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酒店,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已经接近夜里一点。
订的是双床房标间,结果任冉硬是抱着枕头挤到温知聆的床上,强撑着睡意也要问明白。
聊到最后,两人都困得睁不开眼。
温知聆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睡吧冉冉,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任冉也咕哝着应了声好,之后安静一会儿,又忽然问:“姐,你很喜欢他?”
“当然啊。”
温知聆语气轻轻的,回得很快,让任冉感觉到纯粹、没有任何犹豫的偏爱。
如果不是特别喜欢,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在一起。
不舍得让他等,也不想为难自己了-
翌日一早,任冉早起往学校赶,温知聆跟她一同起床,把外婆打包的葡萄分出一半给她。
陪任冉在酒店的餐区吃了免费早餐后,两人分开,温知聆原本想继续睡的,但折腾几下,没有睡意了。
在床边坐一会儿,看看时间,才不到八点。
明明昨晚才见过谈既周,拥抱的触感恍如还残留着,可她现在又想见他了。
他昨晚应该也休息得很晚,温知聆不确定他现在是在睡觉还是已经工作了。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醒。
五分钟内,没有回复。
温知聆放下手机,告诉自己不要把注意力全放在谈既周身上,她不急着退房,想了想,把电脑拿出来,打开了论文的文稿。
论文上个月已经写完,但指导老师前两天休假才抽出时间帮忙审阅,又给她圈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内容。
改到一半时,谈既周的电话打过来。
温知聆的心跳在看到他的名字时便断拍,接通后,听到谈既周的声音,低低沉沉,“还在酒店吗?”
她说“在”,又问:“你在家里吗,还是去工作了?”
谈既周说:“我也在酒店里。”
温知聆懵了,一下子没明白,“嗯?”
他解释:“昨晚没回去,直接在你定的酒店住下了。”
说完,谈既周稍作停顿,而后问:“要不要来我这边?昨晚都没怎么看你。”
他都这样说了,温知聆哪有不答应的理由。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谈既周十几分钟前便回了消息,但手机设置成静音,没有提示。
几分钟后,她坐电梯到谈既周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她刚出去便看见等在外面的人。
谈既周走上前,很自然地牵她的手,“怎么醒这么早?”
“陪我妹妹吃了顿早饭,之后就睡不着了。”
两人往他的房间方向走,到了之后,谈既周刷房卡,把门打开。
全程,温知聆的手都被他握在掌心里。
他的房间比温知聆住的规格高一些,但这家酒店本就是平价类型,套房的设计中规中矩,入门能看到床,休息区与小客厅之间由半面镂空柜子做隔断。
温知聆看见桌上放着几个有餐饮店标识的餐包和纸袋。
“你回了一趟家吗?”温知聆侧身,看见谈既周身上的衣服和昨天的也不一样。
“没有,刚刚让秘书来了一趟,送衣服和早餐。”
谈既周以为她今天会多睡一会儿,结果晨起后洗澡,从浴室出来,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反倒是她问他有没有醒。
他过去把餐盒打开,“还能再吃点吗?”
温知聆点头,“我早上吃的不多。”
只是刚刚那么短短一会儿,温知聆的手心就出了一层薄汗,她背过手,悄悄在衣服上蹭了两下。
几个餐盒摆整齐,都是正宗的中式早饭,汤包、蒸饺和厚蛋烧,还有两种口味的粥。
温知聆拖了张椅子坐下,“待会儿吃过饭,你要去公司吗?”
“不用去。”
谈既周给她递了双筷子,忽然想起还没和她提过自己是做什么的。
“你知道我的公司吗?”
她没说假话,“大概知道。”
“陶可星和你说的?”
温知聆摇头,和他解释:“是二月份我们偶遇那天,我身边的一个人认出你了。”
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没说那个人就是上回谈既周在校门口碰见的唐锐泽。
谈既周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气,随便一面就能被认出来。
但他也不怎么在意,低头在拆料包,看着很有生活气。
他的注意力又放到对面的温知聆身上,“你上午也不睡觉,就在酒店待着?”
“我在改论文。”
乖乖的,在酒店都不忘学习。
“改完了吗?”
“还没有呢,才改了一半。”温知聆回想了一下,客观的补充进度,“可能还不到一半。”
谈既周为她考虑,“待会儿可以把电脑拿过来写。”
温知聆想也不想便摇头。
“不急着交?”
她不好意思,“我在你这儿可能很难静下心。”
谈既周勾唇笑,“我不打扰你。”
因为吃过了一顿,这一桌子的早点,温知聆每样只吃了一个尝尝味,搁下筷子也没去做别的事,不看手机,就在桌旁托腮陪着谈既周,偶尔问问关于他的事情。
她问得日常,比如他一般几点起床,一般在哪个时间段工作。
听他说遇到复杂项目时,偶尔加班开会到凌晨,温知聆讶然,感叹“好辛苦”。
谈既周乐于和她聊这些琐碎到细枝末节的小事。
她大概做什么事都习惯仔细了解,谈恋爱同样不例外,负责的当好女朋友的角色。
吃过早饭,谈既周和她一起回房间拿电脑,顺便把她的行李也拿过去了。
因为温知聆只订了一晚,中午12点就要退房。
他们都没有出门的打算。
剩下的时间,温知聆坐在卧室窗边的小桌子前改论文,谈既周在客厅。
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不时会去露台接几通电话,但声音很低,并不会打扰到温知聆。
温知聆一点一点修正需要更改的论文内容,因为早就梳理过脉络,所以还能一心二用的想东想西。
她恍然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像回到几年前,还在方老师家的时候。
不禁感慨,命运的牵系好神奇-
午饭吃得晚,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
因为上午想到了方老师,吃饭时温知聆便问谈既周:“最近方老师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前几天发消息给他,他和我说很好。”
“嗯,出院有一段时间了。”
方文鸿没有基础病,身体素质好,医疗团队也专业,术后一直跟进治疗,虽说回不到生病前的状态,但已经算很不错了。
“那就好。”
……
午饭后回酒店,温知聆在车上昏昏欲睡,下车时还是被谈既周叫醒的。
睁开眼时她还有点懵,看到谈既周的胳膊搭在副驾靠背上,温声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够?”
温知聆含糊地应一声,“也可能到我午睡的时间了。”
学生时代养成的作息,只要不是有时间冲突,她中午都会回宿舍睡一会儿。
谈既周没这习惯,笑一下,伸手帮她把安全带解开,“回房间再睡。”
等进了酒店房间,温知聆却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将约会时间用来睡午觉太可惜。
但谈既周已经去了床边,弯身整理床铺。
个子高的人抻被子都比旁人利落,三两下便理好。
温知聆还在客厅站着没动。
“困傻了?”他过去将她揽到床边。
温知聆问:“我睡觉的话,你呢?”
“我也要睡?”
他这话里带点轻浮气,温知聆脸一热,“你困吗?”
“我不困,待会儿还有两个文件要看。”
“好。”温知聆拿出手机,边定闹钟边和他说:“我睡四十分钟。”
脱了外套,她躺进被子里后,谈既周将窗帘拉上。
回过身,看见她侧躺着,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在看他。
他不自觉就想笑,走过去覆住她的眼睛,“睡午觉吧,小朋友。”
温知聆赧然,将脸缩进被子里。
阖目后,整个房间陷入沉寂,她的睡意也渐浓,很快睡过去。
等再醒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许是睡眠环境太安宁,温知聆无知无觉的睡了很长一觉。
落地帘仍紧闭,遮光性能好,周遭昏昧,她撑开眼皮,放空地望了会儿天花板,心神归拢回位,摸到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竟然没有听见闹铃声。
她睡眠很浅,在宿舍里定的闹钟从来都是只设置成震动就可以醒。
温知聆心里空落落的,坐起身,环顾房间。
她试着找他,“谈既周?”
没人回应她,他可能不想等,已经离开了。
睡了太久,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放下手机,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喝了几口,而后抱着膝盖发呆。
这样坐了一会儿后,门外“嘀”的一声,是刷房卡的声音。
谈既周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黯然一片里,他看到温知聆抱膝坐在床上。
估计是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正朝他这边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抱抱她。
谈既周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刚刚醒?”
“嗯,”温知聆仰头看他,“我睡了好久,醒来没有看到你。”她语调低低的陈述,情绪不高。
“下午有个短会,回了趟公司,出门之前你定的闹钟刚好到时间,看你睡得熟,我按掉了。”
谈既周探身抱她,拊着她的侧脸,凝神看了一会儿,低头在她脸上浅啄一下。
再抬眼,对上温知聆有些怔忡的表情。
他在床边坐下,打着商量的语气,又略带点不走心的歉意,“没忍住,要不你亲回来?”
温知聆抿唇,方才有些低落的情绪完全被这个吻冲散了。 :
听他说可以亲回来,她很难说服自己推开这样唾手可得的机会。
谈既周在她那双清凌的眼里看出几分跃跃欲试,他微微低身,有鼓励之意。
温知聆不客气的凑近,但在唇落到他的面颊之前,她忽有迟疑,悬停片刻后,有点贪心的往旁边挪了挪,亲在了他的唇上。
这回轮到谈既周错愕,但也仅仅是一瞬,反正比这更突然的他也经历过了。
他抬手在她温软脸颊上捏了一把,“温知聆,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温知聆弯唇,眼睛亮亮地看他,“你说了可以的。”
他纵容地笑笑,“嗯,在我这儿,确实不能让你吃亏。”
第32章 32你知道你笑起来很漂亮吗
光线黯淡的房间里,温知聆细腻匀净的脸上挂着笑。
“你知道你笑起来很漂亮吗?”
谈既周用指腹在她唇角摩挲两下,言辞中是磊落的欣赏。
他由衷认为温知聆应该多笑笑,虽然她蹙眉的样子同样入眼。
直白夸赞让温知聆微赧,笑意里多出隐隐的含蓄。
想了想,她说:“可能因为我心情很好的时候,笑得比较自然。”
“现在心情好?”谈既周抬手将床头灯拍亮,“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你委屈巴巴的,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柔黄的灯光映满室内。
温知聆解释得奇奇怪怪,“因为我午觉睡太久会有点不开心。”
她没说假话,以前每次睡了很长时间再醒来后都要经历一小会儿的情绪低潮。
那种莫名的落寞,温知聆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再加上睡前以为醒来能看见谈既周,结果美梦落空,于是她更难过了。
谈既周微微点头,受教的模样,“下次准时叫醒你。”
“昨晚你说还不适应,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嗯。”
其实温知聆不说,谈既周也能看得出来。
她坐在床上,腿上还搭着薄被,对他有毫不设防的亲昵。
温知聆也许自己都未觉察,她的态度不挂在嘴边,但擅于将克制的喜爱放进对方的眼底。
晚饭两人没有出门吃,叫了餐到房间里。
温知聆下午没有运动量,感觉不到饿,细嚼慢咽吃了一点,可能总共都不超过十口。
饭量少得让谈既周皱眉,但也没强求她多吃,只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她摇头。
相处的时间过得极快,吃完晚饭没多久,温知聆准备回学校。
谈既周看看腕表,快到九点钟。
一天下来,除开去了趟公司,他几乎没做什么正事,仍觉时间过得飞快。
但没办法,谁让女友还是读书的年纪。
到了大四这个临近毕业的时期,很多学生已经开始外宿了,宿管阿姨查寝也并不严格,温知聆若是想当然也可以夜不归宿,但她没有主动提。
本来进展就有些快了,她不能再由着自己乱来-
五月伊始,各种和毕业相关的文件陆陆续续下发到专业群里。
答辩的日期定下来后,即便准备得还算充分,也听闻本科生的论文要求放低很多,只要现场没有出现太大的疏漏,导师们都不会有意为难,但寝室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这样的关头下,黎思然家里忽然出了点事。
她母亲的单位组织体检,前不久结果出来,不太理想,很多项指标都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已经住进医院进一步检查。
黎思然得到消息的当晚就买了票回家。
她在家里留了十多天,一晃眼,等再回北城,已经是临近答辩的日子。
回来后,黎思然状态不好,寝室几人都看得出来。她母亲查出卵巢囊肿,手术安排在下周,答辩结束她就得赶回去。
黎思然平日里和温知聆相处得最好,心里话也大多同温知聆说。
于是那两天,温知聆陪她最多,相对的,和谈既周见面的时间就减下来。
这晚,黎思然临时找她吃晚饭,心事重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温知聆答应了,但没多久就接到谈既周的电话,说待会儿来学校接她去吃饭。
温知聆告诉他:“可是我今晚要在学校吃。”
谈既周一哂,“学校的饭菜好吃点?”
“不是……”
温知聆人已经在去学校食堂的路上,身边就是黎思然,她慢声慢语和他解释,“我陪室友一起吃,已经约好了。”
那边轻叹一声,打趣她,“见你一面挺不容易,下回我提前两天预约行吗?”
温知聆有点窘,顺着他的话道:“应该行吧。”
谈既周的公司前些日子结束了一个项目,和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的合作,做靶向药研发,从年初就在忙这件事,到这个月,总算完成A轮融资,既生资本领投。
今天楼禹攒局,请客吃饭。
谈既周进包厢不久,有位穿旗袍的服务生进来介绍菜品特色,吴侬软语的腔调,说了挺长一段。
他没仔细听,只知道待会儿吃的是扬州菜系,觉得应该比较符合温知聆的口味。
所以上菜之前,谈既周跟楼禹说,待会儿可能要再来一个人。
结果电话打完,再回包厢,楼禹问起来,他又说没事了。
楼禹问:“人没请过来?”
“嗯,她有事。”
谈既周随手翻了翻桌上那本硬壳菜单,想着几天未见的温知聆。
她的生活本末相顺,每个时间段都有大致需要做的事情。
比如他现在已经摸到规律,中午一点左右是
她的午休时间,一般联系不上,晚上临睡前,她会看看喜欢的书。
而现在,她需要将他加进自己的24小时里。
楼禹笑着递了根烟给他,“我没猜错的话,是那位姓温的女大学生?”
谈既周没否认,接过烟,松松捏在指尖。他没有烟瘾,只偶尔来一根提神。
待会儿如果散得早,他准备去一趟Z大,可能会接吻,不想沾烟。
楼禹:“还没追到手?”
谈既周继续看手上那本菜单,头也没抬,漫不经意地告知,“在一起了。”
过后,他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正儿八经的恋爱。”
“哟,那我今天真是请对人了。”楼禹揶揄,“谈总事业爱情双丰收,是要庆祝庆祝。”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低,起初还和打哑谜一样,到这一句,已经用不着猜了。
饭局结束前,谈既周找服务生点了一份燕窝银耳羹和杏仁饼甜点,打包外带。
整顿饭下来,他没动过甜食,这会儿特意单点两道,不用想都知道不会是给他自己的。
餐桌上便有人开他玩笑,“原来是佳人有约啊,难怪急着走呢。”
谈既周淡笑,不置可否。
“话说回来,下回带来一起吃饭啊,谈总可别金屋藏娇。”
“那要看她有没有空了。”谈既周随口应一句,想想温知聆那性子,又道:“她估计不喜欢这种场合。”
这样的说法,让众人不由自主开始好奇他那位不知姓甚名谁的女友。
他们这圈子里,对待男女关系大都随意,放在其他人身上,身边有个女人倒不足为奇,但到谈既周这儿,算是稀奇事。
私底下有没有另说,至少在明面上,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说感情的事。
温知聆还未露面,就已经在小范围内成为一种话题。
汤盈今晚也在场,她清楚刚刚饭局开始之前,楼禹和谈既周提的那个人是谁。
她想起那个年轻的,好似沾着冷香书卷气的女孩。
那天交换完微信两人便没有联系了,从温知聆的朋友圈能看得出,她并不像陶可星那样有优越的家世。
所以汤盈曾以为,自己和她是同样的处境。
但如今再看,谈既周和楼禹好像不是一类人。
起码,她从他的态度里看到了重视。
第33章 33过来陪我上会儿班
温知聆看到谈既周的消息时刚刚洗完澡,吹干头发。
入夏的夜晚,晚风凉而不寒,她握着手机,一路快走到校门口,没看到谈既周平日里常开的那辆SUV。
他习惯停车的地方,有一辆黑色奔驰。
谈既周在后座,温知聆坐进去时,主驾的司机已经提前下车了。
担心让他等太久,她出来得匆忙,只在睡衣外添了件薄开衫。
印着小碎花和兔子的棉质布料,宽绰有余的穿在身上,更显得她单薄清瘦。
温知聆笑盈盈,“你今晚怎么有空来找我?”
“晚上朋友组了饭局,刚结束没多久,来给你送份夜宵。”
谈既周身侧放了个保温餐袋。
他拎到中间,把里面给她打包的甜品拿出来。
燕窝银耳羹还热着,温知聆接过汤匙,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有甜意和淡淡的陈皮香充盈在舌尖。
餐盒还在谈既周手里端着,他做的自然,问她:“味道可以吗?”
温知聆点头,目光落在刻着精致花纹的勺柄上,她忽然想到他傍晚的邀约,又联系起他的上一句话。
“你下午是想带我去饭局吗?”
“嗯,今晚吃的扬州菜,我觉得你可能喜欢,临时起意,没想到你正好有约。”
说起这个,温知聆便想起黎思然吃饭时和她谈的事情。
这段时间,黎思然母亲生病对她的观念影响很大,她在医院陪护的时候重新思考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回父母身边发展。
她起初打算留在北城工作,很早就和温知聆商量好,两人毕业后一起住,正好可以免去和陌生人合租的麻烦。
现在临近毕业,没有预兆的改了主意,她觉得有些对不起温知聆,所以今晚特意找了个时间,郑重的和温知聆说了自己的想法。
黎思然的家在一个偏南部的城市,和父母关系和睦,还是独生女,想多陪陪父母很正常。
温知聆能理解。
想心事时,她还吃那份燕窝银耳羹。
“答辩什么时候结束?”
“就在后天,很快的。”温知聆说:“想想就有点紧张。”
他笑,“后面是不是时间会多一点?”
“对,但是我要去看房子,前几天中介给我发过几套出租房的照片,有两套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谈既周说:“我看看。”
温知聆放下餐盒,把手机拿出来找和中介的聊天记录。
几张照片,谈既周很快翻完,又看了中介发来的地址,微微皱眉,明显不满意。
他简短评价:“环境不行,离你入职的公司也远。”
他说的一针见血,这些存在的问题温知聆也知道。
“那我再看看别的吧,其实我觉得这几套租金太高了,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毕业后和室友一起租房住,但现在情况有变,她打算回家乡那边了,整租对我来说有点不太划算,我可能会找别人合租。”
谈既周听完就说:“你能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一起住?”
他是了解她的。
温知聆摇头,“但没办法,我暂时不想在房租上花销太多,先合租过渡一下。”
“怎么没办法?”
谈既周说:“我在你公司的商务区附近有套闲置的房子,这两天找人去把卫生打扫干净,里面的家具不多,等你有空可以自己挑挑看,喜欢什么和我说,快的话,这个月底之前能布置好。”
其实他之前就想提这件事,但听温知聆说要和室友合租,便没有多说什么。
温知聆有点懵,这是她没想到的解决途径。
见她没说话,谈既周握她的手,“而且你和别人一起住,我到时候去找你,不太方便。”
这也是她没想过的情况。
温知聆认真考虑:“那我给你多少房租合适呢?”
他淡淡道:“给多少都不合适。”
她还想说什么,被谈既周用一句话挡回去,“不拿我当男朋友?”
温知聆低语:“不是……”
他倾身而覆,气息逼近,在她唇上碰一下,但这只是个开始。
稍稍退开一点,他问:“我继续了?”
温知聆轻“嗯”一声,主动接上中断的吻,轻抿他的上唇。
谈既周不遗余力的将这个吻加深,用行动提醒她自己的男朋友身份。
唇舌相抵,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深吻。
碰到他的舌尖时,温知聆因为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湿热而轻轻一颤,随后被他握住后颈,安抚似的摸了摸。
但谈既周没停下,反复碾着她的唇,强势又柔情。
温知聆没见过世面地想,原来和他接吻的感觉这样好。
她不自觉地揪紧了什么东西,后来才知道是他的衣角,被她弄得皱巴巴。
这个吻由于两人的经验匮乏,从磨合到缱绻投入,持续许久才结束。
温知聆换气不太熟练,分开时双眸水润,呼吸不匀。
松散长发垂在肩上,此时有些凌乱,谈既周抬手理顺,对上她软塌塌的目光。
他说:“你搬进去之后,那就是你的地方,我不会随意进出。”
温知聆忙解释,“我不是提防你,我就是觉得这样的话,感情会纯粹一点。”
受温实侨的影响,她总是潜意识的倾力于将利益牵扯与亲近的人分开。
谈既周扯唇,笑她天真无邪。
“不用和我分这么清楚,做生意才算明账。况且,照顾你是男朋友分内的事,你要习惯。”
温知聆心里甜丝丝,说:“好。”-
答辩当
天,温知聆很顺利的通过。
她的排序靠前,结束时才不到下午三点。
前天晚上,从他车上下来前,他就和她预约了,说等她答辩完,两人晚上一起吃饭,也当是给她庆祝。
所以从答辩的会议厅出来,温知聆便发消息告诉谈既周。
过一会儿,他回了电话,问:“下午没事了?”
“对。”
“行,我让侯远去接你。”
侯远是给谈既周开车的司机,上次送温知聆回学校的人就是他。
“接我?”温知聆不解,“接我去哪儿,你不在公司吗?”
“在公司,”谈既周说得理所当然,“过来陪我上会儿班。”
温知聆哑言,哭笑不得。
但一个小时后,她还是到了谈既周的公司楼下。
第34章 34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侯远不只做司机的活,也算半个助理。
这几天,谈既周偶尔有事时,都是他负责接送温知聆,两人见过几次,比先前熟悉许多。
在公司的停车场下车后,他送温知聆上楼,沿路给她介绍这栋楼的哪几层是谈既周的公司区域。
“您是第一次来?谈总的办公室在16楼。”侯远抬手揿亮楼层按键。
温知聆说:“嗯。”
谈既周的公司离她的学校很远,她很少来这附近。
从电梯出去,迎面便遇上在这一层走动的女职员,见到侯远,和他打了声招呼,瞥见生面孔的温知聆,多看了两眼。
半小时前,谈总拨内线电话,让秘书准备茶点送到办公室里。
秘书办挂了电话,特意过了一遍工作表,确定今天没有客户来访,况且,以往的客户一向安排在会议厅见面。
所以面前这位,估计就是谈总在等的人。
今天为了答辩,温知聆特意穿得比较正式,一件白衬衫搭牛仔裤,神清骨秀。
她挎着单肩包,安静走在侯远身边,幅度不大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采光很不错,办公区布局疏落,绿植繁盛,午后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并没有格子间的压抑感。
侯远将她送到谈既周的办公室门前,替她打开门便离开了。
温知聆进去,第一眼,没在办公桌前看到谈既周,他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茶点。
见她进来,谈既周越身从另一张沙发上拿起一个印着品牌logo的大购物袋。
温知聆在他身旁坐下,“给我的吗?”
“嗯,提前买的小礼物,庆祝你答辩通过。”
温知聆拆开一层层包装,拿出一只包,黑色鳄鱼皮,质感极好。
她不清楚具体价位,但这个牌子下面就没有便宜货。
温知聆浅笑,“你的小礼物一点都不小。”
“款式还喜欢吗?”谈既周对这类奢侈品的了解不多,因为记得温知聆背过一只黑色单肩包,所以买了同色。
温知聆点点头,将包装回购物袋,“你送的我都喜欢。”
这话很像没什么水平的甜言蜜语,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半点都没有糊弄人的感觉。
谈既周勾唇,“喜欢就行。”
“是你自己挑的吗?”
他说实话,“不知道什么样的包比较流行,找陶可星帮忙看了几个款式。”
因为这事儿,还被陶可星追根究底的在群里八卦在一起的细节。
谈既周没告诉她,她扬言要去问温知聆,不过这几天,他没听温知聆和他提过这事。
送完礼物,谈既周便起身回到办公桌前,他有几份资料没看完,过会儿还有文件需要签字。
他工作,温知聆则在办公室里四处看一看。
办公室的色调统一,是深色系的商务风,简约也阔气。
书架上放着几排书,她随意抽了几本翻翻看,发现大多是枯燥乏味的工具书,专业术语太多,触及到知识盲区,不是静下心就能看进去的东西。
放回去,再找一找,温知聆看到一本特别的彩印册子,尺寸是杂志的大小,类似于纪念录。
她拿到沙发上,仔细研究。
这本册子应该是公司周年活动的纪念品,里面有公司成立以来的项目回顾,还有团建留影,上面附了不少照片。
温知聆在几张大合照里找到了谈既周的身影,他和现在没有太大差别,脸上挂着笑。
再往后的一面,是她之前在公司官网上看到过的灰底证件照。
温知聆不自觉又看了许久。
谈既周原以为她会无聊,结果瞥过去两次,都发现她在看那本年初印出来的纪念册,配着茶点,专心致志的样子,像在看什么多有意思的小说书。
第三次抬眼的时候,他都想笑了。
谈既周起身过去,“有这么好看吗?”
温知聆捧着茶杯,有点不好意思的将册子合上。
她岔开话题,“这附近我一次也没来过,我刚刚在想,如果我经常来这边的话,有没有可能遇见你。”
谈既周顺着她的话想了片刻,垂眸睨她,“你遇见我,然后呢,我估计瞥一眼就走过去了。”
她根本不是会主动的性格。
温知聆却摇头,把自己设想的场景说给他听,“我应该会想很久要不要和你打招呼,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为什么犹豫?”
“因为我不确定你记不记得我啊,我担心如果我走过去说,嗨谈既周,好久不见,你皱皱眉问,你是哪位。”
她边说边模仿那个情境对话的语气,样子很可爱。
谈既周拿笑眼看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说着,他想到一件事,便和温知聆说了,“我拿到印章那回,给你打了一通电话。”
温知聆的眼中露出茫然和错愕,像听了一个久远又虚浮的传说。
“不过没打通,显示是空号。”谈既周问:“那个号码你不用了吗?”
她声音很低,囫囵应一句,“嗯,不用了。”
这话没解释任何原因,说与不说也没区别。
谈既周刚走的那段时间,她翻日历把大大小小的节日都圈了起来,每逢节假便调出他的手机号,纠结发几句祝福语会不会显得唐突。
但她一次都不敢发。
这样的结果就是,时间越久,越觉得两人之间的联系如同被拉得越来越长的麦芽糖,堪堪欲断,于是越发没有勇气。
温知聆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
因为糟糕的事错过了他的电话,兜兜转转几年,以这样的方式得知被湮没在岁月里的憾事,但他在身边,又填补了那些空缺,让她觉得什么都没错过。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谈既周在旁边,顺手将门打开了。
秘书抱着一沓文件进来,和谈既周说是需要签字的合同。
合同只有一份,他接到手里翻看两下,让秘书稍等,随后去办公桌上拿了支签字笔,将几处条款过目了一遍,俯身在桌上签字。
一时之间,办公室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温知聆默默等待,视线和站在一旁的秘书碰上。
秘书朝她露出一个极有职业素养的微笑,温知聆也牵唇。
等秘书出去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轻轻合上。
谈既周和她说起正事,“那边的房子已经打扫干净了,上午刚检查完水电,你懒得挑家具的话,可以说想要什么风格,我找设计师安排。”
他靠着办公桌,指间还夹着签字笔,今天穿的也是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温知聆想起他刚刚俯身签字的背影。
衬衫贴合肩背,勾勒出紧绷的轮廓,身段极好。
谈既周走过去,“在听吗?”
温知聆心虚,“在听。”
她说:“我想要色调浅一些的。”
“其他的呢?”
温知聆想一想,摇头,“没有了,”
学校是老校区,住宿条件一般,因为线路老化,偶尔还会断水断电,四年凑活下来,她现在对房子的要求降得很低。
“准备什么时候从宿舍里搬出来?”
“还没确定,大概放在毕业典礼之后,下个月15号左右吧。”
谈既周记下了,“那来得及。”
在办公室又待一会儿,两人准备出去吃饭。
谈既周帮她拎装着包的购物袋,从办公室出去前,他给自己倒了杯
茶喝,放下茶杯时,再一次瞥见茶几上那本纪念册。
他拿起来,“这个看完了吗?”
温知聆说没有。
挺厚的一本,她又看得慢,还剩几页没翻完。
谈既周的话里带笑,“拿回去继续看?”
温知聆问:“你不要了吗?”
“公司里多的是。”
“哦,那我拿着吧。”温知聆把它塞进他手里的购物袋里-
晚饭在餐厅吃家常菜。
还在吃饭时,温知聆忽然收到钟婧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看到了几张照片,是她卧室的书架一角,从照片里能看出床铺已经被清空。
钟婧:这些东西你用不上了吧,没给你收拾。
温知聆想到自己珍藏很多年的一堆旧物。
她的心都提起来,生怕慢一步那些东西就被扔掉,回了消息没收到回复,只能将钟婧的电话拨通。
谈既周看见她蹙眉打字,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怎么了?”
温知聆刚想和他解释,耳边的电话便被接起。
她着急地问:“阿姨,那些书还在吗?那里面有些是我要留着的。”
钟婧不紧不慢,“还没扔呢,那不都是你中学的书吗,留着又用不上,你不搬家不知道,这些书很重的,来家里打包的钟点工都建议不要带着了,搬来搬去的多费事啊。”
温知聆松一口气,“不麻烦你,阿姨,我自己回去收拾,你不要扔掉就可以。”
钟婧听她这样说,便没话了,“行,你自己来理。”
“这么早就搬家吗?”
“嗯,除了你那些书,其他东西都打包好了,前段时间一直有人来看房,在家里进进出出的,你爸嫌烦,悦悦在北城的学校也没定下来,要早点过去择校,还要时间适应。”
钟婧的话也在理,温知聆没有和她聊太久,确定过自己的东西还在后就放心了。
谈既周从她的话里听出大概。
挂了电话,温知聆和他说清缘由。
“我这两天要找时间回一趟淮城。”
谈既周在她碗里放了块红烧小排,“出发前跟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过去。”
温知聆拾起筷子,“你不忙吗,我过去打包好寄到这边就可以了。”
“不忙。”
谈既周说的是实话,上一个项目结束后,这一段时间都很清闲,他在事业上不属于工作狂那一类型,有张有弛,不过分压迫自己。
第35章 35永不消融的雪山……
隔了两天,温知聆从她爸爸那儿听到他们已经到北城后,她才动身回去。
温知聆的计划有一点小变动。
她原本打算一天内往返,但柴佳在淮城,两人小半年没见了,想借此机会碰个面,一起吃顿饭。
所以,她和谈既周要在淮城过一夜。
机票是谈既周订的,吃过午饭出发,将近两个小时的航程,温知聆在飞机上睡了个午觉。
落地就是雨天。
五月底,淮城已经称得上是夏天,但蒙蒙细雨冲淡暑气,天气并不燥热。
从机场打车到温知聆家的小区,一路上雨都没停。
她和谈既周并排坐在后座。
温知聆在淮城生活很多年,小区附近四通八达的路段走过无数遍,车窗外的街景越来越熟悉,身边的人却很新鲜。
她转过脸看谈既周,他今天穿得干净清爽,白T恤和运动长裤,乍一看,还有点像男高中生,只是多出一些沉敛的气质。
注意到这视线,谈既周没说话,偏头凑近她,等她开口。
温知聆小声:“快到我家了。”
“好。”
几分钟后,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温知聆带路,走了约莫六七分钟,才到她家的那栋楼。
出了电梯,她先一步上前,走到门口用指纹解锁,打开家门后,谈既周跟在她身后进去,反手合上门,将房子视线可及之处巡睃一遍。
里面的大件家具几乎都没搬走,但空了很多,已经不像是家。
他微微拢眉,去看温知聆。
但她没什么反应,将自己的包随手放在就近的茶几上,没有再看客厅。
“先去我房间里吧。”
带男友进自己的房间,原本该是件比较亲密的事,但现在的情况特殊,推开卧室门,里面杂乱无章,半点温馨氛围都营造不出。
温知聆绕过地板上的几堆杂物,径直打开书架下的柜门,拖出一个牛皮纸箱,检查是否完好。
看得出,那对她来说很重要。
温知聆弯腰将纸箱抱出来,转身找空地放置时,恰好对上谈既周略带探究的目光。
动作一僵,她抿抿唇,挑着能说的跟他解释,“我有点念旧,这里面都是我留了很久的东西……舍不得扔。”
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谈既周写下名字的那张宣纸。
他点头,表示理解。
谈既周没有旁观,帮她把书架上的书都取出来。
一堆又一堆的书本摞在桌上。
温知聆看一圈,难以抉择地说:“好像确实有不少。”
要把它们丢掉吗?丢掉哪些呢?
她忽的怅然,坐在只余下床垫的床上,不知道从何收拾起。
谈既周搬书时,一个笔记本从书里滑落出来。
笔记本上印着温知聆的高中校名,他弯腰捡起,打开后发现是个数学错题本。
从试卷上剪下来的错题,粘贴得一丝不苟,端正的字迹,记录了每道题的正确解法和总结归纳。
里面还夹着一张折了两道的答题卡。
谈既周把它摊开,看见最上面用红笔写的150分。
最后一道大题的作答框里是工工整整,满满当当的解题步骤。
看样子,这是张满分答题卡,因为很满意,被她夹进本子里当做纪念。
他笑一下,仿佛透过这张答题卡,窥见高中时期专心学习,会因为一次好成绩雀跃的温知聆。
谈既周合上笔记本,放到桌子的一角,替她做了决定,“这个要留着。”
他起了兴趣,又找出一个笔记本。
温知聆也从床上起来,到他身边一起看。
谈既周现在拿在手上的是她高中时用的备忘录,薄薄的线圈本,里面零散简短的记录着每日布置的作业和计划。
譬如,某月某日,要做完两套文综选择题,习题册写到哪一页,放学后去买便利贴和胶带……
时间太久,温知聆都忘记自己还在这儿上面写过什么。
直到谈既周翻页的手停顿数秒,目光似是凝住,她定神去看,几行隽秀的连笔字映入眼底。
「你是我心中一座永不消融的雪山,是一簇经年不熄的焰火。你是难宣于口的秘密,藏进隐喻里,成为梦,成为诗。」
毫无疑问,出自她之手。
那时候,温知聆喜欢写一些陈词滥调,现在再看,多少有点难为情。
按道理像这样充满少女心事的话,应当装作没看见才对,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谈既周不是这种人,反倒挡住温知聆伸过来的手,松松攥住她的手腕,要笑不笑的样子,问:“写给谁的?”
温知聆红了脸,肉眼可见的慌张,甚至没想到可以用摘抄来骗他。
“……不是写给别人的。”
“是吗?”他意味不明道:“还以为是你高中喜欢的人。”
其实这样说也没问题。
他确实是高中也喜欢的人。
温知聆用另一只手将他手里的本子抽出来,放到一旁。
她看不出谈既周是什么态度,他像是并不怎么介意。
拿不准主意,但温知聆仍硬着头皮简单澄清,“我只和你谈过恋爱,也……”
“也什么?”他问,没松开她的手腕。
“……也只喜欢你。”
这话很合谈既周的心意。
温知聆被他握着胳膊拉到身前,她还在等他的回话,仰头看他,却被他吻住唇。
亲了一会儿,谈既周轻掐她的两腮,撬开齿关,抵进舌尖。
温知聆背靠书架,隐约感觉他比上回在车里时更有技巧了,她跟得吃力,绵长的吻结束后,后腰发软,甚至有些站不稳。
阴雨天,室内光线不足。
谈既周看见她霜白的脸,被他吮得殷红的唇。
和温知聆的这段感情里他大概率当不来绅士。
理性上他不该计较这点陈谷子烂芝麻,但一联想到她喜欢过别人,眼里的软意曾放到过另外一个男人身上,就觉得不舒服,情绪上的不爽难以忽视。
她应该像现在这样,只看着他才对。
重新开始收拾旧书,温知聆不敢再让他翻自己的东西。
刚刚那一句里没有写他的名字,但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下一页不会出现。
好在谈既周也没有继续看。
书架上还有许多写过字的宣纸,画过画的绢布,都是她以前练习的作品,因为发挥得好,当时不舍得丢掉便留下来了。
积年累月,攒了厚厚一沓。
温知聆把它们堆在地板上,不准备要了,但又忍不住蹲下来挑挑拣拣。
谈既周说:“别挑了,都留着吧。”
这是她成长的痕迹之一,留下来或许没有意义,但扔掉就彻底成废品了。
温知聆犹豫,“可是……”
谈既周伸手把她拉起来,“占不了多少地方,可以直接寄到你马上要住的房子里,很方便,那里有书房,放什么都可以。”
她被说动。
谈既周去客厅找来两个空纸箱,没让温知聆动手。
她坐在床沿,看他将那些陪伴她很多年的旧物摞整齐装进纸箱里,房间渐渐变空。
整理得差不多,谈既周提醒她预约快递取件。
温知聆恹恹的,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在平台上预约。
填收件地址时,她将手机递给谈既周,让他帮忙填一下。
谈既周坐到她身边,接过手机,没有立刻打字,先问她:“不开心?”
温知聆怔一下,慢慢开口,“也不是,我就是在想,以后淮城还算不算我的家乡呢,这边没什么亲人了。”
温实侨亲情缘淡薄,向来反感别人巴结他,这几年和温家那里的亲戚们越来越生分,几乎不怎么走动。
“我听方老师说,你妈妈在北城。”
“嗯,不过我们联系得不算多。”
说完,温知聆怕他误解什么,很快接着道:
“我妈妈很温柔的,她再婚的那个丈夫人也不错,他们生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小孩身体不太好,三岁之前经常需要住院,所以我没读大学前不怎么去她家里,担心会给她添麻烦。”
“到北城读大学之后,去的次数多一些,但是……”她微微蹙眉,去思考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但是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觉得空落落的,可能潜意识里觉得那些温馨都不属于我。”
“所以,就不怎么去了。”
谈既周听完便明白她为什么经常回的是外公外婆家。
温知聆问他:“你还记得你给我刻过的一句话吗——独善其身。”
谈既周点头,他自然记得,因为那是他当时的处世箴言。
“我喜欢这句话。”
她后来也在认真践行。
温知聆起身将边边角角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便和谈既周一起等快递取件。
谈既周站在她卧室的窗边,她看着他,心情又轻而易举的好起来。
她走到他身旁,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一晃,“谈既周,今天谢谢你陪我回来,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窗户半开,雨后凉风徐徐吹进来。
谈既周靠着窗台,站得不那么板正,唇角勾起笑,问:“有没有谢礼?”
“有的。”温知聆说:“我想起来,好像还欠你一顿饭,正好待会儿一块请了。”
谈既周很好说话,“也行,吃饭前先去酒店把东西放一下。”
他们带的行李不多,轻便的行李包里放了寥寥几件衣服,但拎来拎去也有些碍事。
这就要开始考虑,他们今晚该怎么住?
第36章 36生锈锁链
心中所想的问题并没有困扰温知聆多久。
因为在她准备和谈既周商量时,他告诉她,秘书订机票的时候已经将酒店订好了。
谈既周还说,秘书只订了一间套房。
很合理,老板和女友出游,秘书不可能多此一举的安排两间房。
温知聆听完后,轻轻的“哦”一声。
这里面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她不抗拒和谈既周住在一起,只是不太好意思主动开口,由别人安排,不留选择,刚好省去她纠结的功夫。
谈既周说:“这样安排可以吗?”
她顺从得像未经思考,“嗯。”
说这话时,两人刚从空荡荡的房子里出来,雨后初霁的下午,灿然与沉静参半。
谈既周抬手摸摸她的后颈,笑着问:“真可以?”
“真的。”温知聆看他,“反正就一个晚上。”
其实让秘书多安排一间房,无非是谈既周一句话的事,他考虑到了,不过没提。
他没有抱着一定要发生点什么的歪心思,只是觉得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太疏远不利于感情培养。
打上车后,谈既周和司机师傅报了地址,郡景酒店,还是他以前来淮城常住的那家,临近她高中的学校。
温知聆微微晃神,忆起她唯一一次踏进那里是为了什么。
这回车程很短,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谈既周住在顶层套房,他来得低调,但顶套少有人入住,加之高三时他在这儿续了一年的房,经理一查订房信息就知道是哪位,从早上便严阵以待,打起十二分精神,候了大半天,总算将人盼到。
认出这位打扮随意的少东家时,经理便带着门童迎上去,客客气气,要替谈既周拿手里的行李包。
温知聆在他身边,因为被他牵着手,身份很好确认,这份热情也一并落在她身上。
头一回见到这架势,她不太习惯。
谈既周只让他们送到电梯前。
刷卡进到套房里,将行李放下,温知聆随意的在里面转了转。
骏景是老酒店,低奢老派的风格和一些现代化酒店的商务风有些出入。
套房面积大,估摸着将近两百平,双阳台,布局齐全,还配置了一个小型放映厅。
但卧室只有一间。
温知聆的目光落在那张大床上,觉得如果两人各睡一边的话,想碰上也是件难事。
绕回客厅,谈既周正站在岛台前喝水。
她还记得自己今晚要请客,于是询问他的想法,“这附近有家日料餐厅,再远一点就是我高中的学校,那边的商业街有一家面馆,它家的米线很好吃,你想吃哪一个?”
谈既周做选择一向很快,“米线。”
“那我们要快点出门,不然待会儿放学的时候,学生很多,一座难求。”温知聆经验丰富地说到。
他笑,感觉她在他面前,越来越鲜活。
两人没有卡着时间,提前出发,不紧不慢的到了商业街。
离旁边高中放学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整条街拢共也没多少人,畅行无阻。
温知聆说的面馆规模很大。
上下两层,门面却很朴实无华,“玉华面馆”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印在红底招牌上,还有经历过风雨岁月的老旧痕迹,看得出生意很红火,味道不会差。
客人少,点的餐很快送到桌上。
米线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温知聆用筷子挑开顶上的辣酱,拌一拌,趁着放凉的时间和谈既周聊天。
“你高中是在北城哪个学校读的?”
谈既周报了个名字,温知聆听说过,鼎鼎有名的国际学校。
她说:“我有点好奇你上学时是什么样。”
“我么?就正经读书。”谈既周想了几秒,又道:“我是好学生。”
温知聆失笑,唇角翘得压不下住。
他故意拧眉,“什么意思啊温知聆?”
“没……”她收敛一点,“就是觉得你像是课余生活很丰富多彩的那种。”
这个“丰富多彩”,简直越描越黑了。
谈既周不得不为自己正名,“我大伯来淮城之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他家,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很开明,年轻点儿的时候是个老古板,眼里揉不得沙,我在
他眼皮底下,想学坏也没那个机会。”
方文鸿对笨小孩没意见,但不喜欢不学无术的小辈,尤其是纨绔子弟。
“说起来,我当时想转学跟他一起来这边读书了,但他没同意。”
因为这事儿,谈既周和方文鸿赌气挺久,高三前没主动来淮城找过他。
但现在说起,他面上带着无所谓,已然是一笑置之的态度。
温知聆正用手腕上的发绳将长发扎成马尾,下颌微微压着,闻言抬眸,“为什么方老师不同意?”
“不合适。”
这是方文鸿的原话。
谈既周的父母健在,就算不怎么露面,也没道理把人家小孩带到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他的学业都是规划好的。
后来高三的空档期,谈既周一个人来淮城这边住了半个月,被方文鸿知道了,打电话请他到自己家。
也是那时候认识的温知聆。
温知聆听得认真,“我还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方老师和你不是一个姓。”
“他随我爷爷的前妻姓。”
她点点头,脑子里捋了一遍这些关系,觉得深奥,没有继续打听。
米线快吃完时,到了放学时段,面馆里陆陆续续进了很多学生,穿蓝白校服,一看就知道都是附中的。
温知聆还在读书时,附中就流行一句话,“商业一条街,附中学子的第二个食堂”。
慢慢的,周围开始喧闹起来。
温知聆起身,提前去付钱,前台被学生们围着,她等在其后,不留神的听见两人挤作一团的小女生在聊天。
“下午大课间我去A栋拿试卷的时候看见他了,我的天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完全傻了,没和他打招呼,后悔死了。”
“他看见你了吗?”
“啊,不一定,当时人蛮多的……”
“……”
温知聆代入自己,如果谈既周真的来了淮城读书,又刚好和她同校的话,她应该也会不由自主的在学校各处搜寻他的身影-
来时为了不耽误时间,两人打了车,从面馆出去后,温知聆提议走回酒店,谈既周说都可以。
商业街人流不息,他们与一些学生逆行,慢慢悠悠的往路口走。
米线的调味料加得足,温知聆有些口渴,牵着他的手左右张望,想挑一家心仪的奶茶店买杯饮品。
然而,她原本放松的姿态在看见一个印象深刻的面孔时,陡然僵住。
隔着攒动的人群,温知聆一眼认出不远处的年轻男人是谁。
从来不会刻意去回首的记忆,如同被下坠铅石拖拽的生锈锁链,一连串的哗然倾泻而出。
她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但那个人比她更快的仓皇折回头。
他显然记得她是谁,也记得那些自以为若无其事就可以当做未发生过的一切。
谈既周察觉到她手上骤然收紧的力道,“怎么了?”
“……没事。”温知聆摇头,却魂不守舍。
直到走出这条街,四下只剩鸣笛声,她才回神。
刚刚那个人,以前经常跟在翟峮身边。
一路走回酒店,进了房间,柔和灯光和沉寂的氛围将她心底的惶惶之感稍微消淡。
尽管温知聆努力掩饰了自己的心绪不宁,但谈既周还是看出一些她情绪上的转变和不对劲。
“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是有点。”温知聆含糊地接话。
她移开话题,“我刚刚忘记买奶茶了,现在想点个外卖,你要喝吗,一杯好像到不了起送价。”
“好。”
温知聆拿出手机,在沙发上坐下,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手边的事上,找了家附近的奶茶店,点进去挑选。
谈既周要了杯柠檬茶。
等外卖的途中,谈既周建议她去洗澡,然后可以早点休息。
他的建议很好,因为热水澡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绷。
长发吹干后,温知聆从浴室里出来,脸蛋被热气蒸红,气色比方才好很多。
她穿了条浅蓝色的睡裙,长度及小腿,裙摆沾了点水,洇湿成深色,身上似有氤氲的水汽。
谈既周在客厅,多看了她一会儿,本来想亲她,但惦记着她刚刚的状态,又是在酒店房间里,怕她紧张。
最后什么也没做,和她说:“奶茶到了。”
外卖袋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温知聆去拆开,还贴心的帮他的那杯插上吸管,递到他手里。
甜水下肚,她的心情好转一些。
谈既周陪她在沙发上坐了十多分钟,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将柠檬茶喝到见底,便起身进了浴室。
他洗澡比温知聆快很多,从浴室出来后,却没在客厅见到她。
谈既周在套房里绕了一圈,卧室,衣帽间,放映室都推进去看了,没找到人。
最后再回客厅,已经打算用手机打电话时,倏然瞥见她在露台,耳朵里塞着耳机。
谈既周摇头,走过去。
温知聆浑然未觉,正仰靠在软榻上,腿上搭着一条薄毯,手里摆弄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玩意。
露台的玻璃门被拉开,那动静提醒了她。
她回头,看见单手撑着门框,黑发半湿,神色凛然的谈既周,微微一怔。
谈既周到她旁边,“怎么出来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乖乖解释,“我有点闷,想出来吹吹风。”
她举高手里的mp3给他看,浅笑着道:“这是我今天从抽屉里找到的,从初中到高中,用了六年,里面的每一首歌都是以前喜欢听的,差点就丢了。”
温知聆坐起身,给他让出位置,谈既周在她身边坐下。
“在听什么歌?”
她将小屏幕递到他眼前。
——《稳稳的幸福》
耳机里,刚好放到那一句,“我要稳稳的幸福,能抵挡失落的痛楚……”
第37章 37她觉得自己会爱他很多年
谈既周拿起温知聆摘下的一只耳机戴上,听她口中好听的歌。
从高处俯瞰城市的夜景是极佳的视角,但那些高楼林立的斑斓璀璨,温知聆无心欣赏,她的目光都收聚在谈既周身上。
他还穿着浴袍,刚刚忙着找她,没来得及擦干的黑发被随意朝后捋,俊朗五官完全的展露在眼前。
很养眼。
在夜风里,谈既周能闻到她脸上护肤品的香腻气。
她看他看得太专注,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让谈既周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博物馆里的天价藏品。
可即使她的目光没有半分引诱,谈既周也难免心猿意马,想做点别的什么。
他比她清楚得多,这样的环境下,很多事都能水到渠成。
得克制一下。
一首歌至尾声,谈既周摘了耳机,起身回去换睡衣,临走前叮嘱温知聆别吹太久的风。
温知聆很低的“哦”一声,看着他消失在廊道的背影,还没从刚才分着耳机听歌的温馨氛围里回神。
谈既周换完睡衣便留在卧室做自己的事,之后将近一个小时里,外面的客厅都没什么动静。
她太消停了。
在谈既周准备出去看看她时,温知聆慢吞吞进了卧室。
她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先推开半掩的门,探进半边身子,静悄悄地看他在做什么。
像只暗中观察的小猫。
谈既周忍不住笑了下。
他在卧室一角的沙发上坐着,电脑摆在面前的小方桌上,但其实没什么紧急到需要现在就处理的工作。
温知聆进卧室后,轻轻合上门。
高层套房,安静得听不到任何汽鸣声和酒店走廊的动静。
谈既周问她:“准备睡觉了?”
“嗯,你呢?”
“我也差不多。”谈既周扣上电脑,起身,“你睡哪一边?”
“这里吧。”温知聆就近,抬手指一指靠近卧室门的床侧。
谈既周去了另一边,掀开薄被坐到床上,然后对她招了招手。
温知聆走过去,被他揽住后腰拉近。
可能是吹了太久的风,她浑身都沾着凉意。
他拍拍她,“今晚就这样睡,别紧张。”
温知聆觉得他误会了,她对两人之间的所有进展都抱有期待和顺其自然的态度。
但谈既周的这份周到让她感受到被爱护。
温知聆点头,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口,笑容浅而甜,“那晚安啦。”
谈既周有点不想放她走了。
但她看起来确实困了,薄薄眼皮上的褶都比以往要深。
方才在露台,温知聆在软榻上差点睡着,还是耳机里自动切放的歌将她吵醒。
等到自己那一边躺下,温知聆瞄一眼另一侧看手机的谈既周。
她认为用“同床共枕”来形容今晚都不太恰当,两人之间隔着互不相干的距离,枕着各自的枕头,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谈既周见她躺好,便关掉了卧室里所有的灯,他睡觉时不喜欢有任何光亮。
温知聆的身子在软被下渐渐回温,合宜的温暖让她不知不觉的睡着。
……
重回故里,加上傍晚时遇见的人,温知聆做了不好的梦。
梦里全是凌乱不堪的画面,如同崩坏的影像机,帧帧幕幕快速又混乱的闪放在眼前,循环往复,诡谲多变。
她看见了翟峮那张有恃无恐的脸。
他不依不饶的纠缠她,时而戏谑的笑,时而阴狠威胁。
“你乖乖做我女朋友怎么了,我真挺喜欢你的。”
“温知聆你装什么,把我惹毛了,你应该知道后果。”
“上回护着你的那个男的怎么不来了,怕我整他是吧,你看看有谁敢帮你?”
有人同情她,也有人窃窃私语的笑话她,那些声音像潮暗角落里老鼠,窸窸窣窣,说她假清高,故意拿乔,欲擒故纵的钓着翟峮,活该被整。
温知聆时而像个游魂旁观,时而身临其境。
她恍如陷进泥潭沼泽,身体很沉,越想躲开就陷得越深。
梦的最后是灰败的楼梯间,四周喧喧嚷嚷,翟峮站在高处,而她摔下楼梯,那一瞬间,脚踝似被猛兽撕咬,尖锐的痛感袭来。
温知聆猛的一颤,终于脱身。
她浑浑噩噩的醒来,听见耳边有人叫她的名字。
“温知聆,醒一醒,知聆?”
温知聆睁开眼,眼前是床头灯的朦胧灯光。
谈既周见她醒来,声音放得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意识尚未彻底回笼,她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攥住谈既周搭在她枕边的手,像抓救命稻草。
她蹙着眉闷声:“……我脚踝好痛。”
“脚踝痛?”谈既周和她确认,掀开被角去看,“左脚吗?”
温知聆侧躺着,脸还贴着枕面,微微摇头。
谈既周丝毫不怀疑,动作很轻的察看她的另一只脚踝,因她满头是汗,他不敢用力。
“是不是今天走路的时候崴到了?不舒服怎么没和我说?”
温知聆没说话,脚踝上的温柔力道好似在将她从猛兽口中救出。
痛觉消失,她渐渐醒神。
谈既周看不出问题所在,越身从床头柜拿到手机,面色沉而急,打算联系酒店这边的人安排车,衣角却被轻扯一下。
转过身,温知聆正望着他,眼眸湿湿的。
他将她被汗黏在额前的细软碎发用手指梳到脑后,安抚她,“没事,我们去医院。”
“我不痛了。”温知聆撑着床面起身,不太敢看他。
她说得很没底气。
谈既周先是不太理解,但很快明白什么,放下手机,“是不是做噩梦了?”
温知聆点了点头,素白干净的小脸上满是歉疚,像个闯祸的小孩。
“对不起……”她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你继续睡吧,我去客厅待一会儿。”
她依旧有些不安。
梦中的情形于温知聆而言并不陌生,某一段时间里,她曾反反复复的被它们困扰。
时隔这么久,以为早就影响不到自己,可好像并不是,那些从前种种如同潜藏在雨林的蛇,环伺着她。
谈既周将她拉住,“没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做错事了。”
他伸手,“我抱一下?”
温知聆怔然,缓缓朝他递出手。
谈既周往后,靠在床背上,轻而易举将她抱到腿上侧坐着,环着她的肩,让她贴近自己。
她自我反省,“我知道梦是假的……”
“嗯,梦是假的。”他先肯定她,然后说:“但情绪是真的,你的害怕,难过都是真的,所以不怪你,知道了吗?”
温知聆一直没有哭,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眶浮热。
高三的冬天,她在外公外婆家住着养伤的那段时间,时常失眠,她和他们说自己夜里做噩梦,睡得不好。
外婆安慰她梦是假的,梦是相反的。
她长久失神,纵然暗示自己无数遍,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已经过去了,可还是无用,她责怪自己太脆弱敏感,不该再让家人担心。
后来夜里再辗转反侧,她便索性不逼着自己睡,爬起来写作业以消磨难捱的时光。
给谈既周的那枚印章是那些失眠的夜里闲来无事,慢慢刻出来的。
在那之前她已经刻好了一个,本来准备送出去就结束这场单相思,但在再次见到他之前就生了变故,她不再和方老师学画了。
所以温知聆有时也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里都掺杂着什么,应该有因猝然结束而产生的执念和一些寄托吧。
高三开学的早春,她回到学校读书,有一回路过酒店,心血来潮,进去将印章放到前台。
她还记得前台姐姐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
出了酒店,走在人行道上,还未完全好透的脚踝仍有些钝痛,吹着冷冽的晨风,她想的是什么呢?
“这个春天没有你。谈既周,你真难忘。”
寒来暑往,过去与现实交织,命运闭环时,他在身边。
温知聆的后背还有薄汗,谈既周把被子拽上来一点,搭在她腿上。
这样抱着她,才知道松绰睡裙下的腰段有多细窄,一只胳膊都能环住。
看着偎在怀里,垂着眼帘的女孩子,他心软到塌陷,有点涩疼。
“还难受吗?”
“好多了。”
温知聆被他揽着摇一摇,被他轻轻拍背,感觉他像在哄小孩似的。
她抬手搂住他的后颈,额头贴着他的颈侧,半阖眼,感受他稍高一些的体温,嗅他身上清爽浅淡的沐浴露香,而后仰面吻在他的下颌。
谈既周低头回吻,吻得不重,只是一些用以回应的慰藉。
他是噩梦以外的部分,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存在。
温知聆忽然很感谢他的慷慨抬爱。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会爱他很多年。
第38章 38头一回抱着女孩子睡
昨晚折腾许久,温知聆最后在谈既周怀里睡熟。
她睡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谈既周都很清醒。
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抱着女孩子睡。
这体验挺新奇。
这么大的一张床,谈既周却睡得拘束,因为离得太近了,能感受到她一起一伏的清浅呼吸,他不太敢翻身,怕压到她。
适应了一会儿,谈既周闭眼,不自觉回想起方才搂着她时的画面。
刚开始她还会小声和他聊天,贴着他的脖颈,脸软软的,眨眼时睫毛扫过皮肤,有微弱的痒意。
后来困了就安安静静的,反应也迟钝了些,不管他说什么,都轻嗯一声。
温知聆睡着时很乖,侧躺着枕在胳膊上,睡相好,不磨人。
谈既周在黑暗中看她,描摹她的轮廓。
温知聆不是处处要强的性格,但也鲜少流露出需要保护的
脆弱,大部分时候给人一种云静风停的感觉,情绪跌宕的样子不多见。
不过说到底,他也并不全然了解她。
……
翌日早晨,谈既周比温知聆先醒,不是觉睡足了,而是睡梦中隐约察觉到胸前的温热触感,有些莫名的睁开眼,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揽到怀里了。
胸膛与她的纤薄肩背紧贴着,长臂搭在她的腰上。
温知聆被他挤到床边,就占了一小块地方,被子也没盖多少,可怜巴巴的缩在他身前。
明明身上没什么肉,抱起来却软绵绵的。
谈既周昨晚后半夜才睡着,现在还困着,但这点困意挡不住生理反应。
他不太舍得离开这温柔乡,缓了一会儿,没压下去,只能先起床。
扯了被子给她盖好后,他从卧室出去了。
温知聆今天和柴佳约了见面,昨晚睡觉前定了一个八点半的闹钟。
闹钟响时,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关掉,然后转头看了眼空空的身侧,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睡得这么靠边。
还没来得及思考谈既周去哪里了,柴佳的语音通话便紧随其后的拨过来。
接通后,柴佳清脆的声音立马从听筒里传出来,“你昨晚怎么没回我消息呢?”
温知聆眨眼,手机松松搁在耳边。
“啊,你给我发消息了吗,我昨晚睡得早,没看手机。”
“我猜到了,你昨天又要坐飞机,又要打包东西,估计累了吧。”
“还好。”
那些书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谈既周整理的,她从头到尾都没出什么力。
柴佳刚起床没多久,还在洗漱,让温知聆等她两分钟。
温知聆说好,然后将屏幕切出语音界面。
谈既周进卧室时,她正在看柴佳昨晚发来的消息。
他走过去,隔着被子摸摸她的背,“现在起床吗?”
还连着的通话里,柴佳那边隐隐约约的水流声停了。
“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啊?”
“早餐想吃点什么?”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柴佳极其自觉又敏锐的安静闭麦了。
温知聆坐起来,想把通话挂断,又觉得没必要。
于是先和眼前的谈既周解释,很小声的,“我朋友在和我打语音通话。”
“早餐的话我想吃点热的,粥和馄饨都可以。”
谈既周点头,没出声打扰她和朋友聊天,但临走前,俯身在她被枕头闷红的那边脸上亲了一口。
他去客厅之后,温知聆才反应过来,抬手摸摸脸,和柴佳说,“你说话吧,他出去了。”
柴佳长呼一口气,“我昨晚想问你家的房子还能不能住人来着,本来想叫你来我这儿睡的。”
“我刚刚看过你发的消息了,我家基本上搬空了,就来酒店住了一晚。”
“哦,这样啊。”柴佳若有所思,“你们俩进展还挺快。”
温知聆还没深想她的话,便听她没好气的笃定,“他主动的吧?”
温知聆霎时明白了,往卧室门口瞥了一眼,压着声说:“还没有到那一步。”
恋爱的事,她一早就和柴佳说了,也和她提过谈既周是高中时的那位。
柴佳当时听完还感叹好久,原来故事里轻描淡写的那个角色这么的重要。
她对谈既周很好奇,但不妨碍她教育温知聆。
“迟早要到的,反正你记得做好措施就行,这种事,你不能因为喜欢他就让步啊。”
“我知道了。”温知聆拖着腔应下,低头将睡裙上的头发丝拈掉。
挂断语音,温知聆又看了一圈未读消息,才起身去洗漱。
今天天晴,气温比昨天高,她带的那条及膝的连身裙刚好合适。
不紧不慢的换好衣服去客厅,谈既周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地方台的晨间新闻,他在看手机,间或抬头瞥一眼电视。
但不管是手机还是新闻,他看得都不怎么用心,纯打发时间。
看见温知聆出来,他坐正了点,“早餐还要等一会儿,你待会儿准备几点出门?”
“大概12点左右,我们打算一起吃个午饭,然后聊聊天,结束的时间我不确定,不过晚饭之前肯定可以回来。”
她和谈既周今晚七点的飞机回北城,所以不能和柴佳在外面待太久。
“不着急,来不及就明天回。”
温知聆在他身边坐下。
经过昨晚那样的温存时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被牵引着,离他近了一些-
中午时,柴佳专门来了酒店,为了看看好朋友的对象长什么样,并勒令温知聆一定要将人带到她面前。
这个要求对温知聆没什么难度,因为谈既周本来就要送她下楼。
进电梯时,她问他:“你下午就待在酒店里吗?”
他“嗯”一声,“我补个觉,你玩你的。”
温知聆仰头看他,讶然道:“你没有睡好吗,那早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谈既周一只手抄着口袋,另一只手牵着她,闻言垂眸,眼角带点深意地睨她,不是很正经。
温知聆被他看得有点臊,在快要忍不住转过头时,他开口了:
“我再不醒估计能把你从床上挤下去。”
刚才那点暗流涌动的氛围像浮到水面的小气泡,无声无息的破开,消失了。
温知聆恍悟,“我就说我怎么睡在床边。”
柴佳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没等多久便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温知聆。
她身边站着一个模样和身段都出众的年轻男人,穿黑T恤和白色长裤,神态里有骨子里带出来的倨傲和自若,正低头笑着和她说话。
那种细微之处的反差,只一眼,柴佳就明白了温知聆几年的念念不忘。
真不怪她忘不了。
谈既周将人送到一楼,和柴佳打了个照面便回去了,午饭还是她们两人的好友局。
吃饭的地方就是在那家上回温知聆和谈既周提过的日料餐厅。
清幽的卡座里,柴佳胳膊肘搭在木案上,“你男朋友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温知聆笑,“你想的是什么样?”
“说不好,你之前形容得太保守了。”柴佳问:“你有没有和他说过你喜欢他挺久的?”
“没有。”温知聆说:“感觉专门拎出来说一下,好像太隆重了,这种单方面的喜欢和恋爱不一样,三年和三个月没什么区别。”
一厢情愿的感情就好比商场里的免费赠品,对别人来说也许原本就可有可无,怎么能拿来当作筹码。
“也是。”柴佳点头,“还是不要说比较好,不然有种感情不对等,失衡的感觉。”
“我没想这么多,我觉得两个人都认真的对待感情就足够了,不想总是比较谁的喜欢分量更重。”
柴佳“嘁”一声,“你这算恋爱脑吧。”
温知聆笑一笑。
她们没有聊多久感情的事,之后说起工作,温知聆问柴佳有什么打算。
柴佳父母在淮城有一家教辅机构,收入不菲,她大学读的是会计专业,毕业前考了个教资,准备在家里的机构当个初中数学老师。
“我妈这几天隔三差五就劝我再考个研,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很得过且过,没什么远大的抱负。”
柴佳喝完一小杯清酒,“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无所事事啊?”
温知聆摇头,“你想明白就好,为难自己做不愿意的事很容易后悔。”
后悔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情绪,像钝刀刃割在身上。
“确实,我本来就不喜欢数学更不喜欢会计,再读三年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啊。”柴佳说着说着,更坚定了。
“你呢?就留在北城了?”
“嗯,我和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不出意外的话这三年里应该不会有变动了。”
说完,她想到什么,眼底因为有憧憬而发软发亮,“而且他在那边,我肯定想离他近一些。”
柴佳挺久没见到这样的温知聆了,她有些欣慰,多余的话便不想说了。
两人认识很多年,柴佳知道温知聆最难过的时候,也见过她毫无神采的掉眼泪,打心底希望她得偿所愿,
过得舒心。
第39章 39知聆,毕业快乐。
从淮城回来,温知聆被她爸爸叫到新家吃了一顿饭。
新家的房子不在中心城区的地段,不过买在新楼盘,小区里的绿化环境很不错,周边的配套也齐全。
温知聆过去的时候,温实侨不在家,家中只有钟婧和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温知聆同父异母的妹妹。
小女孩叫温希悦,小圆脸,胖乎乎的看着挺可爱。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影响到了她,还是因为钟婧比较强势,她的性格一直有些怯懦,很怕生,一到外面就不敢说话,反应也比同龄小孩慢一点。
温知聆的成长环境比她好很多。
因为葛云仪说话总是慢声细语,而且当时和温实侨的感情稳定,不怎么起争执,即使有矛盾也都是放在私下解决,不会当着小孩的面。
这会儿温希悦正坐在客厅一角的钢琴前练琴。
钟婧在厨房做菜,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温知聆挎着单肩包走到客厅。
她不咸不淡的招呼一句:“来了?”
“嗯。”
温希悦偷偷看她,小声叫了一句“姐姐”。
温知聆朝她弯弯唇,没到她身边,在房子里转着看了看。
温希悦的视线跟着她转,注意力不集中,也忘了按琴键。
钟婧听不到钢琴音,立马从厨房出来,拧着眉催促,“练琴啊,发什么呆呢?”
小女孩圆肩一耸,赶忙闷头继续弹。
钟婧在旁边站着监督了一会儿,扬声斥责:“连贯起来啊,这首曲子你都练多少天了,怎么还是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
她越生气,小孩越害怕,慌里慌张的,连手指头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温希悦我跟你说啊,你今天弹不好就别吃晚饭了,就看着我们吃吧。”
这话一说完,坐在琴椅上的温希悦“呜”的一声就哭了。
钟婧这两年整颗心都放在小孩上,一心想把自己女儿往才女的方向培养。
她还没和温实侨结婚时就羡慕温知聆会书法国画,总是畅想着,将来自己有小孩了,也要给最好的教育,所以早早的将温希悦送去学钢琴。
可温希悦偏偏不如她所期待的那般机灵,课时进度相同的一个小姑娘都能流畅弹完好几首曲子了,她到现在却还是磕磕绊绊,爱哭,性子也不讨喜。
温实侨知道给自己的大女儿专门找了个名师教她国画,轮到希悦就处处不上心,凭什么啊。
钟婧怄着气,小孩哭得她更心烦,张口便是难听话,“哭有什么用啊?笨得要命,难怪你爸爸不喜欢你。”
温知聆有点听不下去。
她反感钟婧把这种伤人的话说给孩子听,但也不好干涉别人的教育方法,只能走过去温声打断,“你让她先自己调整一下吧。”
钟婧没说话,转身进厨房了。
温希悦又哭了一会儿,跳下琴椅,转身去找坐在沙发上的温知聆,委屈的往她腿边靠。
她喜欢黏着温知聆。
温知聆有点奇怪,因为自己一整年都和温希悦见不到几面,和她妈妈的关系也平常,顶多以前碰见那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把她抱到房间待一会儿。
温希悦仰头,小胖手在揉眼睛,“姐姐,你大学读完了吗?”
“快了。”温知聆把她的手拿下来,“不要揉眼睛。”
“以后就不用学习了吗?”
温知聆“嗯”一声。
当然不是不用学习了,但说的太复杂小孩子估计也听不懂。
“那你是不是能天天回家,我们可以住一个房间了吗?”
温知聆摇头,“我要上班,不在家里住。”
“哦。”温希悦失望得很。
她缠着温知聆问了很多小孩子好奇的问题,温知聆慢慢回了几句,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拍拍她,“回去练琴吧,马上要吃晚饭了。”
“好吧。”温希悦耷拉着肩膀,从沙发上滑下去。
半小时后,温实侨回来了,他今天出门见朋友,穿件休闲的黑色polo衫,衣冠楚楚,没几年就到五十岁的人,脸上却没有明显的操劳痕迹。
没多久开始吃晚饭。
温知聆和她爸爸没多少话可讲,餐桌上安安静静,只有钟婧不时提醒温希悦多吃青菜的声音。
快吃完时,温实侨开口,让她今晚留在家里住。
温知聆抬眼,淡声问:“睡在哪儿?”
她刚刚看过了,还有一间小次卧空着没人住,里面堆的都是没来得及整理的东西,床垫的透明膜都没撕掉,根本没有睡觉的地方。
温实侨说:“和悦悦一起住嘛,你俩都是女孩子,不是很方便吗?”
“不用了,我明天还有事,早起回学校可能会吵到悦悦。”
温实侨喝口汤,“这事儿怪你阿姨,好几天了,房间都收拾不出来。”
闻言,钟婧冷哼一声,“又怨上我了,温实侨你可真会做人。”
这几年他们父女俩关系不好,钟婧是看在眼里的,温实侨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只知道往她身上推卸责任。
他那个女儿还算明事理,没有听风就是雨的找她麻烦。
温实侨面露不耐,“你又不上班,抽点时间整理能费多大的事,也不知道你天天在家都搞什么。”
这话实实在在的把钟婧气到了,筷子一拍,她不甘示弱,“用不用我列个清单给你啊,你以为我很悠闲是吗,你找个保姆洗衣做饭接送小孩,我保证不待在家里。”
放在旁人那儿,吵到这里时,大概也能认识到一点各自的不容易,但温实侨不会。
他是精明又冷血的商人,听完钟婧那句话,很不以为意地笑了,反问她:“我找个保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今晚敲个电话,明天人就能拎包上门,你找工作呢?”
“我看你真是太久没出社会了,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吗,名校大学生都有找不到高薪工作的,你大可以去试试。”
停顿须臾,他轻飘飘扔下最后一句,“但凡你有这个本事,也用不着费劲攀上我了。”
这些话针针见血,不留情面,钟婧咬牙切齿,欲要发作,“温实侨!”
温实侨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今天知聆回来,我不想跟你闹得太难看,你收敛一点,不要太不像话。”
用冷漠的话语将人逼疯,是温实侨惯有的能力。
即使处于风暴中心的不是温知聆,她也感觉到一阵窒息。
几口将碗底的饭吃饭,温知聆连水都不想喝,只想离开。
温实侨却要和她聊聊天。
饭后在客厅,他换上一副慈父神态,儒雅温和,问起温知聆工作的事。
“上回听你说和室友一起合租,怎么样,房子找好了吗,要不要爸爸帮忙?”
“嗯,找好了。”
温实侨感慨:“真是一转眼的功夫啊,眼看着你都要上班了。”
他笑一笑,“学业完成了,工作也定下来了,有没有考虑过找个男朋友?”
温知聆沉默了片刻,敛眸垂睫,最终没有告知谈既周的存在。
她说:“还没想这方面的事。”
“你这个年纪,谈谈恋爱也可以的,不过要懂得衡量,前提一定是彼此合适,自己要把握好界限,知道吗?”
温知聆靠在沙发上,喝一杯由温转凉的水。
她偶尔也会被温实侨的类似言辞和关心的态度蒙蔽,觉得他是真的疼爱自己,所以难以狠下心割舍。
但这份父爱里有多少真情,她实在无法辨析-
毕业典礼前一周,温知聆拿到了自己的学士服。
担心典礼那天大大小小的事撞上,不好调整时间,常乐找了个在校内做约拍的学妹,提前给她们室友四人拍了组毕业照。
拍完照片回寝的路上,温知聆对学士服的新鲜感还没消失,穿着它用手机拍了几张,准备挑一挑发给谈既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因为入职后会加很多同事和工作群,她专门申请了一个新
的微信号。
注册完的当天,她就用新号加了谈既周,但是过去好几天,一直没有通过。
晚上和谈既周在外面吃饭时,她提起这件事。
“我前几天用新的微信号加你了,你是不是没注意到?”
谈既周顿了顿,轻笑一声,“我好像给拒绝了。”
她发的那个好友申请上面什么都没说,头像貌似是个简笔画,像是个女生用的,他不认识,就没有通过。
温知聆微微瞪大眼睛,“哦,对,我忘记备注名字了。”
谈既周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来,现在加。”
小乌龙事件,温知聆也笑了,她切到新号,面对面扫了他的二维码,嘀咕一句:“看来想加你的微信还挺难的。”
谈既周不置可否,说:“分人。”
“我今天下午拍了毕业照。”
他抬眉,“不是还没到毕业典礼?”
“是和室友们一起拍的,类似于写真,穿着学士服拍的。”
谈既周说:“发给我看看。”
温知聆顺手用新的微信号将下午的几张自拍一股脑发了过去。
照片里是化了淡妆的她,穿学士服,文静淡雅,容貌佼佼。
谈既周看得慢,几张照片翻完后,问她:“没了吗?”
“正式的图还没出来,要修一下,这都是用手机拍的。”温知聆说完,又状似随意地问他:“我毕业那天,你有没有时间啊?”
他笑,“想邀请我去看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太多流程了,很无聊的。”温知聆申明,“你来一下校门口就可以,不会耽误很久。”
仅此一次的一天,她想和他拍几张照片。
温知聆追问:“你有空吗?”
谈既周点头,“这种重要的事情,你只要和我说了,我没空也会腾时间。”
之前听她说毕业的事,他就找秘书把那天的出差安排调开了,但温知聆没有提过让他去,他以为她有别的打算,没有主动问。
毕业典礼在六月上旬。
那天早晨多云,校长在台上致辞,黎思然在台下举着一个微单相机拍照。
拍完,她低头看成片,小声吐槽:“光线好差啊,照片都灰扑扑的,还好我们几个的毕业照提前拍好了。”
温知聆和她并排坐在露天会场的看台上。
黎思然倚着她,“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
“要等典礼结束。”
温知聆想起昨晚,谈既周拍了两件衬衫发给她,问她喜欢哪件,她最后选了件小立领的白色衬衫,刚好和她今天的裙子搭配。
典礼途中,阳光慢慢从云层间漏下,等结束时,天色已经彻底转晴。
学校处处可见穿学士服拍照的学生,温知聆离场后没有逗留,直奔校门口找谈既周。
黎思然脖子前挂着相机,临时充当摄影师,陪她一起过去。
今天温知聆打扮得很用心,学士服里搭了条白色长裙,平底帆布鞋,两绺长发扎在脑后,怀珠韫玉的气质,很出尘。
谈既周下车走到她身边,两人站在一起,身后是Z大恢弘大气的白色校门,瞧着极为养眼般配。
黎思然心底感叹不止,举着相机帮忙拍了几张合照。
拍完之后,她问:“要不要换个地方再拍两张?”
谈既周看看温知聆。
温知聆说不用了,和黎思然道谢,“明天请你吃饭。”
“行啊,我想吃二食堂的那家烤鱼,照片我晚上导出来发给你。”
黎思然抱着相机回学校了。
温知聆问谈既周:“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学校?”
“好,不过要先给你个东西。”
“是什么?”
她好奇的跟着谈既周走到后座,侯远坐在主驾,和她打了声招呼。
他打开车门,温知聆看见一捧精致花束。
整朵整朵的粉白芍药,其中点缀着几抹绿,秀气得宜,被他拿在手中。
谈既周递给她,温声道:“知聆,毕业快乐。”
第40章 40没有你重要
毕业典礼没给温知聆带来多少分别情绪,过了几天,室友们在寝室收拾行李时,各奔东西的感受才变得强烈。
谈既周在毕业典礼的隔天便去了外省出差,安排了侯远帮她搬家。
温知聆的行李不多,也没有大件物品。
寝室里的东西大部分都用了三四年,毕业时该扔的扔,还有些用处的挂在二手群低价卖掉,最后带走的只有些衣服和书。
侯远将温知聆送到新住处,又帮她把行李拿上楼。
他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入户门处,态度放得尊重,“温小姐,谈总让我陪您采买完需要的生活用品再走。”
“不用了,我缺的东西不多,准备在线上买好之后送过来。”温知聆浅浅地笑,“今天谢谢你,辛苦了。”
侯远摸摸头,“没事,有需要解决的问题直接联系我就好。”
因为之前谈既周一直单身,他第一次帮老板的女友做事,深觉自己的业务不太熟练。
比如下午等在校外的时候,忘记问温小姐需不需要他进去帮忙搬行李。
好在这位温小姐脾气好,相处起来很轻松,在她身上瞧不见趾高气昂的姿态,她也不会提任何让人为难的要求。
短短一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感慨过老板的好眼光。
侯远离开后,温知聆独自坐在沙发上,在群里和拥抱道别没多久的室友们闲聊。
几个人约好等下次再聚的时候,来她这里做客。
休息一会儿,温知聆开始将带来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一挂进衣柜里。
前段时间,她已经和谈既周来过这儿一趟。
他带她过来看家具布置,也顺便将淮城寄过来的书拿回去。
一百多平的房子,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除去主卧后还有三个房间,只有一间拿来做了客房,其余的两个分别是衣帽间和书房。
室内很干净,低饱和的原木风,极简中流露出质感,入眼处大多是浅咖和米白的色调,客厅有许多留白,却并不显得敷衍。
时间有限,房子的大体格局没法变,只能在家具的风格上多创新,所以谈既周当时问了她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她摇头,挑不出一丝不满意。
温知聆在很久之前就很期望有这样的独居空间,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实现,还远超预期。
原计划里,她是准备再工作几年,攒了足够的钱后再与室友分开,长租一个不用很大但住起来一定要舒服的房子。
如今的状况与计划相去甚远,却是殊途同归。
说句俗气的话,都是托谈既周的福。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他,竟成了她的捷径。
温知聆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融入进这个陌生的房子,但衣柜依旧空着大半,书架也只填满几格。
晚上,远在惠城的谈既周弹了个视频过来。
视频接通,温知聆正坐在餐桌边吃晚饭,手机靠在斜前方的玻璃杯上。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谈既周问。
“因为午饭吃得晚。”
温知聆看到他的背景,应该是在酒店里。
“吃的什么?”
“嗯……冰豆花。”她说得底气不足。
果然,谈既周用不太赞成的语气问:“就拿豆花当饭?”
确实算不上是饭。
温知聆试图证明这个很顶饱,“这个里面不止有豆花,还有芋泥,芋圆,”她捏着勺柄,小幅度地搅一下餐盒里的各种小料,继续说:“红豆,桃胶……”
她低着头,听见谈既周的一声笑。
“你好歹吃点热的。”
温知聆说:“热的没有冰的好吃。”
他们聊着无聊的话题,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
“房子住着还习惯吗,我回去之前,你有事就找侯远。”
温知聆说习惯,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需要几天。”
谈既周问她:“想我吗?”
他本以为她会不好意思接这话,却见到她看着镜头,点了点头。
谈既周挺受用,当下便决定,“我尽早回去。”
温知聆忙说:“也不用,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他轻笑,浑不在意道:“工作算什么,没有你重要。”-
新住处的第一位客人是陶可星。
她有事要找温知聆帮忙,得知温知聆已经不住校,当天下午便登门。
陶可星没有空手来,温知聆给她开门时,她左手抱着自己的狗,右手拎着小蛋糕,穿露脐短T恤和拖地裤,换了浅发色,妆容精致,活脱脱一个漂亮辣妹。
段柯站在后面帮她拎包,被她衬托得都稳重了一点,朝站在门内的温知聆笑一笑。
他今天只是送陶可星来而已,温知聆接过她手里的蛋糕后,她腾出手,从段柯那儿把包拿过来,便将他打发走。
进门后,陶可星指一指蛋糕,“这是我在家做的,奶油放的比外面的蛋糕店少,不会很腻。”
温知聆有些惊讶,“你自学的吗?”
“不是啦,留学的时候上过专门的烘焙班。”
温知聆这里还没储备什么零食,只好去厨房用茶包泡了两杯花茶,准备用来搭配小蛋糕。
她回客厅时,陶可星抱着小狗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左右看着房内的布置。
她腿上的小狗很听话,是只穿了小裙子的白色比熊,被养得可爱,毛发干干净净,修剪得圆头圆脑。
温知聆刚坐下,陶可星便把狗举起来给她介绍,“这是小波,它不乱叫,特乖,我带过来给你玩玩。”
小波像是能听懂人话,配合着立起耳朵,双目炯炯地吐舌。
温知聆和陶可星同时“哇”了一声。
陶可星说起自己和小波的缘分,“我本来是准备买约克夏的,但那天一进宠物店就看到它,觉得小卷毛好像段柯啊,我爱屋及乌了一回,把它买回家了。”
温知聆听笑了。
两人在客厅陪小狗玩了一会儿,陶可星才想起来说正事。
“知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了,我有个朋友是做首饰品牌的,上回在店里的时候你俩见过一面。”
“她最近新设计了一套首饰,想找你当模特拍几组图做展示,所以想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
温知聆不太确信,“我没有经验,不合适吧?”
“不,她说你的形象非常符合她想表达的风格,没经验也没关系,她会指导拍摄的,工资按照时薪结算。”陶可星强调,“我偷偷打听了一下,之前的模特拍一天都是五千起步。”
五千。
温知聆有点心动。
“大概什么时候呢?”
“现在还在打样,估计要到下个月。”
温知聆说:“我下个月就入职了,只有周末有空。”
“没事没事,我们的时间比较自由,你什么时候方便和她说一声就可以。”
“好,我试一下。”
陶可星“呜呜”两声,“那我跟她说了,后面都是她来联系你。”
正事三言两语就敲定下来,但陶可星越待越宾至如归,一时半会儿舍不得走。
两人配着淡茶,吃完了一整块六寸小蛋糕。
陶可星说:“我之前不好意思来找你,因为谈既周说你不喜欢太吵的人,不让我打扰你,你会觉得我吵吗?”
温知聆笑起来,“不会啊。”
像陶可星这样外向又热情的性格,应该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她。
“那我以后我要常来玩。”
陶可星眼珠子转一转,表情颇为得意,“其实我很早就发现谈既周的端倪了。”
“上回我的店开业,要是以前谈既周根本不会过来的,那次他忽然来了一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待多久就走了,但我觉得很不对劲。”
原本温知聆只是听着,陶可星说到开业时,她还没有立即想到什么,放松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喝茶。
直到脑海中的某些记忆被唤醒,如同潮水退去般的显露出零星画面,她猝不及防的被茶水呛到,一面咳,一面难以置信的推出某种猜测。
“哎,怎么呛到了?”陶可星坐过来帮她拍拍背。
好半晌,温知聆说不出一句话。
应该不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