事的,大多会如此。”


    “那你呢?你这般年岁的时候呢?”


    “不一样,我八岁就做官了,虽只是个没什么权力的小官,但因一时之成绩暴露于陛下与众人眼前,须得时时刻刻谨慎小心。你只见受人赞扬,没见我被人贬低。”柯弈稍稍放低声音,“那日我进宫还遇到了二皇子与大公主,二皇子毫不避讳,大骂我高高在上,不该管他们皇家的事。”


    清沅神色一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你不曾与我说过。”


    “未见未见。我如何敢见?我自知大公主有些欣赏我后,哪回遇到她不是避开?陛下本就不喜欢我名声无缺,大公主又一而再再而三这般,陛下会如何作想?只会觉着我连他亲生的女儿都迷惑了,往后若有清算的那一日,这也会算在我头上。”


    “原来是这样,那我那日让她尽管去找陛下做主,让你休了我另娶她,岂不是害了你?”


    柯弈长长叹息一声,无奈道:“你啊你啊!”


    清沅抿抿唇:“谁叫她莫名其妙跑来说我平平无奇,还说不知晓你喜欢我哪一点,我一生气,就这般说了。”


    “你以为我是怕皇帝罚我?我是怕你这话要是被她身旁的人告诉陛下,陛下是要罚你的,即便是不罚你,也要罚你兄长和你大兄。”


    “我……”她缓缓低下头。


    柯弈摸着她的后颈,垂首看她:“你和她说这话的时候,可有宫人在场?”


    她赶紧摇头:“没,她单独跑来的。”


    “那就好。”柯弈握住她的手,“既没人在场,她自己也不将这话当回事,就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忧。”


    “嗯。”她仍垂着眼。


    柯弈抚抚她的肩:“是我语气太重了,我只是担忧你太甚,此事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莫担忧了。”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我还以为自己做得挺好的,面见皇后时小心藏拙,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做。”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跟你交代好。我早该想到,我那样不避讳地日日往乔家跑,皇帝必会召你进宫,应当提前与你说好的。”


    “我还以为只要不触及到利益,如二皇子的事,就平常与他们相处就行。”


    “你一直在内宅待着,自然不知晓,生杀掠夺皆是君恩,即便是没有正事,也不能随意。便如陛下总是免我的跪礼,可我回回照跪不误。他信任你时,你不跪是与他亲近,他不信任你时,你不跪就是僭越,甚至原来的那些话都能推翻。若不然,人人都道,伴君如伴虎。”


    “所以,上辈子,即便你是宠臣,也得处处小心是吗?”


    “是。我并非骗你,我与你上辈子变成那样,一来的确有我性格的缘故,我不善言辞,不善与女子交谈,又自持稳重。二来也的确是因为无暇分身,我那时每日做梦都在想,是不是那句话说重了,是不是哪个表情不对,新法大部分都耗在这个上面了。”


    清沅抱住他的脖颈:“我知晓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笑着道:“都过去了,说这些是想要有更好的以后,不是想你陷于从前的事中  。棋局还没说完呢,接着讲。”


    “都过了这样久了,又聊了这些闲话了,你还能记得?”


    “能,你未与我对上太多招,不难记。”


    清沅羞恼扯扯他的脸:“好啊,你故意羞辱我。”


    他笑着道:“未曾未曾,你问我的,我便如实回答了,不敢有隐瞒。”


    “噢。”清沅背过身,一会儿,又道,“那你继续跟我讲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把你会的全讲完了,以后下不赢我了。”


    他拿着棋子继续推演:“那就轮到你教我。”


    清沅笑着在他脸上亲一下,专心听着他讲到日暮西斜的时候,才恍然回神。


    “起风了,回屋里去吧。”柯弈轻声提醒一句,看一眼她有些迷茫的脸,扶着她起身,笑着问,“睡着了?”


    她眼眸瞬间明亮:“没!我在思索呢。”


    柯弈笑了笑:“好,进屋去思索吧,起风了,外面冷。”


    船头的帆拉起,迎着一抹斜阳,清沅扶着柯弈的手臂,缓缓进入船舱之中。


    芸简和萃意将饭菜端上:“这鸡是才杀的,用茯苓枸杞红枣煮的,油也撇干净了,郎君和夫人都能用。”


    “你们费心了。”柯弈给清沅盛了汤,随口问,“船夫们吃的是什么?”


    “船夫们的厨房与我们的不在一处,郎君若是想知晓,明日奴婢去瞧瞧。”


    “去看看他们的米面够不够,有没有肉菜。如今我们的生死安危全系在他们手上,平日里该多关照一些。”


    “是,奴婢知晓了,明日就去那边看看。”


    柯弈点头:“你们也都下去用膳吧。”


    清沅喝着汤,默默将鸡腿夹给他。


    他又给她夹回去:“一只鸡有两只腿。”


    “噢。”清沅又给他舀了勺汤。


    他欣然接下:“你吃吧,不必管我,吃完歇一会儿再睡。”


    “我还想听你讲星宿的事儿。”


    “好,今夜星空也很明亮,我们可以对着夜空讲。”


    弯月高挂,横波摇曳,河面远处灯火耀眼,窗帘一放,什么都瞧不见了。


    清沅瞥柯弈一眼:“你要去洗漱了?”


    “嗯,你先去吧。”


    清沅简单洗漱完,坐在床边等着。


    柯弈洗完,瞧她坐着,问:“怎么不进被子里躺着?”


    她抿抿唇,抬眼看去:“你要吗?”


    柯弈弯唇:“你愿意吗?”


    清沅又垂眼,掀开被子躺进去:“你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好,那我求你。”柯弈俯身笑着望她。


    “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求你。”柯弈垂首,含住她的耳垂,“我不太会求人,你告诉我,该如何求你?”


    她轻哼一声:“那你平日是如何求皇帝的?”


    “跪拜,磕头。”


    “怪不得二皇子总觉得你高高在上。”


    “我自信每回上奏的都是要紧的事,都是为朝廷国家好的事,我可以顾虑多方的利益,可若一个对国家好的政令还需千般万般哄着才能让他施行,这样的君主有何好追随的?”


    清沅指尖挡住他的唇:“你低声些,当心被旁人听见了。”


    他低低笑着:“我并未大声,只因在你耳旁,你才觉得声音大。”


    “那你求我,就像你要我求你那样。”


    “求你,清沅,帮帮我,我很难受,帮我纾解。”他嗓音中一直带着笑意。


    清沅听了也忍不住笑:“你说,我要和你一样,每回说这些时都是这样正经的语气,你能有感觉吗?”


    “我平白无故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你帮帮我,帮帮我,我可以学。”


    “噢。”清沅推了推他,“你躺好。”


    他微微翻身,在床上仰卧好,一动不动,任人采撷。


    清沅稍稍侧身,隔着轻薄的布料轻轻抚摸,在他耳旁悄声道:“好烫。”


    “嗯。”他搂住她的腰,要按她的手。


    “不行!”清沅急声阻止,“你要我帮你,你就得听我的。”


    柯弈无奈扬唇,哑声回:“好。”


    清沅轻轻解开他的系带,毫无阻拦地和他触碰:“昨日就是这样,我做得对吗?”


    他偏头,咬住她的耳垂,呼吸有些乱:“上面一些。”


    “这里?”


    “不对。”柯弈带着她的手寻,“这里。”


    清沅看不见,好奇用指腹揉了几下,耳旁立即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


    “就是这里,帮我。”他语气稍稍变化,带着一丝丝喘,但还是没有半分求人的模样,倒是像在命令人。


    清沅故意一紧:“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


    “别……”柯弈倒吸一口冷气,“别,我求你,求你。”


    清沅嘴角高高翘着,松开一些:“这样舒服吗?”


    “嗯,快些。”


    “为何要快?慢一些不好吗?慢一些能玩得久一些。”


    “不要,难受。”柯弈侧身,搂着她要亲,“清沅,不要折磨我,快些,求你。”


    她避着不给:“你躺好。”


    “好。”柯弈咬着牙又躺回去。


    清沅又按住他的腰:“腰也不许抬。”


    柯弈苦笑:“你这样会将我玩坏的,帮帮我?好不好?我求你。”


    清沅眉梢扬扬:“以后还敢不敢叫我帮你了?”


    他回答得爽快:“敢。”


    清沅笑着看他:“还敢呢?你不会吃一碟长一智吗?”


    他拧着眉,额头已冒出些热汗,一脸严肃道:“其实还挺刺激的。”


    “呸!”清沅呸他一脸,“你脸皮比我想象的还要厚。”


    他哑声低笑,着急求:“帮我,快帮我。”


    清沅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样行吗?”


    “不行,太慢了,到不了。”他握住她的手,“我来。”


    清沅再没有能发挥的余地了,听着他兴奋的沉吟,不由得面红耳赤。


    “还没好啊,我手腕酸了。”


    “你方才玩得太过,现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清沅微微撑起身,又惊又恼:“你故意报复我!”


    柯弈笑着道:“未曾,我未说假话,谁叫你非要那样玩的,下回也让你试试,你就知晓多难受了。”


    她别开脸:“我不要。”


    “不要?”柯弈笑着收紧她的手,微微合上眼,“嗯,快了,好舒爽。”


    她红着脸,嘀嘀咕咕,也不知自己再骂什么,最后只嘟囔着催促:“给我洗干净。”


    “知晓。”


    她一直别着脸,好一会儿,柯弈回来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手腕是不是酸得厉害?明日不要了,让你好好歇息。”


    “说得好似你多心疼我一般。”


    柯弈低低笑出声:“是我错了,我不该这般急色,该多体恤你,你现下有孕,本就乏累得很,我不该这样。”


    “你知晓就好,还不给我揉手腕。”


    “好,是,遵旨。”


    清沅抿着唇低笑:“你揉吧,我睡了。”


    柯弈手臂松了松手,笑着应  :“好,你睡你的,不必管我。”


    曦光斜照进船舱之中,柯弈拿着木梳轻轻将她的长发梳开,用丝带绑住,只是那一把头发太厚,顾了左手顾不了右手,半晌都未弄好。


    “夫人!夫人!两旁买菜的小船来了。”侍女在外头喊。


    清沅急着要起身,被头发牵绊住,扭头着急道:“你好了没?要不我自己来?”


    “就好了就好了。”柯弈赶紧将那把头发胡乱束了束,比预想中的还好一些,他松了口气,“好了,走吧,你慢些。”


    “嗯,我知晓。”她护着肚子脚步轻快着往外去,踮着脚抻着脖子往船下看,果然瞧见河上数盏小舟。


    舟上叫卖的小贩也瞧见她,便吆喝着便撑船而来:“夫人,要买些新鲜的蔬菜瓜果吗?出了这一带可就不好买了。”


    清沅张了张口,扯扯柯弈的袖子:“你问他,都有什么瓜果蔬菜。”


    柯弈照做:“小兄弟,你船上都有些什么菜?”


    “有梨子、艾草,要惊蛰了,大人和夫人买一些回去用吧,还有一些自己家里种的蔬果,一时说不清,我撑船过来大人看吧。”船夫的杆越来越快,眨眼间便到了船边。


    清沅踮脚往下看,被柯弈按了回去。


    “你船上的都要了。”柯弈道。


    船夫一喜,手忙脚乱,将船上的东西往篮子里搁:“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不必谢。”柯弈道,“我瞧着你这菜很是新鲜,根茎都带着泥,应当是刚从地里摘的吧?”


    船夫连忙道:“哎!是,是我家里种的,想着将泥洗了不好存放,便没有清洗,大人若是介意,我现下就洗。”


    柯弈摆手:“不必,我只是随口一问。快要惊蛰了,是该春种的时节了,我瞧着这河上还有这样多人来卖菜,卖菜的收益是不是比种地要好些?”


    “还得等下过雨后才好翻地,所以这两日都还在这河上做些小买卖,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也不能指望着这个吃饭,但多少能补贴些家里。不过等春耕了也就没空闲来了,去岁京城来的什么巡田官儿分过地了,家里的田都等着耕呢。”


    柯弈笑了笑:“瞧你这话,似乎不爱种地?”


    “哪儿人喜欢种地的啊,但也没办法,不种地哪儿有吃的呢?分地是个好事儿,但想一想要下地那么多日,也不轻松。尤其是这个时候,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本就容易风寒,再一劳累,要是病了,也得花费不少。”


    “原是如此。”柯弈微微颔首,“你可知晓葱豉汤?”


    船夫摇了摇头:“葱白粥倒是喝过,说是能预防风寒。”


    柯弈道:“葱豉汤也是治疗轻微风寒的,民间应当传过的,是一位名医的药方,用葱白和淡豆豉煮成,葱需新鲜的带须的葱。下回若有风寒,若买不起药,便试试此方。”


    “好嘞,我记住了。”


    “菜我收着了,这是铜钱,我放进篮中了。”柯弈挥了挥手中的铜钱,放进篮里,让人往下放,看着小船走远,朝人吩咐,“叫船夫们往前走吧。”


    清沅正在翻看篮子里的蔬菜:“这艾草还挺香的,可以在门口挂一些,在做一些香囊。”


    芸简道:“夫人可吃过青团?艾草能用来做青团,味道不错,夫人可要尝尝?”


    “没吃过,你拿去做一些。”清沅答。


    “青团是淮南一带的吃食,往常家里没人做过。”柯弈说一句,朝芸简道,“你是南方人?”


    芸简点头:“是,奴婢祖母是南方人,后来跟随祖父到了京城,时不时会给我们做一些南方的吃食。”


    “你家人现下还在京中?”


    “算是在京中,只是不住在京城里。”


    “你随我们去往茂州,家里人一定很担忧吧?”


    “家里人听闻奴婢是去服侍郎君和夫人,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奴婢自己也没什么担忧的。袁夫人叫奴婢来时,也说以后会给奴婢涨月钱,奴婢请求夫人将银钱直接给家里了。”


    柯弈笑了笑,扶着清沅进门:“母亲一月多给你多少?”


    “一两,家里每月多了这一两就不用愁了,拿去给奴婢的弟弟学一门手艺,往后赚钱了也能养得起家,不至于叫父亲母亲年老无依。”


    “一两,若用来读书也够用了,如今各地也有些乡塾,想来若是想念书也是有机会的。”


    “奴婢这些年在袁夫人身旁,每月月钱加上各种节庆的赏赐,若想让弟弟读书也不难,只是奴婢那弟弟不争气,不是读书的料,若强行要他读书,不知要花费多少,还不如早早放弃划算。”


    柯弈点了点头:“原是如此,随口提起,耽搁你时辰了,你去忙吧。”


    “郎君言重了。”芸简朝柯弈行礼,又向清沅问,“夫人要用这些果子吗?奴婢拿去洗净一会儿再送来。”


    “都洗一些来。”清沅说罢,看人出门,拉住柯弈的手,轻轻晃了晃,“你方才问那些做什么?可别跟我说是随口问的。”


    柯弈笑眼看她:“看到人便忍不住问几句,若是不问不调查,哪里晓得政策下来后到底如何?了解后,也能广开思路,我现下就有些新想法。我想去记下来,你在这儿歇一会儿吧,等我写完,我们去外面散步。”


    “我去给你磨墨。”她缓缓起身。


    “手腕不酸了。”柯弈低声问。


    清沅瞪他一眼:“你脸皮越发厚了,好意思大白天敞着门在这里说这些。”


    “那我去将门关上。”


    “呸,欲盖弥彰。”清沅拉着他往桌边走,“赶紧写,写完出去散步,再不去就要用午膳了。”


    “好,我这就写。”他铺好纸笔,一会儿便专心下来,似乎一点儿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清沅磨好墨,将梨子削成块,放在小碟上,看着他写。


    “窃观今日膏腴之地多聚豪族,俊秀子弟常困仕途。若于各州府县分设医药署,授官秩、定制度,既可以安插职缺以分其势……”


    好聪明,这样一来,朝中自有一批受益者愿意支持追随。


    清沅扬了扬唇,递出去一块儿梨子,见他忙着,又悄然收回,塞回自己的口中。


    刚成熟的梨子汁水清甜,一口接着一口,一点儿都不觉得腻。


    柯弈听见动静,忍不住提醒:“天还冷着,梨子是凉的,不要吃那样多,当心伤了肠胃。”


    “噢,对,我想起来了,你应当不能吃生梨,我拿去让人给你蒸一蒸。”清沅提着裙子起身,拿上碟子往外走。


    柯弈回头看:“你慢些,若不然等我写完和你一块儿去。”


    她摆摆手,头也未回一下:“不打紧,你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厨房离这里不远,萃意和芸简也在那儿呢。”


    出了门,她将剩下的梨子一股脑儿吃完,才缓步往厨房走。


    第55章 第55章你的气味


    “你往后还是多注意些,保持着分寸,夫人正是有孕的时候,万一动了胎气,又在船上,可是不得了。”


    “夫人真那样爱吃味吗?我瞧着夫人不是那样小性的人啊?”


    “也不是小性,你不明白,夫人打小就喜欢司马,说要成亲,高兴得一宿未睡。”


    清沅轻咳两声。


    “谁?”两人一起转头。


    “想是冰的梨子吃多了,嗓子有些不适”清沅跨进门,“郎君他脾胃不好,吃不得生梨,你们蒸一个梨子送来吧。”


    两人相视一眼,微微行礼:“是。”


    清沅点头,在厨房里晃了一圈:“这就是青团吗?”


    “是,还没做好呢,要放进锅里煮,煮完再捣烂,往里加上馅儿,一蒸就能吃了。”


    “还放馅儿呢?”


    “得放馅儿,有甜的有咸的,看夫人和郎君想吃什么馅儿的。”


    “咸的甜的都来些吧。”她凑近看一眼,“这糯米粉是放进这里面的?”


    “是,若不放糯米粉,做不成皮儿。”


    清沅蹙了蹙眉:“那郎君他吃不了了,他脾胃不好,糯米本就是不易消化的东西。”


    萃意偷偷看芸简一眼,芸简会意,忍不住露出笑声。


    清沅回眸:“你们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们在笑什么,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奴婢知罪。”芸简立即跪地,“奴婢不是故意要在背后议论郎君和夫人的。”


    “你起来吧,我并未生气。”


    芸简赶忙磕头:“奴婢对郎君绝无非分之想,奴婢只是生性爱说笑,总忍不住要多嘴几句,夫人若是不喜欢,奴婢往后定会谨言慎行。”


    清沅上前一步:“你起来吧,我不曾这样想过。”


    芸简看她一眼,小心翼翼起身。


    “不论你对他是什么想法,我都不会怪你,选择在他不在你,我明白这个道理。”


    “夫人……”萃意上前。


    清沅打断:“我那段时日的确一直


    心情不好,做了许多为难你的事,我与你道歉。”


    “夫人千万莫要这样说,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奴婢最清楚不过,夫人从来没有苛待过我们。奴婢今日与芸简说这些,也不是怕夫人苛责,只是担忧夫人动了胎气。”


    “没影的事,我怎会吃味呢?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也不会因为吃味就动了胎气。”


    “夫人若能如此想,奴婢就放心了。”


    “我就算是生气也是与郎君生气,不会迁怒于你们,你们一直尽心尽责,我心里都有数的。你们忙吧,不必想那样多。”


    “是。”


    清沅说完,又往厨房里看。


    芸简试探问道:“夫人是饿了吗?”


    “没,只是没事做,出来瞧瞧。这里只有你们在吗?”


    “有专门做饭的厨子,只是咱们人少,不需要那样早准备,这会儿也还未到饭点,奴婢和萃意只是来做些小食。”


    “原是如此。”清沅拿了屉糕点,转身出门,“你们继续忙吧,我回卧房去了。”


    柯弈还在书桌前坐着,清沅放轻步伐,悄声走近。


    “你回来了?”


    “嗯。”她趴在他的背上,伸着手将点心放去桌上,“你还没忙完吗?”


    柯弈放下笔:“快了,歇一会儿也行。”


    “噢。我方才出去不慎听见她们说我坏话。”


    “坏话?”柯弈偏头。


    清沅贴着他的脸,弯着唇道:“也不算什么坏话,只是她们说我爱吃味儿,旁人多与你说几句话我便受不了。”


    “是吗?”


    “你觉着呢?”


    “我觉得倒还好,你也就是在我跟前胡闹几句,倒未见你如何欺负旁人。”


    “我胡闹了吗?我不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柯弈拍拍她的手,温和笑着:“是,这样就很好,你在意我,才会吃味,才会胡思乱想,我该与你解释清楚。你一向明事理,除了那个侍女的事处置得不大好外,没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若与你好好解释,你不会不听。”


    “嗯。”她用脸蹭蹭他的脸。


    “你可是心有介怀?”柯弈握住她的手。


    她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


    “不是,是我做得不好,才会让你胡思乱想,若是我从一开始就能如现在一般,你不会这样。”


    “嗯。”


    “莫多想,你一向都是很好的,不说伯父伯母的教导,乔家世代严谨的家风,就说我自己亲眼所见,也未看你苛待刻薄过任何人。”


    “嗯。”清沅顿了顿,“侍女做的青团里夹了糯米粉,你恐怕是不能吃了。”


    柯弈笑道:“我从前吃过的,也不如你嘴馋。”


    清沅戳戳他的脸颊:“我哪儿馋?”


    “你方才不是一个人跑出去将剩下的几块儿梨子吃了?吃完这个就罢了,凉的东西,还是要注意。”


    “我知晓了,只吃了那几块。”


    “好,你知晓就好,我将剩下的一些写完,便同你出去散步,过两日天或许会阴下来,到时便不适合在外头走动了。”


    清沅后退几步,在一旁坐好,又拿起墨条安静研磨。


    风乍起,船帆鼓鼓作响,远处传来隐约几声吆喝,帆吹的声音渐渐停歇。


    柯弈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将怀里的人搂好,没有过问,一早,风停了,听见船帆又升起,他才悄声往外去。


    “我昨夜听见门外走动声,是发生何事了?”


    芸简和萃意正在放竹帘,转身行礼答:“昨夜起了大风,奴婢们将外面的摆件全收起来了。风大,行船太快,船夫们怕惊扰了夫人,便也将船帆收了一些。”


    “船夫那边如何说?”


    “船夫明日就会找码头停靠,以应对惊蛰的雷雨。”


    “好,我心里有数了,你们继续忙吧。”


    柯弈顺手将竹帘放下,大步走至甲板之上,朝远处开阔的平原看去。


    不多时,侍女来唤:“郎君,夫人醒了。”


    他点头,大步往回走,挑起竹帘,跨入内室中:“醒了?昨夜可被吵着了?”


    清沅顶着蓬松的发,一脸茫然:“什么?”


    柯弈笑着走近,握住她的手:“没被吵着就好。昨夜起风了,惊蛰或许会有春雷,船夫们说了,明日便会找码头靠岸。”


    “春雷?”她往门外望望,“我瞧着太阳挺好的啊。”


    “那是现下,说不定明日就变天了。”柯弈拿来衣裳给她套上,“你看看有哪些要带上的东西,一会儿我收了,明日带着去岸上。”


    “这里还会有人留守吗?”


    “会。”


    “那就将贵重的东西带上吧,其余的放在这儿就行了,免得麻烦。”


    “好,那我一会儿去收。”


    清沅将衣裳穿好,拢了拢衣裳,缓缓落地:“我也和你一块儿收。”


    “嗯,用完早膳再收吧。”


    “对了,过了惊蛰,我是不是就不用吃药了?”


    “是,就喝这两日了,再忍一忍。”


    清沅看一眼桌上的药汁,深吸一口气,猛得灌下,迅速漱了口,塞两颗桑葚,含糊不清道:“终于不用喝了……”


    柯弈笑着又给她递果子:“你好好儿的,安心养胎,便不必再喝药了。你看我,现下已经不必吃药了。”


    她一口吃下,像是活过来了:“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肯定不会再动胎气了。”


    “旁的也得多注意,明日到岸后也得多等两日,等风雨过了再走,宁愿晚去一些,不能出了什么意外。”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一切听你做主罢了。”


    夜里,柯弈盯着天看了许久:“明日是要变天了。”


    除了天上的星星,清沅没瞧出什么,不想,第二日起时,外面果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收进衣柜里的夹袄又被翻出来穿上。


    天阴沉得厉害,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象,不一会儿,风渐大起来,河水翻滚,摇晃得人都有些站不稳。


    侍女匆匆来报:“船夫们说了,就快靠岸了,叫郎君和夫人多注意着些,莫要起身走动,这会儿风大,船摇晃得厉害。”


    “好,我知晓了,你们也都回自己的住处,莫要出来走动了。”柯弈紧紧搂住怀里的人,朝侍女们吩咐一声。


    侍女退下,将门窗紧闭。


    清沅看着紧闭的门窗,不由得眉头紧蹙。


    “难受吗?”柯弈低声问。


    清沅摇头:“胃里有些难受,不严重。”


    柯弈又问:“是担忧?”


    “嗯,外面天好黑。”


    “莫怕,这是春雨在唤醒大地,这一场雨后,万物复苏,春天便是真到了。”


    清沅抬眼,摸摸他的脸:“船会顺利靠岸吗?”


    他抓住她的手:“会。”


    清沅点点头,往下挪了挪,轻轻枕在他的腿上:“我有点儿晕。”


    “那就躺着吧,躺着或许能好些。来,我抱着。”他将人紧紧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背。


    船顺风不知行了多久,天缓缓亮起来,雨还在继续,轻轻落在甲板上,侍女快步走来,轻声道:“郎君,夫人,船要靠岸了。”


    清沅抬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船好像不晃了。”


    “风停歇了,我让侍女们进来拿行李了。”


    “好。”清沅按了按太阳穴,“头都给我晃疼了。”


    “来。”柯弈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按着,“我给你按一会儿,等着下船就好。”


    她闭着眼,蹙着的眉头缓缓松开:“船不晃了,就连雨声也好听多了。”


    柯弈扬起唇:“是,这会儿雨打在甲板上,这节奏听着倒是挺有韵律。”


    “嗯。”清沅往他肩上靠着,“我似乎闻到泥土的香味了。”


    “是吗?瞧着离岸边还有段距离呢。”


    “那是哪里的气味?你的?”清沅在他脖颈上嗅嗅。


    第56章 第56章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牵着她……


    柯弈笑着躲:“门还开着呢,不好。”


    清沅瞅他一眼:“你这会儿觉得不好了?先前你跟我说那些


    话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


    “我只是低声说,旁人未必听得见,你要动手,旁人定能瞧得见。”


    “就数你有道理。”清沅拢了拢头发,缓缓起身,“我头没那样疼了,我出去看看。”


    “你慢些,我扶着你,船一会儿靠岸又要颠簸。”柯弈快步追上,稳稳扶住她的手臂,“慢些,外面还下着雨,廊下还飘进来不少,地面都是湿的。”


    她迎着凉飕飕的空气,深吸一口:“好清爽。”


    “当心着凉,去将斗篷穿着吧。”


    “我觉得还好,不是很冷,穿多了头晕。你看,船要靠岸了,等靠岸了,我再穿上。”


    柯弈转头朝房中的侍女吩咐:“一会儿下船时,给夫人拿个斗篷来。”


    “哎!”侍女在里头应。


    清沅看身旁的人一眼:“你不要吗?”


    “我还好,不冷。”


    “你不冷,我也不冷。”


    “那不一样,你如今有身孕,本就要虚弱一些,还不好好注意着,当心又要吃药。”


    清沅没话说了,指着不远处的街道:“你看,还挺热闹的,好多卖小吃的。”


    “若想吃,让侍女去买些回来,今日下雨,路滑,不宜在外面行走。”


    “我就知晓。”


    “我知晓,你坐船坐得久了,想下地走走,等天晴了,地面干了,我和你一块儿出来走走。”柯弈扶稳她,“船快靠岸了,站好。”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嗯,我站好了。”


    码头候着的汉子们已经吆喝起来,雨水顺着他们的蓑衣哗啦啦往下掉,他们扯着嗓子,驱散码头边上的人,迎着船缓缓停靠。


    清沅只是小小晃了晃,稳稳站好:“下船了?”


    “嗯,来。”柯弈接过斗篷给她裹好,撑着伞护着她往船下去。


    踏上岸,人声渐渐清晰起来,沿街的叫卖声更是纷杂,她忍不住往小摊看去。


    柯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朝侍女吩咐:“买些吃食回来。”


    清沅偏头看着他笑。


    他弯弯唇:“上马车吧,路上滑。”


    “嗯。”清沅跟着缓缓向前,踩上凳子,跨入马车之中。


    柯弈跟在后面,将她遗落的裙摆放进马车中,忽然听见码头边上有争吵声。


    他往前走了几步,朝家丁询问:“发生何事了?”


    家丁小跑来:“有人想让我们挪开船,在中间空一个位置出来,船夫和人发生了争执。”


    “便叫他们挪出个位置。”


    “像是不好挪,要不然也不会闹得那样凶。”


    柯弈朝马车里看一眼,轻声道:“你稍等片刻,我即刻就来。”


    清沅点头:“好,你去就是。”


    柯弈撑起伞,大步往前去:“我随你去看看。”


    家丁在前引路,没一会儿,争吵声便清楚地传到耳中。


    “你知晓这船上坐的什么人吗?这里由得了你们撒泼?”


    “本就是我们先来的,你们占了地方不说,还不肯挪动,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是你他娘先骂人的……”


    柯弈走近:“不必再吵了,给他们挪出一个位置来吧。”


    船夫齐齐转身行礼:“大人。大人,并非草民不愿给他们腾位置,实在是不好腾,左边的船占着地方了,若要我们挪,须得他们先挪。”


    “可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另一旁的船夫听见他唤大人,也不敢再争吵,语气缓和不少,“谁都知晓这两日会有雷雨,若是这里停不了船,草民该去何处呢?还请大人行行好。”


    “你们不必着急,我去与左边的船交涉。”柯弈安抚一句,撑着伞大步朝左边去,满地的泥泞溅起,落在他的衣摆上。


    左边的船显然也是有些来头的,船夫看他衣着普通,便道:“大人,我们的船早就停在此处了,这会儿挪多少有些麻烦,况且,此事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那有劳你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这……”船夫抿了抿唇,不好推脱,又道,“我们大人恐怕早乘马车走了。”


    “那边有劳带我去他的住所,想来也不会离这里太远。”


    船夫一时忘了他的身份,只想着这天底下怎么有这样难缠的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你、你……”


    他未闹恼,面上一片平静:“有劳带路。”


    话音落,忽然有人在不远处唤:“郎君郎君。”


    他回眸看去。


    那人也瞧见他,笑着跑来:“还真是大人,我们大人没瞧错。”


    “你是?”柯弈有些迷惑。


    那人回头朝马车上的人招手:“大人!大人!真是柯大郎君!”


    马车上的人立即跳下车,冒着雨大步迎来:“驭远,你怎么在此处?”


    柯弈瞧清了,迎了几步,朝人行礼:“云归?你怎么也在此处?我是去茂州上任的。”


    “茂州?我也是要去茂州啊。”沈壑笑着也行礼,“一别多年,未料想还能再与驭远相见,我听人说你被陛下贬为司马了,只是不知是在何处。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不是在主持新政吗?连我那个小地方都听说了,朝廷要重分田地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索性我们同路,路上再慢慢说,我现下是着急寻这个船的主人。那边有个小船没地方停,必须这艘船动一动,否则这两日惊蛰,那小船哪儿有地方去?”


    沈壑不由得朗笑:“你啊你,这些年还是未曾变过。不用寻人了,这船是我的,我叫他们挪。”


    柯弈缓缓松开眉头:“这倒是好办了,那赶紧挪,我夫人还在车上等着呢。”


    “你夫人也随你一同来了?”沈壑左右看看,“你们成亲时我都没空回来,也不曾见过,怎么样?是乔家的三姑娘吗?”


    “除了她还能有何人呢?”


    “也是,我记着你年少时便常将这门亲事挂在嘴上。你那时风姿绰约,谁见到你都想给你说一门亲,你偏偏不肯。”


    “我现下不是风姿绰约吗?”


    沈壑怔了好一会儿,随即仰头大笑:“你是与谁学的?都学会说笑了?”


    柯弈垂眸笑了笑:“有劳云归叫船夫挪船。”


    “是是是,我都忘了。快快,你们快将船挪开。”沈壑说罢伸手相邀,“此处也不必你我盯着了,快快上车说话。涤尘!撑伞!”


    柯弈未动:“云归在何处住宿?我一会儿去寻你,我夫人正在车上等我,她如今身怀有孕,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等候。”


    沈壑点头:“好,那你先去,我就在前方的驿馆住,你一会儿也是要去那处吧?中午一同吃个饭,如何?”


    “好,只是我要带上我夫人,不知是否便宜?”


    “无妨无妨,我也带了家眷,一同用个便饭再好不过,真要有什么要紧的话,也得吃完饭再说。”


    “好,那我便先去了,待我收拾好,便去寻你。”


    “不急,不急,驭远忙完再说。”


    柯弈颔首,疾步往回走,刚干一些的衣摆又被泥水溅透。


    “清沅。”他喘着气停在车前。


    清沅推开车门,疑惑看他:“你怎么了?  ”


    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将伞收了,跨上马车:“无碍,走得急了些。方才遇上了个年少时的好友,多说了几句,让你久等了。驾车吧。”


    清沅拿出帕子,轻轻将他脸上混着的雨水汗水擦去:“什么好友?这样兴奋?”


    他忍不住笑:“不是兴奋,我是怕你等久了,走得急了些。马车动了,坐稳。”


    清沅握住他的手:“不是兴奋也罢,你也要跟我说清楚,是什么年少的好友。”


    “京城沈家,你可曾听闻?”


    “似乎听大兄说起过。”


    “嗯,是沈家的郎君,与我小不了几岁,这些年一直在外为官,极少回京。我与他也有七八年未见了,故而未曾在你跟前提起过。”


    清沅垂眸看去:“衣裳都湿了。”


    柯弈避开一些:“无碍,一会儿去了换,云归还说中午一起用个便饭。”


    “嗯,好,萃意已经提前过去了,这会儿大概都到了,我们到时直接入住就好。”


    “劳你费心了。”柯弈拍拍她的手背。


    “我不辛劳,倒是你。”她笑了笑。


    柯弈知晓她说的是方才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耽搁了些时间而已。”


    说话间,马车已抵达驿馆,柯弈扶着她下了马车,一同往驿馆里去。


    “要到午时了,饿不饿?我换个衣裳,我们一起去寻云归,他也是要去茂州当差的,也住在驿馆中。”


    “他去茂州当什么差?”


    “未来得及问,我只知他先前应当是在江南一带做县令。”柯弈换下衣物挂在一旁,拿起摘下的香囊挂在腰间,“走吧。”


    清沅看一眼那只香囊:“要不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吧?”


    柯弈昂首信步:“不必,这个就很好。”


    清沅脸皱了皱,头回觉得大兄说得挺有道理,是挺丢人的。


    柯弈向人询问清楚后,牵着她往雅间去。


    沈壑听见声响,起身来看:“诶?驭远来了,快进快进。”


    “云归。”柯弈微微行礼。


    “来,来,快坐快坐。”沈壑将凳子往外放了放,伸手介绍,“这是内子,姓韦。”


    清沅抬眸看去:“纨若?”


    那女子也看来:“清沅?”


    沈壑惊讶:“诶?你们认识?”


    韦纨若脸上不禁多了些笑意:“我父亲在京为官时,我与清沅常在一起玩闹,也是许多年未见了。”


    清沅也笑:“嗯,从前的确常在一起玩。”


    “那看来都是熟人了,我还担忧你们两个拘谨,现下是放心了,快,都坐。”沈壑笑着与他们一起坐下,又道,“你既与驭远夫人相熟,我方才说起驭远时,你怎么没反应?”


    韦纨若笑道:“我是知晓清沅与柯大人的婚事,但我哪儿晓得柯大人的字号?你若说柯大人,我立即便晓得了。”


    “原是如此。”沈壑摆放好两只杯盏,拿壶斟满,往柯弈跟前放一杯,“那我们今日都算是久别重逢?我与驭远饮酒,你看你们两个要喝些什么,让侍女问人要去。”


    “他不能饮酒。”清沅将杯盏挪走。


    沈壑微愣:“这是何故?”


    清沅解释:“他身体不好,如今这些辛辣伤胃的食物全不能用了,前些时日侍女用糯米粉做的青团都不敢吃,并非要驳你的面子。”


    “我与驭远年少相识,知晓他是何许人也,若非真有缘故,不得这般拒绝,三姑娘安心。”沈壑将那盏酒收回,倒回壶里。


    “三姑娘?”清沅低喃一声。


    “你在家中不是排行第三?”沈壑朗笑,“我年少时便知晓驭远有门亲事,是乔家的三姑娘。我与驭远不以兄弟相称,我不知如何唤你好,你若觉得冒犯,我换一个。”


    清沅摇摇头,将他斟的那杯茶水也拿开:“茶水也伤胃,也不能喝。”


    柯弈浅笑着解释:“云归勿怪,内子也是担忧我之故。前一阵子我的确是大病,险些熬不过去,太医说,若我再不多加保养,恐会折损寿数。”


    “原是如此,罢了,你能吃些什么就吃些什么吧,久别重逢之喜也未必要以饮酒来表达。还有这饭菜,我只听驭远说夫人有孕,便让内子叫的菜,你瞧瞧要不要加些什么?”


    “已经十分妥当了,不必再加旁的,我便以水代酒吧。”柯弈倒上一杯温水,双手敬上,“云归。”


    沈壑亦是双手:“驭远。”


    一杯热酒下肚,筷子动起来,话才打开。


    “我是想起哪儿不对,驭远自京城而来,怎的走到这里来了?”


    “内子先前胎像不稳,我怕陆路颠簸,便向陛下请奏,求陛下通融绕了路。”


    “原是如此。那驭远怎会被陛下调来茂州做司马呢?就算是真有什么新政要试验,也不该让你做什么司马。”


    “前一阵子,确有事惹怒了陛下,陛下一气之下才将我贬作司马。”


    沈壑压低声音:“我听闻是宫里皇子的事?”


    柯弈垂眸点头:“嗯。”


    “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便不多说了,来,饮下这一杯,我们话话家常。”沈壑饮下一杯,笑着道,“我这回是调来茂州做县令,也是将家眷都带上了。我小儿子还不足一岁,不走水路也是不行,也是巧了,能在这儿遇到驭远。”


    “侄儿呢?云归怎么未带来?”


    “我两个儿子,大儿子三岁,正是吵闹的时候,小儿子还不会吃饭,麻烦。将他们弄来,我们就吃不成了,都搁在房里,让乳娘照看着呢。”


    韦纨若往清沅碗里添了些菜,轻声道:“你这是头胎吧?”


    “是,我们都没什么经验,还想多请教你呢。”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了,都在听她们说。


    韦纨若示意一眼,笑着道:“这里说这些不方便,等空了,我们私下说,总归都是去茂州的,路上还长着呢。”


    清沅也点头,往柯弈碗里夹了菜,示意他继续聊他的。


    柯弈道:“你是调去何处了?”


    “茂州的郭县汶山县,离驭远也近,以后有的是时间聚。你们两个也不必担心,往后来往的机会还多着呢。”


    “我记得你先前是在江南一带做县令吧?”


    “说是江南,离岭南也不远了。说起来,自做官,我一直在各地县令的位置上打转,而驭远已位置尚书,驭远之才干,我望尘莫及。”


    “其实居于人后,没什么不好的。”


    沈壑微愣:“我是觉得驭远与从前大有不同,看来并非是错觉,看来是得和驭远好好聊聊了。”


    “嗯,路上有得是空闲。”


    “诶?你夫人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四个多月。”


    “那还好,下茂州可就没有水路了,又多是高山,即便是坐马车都吃力。”


    清沅还不知晓此事,抬眼朝柯弈看去。


    柯弈低声道:“安心,我心里有数。”


    沈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但笑不语。


    吃罢饭,沈壑送到门前,叫停柯弈,低语几句:“你那个三姑娘是不是挺彪悍的?我瞧你很是怕她。”


    柯弈怔愣许久。


    沈壑压低声音:“你跟我透露透露,她若真是个彪悍的性子,我说话也好顾忌着些。”


    “并非如此,她只是有些担心我……”


    沈壑忍不住笑:“好好,我知晓了,你去吧。这一阵子坐船都累了,我便不来叨扰你们了,路上无聊,有的是日子说。”


    “好。”柯弈微微行礼,“云归也去歇息吧。”


    道别罢,柯弈跨入门槛中。


    清沅望他一眼:“你们笑什么呢?”


    “没什么。”


    “噢。”清沅朝他走近,“你都没跟我说,去茂州没水路了。”


    他笑着摸摸她的脸:“担忧?莫怕,我既然敢带你来,心里都是想好了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


    “嗯。”柯弈又道,“你和韦夫人从前关系如何?若只是一般,不愿往来,也不必顾忌着我与云归的关系,如何舒服如何来。”


    “年少时的确玩得来,我从前与你说过的,也有好友,只是不在京中,说的便是纨若。不过,的确许多年不见了,各自经历不一样,也不知还能不能聊得来。”


    “放宽心,聊不来也无碍。”


    清沅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我未曾想过,还能和她再见面,年少的时光似乎都已经模糊了。我瞧见她,还有些难为情。”


    他握握她的手:“我明白,莫害怕,你就像从前一样与她相处,即便是处不来也没关系。我们以后多在外面走动,你也有机会能交到新朋友。”


    “好,等雨停了我想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


    “好,等雨停了就去,我会与云归商议,若是他们着急便先走,若真要闲谈,不急于这一时。”


    清沅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下,往床上一躺:“睡觉!”


    “慢些!”他慌得急忙扶,“你肚子里现在还有一个呢。”


    “知晓了,我心里也有数的。”


    柯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将帐子放下。


    一声一声炸雷在空中响起,似乎


    要将整个大地劈成两半,狗吠声,鸡叫声,孩子哭闹声,一时全起来了,漆黑的夜,格外热闹。


    “害怕吗?”柯弈紧紧搂着怀里的人。


    “怕。”清沅微微侧身,抱住他的腰身,“怕,但有你在,就不怕了。”


    他笑着轻抚她的后背:“很快要到江陵一带了,又到春日了,两旁桃花油菜花都会盛开,会十分好看。”


    “你曾去过江陵吗?”


    “只是在船上见过一面,未进城去走过。你想去吗?若想去,我们可以让船夫在江陵停一停。”


    “以后也有机会去吧?还是不要耽搁了,我怕去茂州时肚子大了行动不便。”


    “嗯,以后也有机会去。”


    又是一道雷劈下,清沅浑身一抖。


    柯弈将她搂紧了些,忍不住笑:“不是不怕吗?”


    “你还笑?你不知晓将我抱得紧些?”


    “好,我的错,我抱紧些。我怕抱得太紧,伤到你和孩子,若是不舒服跟我说。”


    “你抱紧我就是,不舒服我肯定会说的。”


    柯弈将她抱得紧紧的,听着雷声一声高过一声,直至窗外微亮,月亮冒头。


    她也露出头:“雷好像停了?”


    “是,停了,睡吧,兴许明日就不下雨了,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清沅翻了翻身,安心躺好。


    雨停,路面渐干,楼下的包子铺冒着白气,路上行人忍不住驻足。


    “我想吃包子。”清沅从窗子盯着,忍不住咽口水。


    “让侍女去买,还是我们一会儿自己下去买?我快收拾好了。”


    “那我们自己下去买吧,我这就将鞋袜穿好。”清沅快速将鞋袜整理好,等着跟他一块儿往楼下走,转角刚好遇到沈壑与韦纨若,“诶?你们也出去用早膳吗?”


    韦纨若垂眸笑:“我们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是出来给孩子们买些吃的。”


    “驭远。”


    “云归。”柯弈与人行礼,“云归今日便要启程吗?我和内子是打算再歇一日。”


    “好啊,那明日便一同启程。”


    柯弈微微颔首,牵着清沅往外走:“那我先与内子去卖包子了。”


    沈壑看一眼他们握在一块儿的手,偏头向韦纨若抬抬眉,韦纨若含笑点头示意。


    柯弈并未察觉,他早习惯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牵着她。


    第57章 第57章不累


    “来,当心烫。”柯弈将她耳边几缕散落的发别好,低声道,“头发没梳好。”


    “嗯,那回去重新梳,梳完再出来逛。”


    回到房间,柯弈重新给她梳好头发,往她的发间别了一朵绢花。


    她对着镜子摸摸:“这好看吗?”


    柯弈非常自信:“好看。”


    “行吧,反正不是我一个人丢人。”她将包子吃完,挽着他的手又往街上去。


    天晴了,比昨日还热闹,路上卖什么的都有。


    清沅在小摊前停下,拿起拨浪鼓晃了晃:“给孩子买一个,说不定他现在能都听见了。”


    柯弈掏了钱:“好,你要什么吗?”


    “我想要些吃的,可以带去船上。”清沅拿着拨浪鼓在肚子跟前摇晃,“你想要什么吗?”


    “我没什么想要的,笔墨纸砚家中都有。”柯弈低头看,“这样会不会吵着他?”


    “应该还好吧?我看他没什么反应。”


    “嗯,还是去问问大夫为好。我们去医铺里看看,让大夫给你诊诊脉。”


    “顺路看看有没有医铺,若是有,便不必特意前往了。”清沅摇着拨浪鼓,兴致十分高昂,“你会弹琴吗?等去船上了给他听听,他心情好了就不会出岔子了。”


    柯弈扶着她:“我记着你应当也会弹琴的。”


    她笑着抬眼:“你知晓?”


    “我记得,有一阵子,我与你大兄写信,你大兄说你正在学琴。”


    “是学过一些,不过我想让你弹给他听,你不许推阻。”


    “这是自然。”柯弈接过她手里的拨浪鼓,轻轻摇晃,“我只是想,你也会琴,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她瞅他一眼:“又切磋?”


    柯弈笑道:“也不是切磋,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玩罢了。”


    “那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何曾笑话过你?”


    她抿起翘起的唇:“那行。”


    柯弈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上船那日,天又阴下来,只是不见有下雨,路还算好走,沈壑同他们一起上了船。


    柯弈和沈壑聚坐在一块儿吃茶闲谈,清沅则是和韦纨若卧在榻上谈天。两个小孩,一个早学会说话了,一个会咿咿呀呀叫了,吵吵闹闹一点儿不消停。


    到了下午,他们又才乘着小舟往自己船上去,两个孩子新奇得很,又是一阵喊。


    清沅站在船上看着,忍不住担忧:“我们的孩子也会这样活泼吗?”


    “我也不知晓,不过,孩子生性爱玩闹,活泼些也是常然。”柯弈牵着她往回走,“他们上船了,我们也回去吧。”


    “要真是这样活泼,我可管不住,你看看方才好几个人都拦不住。这可是你的孩子,你往后要管的。”


    “自然,我是他父亲,自然该有我来教导他,你不必担心。”


    清沅往他胸膛上一倒:“纨若说,要提前找好奶娘,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嗯,好,待去茂州,我寻人问过,都会提前准备,这些你都不必操心,有我在,你安心养胎就是。”


    “你要是上辈子也能这样就好了。”


    “是我错了,我会改正。”柯弈将她搂着,“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与我说。”


    “现下都很好,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浪费了那样多的时光。”


    柯弈抱紧她:“所以,现下不能再浪费了。今日和韦夫人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聊了聊从前的事的,又说了说怀孕的事,你呢?你在跟沈家郎君说什么?”


    “聊了下朝中的事。”


    “我就知晓,你开口,就逃不过这些事。”


    “幸好我还懂一些朝里的事,否则真是不知该与他说什么。”


    “你们在一块儿不闲谈的吗?”


    “我以为说朝堂的事就算是闲谈了,但似乎你并不这样以为。”


    “好吧,真要你说我们说的那些话,也是为难你了。”


    柯弈笑着握住她的手:“所以还是与你在一块儿自在一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忌,不必疑虑。”


    “是吗?我看你们说得挺开心的。”


    “真的,我现在就只想和你在一块儿。”


    她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了压,抿着唇笑:“那以后呢?”


    “以后当然也是只想跟你在一块儿。”-


    阳春三月,船坐着江水转换多回,抵达剑南道,漫山杏花如雪如霜,只是再往前山路难行,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处,道路崎岖坎坷,马车颠簸不堪。


    柯弈握紧清沅的手,低声问:“难不难受?”


    清沅眉头蹙蹙:“还好。”


    “真还好?若是难受不要忍着。”


    “现下还好,但这样颠簸下去就说不准了,现下只是胃里有些难受。”


    “马车再慢些。”柯弈朝外面吩咐一声,又道,“若是撑不住了,一定要跟我说。”


    清沅点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车夫干脆跳下车,牵着马往前走,车更满了,也颠簸得轻了些。


    沈壑的马车从后面越过他们,探出车窗,高声询问:“驭远,可是你夫人不舒服了?”


    “嗯。”柯弈将车帘往上又挂了挂,“你们先行,不必顾及我们。”


    “我这两个孩子也受不了颠簸,车也不敢快行,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与我们说就是。”


    “好,多谢二位。”柯弈与人打完招呼,又朝怀里的人轻声问,“马车慢了会好些吗?”


    “嗯,好些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我抱着你。”


    马车平稳行驶一段后,路上


    的石子渐多,车轮压过石块,又颠簸起来。


    清沅被晃醒,拧着眉头抬眸。


    柯弈朝她看去:“难受吗?”


    “嗯,难受。”


    “停车。”柯弈朝外喊一声,大步**马车,将她打横抱下去,徒步朝两山之间的窄道走去,朝家丁吩咐,“你快马向前,去看看前方驿站有没有抬轿舆的,速速带他们回来。”


    家丁应声,驾马前奔,前方的沈壑听见动静,探窗回头看:“驭远,发生何事了?”


    “内子有些不舒服,我已叫人去前方驿站去寻轿夫了。”


    “驿站还有些距离,你这样抱着她往前也不是办法,不如停下来等等,我下车陪你,让我夫人和孩子们先去就是。”沈壑说着已叫停马车。


    柯弈却道:“不必,不往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云归你与令正继续前行就是。”


    沈壑叹息一声:“那好,若有何事,只管唤我就是。”


    “好。”柯弈答完,垂又问,“要喝些水吗?”


    “不用。”清沅摇头,抱紧他的脖颈,“你累不累?”


    “不必担心我,我不累。我只担心走慢了到不了驿站,留在半路危险,又担心走快了伤着你。”


    “这样还好,没那样颠簸。”


    柯弈目视前方,每一步都稳稳落下,如履平地:“你不难受就好。”


    崎岖难行的山道被他走成了宽阔平稳的大路,清沅脸上停留的冷汗被风抚干,抬眸看着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我好些了,我们回车里坐一会儿吧。”


    “你跟我说实话,方才是不是肚子疼?”


    “我说不上来,我没走过这样的山路,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怀孕难受,还是坐车坐得难受。”


    “既说不准,便不要去车上坐着了。”


    清沅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淌成河的汗:“要不我自己走一会儿也好,我平时走路是没有大碍的。”


    “不行,这路不平坦,你现下身子重了,不能有万一。”


    “那你就这样抱着我一直走吗?”


    “嗯,我是你丈夫,这都是我该做的。莫要担忧,看到你无碍,我就轻松了。”


    清沅抿了抿唇,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缄默不语。


    三月的天已暖和起来,他脸上的热汗滚滚而落,将衣领淋湿,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沈壑好几回回头看,若非是顾及着礼数,都要和他交替着抱人了。


    “驭远,轿夫不知何时才能来。”沈壑跳下马车,大步走来,“要不让人弄个担架,将你夫人抬着,否则你一会儿体力不支跌倒了,可如何是好?”


    他呼吸有些乱:“我只怕山路难行,他们抬不好。”


    两个家丁匆匆跑上前:“郎君,小的们从前在府上也是给夫人们抬过轿撵的,就让小的们来吧,小的们会量力而行,若是支撑不住了,会如实跟郎君禀告,和郎君交替。”


    沈壑也劝:“是啊,驭远,你是得歇息一会儿,等一会儿你的两个家丁抬不动了,还得你来呢。”


    柯弈沉默一瞬,点头:“好。你们要万分注意,宁愿走得慢些,也不能颠簸。”


    “是,小的们知晓,这就将车板卸来。”


    沈壑赶紧道:“快快,驭远,快将你夫人放下吧,这会儿也不必走了,就在原地等一会儿,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清沅蹙着眉也劝:“柯弈,你放我下来吧,我不会平地跌倒的。”


    “好。”柯弈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地上,扶着她站稳。


    双手卸去负重的那一瞬,清沅和沈壑都瞧见他止不住颤抖的双臂。


    第58章 第58章听不听话?


    清沅握住他颤抖的手,鼻尖一酸,眼泪滑落。


    “莫哭。”柯弈缓缓抬起手,五指颤得几乎无法准确落在她的眼泪上。


    他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严肃,就像上辈子一样,清沅现在才明白,这不是训人,不是责骂,这是担忧。


    清沅扑进他宽阔的胸膛里,紧紧抱住他,泪如雨下。


    他慌忙道:“莫哭莫哭,我语气太重了些,不是故意要凶你,是担心你。莫哭了,你还有身孕,不能这样哭。”


    清沅想起旁边还有人,垂首抹了抹眼泪,后退一步,低声应:“嗯。”


    “这板车的板子瞧着挺结实,来,坐着。”柯弈扶着清沅坐下,朝侍女喊,“萃意,拿二两银子来。”


    “来了。”萃意摸出二两银子,快步走来。


    家丁已要抬着清沅起身,柯弈拦住,手抖着接过银子,放到家丁手中:“辛苦你们了。”


    “这……”家丁怔愣一瞬,立即跪地叩谢,“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都起来吧,继续往前走。”


    “是!”家丁塞好银子,扛起木板往前去。


    柯弈跟在一旁,握住清沅的手:“晃不晃?”


    板车的木板两旁有扶手拦着,方才又垫了层褥子,清沅躺着,脸色瞧着不差:“还好。你去车上坐着吧,去歇一歇。”


    柯弈未答,抬头朝沈壑看:“云归,你去马车上吧,令正照顾两个孩子,也看不过来。”


    沈壑皱眉点头:“好,你也去歇息。”


    人转身回到马车上,柯弈却未动,仍旧跟在清沅身旁,握着她的手。


    她又催:“你去马车上歇歇啊。”


    “不用,我不累,不在这里看着你,我不放心,就算是去了马车上也休息不好。”


    “你腿不疼吗?”


    “还好。”柯弈朝她弯了弯唇,“你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这里睡得了吗?”


    她嘴角垂着,低声道:“在车上睡过一会儿了。”


    柯弈看着她:“怎么了?”


    “你不听我的。”


    “清沅,我真的不觉得累,不用担心我,我看见你没事,就哪儿也不觉得累了。”


    清沅别着脸,没说话。


    柯弈悄然叹息一声,跟着默默往前。


    日近西斜,两个家丁抬得有些吃力了,柯弈察觉,询问:“可是抬不动了?若是没力气了就直说,不要摔着夫人。”


    家丁咬牙点头,汗滑进嘴里。


    “来,慢些放下。”柯弈招呼着,看着木板轻轻落在地上,才松了口气,“你们去后面歇着吧。”


    家丁擦了把汗,立即道:“郎君,我们歇一会儿就来替换您。”


    “嗯,好。”柯弈应一声,又将清沅打横抱起,迎着夕阳继续往前。


    清沅皱着眉看他:“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听话,你要是在这里出什么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我……”清沅抿了抿唇,咬着牙不说话。


    柯弈垂眸看一眼,轻声解释:“你若是将自己气出个好歹,我今日做的这些还有何意义呢?”


    清沅没有回答。


    不久,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家丁架着车飞奔回来:“郎君!郎君!”


    柯弈看一眼,稍稍朝边上退让。


    家丁勒马,下地回禀:“小的将轿夫带回来了,是那里最好的两个轿夫,只是他们都不会骑马,


    才耽搁了这些时辰。”


    “你辛苦了,去萃意那里领赏。”柯弈说罢,朝轿夫看去,“有劳二位。”


    “大人客气噻。”轿夫抬着竹制的担架来,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发亮,操着一口乡音,“大人安心嘛,我们平时走栈道都是安稳滴很,莫说是这样平缓滴路嘞。”


    柯弈看一眼他们浑身紧实的肌肉,稍稍放心一些:“不必太快,要稳当。我们还要往茂州去的,今日你们若是能将我夫人安稳送去驿站,我后面还请你们。”


    “好嘞好嘞,夫人坐稳哈,我们要起了。”两个轿夫轻轻松松起身,步子比没有负重的人的还轻些。


    柯弈在一旁跟着,轻声询问清沅:“稳不稳当?”


    清沅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轿夫仍旧十分轻松,气都未喘一下:“大人去歇着噻,我们干了这些年了,这点儿哈数还是有哩,夫人要是有啥事儿,你要我们滴命都行。”


    “我不是不放心你们,我只是想在这里陪着夫人。夫人身怀六甲,陪我一路艰辛入蜀,我在这儿陪着走的这两步算什么?”


    “我们在这儿这多年,都是伺候一些有钱有权的人,还没怎么见过像大人这样哩。”


    柯弈笑了笑,没有接话。


    清沅看他一眼,摸出手帕递给他:“擦擦。”


    他笑着接过,将额头上的微微汗珠擦去:“我没事,这会儿太阳要落了,晚风吹来,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了。”


    “什么时候才能到?”


    “大概要天黑以后才能到,放心,会到的。你冷不冷?我叫人拿个毯子给你盖着。”


    “嗯。”


    树影摇曳,风从夹道中呼啸而来,高处几点灯火隐约出现。


    “快到了快到了!”轿夫吆喝几声,加了把劲儿,一口气朝着灯火处走去。


    一盏茶后,滑竿在驿站前平稳落下。


    “驭远,明日不如歇息一日再走?”


    “也好。”


    “好,有什么需要的来与我说就是,纨若她生养过,多少有些经验的。”


    “多谢云归。”柯弈双手行礼,“云归与令正也早去歇息吧,这边若是有何事,我一定不会客气。”


    话罢,柯弈扶着清沅往里面走。


    清沅看他一眼:“你不用扶我,你好得很,你顾好自己就行。”


    “我也很好。”他扶着她跨进门槛,“慢些。”


    清沅抚开他的手,往床上一坐:“一会儿热水送来了,你先洗。”


    他抿了抿唇,将披风放好,在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身上没有不舒服,心里不舒服。”清沅抽开手,低声骂,“你真是个犟种。”


    柯弈弯了弯唇:“嗯。”


    清沅搡他一下:“你还嗯?”


    他稍稍稳住:“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门外有脚步声,兴许是热水送来了,我去看看。”


    萃意和芸简站在门外,一个送了饭菜进来,一个领着人将热水送进门。


    “你先吃,饿了一日了,我去洗洗就来。”


    清沅拿起筷子,往桌上怼平:“你呢?你肠胃本就不好,你当心这样下去旧疾复发。”


    柯弈将衣裳脱了放好:“清沅,莫担心,我并未觉得胃里难受。”


    “你总是这样。”


    “清沅,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强撑。我从前在并州丈量土地时,有时要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一走一整日,并不比今日轻松。你若不信,一会儿可以瞧瞧走足底上的茧。”


    “谁要看?”


    柯弈站在屏风后轻笑。


    清沅不说话了,一会儿又道:“我吃好了。”


    “好。”柯弈应一声,从屏风后走出,看见堆满菜的碗,不觉莞尔,“等我吃完,陪你一块儿去洗,免得地上溅了水滑。”


    清沅轻哼一声,靠在榻上剥栗子。


    柯弈用完,端了热水朝她走去:“天冷,你今日又未怎么动,简单洗洗就好,当心着凉。”


    “嗯。”她起身坐好,双足放进盆里,“你说给我看的呢?”


    “一会儿去床上看。”


    “你这话没旁的含义吧?”


    柯弈戳戳她的额头:“你这脑袋里都在想什么?累了一日了,哪儿有什么旁的含义?”


    “噢,那就好,我说也是。”


    “来。”柯弈捉起她的脚腕,拿着干帕子给她擦干水。


    “你累了,我自己来吧。”


    “你身子重了,不方便。”


    清沅看着他:“我觉得还好,大夫不是也说我的肚子不怎么显怀吗?”


    他笑着回眸:“那也要多加注意。都与云归说好了,明日歇一日,我睡一觉就好得差不多了。”


    “噢,我看看你足底的茧?”清沅扶着他从榻上跨去床上。


    他将水倒了,往床上一坐,微微抬腿。


    清沅不好弯身,抬起腿,用足尖轻轻碰了碰他足底连成片的茧:“疼不疼?”


    “正是有它们,才不疼。”


    “我是说,在它们之前疼不疼。”


    “习惯了就不疼了。”


    “你总是这样,忍耐克制才是你的本性。”


    “小不忍则乱大谋。”


    清沅轻哼一声,直起身:“你趴着,我给你捶捶腿。”


    “不必,歇一日就好了。”


    “叫你趴着就趴着,你还总说我不听话,你听话吗?”清沅推了推他的膝盖,“赶紧趴好。”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俯卧,忍不住提醒:“清沅,你也早些歇息才好,今日的确太过颠簸了。”


    清沅往他小腿上一坐,双手在他腿上重重按摩:“疼不疼?”


    “还好。”他气都没喘一下。


    清沅又往他腿上捶:“疼不疼?”


    他忍不住笑:“你那点儿力气伤不了我。”


    清沅撇了撇嘴,挽起袖子,往他臀上拍:“说,还跟不跟我犟?”


    柯弈始料未及,又不敢轻易起身,只怕伤到她,连忙道:“清沅,莫恼。”


    “说!以后听不听我的话?”


    第59章 第59章嗯,我无理取闹


    柯弈无奈催促:“清沅,快下来歇息。”


    “怕了?”清沅又狠狠拍了两巴掌,“说!听不听我的!”


    柯弈扭头看她:“有些事能听,有些事不能听。”


    她抬手:“你还犟?”


    柯弈笑着道:“我未故意与你对着来。”


    清沅双手抓住他的臀,狠狠揉了两把:“我看你就是在跟我对着来。”


    “莫闹了,下来休息。”


    “你说以后听我的,我就下来。”


    “这个我真不能承诺。”


    “那我今日便不放你起来。”


    柯弈无奈长叹:“赶了一日的路了,不累吗?”


    清沅拍得嘭嘭响:“不累。”


    “我累了,让我歇息,可好?”


    清沅抿了抿唇,跨一步,躺去他身旁:“你睡吧。”


    他笑着转身,轻轻抱住她:“真不累?”


    清沅瞅他一眼要背过身去,忽然觉得不对,垂眸扫一眼,惊道:“柯弈!你还说你没有不正经?”


    他耳尖微红:“不必理会,一会儿就好了。”


    “老不正经!”


    “我从前也不知会这样。”


    清沅瞥他两眼,在他耳旁低声问:“你喜欢被打臀?”


    他一脸正色:“我不知晓,但感觉没那样差。”


    “还感觉没那样差呢,你就是喜欢,老不正经。”清沅捏捏他的脸,“那你方才还催着我下来,欲拒还迎?”


    他笑着道:“真说不上喜不喜欢,我方才是觉得不对,才喊你下来。”


    “什么不对。”


    “喏。”他垂眸扫一眼。


    清沅在他肩上捶了下:“呸!不正经!”


    他笑着抱住她:“好,这回是我不正经,我有些困了,明日再跟你认错。”


    “你知晓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叫你下来。”


    “什么啊!我是生气你今日不听我的。”


    “好,我现在听你的,好好休息。”


    他真是累了,眼睛闭上许久了,答完这一句就睡着了,连灯都未吹。


    清沅盯着他低垂的眼睫看了一会儿,任由灯亮着。


    鸟鸣声从窗外传来,花香气息似乎也一同钻了进来,清


    沅盯着横梁看了有许久了,直至肚子开始咕噜叫了,才小心翼翼爬起,跨过酣睡的人,随意扎起头发,轻声往外去。


    萃意早在门口守着了,见她出来,立即要行礼;“夫人……”


    “嘘——”她悄声打断,蹑手蹑脚关上门,“出去说,郎君还在睡。”


    萃意点点头,跟着往外走去:“奴婢已经叫咱们的人煮好饭了,只是这里往来的人少,又地处偏僻,没什么好吃的。”


    “不打紧,有的吃就行了,我是有些饿了。”清沅跟着出门到了大堂,往干净整洁但有些破损的桌椅上一坐,芸简立即便将饭菜送上。


    她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胃里舒坦些了才道:“给郎君留饭了吗?”


    萃意答:“夫人安心用膳,都留过了。”


    清沅点了点头,继续动筷子,驿站的驿长端了几个碟子,笑眯眯地走来。


    “我们这里地处偏僻,物资匮乏,招待不周,还请夫人见谅。这是我们这里常吃的泡菜,都是些粗食,夫人久住京城应当未见过,拿来给夫人尝个鲜。这泡菜又是酸脆,夫人怀有身孕,说不定会喜欢,若是喜欢了,再来与我说,我叫人再给夫人送。”


    清沅微顿,放下碗筷,起身道:“多谢驿长。”


    驿长连连摆手示意:“快坐快坐,夫人身怀有孕,又连日赶路,不必客气,快坐。我不打搅夫人用膳了,夫人有事只管使唤这里的杂役就是。”


    “有劳。”清沅缓缓坐下,看着人退去后堂。


    萃意也看着人走远,将试毒的银片拿出,往小菜里试了试,低声道:“没毒。”


    清沅点头,夹起一块酸萝卜。


    “夫人,这里面是没有毒,可有没有伤及孕妇胎儿的东西就不好说了。”


    “他若想害我,只是将我毒死就行了,何必以这样的方式?左右他也跑不掉不是?”清沅笑了笑,轻轻咬一口,“还挺好吃的。”


    “那奴婢再去要一些来?”


    “不用,这儿还有这么多菜呢。你去厢房门口守着,郎君若是醒了,也好来回禀,让芸简留在这儿陪我就行。”


    这段时日天都还不错,正是赶路的好时候,这里又不常有人来,未瞧见什么人影,她坐这儿也自在,刚好等用完膳也能在此处坐着歇一会儿。


    饭菜撤走,她刚要起身,沈壑与韦纨若从后面院子出来。


    沈壑也未多礼,直问:“驭远呢?”


    “还未起。他昨日累着了,我便未叫醒他。”


    “也好,是该让他歇一歇。”沈壑道,“我方才听侍女说你出来了,便和夫人出来看看。这里还算安全,你们两个便在此处歇息吧,若有何事唤我就好。”


    清沅微微垂眼:“多谢郎君。”


    沈壑摆摆手,大步离去。


    清沅拉着韦纨若坐下:“两个孩子呢?”


    “乳娘抱着玩儿呢,我也好出来偷偷闲。他们俩一天到晚地不知哪儿来的那样多力气,我是陪他们闹腾不动。”


    “男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活泼好动?”


    “这我便不知晓了,反正我家里的那两个是有些过分活泼了。”


    清沅笑了笑:“活泼些也挺好的。”


    韦纨若握住她的手:“你这肚子里不知是个姑娘还是个儿郎,瞧着倒是挺文静。要是个姑娘,你若是不嫌弃,看看我们家老大和老二,你中意哪一个?”


    她愣了瞬,笑着道:“我都还没想过这些呢,总归我们也是要一同在茂州待许久的,让他们在一起玩儿就是,到时选中哪个便是哪个。”


    “这样也好。”韦纨若压低声音,“只是我以为柯郎君那样受陛下喜爱,此次来茂州不会太久。”


    “那日所言非虚,他的身子真的不大好了,蜀道本就艰难,折腾一趟便罢了,连连折腾,他身子会受不了。”


    “我从前听过柯大郎君的名声,也听云归说过,知晓他是个兢兢业业刚正不阿的人,我以为他即便是带病要去处理好政务的。”


    “从前的确是如此,那一病要过命后便有所改变了。”


    韦纨若叹息一声:“如他那样不大好,若如云归这般宽心也实在是让人操心。他们一个勤于政务,一个懒散肆意,可对于到蜀中的态度却是不谋而合了:都不甚在意。”


    清沅无奈笑笑:“我是劝不动他。”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很喜欢他了,这些年,你嫁给他,过得好不好?我瞧着他也不是会体贴人的。”


    “说来话长,只能说吵过也闹过,现下好些了。”


    “好些就好,我还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即便是你想吵也吵不起来。”


    “我……”清沅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若是那些年,她身旁能有这样一个能直中要害的人,她也不会那样难过。


    韦纨若看着她眼中的水影,一下蹙了眉:“清沅,他是不是真的待你不好?”


    她摇头:“他没有苛待过我,只是如你所说,他从前的确是个吵也吵不起来,骂也骂不起来的人,现下倒好一些了。”


    “好一些了就好……”


    “夫人!夫人!”萃意忽然喊。


    清沅皱着眉起身,快步迎过去,还未瞧见萃意的身影,便被冲过来的人抱住。


    “你……”清沅微愣。


    “我还以为又是做梦。”


    清沅抿了抿唇,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我看你睡得熟,便未吵醒你。你衣裳都未穿,这里冷,我们进屋去说。”


    他长呼一口气,缓缓松开双臂。


    清沅看一眼他光裸着的双足,朝望来的沈壑与韦纨若解释:“我们先回房去了。”


    沈壑恍然回神:“好、好,你去你去。”


    清沅微微点头,牵着人缓缓往回走。


    房门关上,她拿起衣衫给他披好,将他有些凌乱蓬松的发拢去身后,弯身要给他擦足底的灰。


    “清沅。”柯弈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抱,低声道,“我醒来时没看见你,我以为这些天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我就在外面,怕吵醒你,没有再进门。”


    “嗯,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我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但我没有想象中有骨气,你一解释,我就信了释怀了,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柯弈搂着她坐下:“嗯。你用过早膳了吗?”


    她坐在他腿上,踢踢他光着的足:“你先将鞋袜穿好再说。”


    柯弈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将足底的灰擦干净,穿好鞋袜,往盆架边去洗漱,而后折返:“用过早膳了吗?”


    “我就是饿了,才出去用早膳的。”


    “嗯。”柯弈握住她的手,“为何不喊醒我?”


    “你昨日累着了,该多休息才是,我叫醒你做什么?又不急这一时。”


    “可我想一睁眼就能看见你。”


    “你无理取闹。”


    “嗯,我无理取闹。”柯弈扶住她的腰,扣住她的后颈,含住她的唇。


    她蹙眉推他:“你去用膳。”


    “不准推我。”柯弈命令一声,堵住她的嘴,手往下挪,抓住她的臀。


    第60章 第60章你猜


    清沅愕然睁眼,含糊不清道:“你手往哪儿放。”


    他喘着气道:“很软,和胸脯不是一个感觉。”


    “你松手!”


    “不松。”柯弈将她往跟前扣,垂首在她脖颈上亲吻,“清沅,帮我。”


    她双手将人推开:“你赶紧用早膳去!你别又饿出毛病来,快去!”


    柯弈负手而立,一脸正色,好似方才自己什么都没做一般,镇定相邀:“你陪我一起再用些吧。”


    “现在又是人模人样的了。”清沅嘀咕一声,将衣领整理好,越过他先一步跨出门,朝守在外面的侍女吩咐,“萃意,叫人将饭菜送来。”


    柯弈跟着她往前,一同在大堂坐下:“一会儿去外面走走吧,这里的风景还挺好的。”


    “你先吃饭再说。”


    “嗯。”柯弈空出来的手握住她的手。


    她轻拍了下:“好好吃饭。”


    柯弈手又收回去。


    这一带清雅幽静,院子后面就是山谷窄道,两旁的杏花开得极好,满山粉白。


    “驭远。”沈壑朝他们走来。


    “云归。”柯弈微微行礼,“方才失态,让云归与令正见笑了。”


    “你夫人现下怀有身孕,又是出门在外,担忧也是常情。”沈壑走近两步,“我来是与你商议明日启程的事,我已与驿长打过招呼了,他说好会叫来附近最好的挑夫,明日与我们一同启程。”


    柯弈颔首:“有劳云归。”


    沈壑摆摆手:“旁的都不要紧,主要是两位夫人和孩子们,说好了要挑夫用轿子抬的,滑竿周围没有遮挡,栈道上风大,恐怕他们受不了。你呢?是坐轿子,还是徒步前行?”


    “我步行就好,我身高体重,便不为难挑夫了。”


    “也好,那我们便步行,到时牵上一匹马,听说若是遇到稳固的地方也是可以骑行的。”


    “这样最好不过了,走一走歇一歇,也不至于太累。”柯弈又道,“听说那栈道高险,你是如何安顿的两个孩子的?”


    “大的让纨若抱着,小的让乳娘抱着。小的还好,主要是大的闹腾一些,不行便点个安神香,让他一路睡过去。”


    “还是云归想得周到。”


    沈壑摆摆手:“这回还是多亏了与你一同,那驿长才能这样尽心尽力。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稍后我再一同去与驿长说,你们继续转转吧,我先回去照看孩子了。”


    “好。”柯弈看着他走远,牵着清沅继续往后院门外走。


    稍走远一些,清沅低声道:“今早我用膳时,驿长还送了些泡菜来,侍女试过,泡菜没有问题。”


    柯弈点头:“嗯,无碍,随他去吧。”


    清沅挣脱他的手,走去杏花树下:“纨若今日还说,若我肚子里的是个姑娘,想和我们家里结下亲事。”


    “嗯,可以考虑,毕竟往后亲事不一定能由我们说了算,提前说个亲事也好。不过,不论是姑娘还是儿郎,总得他们自己不厌恶才行。”


    “你说得好听,那你我呢?”


    柯弈从身后抱住她:“你厌恶我吗?从前还是不厌恶的吧?若你真那样讨厌我,一早就会不愿意。”


    她回眸瞥他:“我还小,懂什么?”


    “旁的不懂,可讨厌或是不讨厌,还是明白的。”柯弈抱紧她,轻轻将下颌放在她的肩上,“我会仔细斟酌,会为孩子们挑一个品性好的成亲人选。”


    “孩子们?”


    “嗯,若往后又有了呢?”


    “你想得倒还挺美。你看看纨若家的孩子,一个都照看不过来,你还想要好几个?”


    “我可以照顾,我不觉得累。只看你,你若是不想再要,我也没有意见。”


    清沅轻轻摸了摸小腹,轻声道:“你这些时日表现得不错,我的确未吃什么苦,身子也不重,像是比旁人说的要轻松许多,至于以后的事,有了就要,没有也不必强求。”


    “这样也好,顺其自然。”


    “这杏花开得很好,你给我折几支,明日出行别在轿子上。”


    “好。”柯弈捉住高处的花枝给她看,“这一支可以吗?”


    她仰着头仔细看几眼:“好。栈道很高吗?”


    柯弈将花枝折下交到她手中:“很高,很陡,就在悬崖峭壁上。”


    “比这峡谷还高吗?”


    “嗯,比这峡谷还高,垂眼看不到山底。”柯弈笑着转身,“害怕吗?”


    清沅瞅他:“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你就这样吓唬我。”


    他笑着摸摸她的脸:“到时坐轿子,你莫往外面看,要不也给你备些安神香?不过,我看你胆子挺大的,未必害怕。”


    “我哪里胆子就大了?你如何知晓?”


    “你比旁的姑娘离经叛道多了,只是平常掩饰得好。有哪个姑娘敢和宫里的公主那样说话的?会吃烤肉吃得满嘴沾油的?”


    “我……”清沅瞪他,“你嫌我不够文雅?”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怎会?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我喜欢你活泼。”


    清沅又问:“你是喜欢我活泼,还是就喜欢活泼的?”


    柯弈揽着她往回走,无奈笑着:“是你,喜欢你活泼,不是旁人。”


    “噢。”她被推着往前走,“我们可以做个春幡绑在轿子上,这个没多重,不会给轿夫增加负担。”


    “好,去院子里做。”柯弈与她坐在桌边,拿了剪子跟跟她一块儿剪开,看着她绑在杏花枝上。


    雪白的杏花枝被轿子颠簸着抖动,红绿交错的碎布随着风飘摇,阴凉的栈道之中多了一抹春日的色彩。


    柯弈上前几步,在轿子旁问:“如何?难不难受?”


    清沅稍稍掀开布帘:“我还好,挑夫们抬得很稳,倒是你,这栈道中这样阴凉,你去将披风拿去穿上吧。”


    “我不冷,这一路还长,走一走就暖和了,你在轿子里坐着才容易冷。若是冷了就喊我,我就跟在你后面呢。”


    “好。”清沅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你慢些,别累着了。”


    柯弈握住她的手,顾虑着前后两个车夫,只是往心口放了放:“放心吧,这一带还能骑马,不会累着。这里窄了,我不好和你同行,先去后面了。”


    “好,你去。”


    柯弈停步,看着轿子往前,坐上自己的马,盯着轿子上的春幡,微微扬起唇。


    越往里山崖越高,风景奇绝,一只孤鸟从崖上飞过,蹄鸣声几乎要划破人耳,栈道也越发破旧,无法再骑马前行,只能牵着马缓缓往前。


    “柯弈……”


    “怎么了?”柯弈上前几步,“害怕吗?”


    清沅蹙着眉:“我有些担心。”


    柯弈轻声安抚:“莫怕,挑夫们常走这条路,会带我们安全过去的。”


    挑夫们也应和:“是嘞,莫怕,我们走了十几年了,没得啥问题的。”


    清沅微微点头:“那你多小心。”


    “嗯,你回轿子里坐好,也快到前面的驿站了,到了我唤你。”


    “好。”


    柯弈看着她放下布帘,后退几步,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夕阳渐落,队伍抵达崖边的驿站。


    驿站简陋窄小,住不下多少人,东西一放,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下官见过司马。”驿长谄笑着迎出,“司马光临,真是让这小小的驿长都照满了光辉啊。”


    柯弈上前两步:“不必多礼,驿站有几间房?够多少人住?”


    “听闻司马要来,下官早就命人收拾好了房间,只是定是比不得司马在京城的宅子,还请司马莫要怪罪。”


    “我是问有多少房间。”


    “呃……这一共有五间卧房,够两位大人和家眷住的,剩下的两间也专程打扫出来,可供两位大人存放书册文书。”


    “不必,我所带的物品书籍摆放在后边廊下就哈,屋子都空出来,给随行的人住。”


    驿长张了张口:“司马的家丁可以住在杂物间里,也都收拾好了。”


    “还有这些挑夫。”


    “咱们这儿地方小,挑夫们平时在外面地上一躺就睡了,这天也暖和了。”


    挑夫们也道:“大人莫管我们,我们在外面都能睡。”


    柯弈只朝驿长道:“将屋子都腾出来,即便是在房中的地上睡,也比睡在外面好。”


    沈壑也上前一步:“将我带的行李也与司马的放在一块儿吧。”


    驿长犹豫道:“这……万一下雨了该如何?”


    “今日不会下雨,叫人收拾屋子吧。”


    “好好,下官这就去办,只是卧房离得较近,不若让两位大人的家丁奴婢来住,杂物柴房留给挑夫住,这样可还妥当?”


    “好,就依照你说的办,有劳你派人带路,领我们去各自的卧房。”


    驿长连忙躬身相邀:“他们都去收拾屋子,下官带两位大人去住处就是。”


    柯弈颔首,牵着清沅跟着往前走。


    驿长谄笑着道:“下官早就对司马的仁义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非是仁义,只是前方的路还长,若是


    挑夫们不能休息好,那两位夫人和孩子们的安全如何作保呢?”


    驿长一拍大腿:“还是司马想得周到,司马放心,下官这就去命人好好安顿他们。”


    “有劳。”柯弈转头看向沈壑,“耽搁云归和令正休息,甚是抱歉。”


    沈壑摆了摆手:“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耽搁什么,驭远快和你夫人去歇息。”


    “好,云归也早些歇息。”柯弈与人说完,牵着清沅进门,轻轻抱住她,“今日让你受惊了。”


    清沅也环抱住他:“我不害怕山高路陡,我是怕你。”


    “怕我什么?”


    “我怕你站不稳,摔下栈道。”


    柯弈低笑:“我有那样傻吗?你平地不会摔倒,我平地也不会摔倒。累了一日了,去坐着。”


    清沅推他:“你是累着了,你去坐。”


    他拉着她一块儿:“你累不累?轿子颠簸不颠簸?腰累不累?”


    “我还好,你给我垫了软垫,能靠着,不算累,只是腰有些酸,不过也是怀孕以来的老毛病了。”


    “我给你按按。”


    “不,你走了一日了,也累了,不用按了。”


    柯弈笑着搂住她,在她后腰轻轻揉按:“我不累,至少手不累。”


    她摸摸他的脸:“腿累不累?一会儿洗漱完,我给你捏捏。”


    “这怎么能行?你若是没有身孕我便让你捏了,可你身怀有孕,赶了一日的路了,怎么还能为我捏腿?我一会儿要盆热水多泡泡就好了。”


    “那让萃意她们来给你捏捏?”


    柯弈眉头一皱:“不行,君子不立于危墙。”


    清沅笑着戳戳他垮着的脸:“只是来捏腿而已。”


    “那也不行,她们今日也走了一日了。”


    “你心疼她们?”吃饭


    “这是哪里来的话?”柯弈无奈一笑,“她们往后是要长久在我们身旁跟着的,苛待她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清沅轻哼一声:“她们是我的侍女,我会心疼她们,你不准心疼。”


    柯弈拍拍她的手:“不是心疼。有敲门声,应当是送晚膳来了,我去看看。”


    她起身跟在他后面,朝侍女道:“你们也早些去吃饭歇息,这边不用你们来看着了。”


    “是。”萃意和芸简将水拎进门,悄声退出。


    “你先洗,免得水凉了,洗完慢慢吃。”清沅催一句,又问,“你饿不饿?若是饿了先用些垫一垫也好。”


    “那先用膳吧,水烧开了的,一时半会儿也凉不了。”


    清沅坐在他对面,拿着汤勺给他舀汤。


    他笑着接过:“看来今日的确是没累着,我还怕你看见那悬崖峭壁,心里不安呢。”


    “我说了,你不信,我不安是怕你站不稳,又不是怕悬崖峭壁,我今日还朝外看了许久呢。京城还真是没有这样的风光,若是害怕,反而要错过这样奇绝的景象了。”


    “嗯,我从前也未走过栈道,今日虽累,却是大开眼界了,那山壁中长出来的青松,当真是神奇。”


    “我还瞧见猴子了呢,只是当时不好大喊大叫,怕吓到挑夫,将我们扔下去。”


    柯弈忍不住笑:“可惜你身怀有孕,否则若是能和你一同漫步在这栈道上,说说笑笑一路朝茂州行去,才算是真惬意。”


    “明日我跟你一同走。”


    “那不成,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如何能走那样久?又是在栈道上。这边多是这样的风景,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也好,现下还是小命要紧。”


    “多吃些,路上都没吃什么好的,辛苦你和孩子了。”


    “不是带了一罐鸡汤的吗?我喝着倒是觉得不错,没觉得辛苦。”


    柯弈笑着应声,吃完后,先一步去洗漱。


    清沅看他坐在床边泡脚了,才将碗筷收进食盒里,跟着坐去他身旁,将足往他盆里放。


    “我和你一块儿洗。”


    “这盆小,你坐在旁边泡不到。来,坐我腿上。”柯弈抱着她放腿上放,“水凉不凉?”


    “不凉。”清沅笑着握住他的手,在他脚背上踩踩。


    他垂首,在她脸旁蹭蹭,低声道:“怎么连足底都是软的?”


    清沅偏头瞅他:“怎么你也能说出这般下流的话?”


    “未想调戏你,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很软。”


    “呸。”清沅扭头,在他嘴上呸一口,“老不正经。”


    他顺势亲她:“不许说我老。”


    清沅朝后躲:“胡茬出来了,好扎人。”


    柯弈自己摸了摸,道:“我已年近三十,是该蓄须了,不刮了,等留起来就不扎了。”


    “不要!”清沅一下皱了眉。


    “为何?”柯弈伸手抚平她的眉头。


    她别开脸:“不好看,留了胡须,再抱着孩子,旁人一看,还以为你是孩子的祖父呢。”


    柯弈一噎:“这倒不至于吧?”


    “我不管,反正我不亲有胡子的嘴。”


    “可我已至而立之年,还不蓄须,有些轻浮了,油头粉面,看着不好。”


    “那我不管你,要不你出门时戴个假胡子也成,反正我不亲有胡子的嘴。”


    柯弈叹息一声:“好吧。现下还没有蓄须,亲一下总没什么。”


    清沅飞快在他嘴上贴了一下:“好了。”


    “不行,要深吻。”


    “不要,你胡茬会扎我脸。”


    “等到了茂州再刮,这里不方便。”柯弈捏住她的脸颊,“亲一下。”


    她笑着躲:“不。”


    柯弈扣住她,一口咬住她的嘴重重吮吸,抱着她小心翼翼往床上滚。


    盆里的水溅出,她惊呼:“做什么?”


    柯弈没说话,将她的衬裤褪去。


    她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液:“旁边的屋子还有人。”


    “我们低声些,我就在外面蹭蹭。”


    “你……脚上的水还没擦。”


    “我给你擦。”柯弈低声说完,跪坐在床上,将她足上的水仔细擦干净,托着她往跟前放了放。


    她看着他,不由得吞咽唾液。


    柯弈贴着她蹭,皱着眉头唤她:“清沅,清沅……”


    她咬着唇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生怕被隔壁屋子的人听去。


    柯弈摸着她的脸,轻声问:“有没有不舒服?”


    她瞅他:“低声些,快点儿!”


    柯弈在她耳旁悄声道:“好润,比手舒服。”


    她一口咬住他臂膀上的肌肉,含糊不清催:“别磨磨蹭蹭的。”


    “我怕你不舒服。”


    “没有,你赶快。”


    柯弈小心搂住她:“好,那我快些了。”


    她应一声,偏头继续咬唇忍耐。


    片刻后,她拢好衣衫,嘀咕道:“看来是真不累,明日也别骑马了,省得将马压累了。”


    柯弈笑着抱住她:“好,我听你的。”


    她也笑着瞥他:“栈道还有多长?你还不赶紧歇着?明日又是要走一整日呢。”


    “快了,走过这段栈道,再坐两日车,就能到茂州城了,届时便能好好歇息了。”


    “好,我这会儿也有些困了,白日里没能睡成,我睡了,你也赶紧睡。”


    “这就睡了,手给我牵着。”柯弈强行将她的手握在怀里,安心闭上眼。


    她看他一眼,手往回拉了拉,放在一个舒服的地方,也合上双眼。


    日光明媚的晌午,队伍顺利走出栈道,抵达平坦的路口,挑夫们帮着将行李全搬上马车,柯弈与清沅站在一旁等候。


    挑夫们手脚利落,半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好了,其中一个高个地扭捏走来:“大人,都收拾好啰。”


    柯弈点头:“有劳你们了,银钱侍女们都给你们结清了吧?”


    “结清了,结清了,还多给了……”


    “那我们告辞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出来这样久,家中的妻儿父母应当都着急了。”柯弈说罢,转身要走。


    “大人。”挑夫们又喊。


    柯弈回眸:“何事?”


    挑夫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们、我们想问问大人姓啥叫啥,在茂州做啥官儿?”


    “喔,我姓柯名弈字驭远,在茂州做司马。”


    “我们不识字,大人能帮我们写一个您的名儿吗?用炭写就行。”挑夫从腰间拿出一块破碎的细炭。


    那细炭不知塞了多久,在腰间的粗布上留下黑色的印迹,柯弈看一眼,将要笔的话咽回去,接过碳:“写在何处?”


    挑夫撕下一块儿还算干净的里衣,将碎布交给他,不好意思道:“麻烦大人写到这个上面。”


    “好。”柯弈接过碎布,在上整齐写下自己的姓名。


    挑夫接过碎布,也不知看没看懂,用方言默念一句,小心翼翼叠好,塞进怀里,连连鞠躬:“大人走吧,


    莫耽误了时辰。”


    柯弈点头,牵着清沅往马车去。


    马车缓缓行驶,清沅从后车窗看去,瞧见挑夫们兴高采烈聚在一块儿,捧着碎布,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画着什么。


    清沅放下车窗,好奇道:“他们做什么呢?在练习你的名字?”


    柯弈握住她的手:“不必担忧,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木炭写在布上,模糊不清,他们即便有坏心,也做不了什么。”


    “有道理,你方才一瞬间就想了这样多吗?”


    “嗯。”


    “一天到晚,脑子转得这样快,不累吗?”


    “累是累,但还是命要紧。”


    清沅弯唇:“你知晓惜命就好。”


    柯弈笑着摸摸她的脸:“今日这马车颠不颠簸?”


    “这里倒还好,道路宽阔平坦,路上又无石子,只是有些摇晃,并不颠簸。”


    “嗯,茂州是军事重地,虽然临山,道路却宽阔齐整。你看那边的山,茂州附近都是这样地形,山上的百姓以养羊养牛为生,往后你有的是烤羊肉吃。”


    清沅忍不住笑:“我倒是觉得,山路这样险峻,又临近外邦,很是凶险,你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心宽。”


    “茂州虽是临近外邦,但多年来并未有过战乱。我虽然很不喜欢陛下的许多做法,但是在维护天下稳定这一点上,倒是无可指摘。”


    “这就是你还愿意写那样厚奏章的原因?”


    “嗯,还不算是对牛弹琴。”


    清沅捉住他:“好啊,你竟敢说皇帝是牛,你好大的胆子。”


    他笑着道:“你要告发我吗?”


    “晚上先打你五十大板再说。”


    “打哪儿?”


    清沅伸着脖子,在他耳旁悄声道:“你猜。”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