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这段路, 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英国公府世子大婚,汴京好些年才能出一桩这样的热闹事,起初世子迎娶的夫人门第与他并不相配, 区区忠毅伯府, 听都没听说过,众人只是想看个热闹。
变数出就出在, 这未来世子妃竟是从宫中出嫁的。
就连当今圣上亲姐姐的女儿长宁郡主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迎亲的喜轿后面随着的是如长龙般蜿蜒的队伍, 一路扬帆擂鼓, 甚是热闹,有心之人还想数池小姐的嫁妆箱子,看看忠毅伯如何应对国公下聘时的隆重聘礼。
可越数越眼花缭乱。
从宫中抬出来的嫁妆箱子一一从众人跟前而过, 一开始还有人想数具体数目,只是这队伍绵延没个尽头,实在是数不清了, 那些好事之人干脆放弃。
忠毅伯府如此有家底?
知晓内情的人解释道, 皇后娘娘还为池小姐备了整份呢!
这轿子, 池纯音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可这一路,她都在想顾驰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虽被盖头蒙着面,但应当, 顾驰说得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池纯音时而困惑,时而迷离, 实在不明白这话是何含义。
他很期待与她成婚?
该不会真叫堂姐说中了?
但不可能呀!
英国公府已经是宾朋满座,顾驰将人从宫中接回来进门前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
池纯音与顾驰对着英国公夫妇, 行了拜堂礼, 又吵吵闹闹一番,她才由云梦搀扶着回到房中。
池纯音立即歇了口气。
顾驰忽然进门, 用喜秤挑开她的盖头,眼前骤然明亮,池纯音下意识抬起头。
顾驰差点发出慨叹。
她底子本就生得好,这喜服又极其衬人气质,娇嫩欲滴的脸上透着淡粉,灿如春华。
池纯音与顾驰目光相接。
顾驰今日很是精神,正红喜服上由金线点缀着,身形板正,意气风发,往日倒从来没见他这般正经。
她扭捏低下头,“前厅还有客人等着你去敬酒呢。”
顾驰勾了勾唇:“你等会饿了,就叫储桃去前头给你拿些吃的。”
池纯音眼下不敢看他,低声道:“嬷嬷说不能吃的,会坏了规矩。”
“饿着才是会坏了身子!”
顾驰知晓池纯音拿他的话不当回事,“算了,我等会叫石头送来。”
顾驰先忙前头的事儿,如今英国公府挤满了客人,等到晚宴,圣上也要莅临英国公府,阖府上下有得忙的,只有她一个人清闲。
不过,晚上忙的人就是自己了。
池纯音也没工夫纠结适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将藏在袖间的本子拿出来,趁着无人时温习一遍又一遍。
第一步,脱衣。
她心里发怵,简直要羞愤欲死了。
平日她换衣服连云梦都要避着,今夜除了要当着顾驰的面脱下衣服,还要帮他宽衣解带,然后赤裸相对。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后面的每一步都触目惊心。
俩个人先是嘴巴打架,再互相动手,最后就是在床上打起来。
她平日里这么稳重,新婚夜要如此粗鲁!
若是顾驰回来时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就好了。
池纯音又不知等了多久,直至天黑下来,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外面喧闹不停,喝酒贺喜声不绝于耳,顾驰还没有来。
她搭在膝头上的纤纤玉指蜷了蜷。
云梦推门而入。
池纯音脱口道:“是顾驰要来了吗?”
“世子说,今夜叫小姐先歇下,不必等他了。”
“这怎么行!”池纯音直起身子,又瘫软地坐回床上。
她是从未想过,今夜要与顾驰分房睡的。怕虽怕,可二人礼成,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寻常夫妻该做的事他们都该一个不落做完。
而云梦却告诉她,顾驰今夜不来她房中。
且不说今夜一定要行周公之礼,可能他喝的酩酊大醉,也许他还没做好准备,最起码的是,顾驰应该歇在她房中。
成婚第一日就分房睡,传到外人耳中,像什么话!
云梦小心翼翼道:“小姐,我帮您卸下珠钗吧。”
“再等等。”
也许顾驰只是一句罪话,说不定他马上就会进来的。
她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可脑中不断闪过堂姐的那句话,顾驰若是喜欢自己,怎么都忍不住与她亲近的,不洞房,那是不可能的。
池纯音忍不住往坏处想,他娶自己,是不是与长宁郡主置气?
她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脖子都有些发酸。
宾客渐渐离去,热闹了一天的英国公府终于平息下来。
顾驰仍没来。
池纯音忽然间笑了笑,倒是轻松许多。
不来便不来,这样真好,她还不想与他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呢。
“云梦,我要洗漱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口忽然传出响动声,顾驰推门而入,滚烫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脸上,暧昧不清。
池纯音心中腹诽,看什么看,现在不让你看。
只是今夜的顾驰与往常不太一样,眼底迷离,酒气随着他的步伐逐渐接近,像他的气势渐渐侵略过来。
顾驰浑然不觉自己惹到了池纯音,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池纯音坐回原处,拒绝开腔。
不是说今夜不来她房中的吗?但又怕真问出口,顾驰这个龟毛性子,一激就走。
她闷着不说话,盯着自己的红绣鞋。
顾驰和个没事人似的,走到二人面前的圆桌上,对着上头原封不动的餐盘问道:”我叫石头送来的吃的你怎么一口没动,岂不是整天饿着肚子?”
池纯音撒谎道:“我不饿。”
“我不知道你?一顿不吃就浑身难受,我叫人去拿新的来。”
“不必了。”
顾驰未察觉到她的低落,将她的冷待全做视作害怕,站在她跟前:“我不是和云梦说了,叫你不必等我,怎还没梳洗?这满头顶着不累吗?”
池纯音膝头并拢,面前萦绕着一股来自顾驰的特殊气息,酒味混着淡雅香料,叫人一下子平静下来了。
“怎么了?”
顾驰语气罕见温柔,却撩拨着她的心弦。
他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啊?”
额间瞬间清凉,扰得池纯音本宁静下来的心池,又泛起阵阵涟漪。
总不能将适才的情愫一一说出来吧,情急之间,池纯音抓住了救命稻草。
“合卺酒还没喝呢。”她停顿了片刻,嚅嚅道:“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行。”
顾驰甚是配合。
池纯音屁股挪了挪,给他让片位置。
她活了这些年,连酒是什么滋味都不知。刚凑近到鼻尖闻到股扑面而来的香气,舔了舔却觉得辛辣无比,难以咽下,又不能剩在那里。
池纯音只能闭上眼,一点点抿着,喝了许久,可还未见底。
顾驰懒得等下去,见她如此艰难,直接将酒杯夺过,直接喝个干净。
池纯音手心一空,抬眼就看见顾驰用自己喝过的杯子喝酒,忍不住叫道:“这是我的。”
顾驰以为她是怕坏了礼节,安慰道:“心意到了就行。”
合卺酒也喝了,池纯音一直在等顾驰的下步动作。
身边的人只是摩挲着杯壁,并无行动的架势。
“圣上今夜喝了很多酒,刚才我爹把圣上送走,眼下才得空。”
“娘娘今日倒不吐了,你不知圣上有多小心,生怕出差错。”
顾驰对她说这些前院中,没亲眼见到的事,说些闲话。
池纯音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可下一步举动,迟迟未来。
顾驰转头看着她头上繁重的首饰,对着外头喊道:“云梦,进来替夫人洗漱。”
云梦听从顾驰吩咐,帮池纯音卸下繁重首饰,梳洗起来。
池纯音坐于梳妆台前,时不时用铜镜打量床上的人。顾驰低着头,修长指尖交错并在额前,不知在想什么。
她望着铜镜看得出神。
他显然是临时起意,还是决定来她房中宿下,瞧他神色这般纠结,可能自己都没想清楚该如何决断,到底该不该和她同榻吧?
不管他怎么想,她没兴致了。
她难不成还要上赶着教他吗?
待池纯音回过神时,顾驰也发觉她的目光,饶有兴致盯着她的背脊。
池纯音吓一跳。
该不会刚才的遐思全被他发现了吧?
她立即闪躲,装作无事。
殊不知这副模样姿态早已被顾驰收入眼底。
顾驰瞧着她这紧张的模样,不禁嗤笑,直起身子走到池纯音身后,双手环在胸前看下来。
池纯音背后发虚,并无底气:“干嘛?”
顾驰并未应答,径直走向屏风后的橱柜,颇为熟练再度拿出那床铺盖,一月前,二人被迫睡在同间屋子内,他也是自己打地铺。
他手上的铺盖,和这一身喜服,甚是违和。
新郎官要打地铺?!
池纯音惊站起:“你干什么?”即使今夜不圆房,也该俩人一同睡在床上的。
“打地铺啊。”
顾驰这轻飘飘的语气,好像刚成婚的夫妻,分房睡是件很正常的事儿。
云梦看了看池纯音,忍不住道:“世子,今日是新婚夜。”
“无碍,外面的人我会解决,你们大可放心。”
他爱睡哪里,就睡哪里,
池纯音怕云梦再劝,顾驰便真要上床了,连忙制止云梦,“无事,你先出去吧。”
云梦欲言又止,叹口气,替顾驰打铺盖起来。
池纯音褪去婚服,穿在里面的是肉粉色贴身寝衣,这是新婚夜特地准备的,还有些透,能给刚成婚的小夫妻添些情趣。
顾驰既然不会与她同房的,穿成这样在她跟前像什么话?
她摸了件披风严严实实盖好,然后上了榻,背对着顾驰躺下。
云梦走后,吹灭了屋内所有喜烛。
池纯音枕着手臂,人蜷成一团。
明明累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堂姐说的没错,男子若真喜欢女子,再怎么忍不住,也要凑上前的。
顾驰这模样,态度很明显。
池纯音瘪了瘪嘴。
这些时日他做的那些事,单纯只是因为他人好,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堂姐想多了。
夜渐深。
又是类似的景象。
今夜传过来的香味更重,像是要夺去他的清醒似的。
顾驰听着床榻上的人渐渐平息,自己却如何也压不下心底的邪火,长夜漫漫,怕不是要睁眼到天明。
他就知道自己进了房门,定忍不住,整夜都要睡不好,这才叫云梦通传一声不用等了。可毕竟是新婚夜,留她守空房传出去不好听,又改了主意。
思来想去,还是苦自己吧。
成婚前,池纯音总是支支吾吾的,明明有话却不说个清楚,让他猜来猜去的。
娘娘有孕那日,他才明白究竟因为什么。
池纯音拿怀妊之事试探他,适才还提防着他,用镜子打量,只要他靠近,便浑身不自在。这种种迹象,分明是怕他碰她。
既然她现在不愿意,那就算了,难不成他顾驰是如此饥渴的人?
再者圣上说了,若要让纯音心里有他,便要打心底为她考量。
他愿意等她到不怕了再说。
只是这实在是,太难熬了。
*
第二日,池纯音当早起,向家公家婆敬茶。
英国公府钟鸣鼎食之家,可府内关系实在是简单,大多数她上次也见过了,这回还少了大哥大嫂。
池纯音已经将发髻梳成妇人模样,身后的顾驰才缓缓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有些疲惫,这硬地板委屈了他一夜。
她才不想可怜顾驰。
活该。
又没人逼他睡在地上。
顾驰从净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少,见她仍在梳妆,忍不住问道:“怎么还没好。”
池纯音不看他,让云梦给自己描眉,“你若有事,先去娘那也行。”
“刚成婚能有什么事?我等你。”
顾驰就坐在身后,等她起来,也未再出演催促,反而认认真真看着她梳妆。
池纯音又紧张得不知说什么了。
适才那声脱口而出的“娘”,烫得舌尖发痒,顾驰就这样盯着她,叫人浑身不自在。
待池纯音好后,俩个人出门向前院去。
今日先向父母敬茶,要向长辈一一问好,最后再去祠堂祭拜。
池纯音今日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这是成婚后头遭见夫人。
累了整天,英国公夫人心疼她便叫她赶紧回去休息,却叫住了一同欲走的顾驰。
顾驰顿住步子,坐回原处,“怎么了?”
“昨夜怎么回事?”
顾驰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
英国公夫人想着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关心儿子房中事,这老脸都不知怎么搁。
今日嬷嬷递上来的喜帕,白净得很,俩人根本没有圆房!
这小子关键时刻不中用。
她当娘的,有些话一是不便说出口,有些是太知晓自己这死儿子什么路子,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径直挑破怕是会适得其反。
英国公夫人恢复以往的慈母模样。
“成亲累坏了吧?”
她娘忽如其来的关心,顾驰立即感觉不妙,“何事?”
英国公夫人笑意不改,“娘担心你身子,今日命人煮了参汤为你补补,来,喝了它。”
他皱了皱眉头,“不喝。”
英国公夫人扬起声音,“娘一大早便起来替你盯着,逆子,如此辜负娘的好意!”
顾驰有些不耐烦她娘继续变本加厉下去,端起碗闷了个干干净净。
“行了吧?”
英国公夫人颇满意,“去陪纯音吧。”
顾驰颔首起身回房,一股热意从踵底直升至心头,当即察觉出不对劲,他娘的热心必有它意。
参汤定是放了什么东西。
*
院子里,池纯音望着窗外天幕渐暗,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今夜顾驰,还会来她房中吗?
恰逢此时,顾驰又推开了房门,吓了她一跳。
池纯音避开眼,余光中瞥见顾驰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随着步伐接近,独属于男子的热烈气息扑面袭来,她的心更是静不下来。
顾驰今日倒是沉默寡言许多。
夫人刚留下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想来也是催他做那档子事。
池纯音忍不住斜眼看过去,顾驰双颊红得异常,整个人没精气神,像是病了。
她关切道:“你怎么了?”
顾驰瓮声瓮气:“好像着凉了。”
“肯定是昨夜受凉了,我叫云梦请医士来。”
池纯音刚起身,却被顾驰拉回原处坐稳。
“无碍,你让我靠靠就好了。”
她恰好落在顾驰腿上,四肢瞬间僵硬,动弹不得。
他又将头埋在她肩膀处,呼吸喷薄出的热气撩拨着脖颈肌理,让人背脊发麻。
她紧张得摸了摸顾驰的额头,就是和寻常温度不同。
“你怎么这么烫?”
顾驰并未答复,靠在她温香软玉中甚是满意。
他娘一天到晚操闲心,那参汤补得快受不住了。
这样也好。
池纯音为难道:“你病了请医师来看呀,这样又不能治病!”
顾驰根本都不理她说什么,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别动。”
顾驰的吻落在池纯音唇边,惊得她立即抬头,恰巧对上顾驰不慎清明而又亮得吓人的爽眸。
她骤然明白,夫人适才留顾驰下来,是何用意了。
夫人亟待抱孙子,可顾驰昨夜并未与她圆房,着急上头,竟然给自家儿子下了药。
夫人,当真是,执着。
池纯音与顾驰贴紧着,感受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她推了推顾驰:“你清醒些。”
顾驰刚才动情亲她,是因为下了药,若是清醒下,绝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事儿的。
待他醒过神来,会很后悔的!
她怕二人这样含糊继续下去,明日还要承载他的怒气,以他的脾性,日后绝对不会再踏进她房门半步。
池纯音推开顾驰,“你,你喝多了。”
顾驰颇为无奈:“我没喝酒。”
“反正你现在就是不行。”
明明顾驰主动是她想要的局面,可真是如此,池纯音仍然抗拒得不行。
他嗓音有些沙哑,像是赌气似的反驳起来:“那算了。”
顾驰起身,大步流星朝着门外走去。
池纯音想拉住他的手,好声好气解释,他今夜上头,明日起来定会后悔,可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这样又把顾驰惹生气了。
又坏了夫人的一片好心。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顾驰又从回来了。他换上里衣,应该是刚从净房中沐浴回来,面上还带着水迹。
她望着顾驰鬓边未干的水迹,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
顾驰语气倒是如寻常:“成婚第一日就分房,传扬出去我不被别人笑死?”
他本想借着娘那碗猛参汤和池纯音耍赖,没想到她还是有些抗拒,既然如此,他只好自己解决。
这样守活寡的日子,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可她既然不愿意,自然不能强求。
顾驰只能用老法子解决了,原来做这事脑子里想得都是她,怎么人都在自己房中了,过得还是这样憋屈。
池纯音垂下眼睫,发出邀请:“那你要上来睡吗?”
顾驰顿了顿,下意识想答应,又被适才的教训生生遏制在喉间。
天还未彻底转暖,再泡个冷水澡,他今夜真是要病了。
“不。”
就知道是这样。
池纯音低声应道:“哦。”
顾驰伸手弹了弹她脑门,笑道:“想什么呢?”
他未同自己闹别扭?
池纯音见他转过身去,走向屏风后的橱柜,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漆嵌盒子。
她问道:“这是什么?”
顾驰不废话,将盒子递了过来。
“这里面装的有地契、铺子,田产名录,每月收来的银钱原来我都叫石头管着,如今全给你吧。”
池纯音有些惊讶,伸手接过。
顾驰笑道:“嘴再张大些就合不拢了。”
“这些,给我做什么?”
顾驰恨铁不成钢道:“你说干什么?如今你是英国公府少夫人,替夫君管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知晓池纯音手里若是不宽裕,日后在府上施展不开,指着嫁妆有什么盼头?
池纯音低声道:“我会替你守好,绝不乱用。”
“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这算什么。”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钱还是省着花比较好。”
顾驰不以为然:“我顾家家大业大,柴米油盐和英国公府哪里沾上边了?”
池纯音瞪了他一眼。
顾驰装作没看见:“钱又不是省出来的,自有开源的办法,你放心花便是了,不用和我说,不早了,先睡下吧。”
顾驰吹袭了所有蜡烛,屋内黑了不少。他很是熟练钻到了地上的铺盖中,屋内一片漆黑,静谧的环境渐渐没了声息。
池纯音捧着手上的盒子,看了看地下的人,心里头不知如何作想。
夫妻俩感情好,钱都是交给夫人大点的,越是操持府中事务,手头越活络,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不过天底下大多数夫君都只拨月例一部分给娘子,丝毫不体谅娘子的艰辛。
而顾驰却将家底全都交给她了。
可是,他却不愿意与她圆房,是不是说明,他只愿意让她操持家务,而不是当真正的妻子?
池纯音心中莫名情绪翻涌,睡意迟迟未到。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屋内却有了动静。
刚到卯时,顾驰起身了。
池纯音睡眼迷蒙,听到顾驰收起铺盖的动静,下意识坐起身来。
顾驰回头看了她一眼,“今日需去朝中应个卯,你继续睡。”
她不依顾驰的。哪有夫君早早出门,娘子睡到日上三竿的理?
池纯音下床,执意替顾驰整理朝服。
顾驰注意到她光着的脚,两手扶着她的腰肢,又将她抱回床上。
“行了,同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日后不必早起送我上朝。”
池纯音抬头望着顾驰,是不想让她的同僚看到她吗?
“哦。”
顾驰欲言又止,还是傲娇道:“同僚娘子都送吃食探望夫君,你也来。”
“哦。”
“行了,你继续睡吧,我上朝了。”
池纯音望着顾驰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道,顾驰既不想在人前与她一处,又怕她日子清闲,想着法折腾。
当真是高嫁吞针。
起都起了,再睡回笼觉也没什么意思。
池纯音捧着顾驰昨夜给的盒子,记录起来。
云梦进门来:“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
“好。”
刚成婚,池纯音穿衣打扮也分外喜庆,一袭胭红百花华服,耳际系着金络索,粉腮透红。
英国公夫人一如以往温柔和煦:“来了,这俩日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和娘说。”
她坐得离夫人近了些,笑道:“都习惯。”
“成婚累人,府上没那么多规矩,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过些时日我教你掌管府中事务,前儿送来的贺礼还没入库房呢,娘想着到时候正好带你熟悉熟悉。”
“是。”
英国公夫人问候些寻常事,然后话锋一转,叹口气道:“驰儿还与你分开睡?”
池纯音早有准备。
夫人昨日都那样了,昨夜他们二人仍旧是盖着被子睡干觉,估计是心中上火,眼下来催她了。
她点点头。
英国公夫人摇头道:“你也该急一急。”
池纯音垂下眼睫,不知如何应对。
昨夜顾驰根本就不清醒,她既然嫁过来,是想与他正常的过日子的,若就这样占他便宜,顾驰肯定不会理她了。
而清醒的他,又不会碰她。
这世间哪有两全的办法?
英国公夫人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吩咐道:“顾驰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若真勾起火来,哪里忍得住?”
池纯音讶异道:“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轻眨眼睫,意思是肯定。
她脸羞得酡红,攥紧衣裙。
“这不合适吧?”
英国公夫人急道:“有何不合适的,如今你们二人是夫妻,关起房门来的事儿只是私下的情绪,不碍事。”
毕竟成婚几日了,英国公夫人怕纯音误会顾驰是心底不想,影响二人的关系。
“顾驰看着精,实际上迟钝得很,什么都不懂呢,需要你多提点些。”
“什么都不懂?”
池纯音面上晦涩,不敢信是这个理由,可实在是不想辜负夫人的期盼,无奈地点点头,“我试试。”
*
顾驰今日回来的有些晚。
其一是那些同僚们知晓他成婚,拉着他说些荤话。
其二嘛,他今日的暗示如此明显了,叫池纯音来看他,结果等到半下午都没等到人,又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顾驰倒要看看府上是有什么羁绊住了她。
顾驰走进自己院子,却觉得今日侍从们投向他的眼神,都很怪。
装作寻常,又带着激励掩藏的促狭。
他没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想去看池纯音在做什么。
推开门的那瞬间,顾驰双眼瞪圆,整个人怔在原地。
池纯音今日换了身睡衣,这一次比成婚那日的还要透,薄纱如蝉翼般朦胧,半露不露,雪白的肩头露在外面,甚是惹眼。
就这么勾引他?
这样的春色,与她并不淡定的神色,并不和谐。
顾驰的火瞬间就被勾起来,甚是无奈。
她知不知道这些时日,自己忍得有多辛苦,还穿成这样在他跟前到处乱晃,就不怕他真的做出些违背她意愿的事?
顾驰站在门前,不知该不该上前一步。
池纯音面色潮红,吞吐道:“你回来了。”
顾驰轻嘶口气,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他目不斜视走过去,用寻常语气问道:“你穿成这样,不冷吗?”
池纯音坐在床上,暗暗给自己打气。可顾驰每靠近一步,都慌得不知她是谁,眼下在干什么。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勾引他?
她有些后悔答应了夫人,这事真的做出来,有些难。
顾驰望着池纯音绷直的背脊,忍不住勾起唇角。
池纯音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我们成婚已有两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呢。”
顾驰目视前方,眼中浸染着笑意,明知故问:“何事?”
就知道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
池纯音轻抿薄唇:“你既不清楚,今夜就听我的来,我娘与教习嬷嬷已经教过我许多,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没点耐心,今夜,我只教一次。”
顾驰皱起眉头,反问道:“不会?”
提到这,池纯音就来气,将枕头下藏好的本子拿出来,“就是这个啊,你肯定没看过。”
凭什么这东西传女不传男?
她面皮这么薄,自己都无甚经验呢,还要教他!
羞死了!
“我今夜只教一次,日后还是不会,我就不管了。”
顾驰接过她手中东西翻阅起来,越往后看,心底的兴奋越是遏制不住。
本以为事事都要缓着来,要想着她是否情愿。
结果池纯音以为他什么都不会。
本倒是想会给她看看,转念间,又觉得池纯音这样自投罗网也不失为一番乐趣。
顾驰语气轻快,“行。从哪一步开始,脱衣吧。”
池纯音无论在心中做了多少次建设,可真正要解顾驰的口子时,还是不自觉地手抖。
他这衣服扣子究竟怎么系的。
她急得额间冒汗,“你站起来些。”
今夜的顾驰,难得的配合,也许是夫人又找了他。
他站起时又比池纯音高了一大截。
好不容易解开第一个扣子,顾驰就有些不耐烦,三下五除二将外衣扒了个干净。
顾驰紧盯着她,“好了。”
池纯音脸颊滚烫,“还有。”
“无所谓,或者,先脱你的,我来帮你?”
她如临大敌,拒绝顾驰搭把手的提议,自己捂着胸口退到一旁,自顾自解下来扣子,慌乱中将她自己脱得干干净净。
只剩贴身的肚兜了。
池纯音不敢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催促声:“快点。”
顾驰紧盯着池纯音的后背,喉结轻滚。
她怎么会这么白。
他原来不敢仔细看,可今夜池纯音就打扮的这样的清凉,而且穿着衣服的时候还挺瘦的,没想到该有的地方也处处没亏待。
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似是没有他手掌宽,面上懵懂纯真,可身下的起伏却能轻易勾走他的魂魄,这反差叫他欲罢不能。
池纯音拿出夫人为他们准备助兴的酒。
“娘给的。”
顾驰岂能舍得这番良辰美景被打断,拿了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好了。”
池纯音当然不如顾驰这般利落,不知要磨蹭到猴年马月。
顾驰懒得等下去,见她如此艰难,直接将酒杯夺过,直接喝个干净。
她手心一空,抬眼发现顾驰用自己喝过的杯子喝酒,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是我的。”
顾驰才懒得搭理她,磨蹭下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俩个人几乎是坦诚相对了。
池纯音镇定心神,望向前方:“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那本子上说,亲吻,可以增添情趣。
她趁着顾驰不注意,往他脸上印了印。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太浅太快,顾驰反应过来时,池纯音已经在坐回原处了。
顾驰还未好好体会,心底的火窜腾,质疑道:“本子好像不是这样教的吧?”
池纯音将东西往枕头后掩了掩,说假话不打草稿,“本子上就是这样画的。”
顾驰不信,非要自己检验,上前来争夺。
池纯音哪里是他的对手?东西一下子被他夺过去。
顾驰翻到那一面,指着对她振振有词道:“你自己看,适才就是你偷工减料。”
池纯音急着辩解:“哪有偷工减料,分明都差不多。”
“差得远了!”
“不是这样!”
俩人争执声大了起来,外头候着的云梦和石头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劝,若二人不是真的争执,那可就闹出乌龙了,明日俩位主子怕是要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顾驰神色稍缓,开始讲道理:“我们今夜做此事为了什么?”
池纯音也放软语气,顾左右而言他:“为了生孩子,让娘满意。”
“那你自己说,从这开始就偷工减料,后头的每一步都做不到位,那怎么生孩子?”
她心知顾驰的话十分有道理,可一下子接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背着身子不说话。
顾驰循循善诱,“你若是怕,今夜我们就学到这里,日后我们慢慢研究?”
顾驰都这般说了,她哪里不懂是以退为进?
既然已经答应了夫人,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
池纯音转过身来,眼一闭心一横亲了过去。
唇的触感与脸颊不同,柔软又发烫,顾驰也往前凑了凑,伸手搭载她背后,俩人动作笨拙又迟缓,心跳也不约而同加速。
池纯音睁开眼来,停下动作,“好了吗?”
顾驰不满她的打搅,煞有介事道:“这才哪到哪,你怎这般敷衍。”
“你要怎样才满意?”
顾驰往后一躺,“我今日也累了,就到此吧,只是娘明日问起来,不好交代。”
“那你起来啊。”
“我今日也累了。”
池纯音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好心教他,还得求着他学,这叫什么道理?
顾驰无辜地看着她,“我这几日忙着大婚,又睡在地上,你知晓有多少客人吗?你知晓我喝了多少吗?你都不关心我的。”
池纯音心里腹诽,还不是你自己要睡地上的。
这事顾驰不配合,她能怎么办?
顾驰商量道:“要不我就躺着,你坐我身上来?”
池纯音惊道:“不行!”
“那算了,我也累了。”
池纯音又气又闹,别无他法,只能依着顾驰这个霸王。
待她坐在顾驰身上,承着她促狭的目光,不等继续,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顾驰及时拉住了她,“又怎么了?”
“要不明日再说吧。”
池纯音对向顾驰有些幽怨的神色,嚅嚅道:“让我缓一会儿。”
顾驰禁锢着她身子,阻止她的退缩。
“换我来试试?”
第33章
顾驰言出必行, 那熟悉的感觉又覆了上来,这一次摸索的人不再是池纯音,顷刻间的辗转缠绵让二人彻底失神。
顾驰双手撑在床上, 肆无忌惮地索取, 难以餍足。
这感觉如同漂浮在云端间,毫无实感。
池纯音下意识想推开顾驰, 整个人往后靠。
顾驰眼神晦涩迷离, 声音喑哑:“怎么了?”
“有些不舒服。”
“习惯就好了。”
一吻落毕, 二人的喘气声急促而绵长。
池纯音的唇鲜艳欲滴,懵懂地看着顾驰,“你怎么学得怎么快?”
顾驰嗤笑:“你教得好。”
这语气太过亲亵, 她都听不下去了!
顾驰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催促道:“好了吗?”
意思是还要再来一次。
池纯音呼吸急促,回想起刚才差点闭过气的感觉, 摇头推诿起来:“先把衣服脱了吧,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她担心顾驰片刻忍不了, 立即解起他胸前的扣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顾驰也不阻拦,任由她动作, “快点。”
“那你别催呀!”
她动作本就慌乱,根本不受控制, 也不明白顾驰为何这般着急,一刻也等不下去。
还剩件里衣,顾驰便要赤裸着上半身。
池纯音正犹豫着, 却瞧见他后颈处的皮肤泛红, 甚至蔓延向下,不由分说继续扒下去。
顾驰见状, 笑着上前吻她。
同瞬间,他后背乌青印迹也映入池纯音眼帘。
池纯音一时间失神。
顾驰正在没头没脑地在她脖颈上啃噬着,察觉出她的不专心,还掐了掐腰间上的软肉。
“想什么呢?”
池纯音摇摇头,驱散心中迷雾。
顾驰伸手解开她的肚兜,不知何时,俩人的关系从她教他学转变到顾驰一个人占主导了,他游刃有余地模样,哪里像个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
她坐在顾驰身上,一动不动。
正忙活的人抬起头,关切道:“怎么了?”
她未说实话:“我有些怕。”
这个时候说这些像是给正上头的顾驰泼了盆冷水,顾驰额上青筋跳了跳,压抑着他自己,“你若害怕,今夜就到此为止。”
“嗯。”
池纯音从顾驰身上下来,伸手抓起那件被撕得不成样的寝衣,聊胜于无,还是套在了身上。
她紧忙穿戴整齐钻进锦被中,被撩起火的顾驰勾起唇角。
看她今夜穿成这样清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还以为准备好了。
既然她怕,那只能等来日方长。
锦被中的池纯音背对着顾驰,想睡却睡不着。
她记得,在坤宁宫时,皇后娘娘身上也有差不多的印记。当时以为圣上娘娘表面恩爱,实则背后动起手了,结果储桃姑姑说这是男女情爱后留下的痕迹,日后她嫁人便晓得了。
池纯音从未想过,顾驰身上会有这些印子。
那他在自己跟前装作不懂,是在掩藏些什么吗?还以为他对郡主有多痴情,竟然也做出这样的事。
池纯音醒来时,发现顾驰已经半支起身子,侧身看着她。
在顾驰的注视下,池纯音的惺忪睡衣骤然散去,有些不自在。
她立即想起昨夜里发生的事。
池纯音提起被子蒙着脸蛋,不想让他看。
顾驰却攥住她跃跃欲试的手,甚至往下拉。
完了。
这个骗子想对她动手动脚了。
池纯音一脸戒备,生怕他又要延续昨夜未完成的事。
顾驰伸手弹了弹她脑门,笑道:“想什么呢?”
“今日要回门,还不早些起来!”
新妇成婚后三日后要随郎君回门,郎君的重视程度,能显现新娘子在婆家受不受重视。
池纯音有些扭捏,推了推身边的人,“我要换衣服,你先去洗漱。”
顾驰轻嗤:“矫情什么?”
顾驰还是听池纯音的话先行起身。
二人先在家中用过早膳,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接二人回忠毅伯府。
昨夜儿的喜帕又是干干净净的。
英国公夫人有些愁。
可是不是没有转好的迹象,顾驰一个劲往纯音碗里夹菜,俩个人倒是比刚成婚更亲近了,尤其是儿子眼中的黏腻,不想假的。
池纯音也发觉了这点。
不仅如此,昨夜睡着了之后顾驰好像还贴过来抱她了,整个晚上都被他拥入怀中,害得她都没怎么睡好。
今日又给她夹菜。
如果顾驰只想对她动手动脚,昨夜她中断之后,他干嘛还这么殷勤?
就算图她身子,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他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早膳用完,二人准备出门。
英国公府与忠毅伯府相聚不远,只是顾驰习惯骑马,不会与她坐一辆马车的。
顾驰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不骑马,还要坐在她身边。
池纯音能感觉到二人交错的衣襟下,膝盖互相触碰,贴在一起。
“你今日怎么不骑马?”
“我今日就想坐马车。”
爹娘与堂姐知晓她今日回门,已经在门口等许久了,忠毅伯府毕竟不如英国公排场大,回门宴只是家宴,并未宴请宾客。
池纯音跟着顾驰下了马车,正伸脚够着脚蹬。
早早下车的顾驰直接拦腰将她抱了下来。
池纯音堪落地时,还依偎在顾驰怀中。
顾驰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爹娘还等着呢。”
池纯音难以置信望着他,顾驰不喜与人亲近接触,可就这样当着众人面将她抱了下来,她讶然在原地。
忠毅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女儿与姑爷新婚,感情还这么好,当真是件喜事。
人群将回门的二人迎了进去,家宴归家宴,该喝的酒是跑不掉的。忠毅伯拉着女婿喝个没完,几坛好酒见了底。
顾驰家世显赫,性子又最是桀骜,这汴京没有需要他巴结的人,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而今日,他却陪着忠毅伯喝个畅快。
忠毅伯夫人拉着池纯音,甚是关切:“这几日在国公府上怎么样,顾驰待你如何?”
池纯音如今,已经很少将真心话跟娘讲了。
“他对我挺好的。”
忠毅伯夫人并不放心,以为池纯音报喜不报忧:“你是高嫁,世子若有时候冷待你,也不可耍脾气,眼下最紧要的是能在国公府站稳,从世子手中多拿些银钱。”
池纯音抬眼:“他的身家,都在我这呢。”
忠毅伯夫人有些惊:“他都给你了?”
刚成婚便交家底,这背后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池纯音也只是点点头,不愿多说。
忠毅伯夫人讪讪道:“那就好,娘还担心你受人白眼呢。”
她摇摇头,“夫人待我也很好。”
言止于此,就没什么话了。
她娘急着解释道:“除夕那夜,你嫂子突然惊了胎,爹娘这才没工夫找你的。”
池纯音抬眼:“那之后呢,我在国公府待这些时日,爹娘也没拆人接我回去,也没问我住的好不好。”
忠毅伯夫人哑口无言。
不知何时,她乖巧的女儿与她如此生分了。
顾驰还大口喝酒,不知疲倦,池纯音与堂姐回到她的西侧院。
明明才离开没多久时日,看着熟悉的院落,竟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池宜与她相向而坐,望着她笑得暧昧,并不开口。
池纯音明白笑容下是何意,扭捏地转过身。
“看来成婚前那些猜测成了真啊,纯音,世子绝对是喜欢你,他知晓你与叔父叔母生了嫌隙,这才在我们跟前待你亲近,还陪叔父喝成那样!”
池纯音也看出顾驰的不对劲。
他这么个眼高于顶的人,何时为人放低姿态了?今日却陪着爹推杯换盏喝个没完,其中没有她的缘故,她是不信的。
而且她昨夜说不继续,顾驰也由着她,前些时日还把所有的家底都给她了。
可回想起他背后的印记,池纯音又觉得和顾驰的所作所为甚是矛盾。
池宜兴致勃勃,“嫁去顾家的这几日,你过得怎么样?”
她避重就轻,“挺好的。”
堂姐气得拍她肩头,“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
池纯音也不是刻意隐瞒。
这几日她与顾驰各睡各的,什么都没发生,就算要发生什么,那临门一脚也收住了。堂姐好奇的事,她也是一张白纸,从何说起嘛!
“我们还没圆房。”
池宜惊讶道:“什么?”
池宜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为何不洞房?”
池纯音架不住堂姐实在好奇,只能扯个谎,就此糊弄过去,“这几日我来月事了。”
既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池宜便将话题扯远,说起家中这几日一切都好,只是府中少了个人忽然间冷清不少。
她默默听着,思绪仍留在刚才那个话头上。
“你怎么了?”
池纯音出神被抓个正着,有些话不对堂姐说,就无人帮她分析了:“堂姐,你可知汴京高门子弟素来在哪寻欢作乐?”
池宜很诧异,“寻欢作乐?”
高门贵族中纨绔子弟不少,可圣上治下清明,正经世家大族家风森严,未成婚自然不敢将后院弄得乌烟瘴气,更别说流连于青楼。至少,之前从未听说顾驰有这方面的传闻。
池宜再度问道:“你是发现顾驰?”
“他没有!”未有定论的事,池纯音不敢妄言,忙不迭澄清。
“顾驰很好,这桩婚事也很好,好得我现在有些不清醒,瞎说的,堂姐莫放心里去。”
池宜半眯着眼眸,有些狐疑,但仍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并未发现秦禹狎妓过,顾驰与他这般要好,应当也不是轻浮的人。兴许是刚嫁过去,你还不适应。别瞎担心,夫妻间生了嫌隙。”
连堂姐这么精明的人都未察觉,当真是人心隔肚皮。
池宜犹豫再三,终是问出口:“纯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怀疑顾驰狎妓。”
“怎么可能?!”
池纯音叫云梦掩紧房门,压低声音:“我瞧见顾驰后背上有很多青紫色的痕迹,我在宫中时储桃姑姑告诉我,这是男欢女爱留下来的。他这肯定是去狎妓了!”
“那你们刚才的亲近是装的?”
她摇摇头:“他待我挺好的。”
俩个女儿家毕竟没有经验,也无法得出个定论,时候不早了,池纯音也当回国公府,与堂姐道别后又拜别父母,与顾驰一前一后出府门。
顾驰脸色红蒙,眼神倒还清明,挽着她向爹娘道别:“岳父岳母就此留步,待闲下来我定常与纯音回门。”
池纯音贴着顾驰的身子,成婚有几日了,与他这么近接触还是有些紧张。
她搀扶着顾驰上车,坐在了他的侧面。
顾驰身上带着股浓厚的酒意,醉眸微醺,目光直勾勾定在她身上。
池纯音有些不自在,别扭地扯开话题:“你喝那么干什么?”
“开心啊。”
“为何开心?”
顾驰忽然凑近过来,呼气间夹杂着酒味,“你说呢。”
俩人本是一同回府了,结果有个眼生侍从在顾驰耳边说了什么要紧事,顾驰便骑着快马离家了。
一连好几日,池纯音都没见到顾驰的影。
关于顾驰狎妓的猜想,在池纯音脑海中渐渐清晰。
看来那女子叫他流连忘返了。
也不完全是,顾驰也托人给她报信,只是她都不想回,她才不想去做这样扫兴的人。
城外十里地,军营。
到了宵禁的时辰,本该是鸦雀无声,可营地内灯火通明,刀剑划破周遭静谧,传来声声闷响。
这支队伍不足八百人,却是圣上亲自筛选出来的精锐,与北晋大战在即,其间所有人承载着必胜的期许,即使入夜也不敢懈怠,勤勉练兵。
休息片刻,几名年轻士兵围在一齐。
“校尉才成婚几日,怎这么快来了?”
“校尉大人得了圣上密令,日后要率领咱们横扫北晋,怎好沉湎于美人乡中,自是要以身作则,给我们大家做出个榜样来。”
他们小声嘀咕着,时不时抬眼扫了扫顾驰。
顾驰出身高门,与他们这些平民出身靠着层层筛选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自他来军营的第一天,几乎是所有人都表露出质疑:这样个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别不是踩着他们的尸身玩闹吧?
几年过去,顾驰凭借一己之力扫平了大家心中疑惑,不服的声音消失殆尽。
本以为顾驰这样金尊玉贵的少爷架子会摆得很高,可相处起来才发现并不是,真正将他们当作兄弟,同吃同住,平日里面上总是洋溢着笑,对天地万物都胸有成竹,这样的自信也感染了他们所有人。
只是这几日,顾校尉似是心情不好,脸色深沉。
刚成婚就有要紧差事要校尉去办,让他不得不与家中娘子分离。
难怪校尉心情不好。
可这不是要紧的。
顾驰不满的是,自己给池纯音的回信全数石沉大海了。
他今日正犹豫着是否要回府,可听石头说离家这几天,池纯音过得极好,不是赏花就是看曲,根本没有惦念他,立即扭身进了帐篷。
守卫进来通报:“校尉,秦公子求见。”
“叫他进来。”
几乎是同时,秦禹火急火燎闯进来,眉头紧缩,神色中透着焦急与不安。
顾驰没什么兴趣了解他这是怎么,应付道:“自己倒茶。”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茶?!”
顾驰抬眼,“天塌下来,我也不当回事。”
秦禹指着他气道:“我看你等会还能这般坐得住不!”
“有事说事。”
“你去青楼了?”
“你疯了?”
顾驰嘴角的隐隐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尤为明显的不耐烦。
“再犯病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秦禹无奈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你同床共枕的娘子不知从何察觉出你狎妓过,身上留下了欢爱的痕迹,还说与池宜听了。如今倒好,池宜连坐到我身上。”
“狎妓?”顾驰分外不解,疑惑地勾起唇角。
秦禹催促道:“池宜都不见我了,还是我费尽心思三令五申保证绝无此事,才帮你争取回些好印象。你还是早些回府与纯音解释清楚,再这样下去你在她心底怕是彻底完蛋了。”
秦禹甚是费解:“如今你们都成婚了,世子殿下,您放下您那不值钱的面子,把心意直说不行吗?”
顾驰望着秦禹蹙紧的眉头,犹如春风拂面,心中郁结此刻散了。
原来如此。
难怪池纯音这几日不理他。
“谁家将军刚上战场就派精锐去送死?我在她心中这个形象,直说她能信?只会以为我又戏弄她!我有我的节奏,你别多嘴。”
秦禹翻了个白眼:“你怎还坐着不动?”
顾驰回躺在床上,以臂为枕,未被秦禹的话影响。
“还得下剂猛药,方能药到病除。”
第34章
今日夫人安排池纯音与亲故家的少夫人们相聚, 要她拓宽社交圈子,池纯音要好好准备。
夫人们宴客挑的地方宁静雅致,顾府马车停在望亭轩时, 池纯音瞧见她们早就到了, 顾驰在同辈之间年龄算小,成婚又晚了些, 今日见的这些夫人们比池纯音大了不少。
她们各个钿头云篦, 身着锦衣华服, 等在门外。
池纯音如今嫁给顾驰,家中不兴外面那一套,还是按家中排行称呼。可在外人跟前她已经是世子妃。今日夫人们虽各个家世显赫, 可比英国公府还是稍稍逊色,礼节在前,众夫人都要等她一同入内。
她立即下了马车, 走到夫人们跟前。
“世子妃来了。”
池纯音刚靠近, 人群也围聚上来, 众人在门口寒暄个不停,甚是亲近。其中年岁稍长的夫人笑得温柔和煦,发话起来, “日头出来晒得慌,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就依王夫人的。”
池纯音认得她。
领头的王夫人是靖安侯的长媳, 靖安侯颇负威望,王夫人母家也在朝中身居高位,她能看得出, 这位王夫人在夫人中是主心骨。
即使大家交际在一个圈子里, 谁主导谁随从,也是泾渭分明的。
上了二楼包厢, 王夫人拉着池纯音坐在了身边。
只是入了席,夫人们的注意从她身上下去了。
王夫人虽盘着她的手,可面上眉飞色舞的,与在座夫人们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
她们时不时相聚,话头都是从过往某个玩笑话中抽出延续,池纯音今天第一日来,想极力融入进去。可她刚张开嘴,夫人们似是越好似的,不约而同跳过这个话题,她一句嘴也插不进去。
池纯音环视了夫人们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
王夫人言辞利落,总是能尖锐评价一桩事的好坏,座上其余人也捧着她。
“长公主为何与驸马不睦?还不是膝下只有俩个女儿。别看她是圣上的亲姐姐,可嫁了人,和我们都是同样的,若无男丁,这日子可不好过。”
有人听出话中含义,立即吹捧起来:“夫人的明哥,三岁背诗,五岁入学堂。靖安侯对这长孙颇为看中。”
王夫人甚是满意,嘴上推诿:“这猢狲鬼精,眼下都开始和他祖父玩心眼了,我不盼着他继承家中基业,可别学成汴京游手好闲的纨绔,靠着荫蔽混日子。”
饶是池纯音再迟钝,也能听出王夫人这是含沙射影汴京某些不学无术的人。
自己如今与顾驰也是一家人,这么说就不怕她回去说,从而得罪国公吗?
王夫人继续道:“除了子女,与夫君和睦也极为重要,夫妇都不同心互相猜疑,这日子还有什么劲?”
“纯音,你说是不是?”
她明白了。
听了外面那些顾驰不喜她的传闻,笃定她说话在英国公府没什么分量。王夫人如今在这群人前呼风唤雨的,又怕她来了压一头,先来个下马威提点一二,让她认清这里的局势。
可英国公夫人来之前还交代,虽是交际,可无需太过小心翼翼,做自己就成。
池纯音面色照常,笑得可人,“王夫人说的那些道理也不全对,长公主倒不是被驸马厌弃的,驸马是被长公主赶出公主府的。”
在座其余人根本没听说过这回事,面面相觑。
王夫人反驳道:“不可能,这是驸马亲自与我夫君说的。”
池纯音点点头,“想来,驸马撒谎了吧。”
“长公主嫌驸马不思进取,借着她的名声在外作威作福,担心教坏两名郡主,这才与驸马分居。”
“怎么可能?!”
她倒是面色平淡,“娘娘与我说的啊,岂能有假?”
在座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卷入其中,一遍是一言堂惯了的王夫人,另一边是英国公府新过门的儿媳,两方都不想得罪。
王夫人自然不会傻到质疑皇后,咽下这口气,“即是娘娘说的,自然是真的,回去我就得叮嘱我家那位,可不能再认人不清了。”
这话题算是揭过。
池纯音敏锐察觉,王夫人更不愿意搭理她,连盘着的手都放了下去。
王夫人继续自顾自道:“我们做女人的,笼括夫君才是要紧事,余夫人,近来你家还在外头不肯回家?”
被点中的余夫人有些尴尬,“倒是回。”
池纯音心底腹诽。
她本以为今日只是大家出来玩乐,王夫人怎像个学堂师父似的,难为其他人了。
“纯音也别嫌我啰嗦,这都是我们驭夫的经验之言。”
当日花朝节,她们看得清清楚楚,世子与池纯音根本没什么感情,池纯音这样普通的门第,怎么会得世子重视?
王夫人不依不饶,“纯音,世子近来待你如何?”
池纯音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她强撑道:“我们挺和睦的。”
王夫人惊讶道:“是吗,我怎么听闻世子成婚后好几日未回府了。”
池纯音当真不知如何回复。
王夫人挑着痛处问,直接将她与顾驰目前的问题摆到台面上。
确实如此。
她垂下眼睫,“他近来事忙。”
“再忙也不能让新婚娘子独守空闺啊,纯音这你就不懂了,男人要是不管教,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的,他不会总有去处,说不定在外另安个家了呢?”
池纯音掩于桌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恰逢此时,顾驰推门而入,“嫂子说谁另安家了?”
出现在这里众人眼前的是顾驰。
顾驰瞳如点漆,身着暗红骑服,身上的意气风发难以掩饰,眼里一直朝着座位上的池纯音,朝她而来。
池纯音顿时站起,“你怎么来了?”
“我赶回府听娘说你与夫人们聚会,想着来找你。”
顾驰一回府第一时间就是寻夫人,还寻到外面来了,二人这幅模样,和适才王夫人说的那个字沾边了?
池纯音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顾驰径直走到她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腰,坐在池纯音边上的夫人识相,给顾驰让了个位置。
顾驰落座,才把目光移到王夫人身上,“嫂子不会嫌我打搅你们了?”
毕竟在座都是女宾,顾驰出现有些不合时宜。
王夫人有些尴尬:“不会。”
“那就好。”
顾驰拦在池纯音身后的手忽然放了下来,而是改为与她十指交缠,二人坐在一起还要牵着手,这般亲厚,无形间再次打了王夫人的脸。
池纯音心里一紧。
顾驰第一次与她在人前牵手,他指尖的温热传过来,像是眼温热泉水,快把她泡化了。
她很不适应,低下头。
顾驰接过了她的话头,延续适才在门外听到的话题,“嫂子可是误会我了,圣上下了密令,我有要事在身,这才留纯音在家。夫人说我养外室,我爹知晓生气事小,这刚过门的娘子心底要吃味的。”
池纯音诧异地望着顾驰。
顾驰则神色清淡,丝毫不觉得自己信口胡驺有什么问题,还捏了捏她的手。
“世子殿下了不得了,圣上吩咐你做什么?”
顾驰面上不在意,口风却很紧:“夫人日后就知晓了。”
王夫人却听出不对之处,笑着打趣道:“纯音口风紧的嘞,还叫我白担心一场,早说世子有事在身,叫我当真以为你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池纯音面色闪烁,这下不知晓怎么回了。
顾驰这几日在外潇洒,什么密令,都是假话。
可她确实不知,顾驰干嘛去了,在王夫人那里戮仙,由着她拿外室这个因子将她捏圆搓扁。
顾驰面色紧张起来:“她确实不知。”
“我怕她担心。”
顾驰说罢,转看向池纯音,“你倒好,一点都不惦念着我,娘说你在家中快活得很。”
池纯音惊呆了。
顾驰是疯了吗?
这些话当真是对着她的?
顾驰确实坦荡的很,那黑曜般闪烁的眸子紧盯着她,似是在说,我替你找场子,看不出来?
眼下这个时刻,同仇敌忾才是真,他们二人的龃龉可以抛之脑后先。
“你自己有事忙,还不许人家轻松吗?”
话里间不经意的娇俏,显示着二人的亲昵。
这场聚会,王夫人不知是几次打脸了。
顾驰笑得甚是满意,拉着她起身:“各位嫂子,我们还有事,今日便先回了,这顿饭我们请了。”
池纯音也向众人点头告别。
顾驰却顿在原地,“拿钱。”
池纯音甚是不解。
不是他说请客?
怎么还要她拿钱?
王夫人得了机会,“世子怎这样,你作人夫君,怎么好意思让纯音贴银子出来?罢了罢了,这顿我来。”
顾驰颇为无辜,对着池纯音道:“我钱都在你那,哪里还有钱结账。”
众人惊得都说不出话,世子竟将家底都交给纯音了?
这全天下有几个男人舍得把钱交给夫人保管?
顾驰不动声色,替池纯音将场子找了回来。
池纯音这些年将顾驰性子摸了个透,眼下倒是颇有默契,“我倒是想瞧瞧你藏没藏私房钱。”
“我哪敢啊,如今弟兄们都嫌弃我是穷光蛋了。”
顾驰的话里听上去委屈,实际里倒像是在炫耀。
池纯音娇嗔一笑,任由着顾驰离去。
谁说顾二与新过门娘子关系不睦的?
池纯音任由着顾驰拉出门,直至上街,他的手还没有放下,就这样保持着亲密的姿势。
她紧紧盯着二人连结处,欢愉的心渐渐低落下来。
这几日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今日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她就这么好哄?
顾驰替他说了两句漂亮话,这些时日的冷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池纯音蹙起眉头,松开顾驰紧握的手,停了下来。
顾驰回转过身:“怎么了?”
她自认之前自己善解人意,今日却想故意与顾驰作对。
她望着他无辜的眼神,心中不自觉来气,语气倒是平常:“你还有要事在身,戏演完了,我自己回府吧。”
顾驰倒是认真起来:“今日要带你见个人,很重要。”
池纯音当即明白了,他口中说得这个人是谁。
“你这些时日都与她在一处?”
顾驰双手抱胸,点头承认。
池纯音的脸瞬时间垮了下来:“我就不去了,不想打扰你的好事。”
“想多了,你能打扰什么。”
她气闷极了。
顾驰这是在向她直言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即使与她成婚也丝毫不影响?
她知晓这样说与嫁人前的想法不符,还是忍不住威胁道:“你再这样,就不怕我把事情全告诉娘?”
顾驰闭口不言,神色肃穆不少。
即使如此,顾驰之前帮她那么那么多,如今他有了新的心悦之人,是件好事。自己也该尽全力帮他,而不是这样拿捏把柄威胁他。
池纯音有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你走吧。”
与此同时,顾驰也问道:“怕,你就不说了?”
她垂着眼睫,沉默片刻,点点头。
顾驰敲了敲她的脑袋,“可怜巴巴的干什么呢!”
池纯音嫌弃地躲闪着。
忽然间天旋地转,她被他抗在肩头上。
池纯音伏在他身上,激烈拍打着他后背,呼喊道:“你放我下来!谁准你老是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抗走的。”
顾驰全当没听见,“不放。”
“石头,回府去和娘说声,他儿媳今日被我带走了。”
第35章
池纯音被顾驰放置在马鞍上, 他也翻身上来贴坐在自己身后。
顾驰双腿夹紧马腹,就顺着街道向前而去。
池纯音靠在顾驰怀里,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有些难以适应, 下意识躲闪。
“别动。”
顾驰在耳畔呼气,搂紧了她。
池纯音低声道:“这样我不舒服。”
“我不这样, 你会掉下去。”
池纯音不再反驳, 二人同乘一骥吸音众多人的目光, 红彤彤的脸也染上云霞。
她转移注意,前面那些亭台楼阁愈发眼熟,那里就是汴京最为火爆的青楼楚馆。
她猜的果然没错, 顾驰今日竟真要将那姑娘介绍于她,看来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池纯音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滋味,应该是酸涩难受居多。
她与顾驰虽然不是两情相悦, 可也是自幼相伴长大, 顾驰不该这样欺负她!
成婚不过寥寥数日, 就迫不及待纳妾,汴京行事这般猖狂的,只有他一人。
她喉间发酸, 怕哭腔难以按捺,“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顾驰承认:“是的, 我视它如命。”
这般说,此事也有了归结,即若此也不该破坏他的这桩佳话。
池纯音依旧难受到要落泪, “我要告诉娘。”
“随你说。”
她气不打一处来, 几乎是撒泼式地泄愤,“从今日起, 你不准再进我房门,你的事情一律与我无关。你既选择了她,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顾驰偏要与她作对,“倘若我俩者都想要呢?”
“你想得美!”
顾驰闷笑,“确实有点,还有想得更美的。”
池纯音快要气死了,说又说不过他,打又打不过,只能任他宰割。
她悟了,对付顾驰这种人,就该任他胡言乱语,她自岿然不动。
池纯音一言不发,无论顾驰说些什么,都不给任何反应。
顾驰依旧笑道:“生气了?”
池纯音目视前方,死死盯着望着那幢花楼不吭声。
天色尚早,花楼并不像夜里挂起大红灯笼,也未奏起那些靡靡之音,只是不少一夜风流的宾客从门口走出。
她回头瞪了顾驰眼,将他与这些人归为同类。
他倒是坦然回视,不为所动,牵扯着缰绳逼马停下来,翻身下去。
池纯音也准备下来,却被顾驰制止。
“你不用下来,人不在这。”
她神情冷淡,顾驰也不是傻子,与青楼女子有私情除了让她在外人面前难以抬头之外,也是扫了英国公府的面子,自是要置座宅子将美人藏起来。
“她在哪?”
“城外。”
“那来这里做什么?”
顾驰理所应当道:“拿酒。”
池纯音收回视线望着别处,“我不愿与你们把酒言欢,想早些回府。”
“你会喜欢他的。”
她心中腹诽,他想得可真美。
顾驰转身进了桩酒肆,一身暗红长衣掩盖不住少年意气,流畅的宽肩下是挺拔的背脊,衣摆随着脚步而飞扬。
他没花多少时间又出来,手中多了两壶酒。
顾驰进的酒肆只卖酒,不做那些生意。
顾驰将酒递给她,又贴了上来,他在耳边轻声呢喃道:“抱紧了,摔了等会就没救喝了。”
池纯音后背发麻,梗着脖子轻点头。
她开始在心中预设起待会儿的景象。
那女子若不是碍于身世,怎会情愿眼睁睁看着顾驰的正妻之位被自己占去,若是让她看到他们二人同乘,三人之间还要剑拔弩张的,闹得很不愉快。
而她是最不擅长与人起争端的。
往日遇上这些事,她能忍则忍,堂姐看不过眼会替她出头,再不济顾驰知晓,也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今日与她起争端的人是顾驰现在放在心间上的人,光想想顾驰待会与旁人一起欺负她,心就如琉璃瓦般,轻触即碎。
顾驰察觉出她的低沉,“怎么了?”
池纯音摇摇头,肩头也耷拉下来,“她好说话吗?”
“当然。”
她又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几年了,有许多个日夜我们都在一处。”
顾驰补充道:“他是我迄今为止,最为重视的人之一。
池纯音虽已做好准备,只是亲耳听到依旧憾人心魄。
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前喜欢长宁郡主,心底还装着别的姑娘?
二人已经出城,约莫走了十里地,这藏了人的宅子总不能建在山林之中,池纯音挣脱着要下来。
她记着顾驰话中的珍重,愈发不敢逾越雷池。
“放我下来,让她看见就不好了。”
顾驰牢牢禁锢着她,不让池纯音动弹。
“就是让他看见。”
池纯音急道:“你又吃错什么药了,还不嫌事大吗?若再不放我下来,待会儿我就自己走回去,日后绝不与你在同一处了。”
“你听到没有?”
顾驰将下颌倚靠在她肩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池纯音气得不行,放了许多的狠话,然而效果寥寥。
顾驰浅笑道:“你嗓子疼不疼?”
她也放弃了,随便他准备怎样将天捅破。
池纯音高顾遐视,可那座藏着娇软美人的宅院迟迟未出现在眼前,耳畔隐隐传来的,竟是刀剑挥舞的声音。
待更往前,映入眼帘的是座座营帐,及天边袅袅升起的炊烟。
她惊道:“你要带我去哪。”
顾驰收起嘴角玩味的笑意,将她抱下马去。
“军营。”
池纯音彻底摸不清头脑。
周遭景象太过陌生,与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出入太大,她要见的难道不是顾驰娇藏的女子,他怎么把自己带军营来了?而且顾驰的职位并无太多实权,他这些时日在这里干嘛?
“你要带我见何人?”
顾驰避而不谈,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待会你就知晓了。”
她因突如其来的十指相扣,心也漏跳了半拍,
他牵人的力道很重,甚至是能感受到手掌那层茧。
顾驰养尊处优长大,手心怎么会长这些?
顾驰不曾回头,二人步调一致,像是要见个很重要的人。
池纯音也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心中思绪纷乱,摸不着头脑。
顾驰身无官职,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待会他们不会被守卫拦在门外吧?
心中的担忧萦绕在心头,直至二人逼近门口也不得化解,正巧门口有人见他们二人靠近,池纯音以为这是来拦他们的士兵时,那人却打躬作揖。
“属下见过校尉。”
顾驰颔首示意,牵着池纯音继续往里处走。
池纯音瞳孔紧缩,朱唇翕动,娇俏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顾驰打了个响指,话音平淡:“该回过神了。”
“他们叫你什么?”
“校尉啊。”
“什么?”
她有些犹疑,面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夫婿顾驰吗?
是那个不从爹娘安排,拼死抵抗绝不入仕的顾驰吗?
他眉眼如此熟悉,倒叫她不敢认了。
池纯音紧紧盯着他,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成校尉了?”
顾驰笑着摸她头顶,“圣上下的密旨,你若有其他的疑问,我待会一一解答。”
“现在先陪我见个人。”
池纯音现在浑身发软,自是顾驰说什么是什么。
哪有姑娘藏在军营之中?
先前的担心顾虑也尽数消去,倒叫她好奇顾驰要带她见谁,不管是谁,只怕这人与顾驰过往脱不开干系。
他们走到最里面的营帐。
撩开帘幕后,只见案前安坐的人,身穿盔甲虽已呈老态,可精神矍铄,一见着她嘴角骤现笑意,放下手中卷轴,热情道:“你便是驰儿过门的媳妇儿?”
顾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启蒙师父,肖将军。”
池纯音心中虽惊讶,不忘礼数,立刻摆出恭敬姿态。
肖将军挥手:“我看着驰儿长大,在心中与亲儿子无异,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
她抿唇浅笑,抬头望着顾驰,却暗含嗔怪。
成婚当日宾客当中可从未听过有顾驰的恩师,他真是叫肖将军寒心,成婚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未请人来。
肖将军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顾驰请我来,是我自己不去的。”
“这是为何?”
肖将军笑得了然:“英国公宁愿顾驰在汴京挂个闲差,不愿驰儿上战场,我这个与他唱反调的人在大喜日子气他,岂不是存心找他不痛快。”
“师父,带兵是我自己的意愿,未与爹协商好是我的问题。”
“无碍。”肖将军转对向她,“顾驰这几日常说要带你来见我,今日见着,果然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孩子。”
池纯音轻抬眉头,诧异问道:“顾驰这几日都在军营?”
肖将军不明所以,“是啊,圣上待他寄予厚望,在他入朝前便下了密令,封他为越骑校尉,操练这两千精兵,六月随军一同与北晋一战。倒是对不住你了,刚成婚便独守空房不好受吧?”
从前她以为顾驰不愿听从家中命令,是不想被国公操控,如今圣上给了他想要的官职,他就会安稳下来。
原来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从前知晓顾驰身手不错,竟然是这些年在军营历练下来的结果,顾驰性子张扬,在这件事上竟然能瞒住所有人。
池纯音摩挲着他掌心的厚茧,望着他的目光亮堂起来。
顾驰被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师父别被她眼下装懂事唬着了,刚才她还因为我不着家和我生气呢!”
池纯音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
“与北晋大战在即,顾驰只怕能陪你的时间越来越少,行了,别与我这老头子在一处了,驰儿,带纯音去四处转转。”
二人在军营外转悠起来。
池纯音心中充斥着自豪骄傲,可眼下渐渐回过神来,他六月份就要上战场了,到时候可是真正的兵戎相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驰瞧出她的担心,主动宽慰道:“ 大齐与北晋积怨已深,此次兴兵是民心所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池纯音握紧了顾驰牵着她的手。
他虽从未在面前外人面前展现过在沙场上的天分,可就能让她信服,这世间不会有他顾驰办不成的事。
“你从未与我说过。”
池纯音话音僝僽,是顾驰从未感受到的埋怨,自然的亲近意味溢于言表。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顾驰神色坦然,“有点多。”
她佯装生气,抬手打他手臂。
“不生气了?”
提及此事,她像是被揭短似得,一口咬死不愿承认,“我哪里生气了?”
顾驰半眯起眸子,“怎么觉着刚才你想把我踹下马?”
“胡说!”
他笑道:“带你逛逛去。”
顾驰将新婚妻子带来军营的消息很快就传至整个军营,虽然军规森严,可这些时日大家都紧绷着,又是群年轻人,传闻校尉娘子娇俏动人,许多人都想一探究竟。
顾驰怕池纯音不喜这样的景象,说道:“你若不惯,我们回城。”
她摆头拒绝,双眸澄澈:“我想在这。”
顾驰面庞清俊,池纯音目光流连,久久未移开视线,池纯音心受触动,觉得顾驰身上萌生出了不同的东西,都快不认识他了。
她一时间忘记了,二人自打进了军营,牵着的手就再未松开过。
顾驰笑道:“那就留在这了?他们等会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嗯!”
夜幕降临之时,众人围在篝火前,喝酒烤肉。
池纯音亲身在军营呆了半天,也能与顾驰感同身受他为什么爱这里。
军营中的男儿面临着生死,可眼中的热血豪情不会因此更改,也深知生命可贵,所以也更加珍惜此时这样的好时光。
有人胆大,向池纯音敬酒:“弟妹,在下敬你。”
顾驰当即拦下,“我替她。”
立即有人起哄,笑顾驰护妻护得紧,顾驰倒随他们说,举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池纯音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自己来吧。”
顾驰动作一怔,将酒递到池纯音嘴边,这姿势,倒像是要亲自喂她。
池纯音望着面前的酒杯发愣,而起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嫂子原来是要顾大哥喂才喝啊!”
她脸烧得绯红,当即从顾驰手中夺下酒杯,“我自己来。”
即使轻抿几滴入唇,辛辣也在喉间崩裂,池纯音立即面露难色。
顾驰即使打住,“意思意思就得了。”
二人这样一来一往,在旁人眼里自是不得了,不过碍于顾校尉的面子,众人笑了几下就把话题扯至别处,不叫池纯音难堪。
喝了几轮酒,顾驰给身边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人回意,立即走至篝火旁,吸引席面上众人的注意。
“有次良宵,不如打相扑如何?”
喝了酒的人浑身上下的血性也涌动起来,自是一呼百应。
池纯音原来不爱看这些,无非就是俩个人光着膀子甩来甩去,一点都没意思,落败那个人摔在地上肯定很痛。
顾驰直起身子,她视线随他一同到正中央去,刚才跃跃欲试要上场的人见状不吭声了,半开玩笑道:“校尉,你这样大家还怎么玩啊!”
“就是就是!”
从这些声音透露的信息来看,顾驰身手很利索,至于利索到什么程度,她并不清楚,倒叫对此无意的她都起了兴致。
“有谁迎战?”
军中人嘴上虽谦虚,各个有血性,不少人跃跃欲试,在他们眼中,能与校尉一较高下也是极其难得的幸事。
顾驰身着常服,衬得身形紧实修长,勃然英姿一览无余,对谁来迎战都不放在心上,还有心思回头看她,懒倦面庞带着笑。
池纯音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回应。
他倒是笑得更猖狂了,即使比赛即将开始,还不舍得转会头去。
她揪着手上的帕子,内心却浸润着丝甜意。
军中相扑十分激烈,大开大合,击搏挽裂,牵扯着池纯音的心肠。
可顾驰的身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进攻防守收放自如,招招紧扣,寻常等人根本奈何不了他,纷纷落败。
几轮比试后顾驰仍旧面不改色,又加上难得出手不少人缠着不让他下场。
池纯音看得饶有兴味,忽然眉心一凉,豆大得雨滴落了下来。
顾驰发觉后连忙喊停,“今日到此,日后再说。”
一时半霎间风急雨骤起来,顾驰抽身走到身边,“要不在军营凑合一夜?”
她点头,今日与顾驰是骑马来的,眼下回去怕要淋出病。
顾驰见她应下,俯下身将她端抱起。
池纯音骤然腾空,惊呼道:“怎么了?”
他面色平静:“军中没有女子衣物,你走回去裙裾都要濡湿,我抱你。”
顾驰抱她虽是第二次,可还是头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将脸埋在顾驰脖颈,有些害羞。
“看见便看见,怕什么?”
池纯音不为所动,依旧缩得和个鹌鹑,迎来他的一声嗤笑。
回到营帐后,顾驰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去烧热水让她洗漱。
池纯音脱下鞋袜,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安静等着顾驰。
“过来吧。”
她毫无防备,可走到屏风后,除了盛满热水的木桶,还有上半身赤裸着的顾驰。
她呆滞住,像是钉在原处。
顾驰笑道:“愣着干嘛?”
“就一桶水?”
“不然呢?”
池纯音娥眉蹙紧,顾驰身材健硕,肌理分明的躯体一览无余。怀疑她有无会错顾驰的意思。军营虽不如府上洗漱方便,也不至于俩人节俭着用一桶水吧?
还是说,顾驰单纯想与她共浴?
池纯音当然不愿意,下意识往回撤退,却被顾驰用老技俩捞了回来。
她悻悻道:“你先洗吧。”
“想什么?”
顾驰转过身去,露出贲张厚实的背脊,只是上头乌一块紫一块的印子尤为明显。
“我辛苦抱你回来,你帮我上药,怎么样?”
池纯音始料未及,望着他背后那熟悉的红印,“上药?”
顾驰含含糊糊道:“这些时日练狠了,军中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有些疼,上药好得快些。”
池纯音怔愣在原地。
她望着顾驰后背上的红印点点,洞房夜里窥见一二,因皇后娘娘的教导,她以为顾驰这也是男女之间情爱留下的。
原来是在军营中留下的。
今日才知晓他这几日都在军营老老实实呆着,哪里都没去。所以这只是打斗痕迹。
池纯音咧起嘴来露出笑容。
也不能怪她误会,她又不知顾驰在秘密筹划这些。与此同时又有些心虚,这几日好像误会顾驰了。
顾驰久久未等到回复,不满道:“这你都不愿意?”
“我没有。”
顾驰扭转过身,他的后背宽阔厚实,线条流畅,上头点缀着许多淤青。他素来不是娇气的人,今夜相扑打猛了,肯定很痛。
池纯音立即接过他手中的药膏,殷勤地在顾驰背上起药来,前几日看着分外刺眼的红痕,今日倒叫人十分舒心。
顾驰眉头舒展,嘴角轻勾起,也觉得心情大好。
他想到身后的人以为他出去狎妓,还生几日的闷气,
池纯音怎么能傻得这么可爱?
他不禁这么想了,也如实说出来了。
顾驰嗤笑一声,“难为某些人这几日生闷气。”
池纯音手上动作停顿,装作不知:“什么?”
“别装了,这几日心里把我从头骂到尾了吧?狎妓,亏你想得出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脸烧得通红,这事竟然被顾驰看出来了。
“堂姐怎么说出来了!”
顾驰转过身对向她,“亏她与秦禹说清楚,不然你还要生气到多久,我说呢,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这事,你直接问我不就行,旁人能比我自己更清楚?”
“所以你去没去过?”
顾驰戳了戳她的脑袋,斩钉截铁道:“当然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池纯音唇边当即绽放出笑容,又怕自己开心的太明显,装作不信:“你去酒肆拿酒那样熟练,还有你惯会玩乐,怀疑是风雨子弟也不奇怪吧。”
她望着脚尖,这些话滚过唇间,变得有些酸溜溜的。
“我爱饮酒,就得是那些轻浮之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她笑得更开心了,压也压不住。
她好似故意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让顾驰来反驳的。
药也上完了,顾驰还未披上外衣,站在原地不动,浴桶里的水都要放凉了。
她忙赶走顾驰:“我要沐浴了,你出去吧。”
顾驰双手叉腰,笑容玩味。
“要不一起?”
第36章
顾驰就是这样, 好不容易正紧一会儿,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还要与她共浴,想得挺美!
池纯音有些恼, 推着他往外, “不要。”
顾驰随手拿起外衣,边走边戏谑道:“小气鬼。”
谁小气了!
直至木桶漂浮着的热气渐渐消去, 池纯音才不情不愿起身, 穿着顾驰拿来的里衣, 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顾驰胡乱披着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闭目养神, 可依旧能察觉到她的动静。
“舍得起来了?”
池纯音难为情起来,自己回避的小心思被顾驰看穿了。他们二人成婚又分居了几日,圆房的事情一拖再拖, 今日是对这几日冷战作结, 此事又该提上来了。
她小心挪动着屁股, 慢慢靠近顾驰。
但又不想俩人就这样开始,还有很多事情没问清楚呢!
池纯音开口问道:“圣上什么时候封你为越骑校尉的?”
“六年前。”
顾驰直起身子,认真不少:“自梁将军去后, 北晋故态复萌,又开始使些小动作, 朝中不愿兴师动众起兵,圣上又担忧塞北陷入被动之境,早有意培养新人顶上。”
六年前, 她才刚认识顾驰。
那时候顾驰比现在更为锋芒毕露, 让汴京不少人爱恨不得,可这样张扬的人, 竟然在所有人瞩目下偷偷进了军营。
只怕比六年前还要早,家国大事,圣上只有见证他的才干才敢信任,顾驰便是从儿时就有带兵的志向了。
难怪他不愿听从国公的。
池纯音心生亲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你还要瞒她多久?她知晓肯定很担心的。”
顾驰目光柔软:“定下来之后,我会亲自告诉她,我娘平日里喜欢胡搅蛮缠,但她是最明事理之人。她确确实实为我好,既然我要做的事,也不会阻拦的。”
她点点头,可顾驰与国公关系有些紧绷,他知晓顾驰瞒了这些年,肯定会生气的。
顾驰瞧出她的疑惑:“爹那怕是有些不好搞。也不怪他,他身居高位要替整个家族着想,顾家锋芒太盛,总会伴随危机。但圣上是明君,他也该对圣上有信心。”
“嗯!我也会帮你向爹说好话的。”
顾驰瞧着池纯音煞有介事搭腔,面上淡然,心底却洋溢着欢愉,“那多谢你了。”
池纯音抱膝坐在床上,一时间笑得有些失神。
也就是家中知晓顾驰的秘密,只有她了?
她不知这种心理好不好,即使有日英国公怪罪顾驰,她也想同他一起接受斥责。
“笑什么?”顾驰早就发现她对着自己愣神傻笑了。
池纯音才不会傻到口不择言,随便胡诌道:“你怎么这么黑?”
“瞎说什么呢?”
她嘀咕道:“黑点好,显得老练。”
“我们比比,你很白吗?”说完,顾驰就拉扯着她的衣服。
池纯音哪里是顾驰的对手,三俩下功夫,本就宽大的衣物松散地搭在身上,露出嫩白肌理。
顾驰的手停滞在空中。
在夜里这样打闹,有些过火。
外头雨疏风骤,席卷整个天地。
而营帐内烛火葳蕤,像是有羽毛落在心间上,顾驰心头有些作痒。
池纯音双眸滚圆,明净澄澈又有些无助,并未防备得紧,好像今夜可以任他逾越。
其实不需比,他知道的。
成婚前她宿在自己房内的那夜,曾不小心窥见衣襟下是怎样的肤若凝脂。
他从不提及,可那情景总是无意识入梦来。
顾驰心动,声音发紧:“之前学的东西快忘光了。”
池纯音有些慌乱,“你要学就学,关我什么事。”
她都语无伦次了,这怎么没关系?
可顾驰覆上来的时候,她后背都僵直了。
这一次比以往都难熬,每分每秒都放缓许多,各种微妙感受也似是泡发了无限放大。
就算是为了夫人,也该老老实实与顾驰学完每一步。
池纯音还是害怕:“没有带那本子,我们什么都不会,怎么学嘛!”
顾驰双眸晶亮,一字一句牵扯着她的心肠。
“谁说没有?”
顾驰从枕头下拿出本她没见过的东西,“这是军中弟兄给我的,这几日我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觉得比你那本写的要好。”
“试试?”
池纯音顶着顾驰炽烈的目光,不情不愿将那本新本子接过来。
她翻页的动作轻悠,可心底却掀起了阵惊涛骇浪。
顾驰给的这本,和她的那本,讲得完全不一样。
里面有站着的,趴着的,跪着的,就是没有好好躺在榻上的,而且各个面色孟浪,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池纯音紧闭双唇,说不出话。
顾驰倒甚是期待,语气轻快:“怎么样?”
她装作恼怒:“什么怎么样?你的这本都是错的。”
“谁说的!”
池纯音激动道:“本来都是错的,和我的那本讲得东西都不一样!”
“这是军中婚配过给我的,人家都有经验,你还质疑他们?”
池纯音紧绷的脸扬起,可对上顾驰又不知说什么好。
顾驰看出她的退让,凑了上来,不自觉话音放软:“我们就试一下,不行以后再换回去。”
池纯音算是明白了,顾驰今夜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先前洞房夜,顾驰还与她分床,稍稍尝过其中滋味后便欲罢不能了。
他好像对她的身体,颇有探索欲。
池纯音低下头来,盯着胸前的波浪起伏。
她好像明白顾驰为何痴迷这事了。
果然,男人面上再怎么看起来不近女色,真正成婚了还是一个样儿。
即使如此,她仍是问道:“顾驰,我们成婚已经有几日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
顾驰挑眉:“怎么问这?”
池纯音双眸闪烁,别扭道;“就是问问嘛。”
他倒是很诚实:“没想过。”
池纯音嘟囔起嘴。
“但我们既成婚了,自是要好好过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听得舒心多了。
池纯音从未希冀顾驰给她什么许诺,可顾驰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
她不求顾驰现在喜欢她,只要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好。
池纯音暗自开心着,脸颊忽然传来一阵清凉。
顾驰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问道:“可不可以?”
她后背绷紧,不过在心尖滚了一下的功夫,便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笑着点了点头。
池纯音平躺在床上,任由顾驰翻身压倒自己。
他这几日在军营里也没闲着,本来这事要他们俩人一起摸索,如今他都有些熟练了。
那孟浪的本子给她看了俩眼,就被丢到了床下。
池纯音还想着去拾,顾驰滚烫的唇就含了上来。
他不像在府里那样温柔缠绵,掠夺着她,叫她呼气都是他的气息。
阵阵酥麻从背脊划过,传至肌肤每一寸缕。
这才一会儿,池纯音就已经气若游丝。
顾驰今夜分外有兴致,让她觉得在府上时,他都是极力克制。
停下后,池纯音看了眼顾驰湿润的嘴角,心跳得猛烈。
顾驰目光炯炯,即使营帐内一片昏暗,也叫她也很不自在。
“你去把蜡烛熄了。”
“那能看得清什么?”
顾驰又要俯身下来。
池纯音又惊又怕,躲闪着不肯回应,撒娇耍赖道:“你先去熄灯。”
顾驰砸了砸床板,虽不耐烦却还是照做,不忘道:“事精。”
如池纯音所愿,烛灯灭了后,营帐内只剩模糊的昏暗。
密不透风的帆布隔绝外面的雨疏风骤,所有细微的感觉也被放大,顾驰还时不时在她耳边说些不入流的话,撩拨她的心绪。
池纯音掩耳盗铃地,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顾驰忽然坐起身子,搭在她脸上的手向下,解开了她的肚兜,丢在一旁,没了这层布料的桎梏,他的唇瓣向下,流连地停在起伏的雪白沟壑上。
池纯音都快疯掉了。
他前几日还靠她教呢,军营里的那些人到底教了他什么!
顾驰亲就算了,还抬起头道:“你喜欢吗?”
偏偏她是个不争气的。
池纯音声音喑哑:“你再问,我就不让你亲了。”
顾驰顽劣道:“那我不问,你继续让我亲。”
又戏弄她!
池纯音平日里清醒的时候就不是顾驰的对手,眼下受制于人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辞,只能继续蒙着自己烧起来的脸。
顾驰不知道又动作了多久,正以为他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他忽然从她身上下去,平躺在床上。
池纯音睁开眼,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驰闭着眼睛,压制着燥热:“不行。”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邃眸子里闪着晦涩黯淡的光,本以为下轮攻势会铺天盖地而来,可却就此停下,一点也不像顾驰的作风。
“什么不行?”
“我们不能在今夜做完此事。”
“为何?”
“军营不比府上有人侍候,等会连个洗去污秽的水都没,我不讲究,也不能委屈你。”
池纯音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可顾驰一点儿都不平静,他喘气极重,整个人紧绷着。
她附身过去:“你怎么了?”
顾驰睁开眼:“没什么,就是有些难受。”
池纯音有些明白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要不,就——”
“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
池纯音泪眼涟涟,坐在床上抽泣着。
无论顾驰在身边说什么好话,她一概置之不理。
这个骗子!她还以为他多心疼自己呢!
顾驰用自己脱下的里衣揉成团,轻柔地擦拭着池纯音胸前染上的污秽,带过下颌,嘴上也不歇着,说尽了好话讨好着池纯音:“我下次再也不做了,你别生我的气。”
“我才不信。”
“好好好,你别哭了,嗓子不疼吗?”
池纯音才不会被这些话所打动。
她记得可清楚了,自己适才怎么求饶,顾驰都置之不理。
他不知又是从哪里学到的偏门用在她身上,竟叫她用那里帮他纾解。
她这么怕羞,却要呈着他赤裸的目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就这样被顾驰哄骗着、诱导着、逼迫着做完了。
以后顾驰再提任何要求,她都不会答应的。
顾驰清理完毕后,俩人终于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夜渐深。
池纯音背对着顾驰,眯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困意。
实在经历了那样的惊心动魄,眼下实在是睡不着。
顾驰忽然长臂伸展,将她拦了过去。
池纯音翻了个面,抵着顾驰的胸前,怕他又有什么动作,“干嘛?”
“这几日是不是不开心?”
她避开顾驰的视线,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
池纯音点了点头。
她从不习惯将心绪摆在明面上,成婚后更是不会。
一是担心英国公夫人担心;二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顾驰与她这种乱点鸳鸯成的夫妻没有多少感情。
那几日她独守空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己过来的。
不过现在好了,这只是一场误会。
顾驰玩着她的耳垂,环抱她的手紧了紧。
“我也不开心。”
池纯音仰起头:“你不开心什么?”
“我那几日回回热脸贴冷屁股,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憋着笑,想象出来顾驰想让她搭理他却不成的气急败坏。
“以后不准生我闷气。”
池纯音回怼道:“凭什么?”
“你急什么,我叫你不准生闷气,又不是不准你生明气,有火冲我发啊。我们刚成婚,经得起几次这样闹,趁我还未离开汴京,珍惜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脸上染上笑意,“我可不敢惹世子殿下。”
顾驰听着她阴阳怪气,捏了捏她身上的痒痒肉。池纯音蜷缩在顾驰怀中,当即投降。
二人笑闹一阵,终归趋于平静。
翌日清晨。
池纯音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荡荡。
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想来顾驰已经开始练兵了,昨夜闹到那么晚,今日还能起这么个大早。
今日再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顾驰自幼众星捧月养着,要什么有什么,从未见过他对哪件事如此执着过。
他能得圣上青睐,从来不是平白无故的。
池纯音翻身下床,桌上有顾驰准备洗漱盆盂还有早膳。
待她梳洗完毕去找顾驰。
士兵们俩俩成组对抗,顾驰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场上所有人。
“此次出兵,迎得是北晋骑兵,下盘要稳,出手要狠,不能有任何松懈。”
台下士兵站定,有些注意到远处的她,憋着笑意。
“笑什么!”
有人指了指她,顾驰顺着方向看到池纯音,下命道:“先休整。”
顾驰从台上下来,跑到池纯音跟前。
“你起了,我送你回府。”
池纯音怕耽误事,忙拒绝道:“不必了,给我安排辆马车,省的耽误你的时间。”
顾驰环视了眼军营,“也行,我今夜回府。”
他提到回府,池纯音难免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立即羞涩垂首。
顾驰嗤笑道:“羞什么?”
她咬紧唇瓣不说话。
“不逗你了,若在府上无聊,可请你堂姐作客陪你。”
“知道了。”
顾驰双手叉腰,忽然别扭起来:“若还是无聊,可以来找我,我下午要回衙署一趟。”
池纯音疑惑道:“找你干什么?”
顾驰白了她一眼,有些气急败坏:“我的话你何时能不当耳旁风?”
“之前不是叫你送吃食来看我,同僚都有娘子看,我成了婚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旁人都笑我。”
原来是想让她去看他。
池纯音笑道:“好。”
“那我先回去了。”
池纯音虽这么说,可人还留在原地,有些流连。
顾驰叮嘱道:“先不要和爹娘讲这里的事。”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过些时日吧,娘知晓了只会担心,爹那性子你也知晓,不会那么轻易转圜的,先不和他们说。”
池纯音猛地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她觉得,自己与顾驰如今是一个战壕里的人了,要帮他保守秘密。
顾驰也被她忽然郑重的模样逗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去吧,今晚,记得等我哈。”
顾驰话音渐渐变了味儿,眉眼中尽是调笑。
池纯音立即想起昨夜里的事,有些羞恼,转过身仓皇离去。
池纯音既然与顾驰解开了误会,也畅快不少。
英国公夫人虽叫她学习掌管府中事物,大多数时候她只需跟在夫人身边,轮不到她挑起大梁。
尤其昨儿,她与顾驰外出整整一日没回府。
池纯音去与夫人请安的时候,夫人甚是体谅,“累坏了吧?快快回去歇着,不用陪我!”
夫人笑得她头皮一麻。
夫人好像以为顾驰带她出府,是为了——。
她本还想该如何解释昨日的去向呢,眼下看来都是白担心一场,虽然昨日并没有做最后一步,可顾驰都与她暗示成那个样子,今夜绝对是逃不脱了!
池纯音回到院子里,有些无聊。
顾驰说她无事可以请堂姐出门,她写下拜帖送回府上,池纯音也有几日没见到堂姐了,到了望亭轩见到了婉宁郡主,婉宁郡主身世显赫,排场自然大,出门耗费时间人力不是虚的,池纯音与堂姐对视一瞬。
马车停靠在路边,婉宁郡主由侍从扶着,慢悠悠下来,姿态矜贵,鬓边的金步摇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你怎么在这里?”婉宁思忖一瞬,“反正今日也无聊,一起吧。”
池纯音是不情愿的,可总不能拂郡主的面子,“好吧。”
池纯音本挽着堂姐,也伸手将婉宁郡主拉近。
婉宁郡主顿了顿,不习惯她这么亲近,不过也为拂开。
三人进了醉仙楼内落座,三人本有些拘谨,可婉宁郡主打开了话匣子,便控制不住,尤其她交际甚宽,知晓的有意思的事不少,听闻王夫人竟然在私下议论长公主府上的事,便也将王夫人府上那些事抖搂出来,还说下次遇上定要好好会会王夫人。
池宜笑得玩味:“世子殿下那日可是狠狠打了王夫人的脸,叫她乱说话。”
听到堂姐提到当日,池纯音不免想起自己在顾驰那里闹得大笑话。
她垂着头羞怯道:“堂姐可别说了!”
“瞧瞧你眼下这样子,如今与世子甜蜜,果然诸事顺心后,和回门那日完全不一样!”
池纯音被揭短,低下头:“我哪里与顾驰甜蜜了!”
池宜笑着叹息:“还骗我!那顾驰为何要特地赶来替你出头?”
婉宁郡主一直旁听未出声,此时神色稍稍黯淡,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什么?”
池纯音与池宜对视片刻,也有些尴尬了。
她误会顾驰狎妓,那事确实是假,但顾驰曾经与长宁郡主感情确确实实为真。
堂姐调笑她与顾驰,却忘了身为妹妹的婉宁郡主心底感受。
婉宁郡主问道:“世子哥哥待你很好吗?”
池纯音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婉宁郡主面色闪烁,有些说不出话。
几年前,自长宁郡主与顾驰心意相通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汴京就流传起他们二人的佳话。二人家世相貌登对,甚是相配。
顾驰是跳脱锋芒毕露之人,在温婉宁静的长宁跟前,也会收敛起性子来,事事由着她,他这样耐心,是旁人不会有的。而且李意彤告诉她,顾驰未与郡主成婚,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家中施压不可为,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些时日,池纯音从未问过他,也不确定顾驰心底究竟如何作想。
婉宁郡主起身道:“我还有事,今日先走了。”
池纯音目送着婉宁郡主背影离开。
堂姐憋着一口气,有些愤愤不平,“这也太霸道了些,郡主都先于世子成婚了,难不成还要世子给他守身吗?”
池纯音笑着宽慰她,示意自己没事。
她昨夜知晓了顾驰的秘密,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练兵,她就不该拿这些事情去扰乱他的心绪。王夫人这个人很讨厌,有句话说得对,夫妻间是经不得再三猜疑的。
见堂姐仍旧是副不放心的模样,她主动道:“顾驰昨日亲口对我说的,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姐姐放心好了。”
池宜摇摇头,再多的话也只能吞到肚子里。
“姐姐陪我去千味居打包些吃食吧,我等会送给顾驰。”
池宜面上的忧愁倒是一扫而空:“你开窍了,知晓关心夫君了?”
“哪有!明明是他叫我去的。”
“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你们二人真是亲厚!”
“讨厌!”
英国公府的马车停在衙署门口时,池纯音恰巧遇到出来的秦禹秦公子。
秦公子看见她,脸上顿时染上笑意,热烈道:“弟妹!”
他这声音太大,叫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禹瞧见她手中的食盒,忙接过来:“这是来看顾驰的?”
就因为顾驰提了两回叫她来,池纯音就去了千味居打包了很些吃食,除了给顾驰,还分给他同僚们。
衙署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此时也注意到这貌美女子是世子新过门的媳妇,忍不住投来目光打量她。
池纯音笑道:“这是带给你们的。”
秦禹笑得玩味,把东西随手递了出去,“叫顾驰出来,他夫人来了。”
“真巧,秦公子今日也来找世子?”
秦禹与顾驰亲厚,风评自然和他差不多,在督察院挂了闲差事,他今日可是有何要紧事,来衙署找顾驰了?
秦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池纯音恍然大悟,“公子是来找他商议北晋战事?”
顾驰与秦禹狼狈为奸同穿一条裤子长大,他的事秦禹没理由不知道。
秦禹甚是震惊,缓过来眼眸中又闪过丝笑意,“顾驰什么都同你说了?”
池纯音垂下眼睫点点头,面上带笑:我也是同他去了军营才知道的。”
“不怀疑他狎妓了?”
池纯音脸颊染起淡淡的红晕,先前的乌龙再度提起,回想起来确实挺惹人发笑的。
“顾驰真不仗义,瞒了我这些年,竟这么快同你讲了。”秦禹故意将话说得调笑意味十足。
池纯音之前毕竟是身居幽闺,对塞北战事一概不通,顾驰不提估计是怕她和家人担心,可要上战场的是他的夫君,总不能还这样一无所知吧。
“秦公子,你能同我讲讲塞北现在情况如何吗?”
秦禹看人看事极准,当即明白她的意图。
“这是担心他?”
池纯音既怕秦禹继续调笑下去,耽误时间,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不好意思向外人袒露她对顾驰的挂心。
她不紧不慢应对道:“堂姐有话叫我带给你。”
都搬出堂姐了,秦禹这才正经不少,“当今圣上还未登基,梁将军还在时,与北晋倒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边境子民还有安生日子可以过。只是梁将军去后,塞北无人能撑起他的担子,北晋内政势力更为复杂,人心浮动,便有人试图侵略塞北,转移内部问题。”
“圣上有心根除,奈何朝中无人,且北晋骑兵甚是凶狠,除了欺男霸女扰得百姓民不聊生,若是俘获敌军将领,那手段才叫一个折磨。”
池纯音听来有些害怕:“有多折磨?”
“极其残忍啊!”
秦禹还要故弄玄虚,却被忽然在身后的顾驰击了后颈。
“你胡说什么?”
秦禹吃痛,怒道:“你干什么?”
顾驰拉过池纯音,懒得搭理他:“别听他吓唬你。”
池纯音跟着顾驰,可已经被吊起来的担心像根鸦羽,时不时撩动着她的心弦。
“秦大哥还没说完呢!”
“听他说,不如去醉仙楼听说书的掰扯。”
顾驰倒是云淡风轻,根本不惧怕,反倒问道:“想不到,你这么担心我死啊?”
“你说些吉利话好不好。”
顾驰倒是更加笃定,将池纯音对他的担心坐实。
除了外人,池纯音眼下也不能坦然对顾驰表露自己的心意。
“我是担心你出事了,我就要当寡妇,旁人说我克夫。”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谁叫顾驰先前带她府时,说她克夫的。
顾驰淡然一笑,也不知道有没要将她的话放在心里,随即带她去了他这几日办事的地方。
路上碰到不少朝他行礼的下属,顾驰还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起来。
“这是我夫人。”
下属当然清楚世子刚成婚,还是第一回见世子妃,没想到她竟生得这么貌美,难怪世子要将她娶进门。
“世子与夫人当真是郎才女貌,甚是登对!”
“祝世子与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几乎快要将池纯音淹没了。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也不知顾驰时不时察觉到了。
人群散去,顾驰牵着她的手还未放开。
“听到了吗?”
池纯音回道:“我又不是聋子。”
顾驰眼底带笑,依旧重复道:“他们祝我们白头偕老。”
“知道啦!”
他要与她好好过日子,这几日都重复过好多次了。
池纯音倒没发现,顾驰的意思就是白头偕老的字面含义,还以为他提点她,要好好过日子呢。
“今日没什么事,陪你出去转转?”
“好。”
顾驰态度虽然摆出来了,要陪她这个新过门的媳妇上街游玩,可他再怎么有决心,毕竟也是男子,只对相扑有兴趣,要陪她逛些精品铺子,便像是要抽干他的精气似的。
进了家首饰铺子后,池纯音入迷得走不动道。
顾驰任由着她,自己找个座儿闭目养神。
池纯音正在一只海棠花步摇和宝蓝点翠珠钗中纠结不断,迟迟拿不出个定论,于是又将主意打在顾驰身上。
转过身发现,他已经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因一双桃花眼紧闭,顾驰棱角分明的脸颊透着冷冽气息,眼底泛着青色,估计这些时日都未休息好。
他这几日真的很累。
至于为何过得不好,原因很显然。战事在即,他又是第一回带兵,其中辛苦不必多说。
只是他之前陪长宁郡主的时候,也会这样倦怠吗?
还是寸步不离守在郡主身边,认真替她挑选?
池纯音惊觉自己钻牛角尖了,立即打散这些思绪。
她决计不麻烦顾驰,再去挑一挑。
不料顾驰忽得睁开眼,紧紧看着她,又向下打量了手中的两只首饰。
池纯音正愣着神,就听顾驰说道:“左边这个。”
她望向手心的海棠花步摇,也觉得因为他的话增色不少。
顾驰直起身,将两只簪子一同结账,拿出钱袋子结账,将东西递给她:“拿着。”
池纯音握着手中的包装,虽然明白娘子买东西,自然是夫君结账的道理,可顾驰的身家都在自己这里了,还是主动道:“我来吧。”
顾驰睨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呢?”
顾驰不顾阻拦,将东西结完帐还给她。
“还逛吗?”
池纯音见他这么辛苦,哪里还舍得拖着他到处游荡,不如早早回去休息。
“不了,我们回府吧。”
“时候还早,我们走回去吧。”
池纯音心底陡然升腾起一种感觉。
顾驰根本不排斥与她呆在一块儿。
从这里到英国公府还有几条街,走回去要费些功夫,他们还未适应夫妇这个新身份呢,他就不怕尴尬得吗?
顾驰还真不怕,“走吧。”
池纯音不想拂他的面子,点点了头。
可拔起腿,忽然发现今日这双粉色绣鞋是新做的,还不怎么跟脚,要是这么走回去,脚后跟都要磨破的。
“怎么了?”
“没事。”
回去的这段路,池纯音依旧与顾驰十指紧握,认识他们的人见他们这般亲厚,都兴奋起来。
顾驰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
池纯音倒是无暇顾及这些了。
不是她也习得顾驰这样的厚脸皮,而是脚实在太痛了,每向前一步像是在刀尖上起舞,又怕顾驰察觉出异样,极力忍耐着。
忍着忍着,就出了岔子。
池纯音不小心崴了脚,痛得惊叫出声。
顾驰立即揽着她的腰,小心问道:“怎么了?”
“没事。”
顾驰瞧她脸色不对,蹲下来检查,已经发现她的鞋袜已经浸出了血色。
“你脚疼?”
池纯音点点头,“这鞋是新的。”
顾驰蹲了下去,“我背你。”
她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英国公府,推辞起来:“不必了。”
“上来。”
池纯音趴在顾驰的肩头,莫名想到了那个雪夜。
顾驰忍不住嘀咕她:“傻不傻,脚疼还走,不知道说话吗?”
还不是因为他马上要离开汴京,想着他舍不得汴京景象,陪他看看罢了。眼下还要说她,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池纯音捂着顾驰的嘴,“不要念了。”
顾驰当真就闭嘴了。
他实在是心疼肩上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媳妇,她不爱听,那不说就行了,也怪他发现的晚。
池纯音也发现顾驰当真不做声了,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你怎么不讲话了?”
“只能让着自己的夫人了。”
池纯音抿起唇笑起来。
顾驰目视前方,双眸也晦涩不少。
“眼下让着你了,晚上也让着我些。”
第37章
池纯音就知道顾驰嘴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不过打不过, 今晚上还要乖乖由着他搓圆捏憋,太窝囊了!
她捂着顾驰的嘴,闷声道:“你不许再说了。”
池纯音从未想过靠这一句话就能压制住顾驰讨厌的嘴。
可顾驰今日就这样偃旗息鼓了。他难得平和, 带着她逐渐偏离回府的方向, 停在了一颗树下。
池纯音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随着他的目光远去:“你在看什么?”
“你说呢?”
她看着眼前这普普通通的树, 与街上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顾驰为何站在这里不走了?
“我们快些回去吧, 爹娘说不定等着我们用膳呢!”
顾驰应道:“行。”
听不出来他这话有什么情绪,只觉得怪怪的,池纯音望着眼前景象, 实在是不知有何特别的地方呀?
顾驰也懒得同池纯音叙旧。
应该是六年前的初夏,他正与国公大吵一架,想去散心却又没什么兴致, 干脆随意找棵树闭目养神。
可片刻宁静难寻。
顾驰正紧闭眼睑, 树下却传来声声啜泣。
他望下看了眼, 正哭得不知是哪家小姐,面生得很,对着手中捧着的男子玉佩, 眼泪止不住的流,那声音扰得他不得安宁。
顾驰心底了然, 估计被负心汉欺负了。
他平生最恨这样的软包子,哭有什么用?欺负回去啊!
顾驰翻身下树,倒是把蹲在地上的池纯音吓了一跳。
池纯音根本没料到树上还有个他, 正处于惊吓之中, 手中的玉佩就被顾驰抢走。
他分出神扫了眼地上的池纯音。
她倒是生得模样精致,白净的脸上划过几道泪痕, 嚅嚅问道:“你是谁?”
顾驰今日难得大发善心,决定帮这个懦弱的女人出气。
他举了举玉佩,“这东西的主人惹你哭了,哪家人?”
顾驰这气势汹汹要算账的架势把池纯音吓了一跳。
她忙解释道:“他不在汴京,我也是随家人刚搬来汴京。”
顾驰明白了,看来是被迫与情郎分离。
“你舍不得他?”
池纯音点点头,又摇起头来。
“不全是。”
顾驰真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女子说话只说半句,难道他很想知道,她为何不在家中好好呆着,而在外面作出这副可怜相?
还不是她扰他的安宁!
池纯音擦了擦眼泪:“我有些不习惯汴京,想回泉州了。”
顾驰本想走,这步子却迟迟未动。
“汴京不好吗?”
她摇摇头:“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好,她们老是笑话我。”
顾驰猜出她高低是个官家小姐,她的穿着打扮样式早已经不是汴京时兴的了,汴京拜高踩低的人家不少,许是又看人下菜碟了。
他从怀里抽出枚新的玉佩,丢在她面前。
“拿着。”
池纯音吓坏了:“干嘛?”
“拿着这个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顾驰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拿回来?日头晒得慌,他才懒得和她继续掰扯下去。
他径直转身拔步,临走前总觉得自己有事情未作,后来才想起来,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顾驰第二日又到了这树下转悠,并没有等到池纯音,一连几日,他都在老地方守株待兔,可惜一无所获。
直至有一日,他在街上撞见迎面走来的池纯音。
她正与身边的女子说笑,整个人比那日有精气神多了,同伴眉眼与他有些相似,想来是家中姊妹。
顾驰在街中央站定,等着池纯音与他问好。
可她面色平常,当他于街头上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对他紧盯的目光有些不解,径直从他身边经过,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就这样被无视了?
顾驰颇为震惊,双拳环绕在胸前,良久未反应过来。
他到底是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世子殿下,竟被她这样轻易地略过了?
直至秦禹提醒他:“发呆想什么呢?”
顾驰自是不能将实情全盘脱出,装作没事人似的,“没事。”
“走吧。”
自从遇上了第一面,顾驰发现总是能在各处看到她,而且他素来眼高于顶,鲜少有能入眼的人。
可偏偏能在如织人潮中一眼看见她。
后来他问秦禹,若有女子刻意忽视他,是何原因?
秦禹开窍比他早得多,猛拍大腿,告诉他,那个女子可能是知晓汴京那些关于世子坏名声的传闻,刻意避而远之。
顾驰气笑了。
既然要装作不认识他,那他为何要刻意结交?
他很想知晓现在还有人欺负她吗?
顾驰渐渐从回忆中脱身,想起这些还是忍不住发笑,哪有什么别的原因,后来才知晓她背后这个人单纯眼神不好。
他背着池纯音,故意松了手。
池纯音整个人有向下落的趋势,吓一大跳,紧紧攀附在顾驰身上。
“你故意吓唬我!”
顾驰才不放在心上,继续故意“吓唬”她起来。
池纯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带着她在院中跑动,总感觉他下一瞬真的会摔下她,却又安然无恙。
二人晚了打闹着,甚是惬意。
这模样也被远处的英国公夫人瞧见。
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二少爷与少夫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英国公夫人瞧着他们二人,眼角带笑:“给二少爷准备的东西送去了吗?”
“送去了。”
池纯音被顾驰放在榻上,顾驰还记着她脚上的擦伤,便去拿药,作势脱她的鞋袜替她上药。
虽然二人已经成婚,她还并未完全适应,推脱起来:“我自己来吧。”
顾驰扫了她一眼,语气甚是自然:“这有什么?”
池纯音只好依着她,将脚放在顾驰腿上。
他倒是动作小心,生怕褪去袜子牵扯到伤,用浸润过温水的帕子小心擦去血迹,涂药的动作都格外轻柔,生怕弄疼她。
冰凉的膏体碰到伤,池纯音还是没忍住轻嘶口气。
顾驰缩了缩手:“我轻些。”
恰逢此时,英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请见。
“二少爷,少夫人,这是夫人送来的酒。
有生人在跟前,池纯音不想被嬷嬷看到,试图从顾驰身上收回腿,顾驰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攥着她的脚不放。
她岔开话题:“娘送酒做什么?”
嬷嬷眼底含笑,并未解释。
顾驰比池纯音清楚多了,她娘日日夜夜盼着抱孙子,意味深长的送酒来还能为何事?但他没好心地向池纯音解释缘由,免得又羞个没完没了,影响待会要发生的事。
顾驰对着嬷嬷道:“知道了,叫娘放心。”
待孔嬷嬷退出去后,池纯音还是不知道他们主仆俩在打什么哑谜,好奇得很:“放心什么?”
顾驰偏过头来,露骨的眼神出来了他心底真实所想。
池纯音再迟钝也明白是何意思。
她粉腮带红,慌忙地远离顾驰。
不知是不是因为内心作祟的缘故,就连顾驰触碰自己脚踝的手都透着热意,她好像正被一团炙热气息包裹着。
池纯音嘴上推诿:“我今日脚还有伤呢。”
“我小心些。”
池纯音颇为拘谨,忍不住道:“你就不能等几天吗?”
顾驰紧盯着她,眼波坚定:“等不了了。”
“为何?”
顾驰认认真真道:“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带兵出征了,战场凶险,发生何事都未可知,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回不来,你此生都见不到我了。”
今日她老是问秦禹塞北的事,不就是担心他吗?
池纯音立即蹙起眉头,捂着他的嘴:“呸呸呸,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口无遮拦,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顾驰将她手腕扯下来,目光炯炯:“那你答应了吗?”
他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能不答应?
池纯音缓了缓,于是点头。
顾驰得她首肯,立即俯身下去,一吻绵长。他就知道池纯音定会因为这番说辞而心软。
她担心自己的安危,怎么不算心里有他呢?
室内昏黄宁静,似是能听到二人粗喘声。
池纯音心跳得比往日每一次尝试都要猛烈。
这是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曾经虽然也很缠绵,可是冥冥之中总觉得会被打断。
而今夜,风雨欲来。
她是一尾在雨夜中漂浮的小船。
池纯音浑身上下越来越清凉,肌肤越来越滚烫。
她难以镇定,整个人像是置身漂浮于云卷云舒中,顾驰比她有方向多了。
他那双桃花眼亮得吓人,池纯音都不敢接他赤裸的眼神。
顾驰不止笑得开心,上上下下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池纯音很是羞怯,把他胡乱扒下来的衣服盖在面上。
眼不见,心为净。
顾驰把她的救命稻草扯个干净:“怕什么?”
她喃喃解释道:“我,我有些冷。”
“冷,盖着头干什么?”
顾驰喜欢看她这幅模样,坏笑道:“等会就不冷了。”
池纯音就知道,顾驰是故意的。
“那你还不快些!”
“我这不是为你好?没良心的。”
好什么好呀!
顾驰脖颈涨得通红,血脉贲张,像是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即使被她催促,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他分明就是享受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迟迟不发落。
池纯音被撩拨得难受,有些心急。
她双手附在顾驰肌理分明腹上,紧实的肌肉因为这轻轻的触碰颤了颤。
顾驰双眸立即晦涩不少,声音喑哑:“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池纯音不想再耽搁下去了,并未预料到她要面临的疾风骤雨,仍旧催促道:“你快些吧。”
顾驰轻挑眉稍:“确定?”
她猛地点点头。
她实在是没勇气,再盯着他玩味的目光,被他玩弄下去了。
“那忍着点。”
顾驰笑意渐浓,带着与他的桀骜速来不匹配的温柔。
池纯音正看着他俊朗的脸,有些出神。可用不了多久,她便回过神来。
顾驰眉间舒展,这滋味他想好好品味。
她痛得战栗起来,后知后觉顾驰出言警告。
池纯音眼眶湿润,这瞬间像是想起了所有经历过的伤心事,眼泪汨汨得流,根本控制不住。
顾驰还假模假样关切道:“怎么哭了,没事吧?”
“你,你退些!”
这个时候退,和杀了顾驰有什么区别。退是不可能的,他暂时放缓动作,叫池纯音适应一会儿。
她情绪稍缓,顾驰看在眼底。
“好了?”
她点点头,“也没完全好。”
顾驰从未有这么难熬的片刻,差点忍不住缴械投降,“我等不了了,忍一下。”
骤雨终将平息,下人将屋子重新收拾干净,池纯音擦洗干净躺在床上。她小声啜泣着,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像是做了亏心事似得。
顾驰也沐浴完毕,从净房回了房中。
他容色清俊冷淡,却又透着食饱餍足的愉悦,很难将刚才失控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走到榻边翻身上床,钻进了池纯音的锦被中,把背对着他的池纯音翻了个面,紧紧抱在怀中。
池纯音察觉到他的动静,气得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顾驰这个人惯会哄骗她。
开始前是多么温柔小意,等真正到手后就开始反悔了,无论她怎么抗议,他都无动于衷。没完没了地肆虐,那吞噬人的巨浪一遍遍冲翻她。
她嗓子都喊哑了。
其实到后面也能习惯这席卷而来的狂潮,可要是能慢些就好了,就是顾驰才不会听她的话,他像是聋了,一下比一下急促,差点都快以为要从高崖坠落了。
除了这些,池纯音现在也不想与顾驰亲近。
明明他们今夜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可她就是怕见到他。
顾驰倒是完全相反。
他支起半边身子,就想好好看着池纯音,有了肌肤之亲,便恨不得时时刻刻能和池纯音黏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难怪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他手上动作也没停,时不时略过她纤细的腰肢。
池纯音抗拒着与顾驰目光对视,打开他不老实的手,也不想与他讲话。
顾驰保证道:“还生气呢?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我才不会信你。”
池纯音抽泣着,顾驰刚才是如何对她的请求视若无睹的?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嘴,她才不会相信顾驰半句。
“我保证,明天绝对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还想有明日!”
“好好好,没有明日,没有明日。”
顾驰嘴上这么说,心里才不会这么想,现在的重要任务便是将她哄睡着,不然明日又没有精神。
他还将她搂紧了些。
池纯音发现顾驰今夜特别喜欢抱着她,平静下来后,她也有些贪恋这温暖的怀抱。
但她毫无困意,甚至越发清醒。
顾驰同样,就算是瞧着她眼睫轻眨都别有趣味,适才的推脱,就当是池纯音碍面子矫情。刚才她明明也挺喜欢的,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有了适才二人前所未有的亲近的缘故,顾驰眼神也添了些黏腻,就想贴着她的颈窝。
池纯音嫌热,推又推不开,还担心顾驰又要拉着他来第四回。
“你什么时候出征?”
她真是怕顾驰了。
而顾驰显然没意识到他的夫人是在赶他,还以为是自己那几句信口胡说的话吓唬到了她。
“还有些时日。”
池纯音今日问秦公子的事儿没得到回复,顾驰就不准他说了,眼下又好奇起来,“北晋人很凶残吗?”
顾驰点点头。
她心头染上忧虑,连顾驰都这么说,看来北晋真的很难对付,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顾驰眯着眼睛,放松道:“还有些日子,入了秋后吧。”
他以为池纯音今日被秦禹吓到了,宽慰道:“不必挂心,这一次并不是斩草除根,仅仅威慑罢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顾驰的呼气声轻扫过她的面颊,又痒又麻。
既然他很快就要出征,池纯音想到夫人对子孙的殷切,这好像有点急了。
她刚才还在赶顾驰走,现在又不得不留他。
“娘说,她想抱孙子了。”
“她白想。”
池纯音半撑起身子,问道:“为什么?”
“我喝了避孕的汤药,这几年你应该不会有身孕。”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道顾驰只愿意与她圆房,不想和她有子嗣吗?
顾驰勾起唇,笑得摄人心魄:“这么想给我生孩子啊?”
池纯音气的打他的后背!没个正形!
她紧盯着顾驰,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顾驰这敛神认真答道:“你才多大就想着有孩子,妇人生孩子最伤身体,还是缓几年再说!”
“可是娘那边催的紧。”
“怕什么,我顶着。”
池纯音再度问道;“为什么?”
顾驰醒了神,眼神惺忪,又是那副不做人的表情,笑得顽劣:“我不想刚成婚就守活寡十个月,你有意见?”
“睡吧,困死了。”
池纯音被顾驰又拉回被窝里,可心间萦绕得还是他那番话,顾驰说为她好,是真的担心她的身子,还是不想和她有孩子?
还是他嘴上说得没正行的那句话,不想守十个月活寡?
*
镇北将军还在之时,大齐尚有余力与和北晋抗衡,可惜英雄早已迟暮,泱泱大国陷入被动,是百姓们不愿看到的。
圣上登基后韬光养晦这些年,势必要荡平北晋这个心腹大患,如今良机已到,圣上下诏册封粱曜为镇北将军,入秋率兵攻打北晋。
众朝臣并不意外梁小将军承其父衣钵。
只是今日朝堂之上,圣上还封世子顾驰为越骑校尉,带领两千精锐,同梁小将军一同出征,一下子掀起轩然大波来
英国公摇摇欲坠,回首看了眼顾驰。
毕竟是朝中老人,英国公很快镇定心神,站出来道:“圣上,犬子顽劣,不堪如此大用啊!”
齐景绍抬眼望着顾驰:“你来说。”
顾驰早有准备:“圣上,臣定不负所望。”
齐景绍继而问英国公:“国公听到了吗?”
圣上金口玉言,既是在众朝臣跟前的宣布的旨意,总不能逼圣上收回成命。
英国公只得暂时作罢。
很快,顾驰受封的消息在汴京传开了。
池纯音正陪着英国公夫人品茶,嬷嬷火急火燎禀报消息,夫人本好好的,听完差点晕了过去。
她一边给夫人顺气,之前听顾驰说家中利益牵扯太多,国公才对他从军一事甚是反对。
她宽慰夫人起来:“娘,圣上是明君,日后定不会做出卸磨杀驴之举。”
英国公夫人眼眶湿润:“我哪是担心这个,我操了驰儿这么多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英国公下朝直奔府上,眼神锐利,浑身透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英国公夫人急着上前:“老爷,驰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竖子竟瞒了我们这些年,我早听闻圣上有意提携人在塞北建功立业,想来不会在世家子弟下手,这些年也没声息,结果圣上选的人是驰儿!”
夫人紧攥着国公的手,试图寻求安慰:“北晋人凶狠,驰儿不会有三长两短吧?”
“不只是他,若他赢了,我们顾家暂时还能风光一阵,若他输了,圣上会不会心生怪罪?他倒是想学那些草莽,上战场拼命,那些家中无人的亡命之徒有一小博大的权利。他有没有想过我们顾家是靠着谨小慎微才有今日这样,怕是要将这百年传承毁于一旦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驰儿是你的儿子,你就不怕吗!”
“怕有何用?是这竖子执意上战场拼命,夫人不如去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我们!”
英国公夫人啜泣起来,痛心不已。
“爹,娘,顾驰也是怕你们担心,这才隐瞒的。”
英国公望着纯音,逐渐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了?”
池纯音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国公猛拍膝头,指着她对夫人愤愤道:“你生的好儿子,选的好儿媳!”
“我从未指望他建多大功立多大业,人家精打细算的婚事我也随着他去了,只要他不做出有辱门楣的事,随他挥霍,他生来便是圣上亲封的世子,何等尊贵,为何要去打打杀杀!他平日那纨绔模样,哪能上阵杀敌?如今这样,顾家这些年谨慎行事全都功亏一篑了!”
英国公夫人扶着额,“老爷倒想想办法,眼下在身边的只有驰儿一个孩子,难道就要看着他去送死吗!”
“这竖子怕是不敢回来,纯音,去把他请回来,今日若不回,我就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此生不复相见。”
池纯音出了国公府,心情还是闷闷的。
她从前以为顾驰天生命好,爹娘娇惯着他,这世间没有他不能做的事,今日所见,却不如她想的那样。
顾驰得了圣上青睐,要为大齐出征,这落在别人家里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承载着亲朋的期盼。
国公对顾驰的成见像是座翻越不过的大山,无论顾驰怎么努力,他在爹心中永远是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国公只希望顾驰这样轻松悠闲一生,不要给族中添负担。
她和顾驰去过军营,士兵对他的信任与尊重,他手心的厚茧,都不是国公在汴京的地位能带来的。国公为何不仔细想想,生性张扬的顾驰如何将这事隐瞒了这些年,直至准备充分才说出来?
池纯音越想越觉得自已嘴笨,适才就应当替他对国公说出来的。
马车停靠在衙署门口,闲暇时刻不能让闲人直接进去,得差人进去通报。
池纯音等在外头,心里还记挂着回府后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有俩位官人从门口走出来,身穿锦衣华裘,只是面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与这清风霁月的穿着甚是不搭。
池纯音退居一旁,继续紧盯着门口。
他们二人从池纯音身边经过时,还在嘲弄,说些意味深长的话。
“人家是世子,可是你我二人可比拟的?去塞北跌个大的,才知道天高地厚”
池纯音按耐不住下意识的冲动,鬼使神差地叫住他们二人。
“你们在说什么?”
那俩位男子看她是个妇人,没认出她的身份,长舌得很,对着她抱怨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圣上今日命世子随军出征,无非是仗着家中,跟在梁将军身边混个军功,我们倒是羡慕得很,世子真是有个好爹。”
“你们若真不服气,告到圣上面前,在背后议论算什么本事!”
池纯音气死了!
她鲜少与人起口角,说出这番话时候,心绪震动,声音不自觉打着抖。
这俩男子并未得到附和,还被她指责了一顿,脾气也上来了,“妇人便是头发长见识短,顾驰的皮囊好又如何,战场上自有分晓。”
池纯音又气又急,眼见落了下风,着急回怼。
忽然间有双温热的手牵着她,无形间注入了很多力量。
她扭过头,神色有些诧异。
顾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应该将他们三人的对话听了去,只是面色平静淡然,根本未受影响,也懒得搭理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那俩人多少有些尴尬。
顾驰眼锋平淡划过,不怒自威,叫适才还在池纯音面前嚣张得很的俩人逼得气势大减。
背后抱怨归抱怨,当面可说不得的。
“小人冒犯世子,还请世子赎罪。”
池纯音冷眼瞧着,这俩人适才硬气,现在对着本尊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顾驰神色慵懒,不动神色听着二人道歉,只是对刚才有句话较真起来。
“适才你们说谁见识短?”
这俩人忙对着池纯音,“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世子妃,是小人的错。”
顾驰握紧池纯音的那双手先放了下来,转而十指相扣。
“若日后再给我听到这样的话——”
那俩人不等顾驰说完,灰溜溜地离开了。
池纯音小心打量着顾驰的神色,好像与往常一样,并未受外界议论的影响。
虽然如此,她还是说道:“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顾驰第一回见她这样凝重的神色,一时笑了出来。
他凭良心,这些人背后说的话在他心中,倒比不上池纯音在外人跟前维护她万分之一重要。
池纯音嘟囔着嘴,自己都这么严肃了,顾驰还是不当回事,显得她白操心一场。
顾驰正色:“行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爹叫你回家,你瞒着他这些年,他生气了。若你不想面对他,就去军营避避风头,家中有我不会有事的。”
顾驰既然有胆量做这样的事,就没想过躲,更不会叫自己的娘子去抵挡住他爹的腥风血雨。
“我正准备回府,出来就看见你了,先上马车吧。”
二人坐定,池纯音还停在刚才那个话头上:“你真的要清算那俩人啊?”
顾驰不屑道:“怎么可能,我哪有那闲工夫,这俩人长得很俊俏吗?值得我放在心上。”
她长舒口气:“吓死我了,眼下你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行事小心些,免得又落人口舌。”
顾驰不当回事:“他们要有偏见的,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
池纯音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呢?
顾驰家世样貌处处领先,若要是创出番天地出来,那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臭虫都没有挽尊的借口了。
顾驰面上云淡风轻,明明是她熟悉的混不吝模样,可比以往沉重了不少,他听到的不止外人的质疑,还有来自最亲的人。
她不想看意气风发的顾驰露出消沉的神情。
池纯音挪了挪屁股,做上前。
顾驰抬眼睨她一眼,“干嘛?”
她伸手捂住顾驰的耳朵,眼神纯粹又充斥着源源不绝的热意,烫得顾驰心间一颤。
“你不准听那些不好的话。”
顾驰望着她翕动的唇,心中的震动久久不能平息,汇集成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清楚,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生长着。
池纯音放下手,对着他失神的面庞,很是诧异。
“怎么了?”
“我想干点坏事。”
她正想问要干什么坏事。
顾驰的手掌拖着她的后颈,他俯身凑近,
他偷亲!
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池纯音面色潮红,身上衣裙作乱,她低着头自顾自整理起来,不叫人看出任何痕迹。
而始作俑者顾驰,倒是慵懒地望着她,很得意。
这是顾驰第一次在床榻之外亲她。
往常亲吻常常发生在情动时分,顺其自然的,池纯音也不会多想。可顾驰这么突然凑过来,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啊。
她现在都不敢看顾驰,怕他又这么突然来一遭。
池纯音并拢双膝,望着足尖,试图找回最初的话题。
可是她满脑子都是顾驰适才亲她的景象。
俩人的气息重叠在一起,顾驰的呼吸也越来越重,像是迷迭香似得勾人心魄。
她们不知道在车上呆了多久,等顾驰松开她的时候,池纯音脑子一片混沌。
叫她想起刚才的话题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顾驰食饱餍足,紧盯着她混沌又沾染上雾气的眸子:“你还要说什么?”
池纯音不搭腔。
这样子叫顾驰很有成就感。
“该不会被我亲傻了吧?”
“你闭嘴。”
顾驰哪里是见好就收的人,那满嘴让人听不下去的话撩拨着她的心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双颊,又以雷霆之势涨红起来。
顾驰还是那个很坏很坏的人!
亏她还担心他,怕他心里难过,他就是欠收拾!
回府的路上,顾驰目的达到了,便想着与池纯音求和。
池纯音现在长进了不少,才不吃他这一套,无论顾驰如何好说歹说,她自岿然不动。
可是俩人即将进门,她却开始变了卦。
顾驰拦着她继续上前的步子,赶她回院子去:“你不必跟着我了。”
“不行!爹看我在才不会那么生气!”
顾驰反驳道:“你非去他跟前找不痛快干嘛?听我的话回房歇着,我不会有事。”
“你就让我跟着吧。”
他们俩人还在门口拉拉扯扯,转头却看见前厅的大门直敞开,英国公背手站在中间,神色肃穆,一副黑云压城的架势,这暴风雨比往常顾驰每回犯错,来得还要猛烈。
顾驰拍了拍池纯音的手背,“等我。”
这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对话,就连英国公夫人都只能守在门外,从里头传来的争执声越来越激烈。
英国公往常也不是严父,他平常那些小差错若是无伤大雅,斥责几句就够了,若实在不可饶恕,就请家法,打一顿能让他消停好几天。顾驰不是个执拗的性子,也知晓他爹逆鳞在哪。哪里可以错,哪里不能违背,他心底门清。
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英国公既能在朝堂上坐稳这些年,又能护住家中小辈不出差错,为人最懂的刚柔并济,他深知顾驰是根刺,不能硬拔。
“爹很骄傲,你这些年有自己的主意,你长大了,这一次就去塞北好好看看。”
顾驰不为所动:“您不如直说。”
“这一次爹应了,回来变向圣上请辞,以后不要上战场了。”
“凭什么?”
池纯音已经听出他有些不耐烦了。
这是他数十年的心血,绝对不止为了策马往外面看一圈,英国公先给的这点甜头,于顾驰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英国公扬起声音:“凭什么?”
“你明明知晓顾家树大招风,旁人恨不得寻我们的错处,你倒好,竟主动接下这烫手山芋!若赢了,世人要说我们顾家功高盖主,圣上岂能不忌惮?输了,你要讨多少文官口诛笔伐!”
“驰儿,这其中利害,为父不信你看不清!”
又是这套说辞,顾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圣上不如爹所想。”
英国公不以为然:“圣上登基才多少年,为父入朝又多少年,他纵然天降英才心怀宽阔,为父如何敢将全族人的性命来堵?”
“倘若我不放弃呢!”
英国公愤愤道:“不孝逆子!你可知晓你娘多担心你,她知晓你要去送命,差点旧疾复发。”
“还有纯音,你忍心她一人守在家中吗?”
“她支持我。”
池纯音应和点点头,顾驰这样的人,就是该翱翔于天地。
英国公发狠起来:“你要是这样,你就给我滚出府,我便与你断绝父子关系,此生不必再见。”
池纯音心里一紧,这都是气话,父子二人断不能生了隔阂啊!
“爹,我不会与你断绝关系,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若你这些时日不想见我,那我就宿在军营,直至您有一日能看见我的付出。”
她以为在爹说出断绝关系的那刹那,他也会赌气反驳回去,父子俩互相放狠话。
可他没有。
池纯音总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清过他,他不是自己记忆中无法无天的模样。
顾驰推开门来,脸上的阴沉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们迎面遇上,顾驰问道;“都听见了?”
池纯音点了点头。
“今夜不能哄你睡了。”
“什么哄睡!”
就算他们睡在一起,她也不是顾驰哄着睡的,都是失了力气昏过去不省人事。
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打趣她!
“你放心去军营,娘这里有我。”
顾驰捧着她的脸颊,在额上印了印。
“等我回来。”
“好!”
顾驰走后,英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的,都怕触了主子霉头。
夫人面颊苍白,整个人病怏怏地靠在床头,燕窝粥也就抿了几口,她就推开了孔嬷嬷。
池纯音不忍夫人这样:“娘,顾驰已经准备好多年了,不会有事的。”
“纯音,我做娘是不是很失败,这些年竟一点都没发现苗头!”
她摇摇头,“这怎么是娘的错,顾驰有心隐瞒的事,谁能看出来?”
英国公夫人闭起双眸,面上的愁绪化不开,“你回房吧,我这有人守着。”
池纯音没有听夫人的话,还是坐在原处。
英国公夫人诧异道:“怎么了?”
她看了看守在房中的医师和侍从,面露犹豫之色,夫人会意,命他们退到门外去。
夫人朝她招招手,气若游丝道:“过来。”
池纯音坐到夫人身边,压低声音:“娘,我曾随顾驰去过军营,简陋得很,顾驰与爹爹大吵一架,爹松口前他怕是不会回府上了,纯音想去给他送些他惯用的,免得不习惯。”
英国公夫人当即明白了,此时谁敢明目张胆去寻古驰,便是与他作对,送东西这事不可张扬。
夫人速来娇惯这个儿子,嘴上骂归骂,该有的关心一下不会少。
夫人点点头:“我命人去安排辆小车,半个时辰后在后院角门等你。”
池纯音喜笑颜开,“谢夫人,那我回去收拾收拾。”
夫人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只是喜是忧。
营地中。
顾驰双眸漆黑,俊俏面上倒甚是平静。
他料到他爹会勃然大怒尽全力反对,可真当发生,理解是一回事,忿忿不平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士兵上前通报:“校尉,有人鬼鬼祟祟扮作男子,想闯军营。”
顾驰心情不好,“这等小事有何好禀报的,乱棍打死。”
“那人自称是你的夫人!”
顾驰立即坐起身,神色慌乱起来,忙拦着得了命令的下属。
“慢着!”
第38章
池纯音洗漱完了, 都没有和顾驰说一句话。
顾驰死死跟在她身后,“我真不知是你,我错了, 别生气了。”
这个没良心的!她顶着爹发现后勃然大怒的风险来军营, 他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地要让下属把她乱棍打死。她真有个好歹, 看他怎么办!
池纯音绷着张脸, 嘟囔起嘴, 就是不看顾驰。
顾驰适才心中有郁结,现在池纯音在身边,眼神里满是欢喜, 绽放着异样的光彩,什么气都抛之脑后了。
即使池纯音现在在生他的气。
“你若是还不开心,就叫人把我也绑起来, 任你抽, 任你打, 怎么样?”
池纯音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推开顾驰凑上前的脑袋:“我才不乐意呢!”
顾驰坏笑起来,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我乐意。”
“你怎么来了?”
“娘怕你在军营吃不好穿不暖,叫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池纯音骗了他, 把自己的主意嫁接到娘那里。
顾驰倒是人精一个:“娘派小厮来就行,怎么还叫你跑一趟?”
“该不会是有人自己想我了,不好意思说吧。”
池纯音的心思被猜了个准, 不肯承认:“你这样自作多情是不对的。”
顾驰瞧她这副模样, 心下了然,“好, 我自作多情。”
二人说些笑话,适才的别扭也好了。
其实池纯音今夜来不止是为了送东西。
英国公根本不理解顾驰,他肯定很不开心,与他相处这么些时日,她只知晓他这个人在床榻上的时候最为放松。
所以她来了。
池纯音本来以为自己很坦然,可真正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又觉得浑身紧绷,指尖扣着掌心。
她瞥了眼顾驰。
他好像也不如自己想的那么脆弱嘛。
她还以为被爹爹斥责一顿后,他会伤神几日,现在这状态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
顾驰也发觉了。
池纯音好像特别怕他失魂落魄,今日在马车是这样,晚上也是这样。
他有些愁。
她的夫君日后是要上阵杀敌的,怎么会脆弱到连些只言片语都抗不过去。
不过不妨碍他利用这一点让她心疼。
顾驰紧盯着池纯音的眼睛,压着心底的起伏,装作难受:“外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没想到,连我爹也这样。”
池纯音听他这般言语,立即推翻了刚才的猜想。
顾驰怎么可能不在乎?
爹娘当时那样对她,她都难受了好一阵子。顾驰为带兵准备了这么久,国公仍旧不为所动,他肯定伤心坏了!
池纯音捧着顾驰的脸,眼波流转,想尽全力抚平他心底的褶皱。
“爹那是做不得数的气话,你可不能当真了。”
池纯音双眸澄澈,明明是说些宽慰的话,却总能不自觉勾到顾驰。
顾驰轻挑嘴角:“那你呢?”
她仍旧点点头:“我当然信你啊!”
顾驰喉结滚了滚,深沉眸底蕴藏着潮涌。
池纯音已经人事,敏锐察觉顾驰的变化。
怎么好端端的,他又想了。
顾驰一改适才的落寞神情,多了些邪气,这模样,叫池纯音有点怀疑,他刚才的难过是不是装的。
她躲闪道:“你怎么了?”
顾驰哑着嗓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她往前带了带,让她自己感受属于他的炽热。
池纯音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偏题了,脸羞得滚烫,“你就不能正经些嘛!”
池纯音知晓顾驰现在箭在弦上,也知道今夜来的目的明明是宽慰他,但害怕又闹得收不了场了。
“就一次。”
顾驰微微皱起眉头,一次哪够,瞧不起谁呢?
可秉持着先吃再说的道理,他伸手向池纯音的衣襟。
顾驰弯下腰,吻了吻她唇角。
她浑身上下都快软成一滩水,分明不想助长顾驰这股不正之气,可只要对上顾驰勾人的眼神,又狠不下这个心。
这股不正之气还是下回再板正吧。
毕竟是在军营,她不想发出声音,咬紧牙关,极力克制甚是辛苦。
池纯音残存的理智正被这肆虐狂潮席卷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得间断几次,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叫顾驰很有成就感。
她想往后退退,肩头却被人禁锢着不能动弹。
顾驰还在她耳边一脸坏笑:“不成了,等会还要求我来第二回 。”
这些话还没反应过来,池纯音的神识就游离之外了。
顾驰浑身也紧绷起来,忽然间却听了下来。
她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今日忘吃避子药了。”
池纯音倒是没顾驰这么强的意识,毕竟自己要与他好好做夫妻,有孩子是很自然的事。
顾驰却觉得眼下不是好时机。
他要出征了,要是有了孩子,只能她一人挨着怀妊的辛苦。
池纯音瞧顾驰抽身,心里正疑惑着,随即,滚烫的热意降落在她身上,顾驰喘着粗气,炽热的吻也紧接而至。
待她思绪归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顾驰先前肯定都是装不会的!
顾驰撩开帘子,“水烧好了,我抱你过去。”
他倒是恢复得很快,眼角眉梢看不出半点黯淡,完全不是刚与家中争吵的模样,这副模样都是她的功劳!
池纯音欣然接受他的殷勤。
她从床上坐起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发丝也沾染上些不对劲的东西。
池纯音瞪着顾驰,都是他干的好事!
顾驰也看清楚了他的杰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是在军营,就算有皂角,那也没有细葛布擦头,洗头很是不便,若仔细些,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
罪魁祸首顾驰也看到了,主动道:“我帮你洗。”
顾驰说到做到,将池纯音抱到浴房,挽起衣袖真要帮她洗头发。
池纯音蹲在木桶里,赶起人来:“你快出去。”
“你不是嫌那污秽吗,我帮你洗。”
“不要。”
虽然与顾驰已经坦诚相见好几回了,可池纯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谁知晓他待会揉揉捏捏的,会不会又起势?
顾驰很是坚决,直接去拿皂角和梳子,池纯音拗不过他,任由他来了。
这过程少不了顾驰对其他地方动手动脚。
她如白玉般无暇的肌理泛着莹莹光泽,而且平常由衣物层层遮挡着,他从未窥见里面的风光,待真为他所有后,这木桶里的景象甚是有趣,顾驰难免留恋,舀着水从上浇,正好方便了他。
池纯音抖得一激灵,抬头瞧见顾驰面容又开始晦涩。
他这个贪心之人!
“水凉了。”
顾驰并为应答,而是拉着她倒腾起水花来。
池纯音坐在床上,整个人累坏了,任由顾驰脱下外衫包着她湿透的华发。
顾驰的身上还有几处拜她所赐的牙印。
她就知顾驰不讲信用,答应好的事情总是反悔,也偏偏她自己不坚定,总是半推半就随他闹了下去。
一连两天这样,池纯音眼下疲倦极了。
顾驰一遍遍擦拭着她的头发,还提醒着她:“现在别睡,不然明日起来要头痛。”
她强撑着困意,实在难受。
顾驰勾起唇角,将她的手放在他紧实的腹上,今夜他发现了,池纯音对他的身子很是感兴趣,“你喜欢就好。”
池纯音脸红了红,为自己辩驳道:“哪有?”
顾驰一瞬间福临心智,盯着她水光潋滟的双眸,直至下移,落在嫣红上,心中有了主意。
“我上次教你的东西,还记得吗?”
池纯音见顾驰的目光直勾勾顿住,这件事昨日他也同自己提过,被她严辞拒绝。
都陪他闹了这么久了,顾驰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池纯音收回手推开他,“不要。”
顾驰低下头,视线与她平齐,“娘子。”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娘子”惊得面红耳赤,他竟然为了目的达成什么话都说出口!
顾驰的话直捣她的心门:“万一我回不来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做这事了。”
顾驰知晓池纯音听不得这些,相比在他面前装可怜能达成他不可说的目的,池纯音对她的心疼担忧更让他畅快。
池纯音果然放软了态度,纠结了好久,水汪汪的眼睛对向顾驰:“不准再有其他的要求。”
顾驰喉结滚动,一时间失神,点了点头。
池纯音忙活着,顾驰也没闲着,帮她继续擦着半干的头发。
顾驰的呼吸越来越重,擦头发的动作也无暇顾及。
他垂下眼睫,胸前起伏。
池纯音怎么这么会?她好像才是真正无师自通的那个人。
最后关头顾驰拉开她,沉重又急促的吻落了下去。
池纯音回应着,也伸手勾住他精瘦的腰,她听到顾驰闷哼一声,俩颗急促的心同频跳动,她抱着顾驰的手紧了紧,心也似有了归处。
第二日清晨,池纯音整个人瘫在床上,彻底动弹不得。
顾驰倒是神清气爽,刚晨练回来,漆黑双眸发亮,挂着汗珠的面庞抻着傲气。
和昨夜那个妖孽判若两人。
池纯音拿被子蒙着头,一看到他就要回想起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不如不看
顾驰坐在床边,拉开她的被子,怎么越亲近还越生分了。
“羞什么?”
池纯音可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使唤他道:“去帮我拿衣服,我要回府了。”
“不急,等会我送你回去。”
“你回去又要与爹爹起争执,眼下你的事要紧。”
顾驰坚持道:“我一走你昨夜不在府上,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对你的清誉不好,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想得挺多。
池纯音也不与他客气,而是问道:“那你与爹就这样僵持下去?”
“怎么可能?”
“你打算退步了?”
“那也不可能。”
池纯音真是被他的态度搞迷糊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那你要怎么办?”
顾驰难得神色闲适,语气平静:“他是我爹,我自然不能闹到两不相认的地步,更何况,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这么顺遂?待有了结果,他心服口服后,我绝对到他面前认隐瞒之错。”
她还以为以顾驰桀骜不逊的脾性,听不得人的质疑,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爹。
他却沉敛下心来,竭尽全力做好眼前的事。
池纯音不知顾驰何时变成这样沉稳的,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
身上好像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池纯音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未发觉顾驰的眼神不知何时促狭起来。
“这么担心你夫君啊?”
“你又胡扯!”
她话音急促,像是被人揭短后无力跳脚,只能找个违心的借口糊弄过去:“我是怕爹爹讨厌你,连累我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
“不会的。”
“什么?”
顾驰还想给她个惊喜,暂时隐瞒下来:“我爹不是那么是非分明的人。”
顾驰高估了英国公的肚量。
池纯音被顾驰送回府没多久,正想好好休息一会儿,英国公身边的侍从就来请她去书房一趟。
她惊呆了。
顾驰与英国公俩人不愧是同流一样血脉的父子,顾驰能体谅国公大人的难处,国公何尝不心疼小儿子?一听说池纯音被顾驰送回府上,就请她过去,肯定也是想知晓他的情况。
池纯音似是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一抹明亮。
英国公正在书房等着她,顾驰与国公眉眼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国公沉稳许多,不显山露水,举手投足透着长者的威严。
“纯音来了,来人,给少夫人上茶。”
国公待她态度一如以往,并未受到顾驰的影响,池纯音提着的心也放下不少,知子莫若父,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谢谢爹,爹爹找我可是为了顾驰?”
英国公笑了笑,摇摇头:“逆子昨日踏出国公府,就与府上没有关系,他的路,由他自己去走。”
池纯音笑容凝固,怎么与她想得不一样?
“爹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家里的事。”
“忠毅伯府?”
英国公递出一份折子给她,池纯音接过,不明就里地翻阅起来。看完后,眉眼间尽是不可置信。
“你大哥池耀在泉州私吞税收,伪造账目一事,你身为他的妹妹,可有听闻?”
池纯音茫然摇头,她与大哥难得见上面,今年他回汴京又做了那样的事,怎么会清楚他的事。可这本子上记着的桩桩件件,弹劾到朝中去,别说官职,命都快保不住了。大哥怎么这么贪心,爹娘时常寄银子给他们夫妇,还打起了朝廷的注意,这可如何是好?
“爹给我看这些是?”
英国公面上维持着笑意:“今日门下要去圣上跟前弹劾,我念着毕竟有亲缘关系,先拦了下来,只是你大哥做这样的事,圣上那里怕是不好交代。若纯音讲驰儿心思劝回来,爹有办法保住他的命。”
池纯音终于听明白英国公今日找她的意思。
如若她还是要站在顾驰那一边,哥哥的事情马上便会捅到圣上跟前。
“爹知晓你比驰儿通事理,爹等着你的答复。”
兹事体大,池纯音怕先告知爹娘,他们急得乱了阵脚,就先请堂姐到望亭轩来一齐商议决断。
堂姐怒从中来:“池耀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家中的银钱全紧着他,他竟然还动起歪心思,是嫌大家生活太过安宁了吗!”
池纯音眼底浸润着不安。
可是着急有什么用?纸是兜不住火的,就算这一次摆平了日后还会有新的麻烦,难道她与爹娘要替哥哥擦一辈子屁股吗?
俩姐妹正没有头绪,顾驰身边的石头求见。
池纯音站起身:“可是军中有何事?”
今日上午她才和顾驰分别,怎现在叫石头过来了?
石头手上捧着沉甸甸的布袋,殷勤地递给她:“世子殿下听闻夫人今日与小姐出门,怕两位银钱不够,命我给你们送来,今日望亭轩的账,世子也先结了。”
原来是世子怕夫人银钱不够,特地送钱来。
这意外之曲倒是稍稍减了两姐妹的沉闷。
池宜笑着打趣道:“顾驰人在军中,还要时时刻刻掂念着你,你们倒真是恩爱。”
池纯音装作神色镇定,面不改色接过石头送来的银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知晓了,你回去吧。”
“是,少夫人。”
石头都走了,池宜还用一副揶揄的表情打趣着她。
这短短几日,池纯音与顾驰的关系就已经从陌生的夫妻到去哪都要关怀的地步,若是期间没发什么什么,池宜是不相信的。
真不知世子给纯音下了什么迷魂药,叫原来遇上这些事懵懂的她,眼下都有几分情窦初开的娇羞模样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池纯音发窘,低声承认道:“其实前些时日顾驰就同我讲他要出征的事了。”
“啧啧啧,这事他都没与英国公讲,却同你讲了。”
池纯音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羞赧,搓着衣角:“也是我之前误会他狎妓,他才告诉我实情的。”
“现在不误会了?”
她的头低的越发紧了。
“那你们二人已经圆房了?”
她低声不语,算是应答了。
池宜很是兴奋:“世子怎么样,他既然在军中这些年,体力应当很不错吧,你有没有昏过去?”
池纯音耳尖绯红像是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捂住姐姐的嘴,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说些这样的浑话,听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还是如实承认了:“昏…过去好几回。”
池宜笑得浑身抖动,还想从妹妹嘴里再问出些什么来。
池纯音羞得绕开话题:“堂姐还是帮我想想,大哥的事情该怎么解决吧。”
“你若是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大哥,答应了英国公,那就是要站在世子的对面,就不怕你夫君心寒?”
这也是池纯音所担心的。
哥哥犯的错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爹娘总溺爱,犯错不纠正,也不会错到这个地步,她预料到了,迟早有这一日的,眼下担心完全是害怕哥哥牵连家人。
池纯音手中托着顾驰送来的钱袋子,其实心中决断早就分明了:“堂姐,我请你来还有件事。秦公子在督察院任职,能不能叫他替大哥审理,只要公正就行了。”
池宜惊道:“你要大义灭亲,叔父叔母知道了会气死的!”
她却已经是下定决心:“若不是爹娘,大哥也不会错到今日这个地步,就算这一次保住了官职,那日后呢,他没有吃到苦头还会再犯,到时候犯下更大的过错,那忠毅伯府该怎么办?”
池纯音话音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决,池宜也不想再劝,本来就是池耀咎由自取,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算叔父叔母知晓了,如今纯音有世子护着,也不能太过为难。
只是有一事,池宜怎么也想不明白。
池纯音察觉了堂姐的困惑,出声问道:“堂姐,怎么了?”
池宜很是纳闷:“纯音,你与顾驰也才成婚不过半月,二人也只是这几日才亲厚起来的。”
“怎么了?”
池宜理清了自己突然袭来的思绪,“国公自己都没有办法让世子听他的,若这人在顾驰心中没有分量,那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国公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去劝世子,他就会为你放弃呢?”
池纯音被堂姐这话问住了。
她为大哥的事着急上火,还没有发现其中说不通之处。自己也只是知晓顾驰的秘密后,才与他渐渐亲密起,这才过去几日,国公怎么就会笃定自己的只言片语,顾驰甘愿放弃这近十年的努力?按照常理,顾驰若知晓她临阵倒戈,怕是要生她的气吧。
怎么会听她的呢?
池宜道:“你也觉得不合常理是不是?国公与夫人身为顾驰的父母都劝不动他,你才嫁给他几日,怎么就能劝动他了?”
池纯音想不明白:“可能是国公病急乱投医,不想放弃任何能说服顾驰道机会吧。”
顾驰军营那里越来越忙,他人不在,总是托石头往府上送东西。
要么是城西的点心,要么是哪家衣坊新上的裙子,有时候只是一张信纸,上面记录着他今日做的事。顾驰行事不符常理,写的东西也妙趣横生,有时候嫌弃操练的时候士兵没有气势,说要上战场还这样就撂挑子算了。
这话也就说说,正叫到了那一日,他肯定是最快冲锋陷阵的。
因为顾驰总叫人送东西回府上,池纯音每日都有了期待,冲淡了对大哥一事的担心。
俩人这你来我往自然逃不开英国公的眼睛里。
阖府上下哪里都是英国公的眼线,国公再三拿池耀的事提点了,池纯音还是没有要劝顾驰放弃的打算,既然与国公意见相左,世子不在,那这府上少夫人的地位也是名存实亡,虽说绝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可与刚嫁进来的热情不同,下人们好像会变脸似得,一下子冷淡了好多。池纯音就算想见见夫人,也被称病拒绝了。
云梦有些不满:“少夫人为何不与世子殿下说?”
池纯音既然做了与顾驰站在同一战线的准备,这些她都顶不下来,哭哭啼啼向顾驰诉苦,这不是给他拖后腿吗。
而且顾驰这么忙,她才不能成为顾驰的后顾之忧。
今日石头迟迟没有出现。
池纯音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正巧,像是有感应似的,她想着顾驰,石头就带着他的东西出现了。
只是这一回,石头容色有些扭捏,手上的东西迟迟未送出来。
池纯音被勾起兴致,急忙问道:“今日又是何物?”
石头脸涨得通红,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世子在客栈等您。”
池纯音拿起被石头放在桌正中央的木制令牌,上头刻着清风筑三个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汴京布局最为上品的一家客栈。
这傍晚时分,顾驰请她去客栈。
石头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无言中说尽一切。
池纯音蓦然羞红耳根,距离上一次亲密已经过去了几日,他这几日榻边没人,应该忍耐得不行了。
她嘴上推诿着,身体却很诚实,还是上了马车去寻顾驰。
她一想到等会要发生的事情,心就跳得飞快。
顾驰这个人没个正经,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他在这事上花样及其多,她还发现了,若不是在府上规规矩矩的,没换个地方他都极其兴奋,闹个没完没了。
待会不知道要陪他多久。
池纯音上了楼,越靠近心越是慌乱。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的打算,怕迎面遇上顾驰赤裸裸的目光,也怕等会掀起的狂潮,总之她没做好准备前,是不会任由顾驰搓圆捏扁的。
而且她今天一定要和顾驰三令五申。
他必须老实点,如果还像原来那样没完没了不守信用,这未来一个月他就守活寡吧,没他吃的份了!
虽然她一直做心理建设,可藏于衣袖间的手迟迟不敢推开门。
恰逢此时,有个宽阔的身形抵在她背脊后。
身后的人忽然亲了亲她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触觉吓了她一大跳。
池纯音立即转身,发现突然出现的人是顾驰,这才松一口气。
顾驰瞧她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忍俊不禁:“站在这干嘛?”
“你怎么在门外?”
顾驰挑眉:“我刚进城,也才刚到,为何要在里面?”
他洞悉池纯音的心理,明白了池纯音在外头纠结的原因。
顾驰笑容清浅,握着池纯音纤细的腰肢,不老实的手上下摸索,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你是怕我在里面,所以不敢进去。”
池纯音躲闪不及,给自己找补:“我敢来,为什么不敢进去?”
“出息了,看来今日我有福气了。”
池纯音被顾驰牵着手带进门,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绪又翻云覆雨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和顾驰三令五申,今日不准闹得太过,铺天盖地的吻就袭来。
顾驰没给她出声的机会,掠夺她的气息,俩人唇角的羁绊像是下了蛊似的,没多久,池纯音浑身就软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若不是顾驰抵着她的腰,她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地毯上了。
顾驰压低身子,她抗拒得将双手搭在他的胸前,这吻比以往还要猛烈,夹杂着几日不见的深沉思念。
只是今日的他有些霸道,啃噬着她的唇瓣,不遗余力地索取着。
顾驰松开她的时候,池纯音猛地吸了口气,这厢房中都是她的声音,她搭着顾驰的肩膀,眼神有些微微失焦,这种被攫夺气息的感觉,是从前没有过的。
顾驰今日怎么这么急切?
顾驰勾着她的腰,很是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还不等池纯音缓多久,这吻又落了下去。
她呜咽着哼出声,顾驰毫不费力地抱起她,将她往不远处的床榻送。
池纯音细密颤抖起来。
顾驰的动作从上至下,从她最难以忍耐都地方轻抚过,最后落在了关键之处。
他故意撩拨着她,再抬头时的目光浸染着满意,坏笑道:“如何?”
不如何!
池纯音气得很,他一上来就为了这事,还不如前几天送些逗她开心的东西,最起码能让她感受到他的诚心。
顾驰慢慢撩拨着,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池纯音想挣脱却又欲罢不能,也不想落于下风,赌气似得摸了摸顾驰。
顾驰眼锋紧了紧,那团火直蹿上来,声音喑哑,从喉间挤出来一句:“急什么?”
他今日陪她玩了这么久,就是怕她等会又哭得伤心,到时候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擦。
他倒是不嫌弃,只是这事终究要俩人一同喜欢不是?
池纯音才没想那么多。
凭什么每次都是顾驰欺负他,她也有些经验,知晓怎么样让他不继续这么游刃有余 下去。
只是池纯音没学个明白,她有些动作那里是捣乱,分明是助兴。
顾驰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尤其是知晓了这几日她的处境,心疼和自责驱使下,他只想亲眼见到她,确保她现在是开心的。
可看到她的第一面,有些东西就是克制不住。
就想用最近的距离,让他能感受她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身边。
“你这几日在府上怎么样?”
池纯音心漏跳一拍,“爹娘待我很好。”
她怕顾驰看出什么破绽,摸着他的喉结:“就是有些担心你。”
顾驰攥着她柔若无骨的手,何尝看不出来她是为了转移话题,她怕影响他,那她呢,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吗?
要不是秦禹告知他的小娘子要状告亲哥,他也不会知晓原来爹竟然从她这里下手,池纯音从来没有与他说过。
想到这,他心像是被攥
池纯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习惯了,顾驰做这事和他人一样,很有锋芒,本来觉得自己撑不下来,眼下甚至觉得确实有些滋味
结束之后,她最喜欢的就是被顾驰环抱着,依偎在他胸前,困意上涌。
每一次结束之后,顾驰都会帮她好好擦拭清理,她倒是省心。
池纯音垂下头,发现自己白皙肌理还留下了好几处痕迹。
顾驰时而玩弄着她的耳垂,时而拨弄着她的头发,也就这时候他比较老实,就是打扰得她睡不好觉了。
顾驰成心的:“你就没有与我想说的?”
池纯音睡眼惺忪,不知顾驰又在说什么,“没有啊。”
顾驰咬紧牙关,叹息一口气。
他很想从池纯音的嘴里撬出来什么,循循善诱道:“我每天都给你写东西,你在府上做什么,都不想同我讲的吗?”
她每日也没做什么啊,绣绣花,看看草,心情好了就上街去买些东西,这样闲适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给顾驰听的?
就算是哥哥那件事,她已经决定好了,这也是忠毅伯府的家事,她不后悔。
顾驰的神识在叫嚣着,完全无法接受池纯音有事情不用他讲。
“池纯音,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第39章
翌日晨起。
顾驰无视池纯音的再三阻拦, 执意要送她回府。
“你就别走这一趟了,反正昨日府上人看着我和石头一同出去,就能猜到我是见你的, 不会有人在背后乱说的。”
他打定了主意, 坚持与她同路,二人送到府门口就已经够了, 池纯音拦着顾驰不让他下马车。
“爹看到你又要生气, 今日就先别去请安了。”
顾驰今日倒是一身反骨:“这也是我府上, 送你进去又如何?”
池纯音望着顾驰摇摇头,他的毛病又犯了。
不知爹现在是否下朝,估摸着时辰可能正在用早膳, 顾驰现在进去正好碰个照面,池纯音好言好语相劝:“爹年纪也大了,你何必与他较真?”
顾驰一声嗤笑:“想什么呢?”
他态度太过淡然, 倒不像是去挑事的。
池纯音与顾驰俩个人并肩走进门后, 还是英国公夫人眼尖先发现了, 嘴上埋怨顾驰,但见他回来便控制不住慈爱的目光,忙命人添两幅碗筷。
英国公倒是自持多了, 清了清嗓子:“你还知道回来。”
顾驰迟迟不说话。
池纯音拍了拍他的手,暗示他给爹个台阶。
殊不知, 顾驰早就准备好了:“爹,你对我的不满我都认,为何拿纯音大哥的事情为难她?”
他的话叫在场其余人陷入片沉寂。
池纯音倒是先从震惊中回转过神来, 不可置信地偏转过头。
他是如何知晓的?
英国公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 很快找回场子:“你都知晓了。”
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除了是父对子天然的威严, 还暗暗含着对池纯音告状的责怪。
池纯音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这口黑锅就已经扣到自己头上。
顾驰冷声道:“不是纯音告诉我的。”
英国公夫人打着圆场:“驰儿,你爹并没有那个意思。”
“娘。”
这一声娘,初听去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光池纯音听来都觉得心尖儿一颤,起伏不平。更何况素来宠爱小儿子的英国公夫人?
夫人歉疚极了,这一声“娘带”她回顾了顾驰由小到大的光景。
小时候他是什么事都和她说的,而他这些年带兵的事却将她瞒在鼓中,还暗暗伤心了一阵。但这个家中她是最清楚纯音与顾驰之事的人,竟还冷眼瞧着老爷逼纯音,就想让他回心转意,难怪顾驰什么都不同她讲了。
英国公夫人眼眶涌起强烈的酸意,低下头。
顾驰再开口的时候,矛头就对准了英国公。
“爹,从小到大我若有最敬重的人,那非您莫属,您身居高位,为保全顾家满足有多不容易,儿子看在眼里,有时候您的观念我虽不同意,可也承认确实前瞻。”
英国公不如夫人那般心软:“你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您若能阻止我出征,我也认,只是何必为难妇人?若不是纯音准备检举亲哥,秦禹知晓了,我还要背蒙在鼓里。池大舅哥有错,俩家闹得这么难看,您就满意了?”
英国公虽不会被三言俩语腐蚀心防,可他最看重的,便是脸面俩个字。为难纯音怕是他这半百年华做的最不齿的事,只是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池纯音也才知晓,这些事原来是秦禹告诉顾驰的,难怪这些时日半点声音她都没有听到。
原来他今日回来是为了这事。
她心像是浸润在温泉之中,当时她不同顾驰说就是怕他讲这件事闹到台面上,三方都下不来台。
他今日抗议了,又能如何嘛?
下一瞬,顾驰直接宣布了桩惊天骇地的事。
“既然爹娘容不下我们,那我就带纯音自开门户,不让爹娘烦心。”
“什么!”
英国公夫人站起来挽留,“驰儿,是娘做的不对,你这是要与爹娘断绝关系吗?”
“我心意已决,爹娘不必再劝。”
“让他走!”
顾驰拉着池纯音出府,马车还停在门口,正好方便带他们二人离开。
池纯音跟在顾驰身后,看着他故作决绝的背影,忍不住道:“你这苦情戏码什么时候演完?”
顾驰回头粲然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顾驰根本不是个讲自己真实心绪这样敞亮说出来的人,今日先是软化娘的意志,再是数落爹一顿,无非都是给俩人华丽退场做铺垫,他估计很早就想从府中搬出来了。
“你说那些干什么?”
“爹这事做的也真是见不得人,气都受了,总不能真与他断绝关系,可不阴阳怪气俩句我咽不下这口气。”
顾驰做事就是要让自己心里畅快。她发现他这个人真是有意思,该锋芒毕露的时候不给人留余地,在这种时候又进退有度。只是俩个人什么东西都没带,潇洒要搬出府,顾驰倒是在军营里将就,她怎么办?
现在回去拿岂不是闹一场笑话?
“我们这样被赶出来,总不能在客栈安家吧?”
顾驰也装傻迎合:“对哦,忘了想落脚地了?”
池纯音一眼就看出来了,顾驰这是在戏弄她!
“你明明早就想好了!”
顾驰耸耸肩,回头笑道:“那你问,傻不傻,我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顾把你从府上带出来?”
池纯音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
“待会就知道了。”
顾驰还耿耿于怀在池纯音的“傻”上。
每次她有什么事,或者不开心的地方,秦禹这个外人都比她先知晓。秦禹都没还成为他连襟,却比他知晓的更多。
每次想到这,顾驰都觉得有些气闷,可是对着池纯音,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你哥哥的事,我大概知晓了。”
池纯音低下头,有些失望:“是他自己不争气,被罚也是应该的。”
听她这么说,顾驰心里对池纯音那点残存的气也消了。她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连对哥哥都是非分明。而且他也隐瞒很多,她这样也是正常的。
“你哥哥的事,交给我去办。”
池纯音放心交给督察院,他们能秉公办案,落在顾驰手上,那可不好说。
“哥哥本只是发配益州的罪名,你插手就要发配衮州了吧?”
顾驰也被逗笑:“这么不放心我啊?”
“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他有错自然要先罚,这事交给我,定秉公办案。”
池纯音心中的阴霾彻底消散,那颗压着的大石头终于卸下来了。
她与顾驰成婚这些时日,最开始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到后来晚上倒是交流更深刻,直至今日他们既能做到往常未成婚的亲近,又比以往深了一层,是不是真印了那句,日子越过越好就成?
“你还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究竟带我去哪里呀?”
“到了。”
池纯音随顾驰下车,映入眼帘的这座宅邸与英国公府气质截然不同,角楼精致,池水环绕,别有一番意境。
顾驰带着她进去:“成婚前我就想带你搬出来,本打算给你个惊喜,不料现在派上用场了。”
池纯音呼吸一滞,难怪这座宅邸这么眼熟,几日前顾驰背着他从这颗树下经过,总觉得那时候的他有话要说却藏着掖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之前怎么想着搬出府?”
顾驰早就料到他爹知晓他的事后要尽全力阻拦,他又不能常回家,池纯音在府上怎么办,怎么能让她承他爹的怒火。
更何况,有些事情在自己府上做才更方便。
池纯音望着这宅子有些说不出话,心底有阵暖流涌过。
她未定亲前也期盼过嫁个自立门户的郎君,这样不用在婆母前做小伏低,自己将一方庭院打点好,可与顾驰定亲后可不敢往这方面想,英国公夫人又待她很好,更没有生过这样的心思。
这意外之喜带走了所有的烦恼,她声音轻扬:“快带我进去看看。”
池纯音拉着顾驰的手,兴致勃勃想要进门。
可顾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将她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顾驰吞吞吐吐:“我还未布置好,得等一些时日才能住进来。”
“你不是说成婚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顾驰才发现自己漏了马脚,可现在说了,她他这些时日准备的惊喜不就白费了?
他镇定神色,扯谎道:“我太忙了,哪里有功夫分神管这些。”
顾驰怕池纯音还要进去,拉着她上马车,“再过几日定让你满意,这俩天我们先住客栈。”
池纯音不疑有他,像个小媳妇似的,顾驰说什么她听什么。
只是他平时这样忙,管新宅子的事情难免分神。
她主动揽活道:“不如你将房契交给我保管,采买那些事交给我去做。”
顾驰笑意凝固,并未直接回复。
池纯音发现自己失言了。
刚成婚的时候顾驰便将家底全交给她,她早就将自己置身于替他掌管后院的位置上,可这宅邸是他的,她直接要房契好像有点不妥。
池纯音雀跃的心有些退缩,怕俩人冷场下来,“放在你那里也是一回事。”
可这语气添了些委屈。
顾驰察觉出来她的洋溢的热情淡了下去,当即明白其中症结。
他忙从怀中掏出来张纸,生怕这惊喜还没开始又被他搞砸了。
“房契自然是你的。”
池纯音有些失落的心又翻腾起来,伸手接过,可看清印契上最终落的名字,思绪逐渐混沌。
她猛地抬起头,喃喃道:“这上面怎么是我的名字?”
这房契落款上的署名,竟然是池纯音。
顾驰别开眼神:“成婚了分什么你我,写谁得不一样?”
这怎么一样?
这宅邸是顾驰成婚前购置的,那个时候他竟然只落了她的名字,而且刚才她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顾驰不情愿将房契给她。
池纯音抬起眼,碰巧看清顾驰的眼神猛然一顿,他绷着身子,好像有些不自在。
马车之中,忽然升腾出别样不可言说的意味。
俩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顾驰喉结清滚,“房契先放在你那里,虎牙还未将钥匙给我,这些事情交与我办就行,你等着住进去就好。”
池纯音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哎呀,出来的太匆忙,我连换洗衣物都未带出来,还有你给我保管的那些地契统统落在府上了。”
顾驰也很快找回状态:“我现在就陪你去买,家中的东西留在那也无所谓。”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顾驰噙着笑:“你忘了我现在也是有正紧官职在身的,该有的月例虽比不上从前,养十个你还是不在话下的?”
池纯音佯怒:“你还要养十个?”
“听不懂好赖话?叫你等会使劲买,为夫吭一声就不姓顾。”
刚才二人中间默契的无所适从在几句玩笑话中带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还能和顾驰说说笑笑。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面不改色的皮下,自己那颗心有多猛烈。
她更不知道,顾驰也是如此。
顾驰叫她使劲买,可这个劲也值得太过了些。
但凡她对任何物件有过一瞬间的眼神停留,顾驰便会叫店小二给她包起来,也不会嫌她逛的时间久了,难得耐心。
池纯音也曾怕他不耐烦,主动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客栈休息?”
顾驰只是揽着她的腰肢,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没事,晚上你也对我耐心些就好。”
她的脸瞬间红得异常。
这银子如流水花出去,池纯音有些心疼,“你的月例再多也不够这么挥霍,如今我们搬出来了得仔细些,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顾驰一直秉持着银子不是省出来的道理:“怕什么,马上就要升官加爵了。”
池纯音发现顾驰这人脸皮真厚,说出这话脸上波澜不惊,颇为笃定。
“你就不能谦虚些吗?”
“谦虚?”顾驰拧着眉头,“不需要。”
池纯音也就是嘴上说说,虽然顾驰从未出征过,可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他天生属于马背上的。
二人在外面逛了许久,可实际上都是给池纯音买东西,顾驰还是个男儿家,挑选起女子的物件比池纯音本人还要殷勤,恨不得把整个店家全都搬回府上。
要不是池纯音再三提醒他收敛一些,顾驰根本收不住手。
她想着顾驰这几日军营事物繁重,今夜说不定又要闹到很晚,那他能睡多久,精神头日渐不好下去怎么出征?
池纯音越想越不是,拖着顾驰赶紧回客栈了。
顾驰意犹未尽:“回去这么早干什么?”
“早些休息,你明日还要出城呢。”
顾驰的注意全都落在“休息”俩个字上了,瞥了眼池纯音绯红的耳尖,忍不住打趣道:“只是休息?”
池纯音目视前方,后背有些僵硬:“当然。”
“不干点别的?”
她知晓自己抗拒不过,也没打算反抗,自从适应之后,这滋味也有些妙趣了。
她让步商量起来:“不准太晚。”
“那怎么够啊?”
池纯音只感觉面色烫了烫,又生怕路过之人听到顾驰满嘴的污言秽语,连累自己的名声,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你若再在外说这些不干不净的,回去就直接歇下什么都不做了。”
顾驰促狭一笑:“我要做什么了?买了这些新衣服新手势,想让你回去试给我看看,难不成你想的与我想的不一样?”
池纯音炸毛起来,从没想过顾驰倒打一耙,气闷得紧。
池纯音发现越搭理顾驰,他越来劲,干脆这一路上什么都不说,这样才不会被他抓到错处。
顾驰见好就收,该道歉的时候就道歉,不然为了一时口舌之快耽误了晚上可就因小失大了。
任凭顾驰说什么好话,池纯音都闷声不理。
直至到了客栈,顾驰刚想护着她的腰,揽上去的手立马被池纯音拍了下来。
“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
谁能想到,眼高于顶的世子殿下也有今天这一日。
池纯音本来也没生气,只是顾驰这样一边耍贱欺负她,然后又好声好气地求她原谅的模样十分新奇,忍不住多逗逗她。
阶梯尽头,好不容易和好的俩个人,转角却遇到了一个熟面孔。
曾经把池纯音围在小巷子里的那个浪荡子,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他们俩人面前。
那浪荡子名为曾启,之前也算是顾驰身边不入流的跟班。
池纯音一看到他,那些回忆纷至沓来。
当时顾驰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几乎是下意识,她就把他与曾启当作一伙的,认为顾驰才是欺侮她的罪魁祸首。
现在想来,她可能确实是误解了。
从他们当时仅有的交集来看,顾驰这个人虽然看着冷淡,只对郡主体贴,在那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这个曾启,也不常在顾驰身边出现,他要做什么,顾驰怎么会知晓呢?更何况当时顾驰确实将她救了下来。
池纯音早就不生顾驰的气了。
只是她感觉自己身后的那只附在她腰上的手并不如以往温热,顾驰浑身紧绷,那逼人戾气是她从未见过的。
顾驰浑身气血倒流,冷声道:“谁准你滚回来的?”
曾启点头像个孙子样:“世子,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这就给世子妃磕头道歉,小的再也不干了。”
说完,他真的作势要给池纯音磕头。
池纯音还记得他当时对自己说那些话的油腻语气,心下作呕,也不想接受他的求饶。
她忙收回脚尖,退在顾驰身后,有些嫌弃。
顾驰将她护在身后:“还不快滚。”
“是是是。”
曾启立马从二人视线中躲开,差点滚下楼去,那动作滑稽得很,池纯音忍不住发笑。
而身边的顾驰,仍旧面色铁青,挣扎在莫名其妙的烦躁中。
若不是曾启,池纯音不会三个月不理他。
他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
就算是长宁去请她出门,池纯音都直言不愿再见他,他连她一面都见不到,直至有一日,娘无意间告诉他,忠毅伯府的二小姐要成婚了。
顾驰永远不愿再回想那一日。
池纯音拉了拉顾驰的衣袖,提醒道:“回神了,在这里痴站着干什么?”
顾驰打量着池纯音粉嫩的面容,想从中看出是否还有难过的印记,那也说明这些抵触情绪她忍了下去,而且再也不愿和他说了。
池纯音把顾驰拉回客房中,他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来。
她有些担心,摸了摸顾驰的额头:“顾驰,你病了吗?”
掌心接触的却是一片冰凉,顾驰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她面上,像是极力辨认些什么,往日恣意飞扬的脸上光彩不再。
池纯音有些慌乱,再度问道:“顾驰,你怎么了?”
顾驰突然回过神来,手上一松,拎着的东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霸道地捧着她的脸,吻得比以往都要热烈,却并不用力。
池纯音虽然不知顾驰又在发什么疯,可是很快就被他调动起来,沉溺在这温存之中。
二人时不时发出暧昧的声响。
池纯音浑身燥热得很,好不容易嘴上得了空,抱怨道:“你骗我,说回来只是试衣裳的。”
“明日再试,试给我看。”
顾驰的吻又落了下来,只是比以往都要温柔,像是在舔舐伤口一样小心,精心呵护。
池纯音觉得他像是朵柔软的云,托举着她。
俩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床榻之上,顾驰无论在其余事上多么平和温柔,可在这上面还是与他这人一致,叫人承受不住又迫切渴望。
而今日却迟迟未开始。
缠绵的吻从额头上一路滑下去,喷薄的热气划过她的肩颈,又落在那高耸之处,却并未停止,朝下而去。
池纯音拉扯着制止:“你干什么?”
顾驰今夜好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池纯音视线模糊,这感觉到比直截了当还要难受,她觉得有些羞耻,拿手遮住面颊,却遮不住心尖的慌乱。
她只能一遍遍呼喊着顾驰的名字:“顾驰。”
池纯音咬紧牙关,可在这事上她从来都不是顾驰的对手,待到最后她实在是要脱了力,这床榻湿成一片。
床榻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顾驰身下动作依旧猛烈:“我是你的谁?”
池纯音呜咽起来:“夫君。”
这一声娇软的声音,迅速攻溃着顾驰的心房,他浑身的戾气忽然间消散了。
池纯音也被烫得一激灵,立即感应到他的情动。
她讨厌死顾驰了!
夜幕渐深,静谧的风时而吹起窗子,顾驰本打算请客栈的人收拾这满床的狼藉,池纯音有些不好意思见生人,这事只有顾驰自己来做了。
他收拾齐整后,掩好窗子钻回床上,第一时间把池纯音拥入怀中。
池纯音刚从炽烈平息过来,背后还冒着汗呢,虽然原来喜欢顾驰在这个时候抱着她,但现在还是抗拒地推了推。
顾驰以为她还在气,笑着摸她的耳垂:“还气呢,我瞧你刚才听喜欢的。”
“胡说!”
“你又说违心话,明明就很享受。”
池纯音懒得和他胡搅蛮缠,要从顾驰紧实的怀抱中挣脱,可身后那人力气很大,抱得越紧,将她扣在怀中。
虽然有些热,但还挺舒服的。
成婚后顾驰每夜都搂着她睡,他好像一点都不嫌腻得慌。
他的头枕着她逸散的长发,下巴抵在肩膀上,呼气沉沉,但整个人比刚才平息好多。
今夜的顾驰邪得吓人,他原来虽然也花样百出可怕她受不住该收下来的时候总会顾及她的感受,今夜她一直在孟浪中起起伏伏,以为没个尽头了。
池纯音转过身,面朝着他。
顾驰就连睡颜也很好看,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亲抿,安静下来那逼人的凛冽气势减淡许多。
她看着有些出神。
他好像是见了曾启那个混蛋后心情就陡转直下了,曾启也恶心他了?不然顾驰那么生气干什么?
不过曾启先前能对她做那些下三滥的事,说不定这些年也借着顾驰的名声在外狐假虎威呢,顾驰兴许是因为她不知道的事才烦闷。
顾驰明明闭着眼睛,却能察觉到她在看他。
“这么好看?”
池纯音呼吸一滞,吞吞吐吐:“你怎么那么自恋。”
“我又没不要你看。”
她懒得搭理他,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池纯音。”
“干嘛?”
“明日我要进宫打蹴鞠,你去看吗?”
池纯音有些感兴趣,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你打蹴鞠,我去干什么。”
顾驰气笑了:“你说去干什么?”
她是铁了心装听不懂,“不知道。”
“因为你夫君蹴鞠很厉害,这个理由够不够。”
顾驰这随口一句“夫君”太直白,池纯音呼吸滚烫,讷讷不知如何应答。
他追问道:“去不去?”
她轻声应道:“嗯。”再也未发出声音。
顾驰知道自己刚才这句顺嘴的话应该在池纯音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倒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只见池纯音闭紧双眸,可细嫩的眼皮时不时轻颤,她在装睡。
顾驰轻哂,将她搂紧。
池纯音根本就不困,忍不住回味这些时日顾驰的举动。
他们先前说好,二人合力将日子越过越好就行,而顾驰近日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在外人跟前维护她,私底下又任劳任怨陪她上街。分明是待心上人的样子。
他,这样是何意?
*
大齐上下皆对这场早就发生的战役满怀期望,都等着彻底攘除北晋势力的干扰,这一次,绝不能出岔子。
顾驰率领的两千士兵之中,也有不少出自官宦之家,若能在这场战役崭露头角,那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只是期盼越大压力就越大,不少人还为离开汴京就开始苦着张脸了。
顾驰身为将领,自然看不得这样的面貌,便向圣上提议办场蹴鞠活络活络经脉。
池纯音同顾驰上了入宫的马车。
顾驰今日身着赤金窄袖骑服,勾勒出挺拔身形,气质出尘,他这一身出门前,叫池纯音目不转睛。
近日在军营中忙得脱不开身,倒叫人忘记了,顾驰本属于宫廷之中,矜贵气息是藏不住的。
池纯音还发觉了,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出征要面临什么。
“旁人都紧张,你作为主帅还这么吊儿郎当的,怎么叫人信服?”
顾驰不当回事:“若连我都面露忧愁,那我底下的兄弟们怎么办?”
池纯音点点头,顾驰这话说得有道理。
如果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不到处乱动的话。
池纯音呼吸急促起来,压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制止起来,“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你正经些。”
顾驰故意在她耳边说话,明知道她最受不了这模样。
“我又没干什么。”
他确实没干什么,可池纯音心虚了,昨夜的那个疑惑又浮上心头。
顾驰这些时日对她的好,究竟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这副叫他痴缠的身子。
池纯音还没来得及困惑多久,马车就已经停靠在侧,顾驰拍了拍她的肩头,“发什么呆?下车。”
她又是被顾驰抱下去马车的。
汴京城里的小夫妻也是关着门蜜里调油的,像世子这样明面展现出来的,实在是少数,从前那些说池纯音不讨世子喜欢的人,眼下再也说不出这话。
婉宁郡主也看见了这一幕,气闷道:“狐媚子,就知晓勾引世子哥哥!”
郡主身边的婢女提醒道:“大郡主那边该如何回复?”
“叫姐姐放心,她要的我自会替她去做。”
蹴鞠场边上围着建起了座座凉亭,供女眷们休息观赏。池纯音第一时间就去寻英国公夫人,意外发现英国公今日都到了。
“爹,娘。”池纯音主动问好。
英国公夫人见着她立即笑脸相迎,英国公倒是还拉着个脸,只是态度相较当日也好了不少。
顾驰与家中的争执毕竟是家事,总不好闹到外面去,池纯音身为小辈,主动坐在夫人身边,等待顾驰上场。
规则倒是简单,若谁能过球正中“风流眼”,哪队便能取胜。
顾驰与梁将军各自率领两支队伍相向站好,开球后,两方角逐起来。
池纯音的眼神随顾驰的身形而动,只是他身影轻捷灵动,带着脚下的球穿梭于人影之间,宛若利剑出鞘不留刀影。
他倒是没骗她,他蹴鞠技艺确实很厉害。
球正中风流眼的时候,池纯音是在场女眷中第一个站起来的,随即场上响起了热烈的轰鸣声。
顾驰下盘很稳,再艰险的动作做出来都毫不费力,英国公夫妇看在眼中,心底再也不愿也得承认,顾驰这些年私底下历练了不少。
中场结束,池纯音想去寻顾驰。
儿子儿媳此般亲密,英国公夫人欣然放行。
穿过如织人潮,池纯音一直在寻顾驰的身影,但都望眼欲穿了,仍然没有发现他。
她只能在原地逗留打圈。
忽然间有人拍了拍池纯音的后背,她惊喜回头,以为是顾驰来找她了。
池纯音转过身,认清对面男子的长相,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你。”
顾驰老远就看见了池纯音在寻他,只可惜他夫人眼神不是很好,明明他就站在她对面,就是看不见。
他懒得看她在原地兜圈,准备自己上前。
可刚迈开步子,他就看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叫住了池纯音,顾驰有印象,这人好像是新晋状元,好像祖籍就是泉州的。
池纯音面露惊喜之色,似是不敢相信面前男子的出现。
可能他们二人之前是旧时。
顾驰下意识觉得,池纯音那次掩面流泪,怀中抱着的玉佩就是这人的,她当时在想念他。
顾驰眼神漆黑,剜了眼池纯音对面的那个男子。
第40章
池纯音仍旧处在惊讶之中, 今日竟然见到了肖渡!
自从搬来汴京,她与泉州旧时的联系渐渐少了许多。
肖渡曾与他们同住一条街,他的学识在泉州出了名, 也当时泉州他们这些宦官家的小姐上过几堂课, 池纯音与他比较熟悉,来汴京前, 他还将他的玉佩送给了她。肖渡如今出现在这里, 无非就是春闱高中, 已经入朝为官了。
池纯音笑容清浅:“还未恭喜肖大哥。”
肖渡很意外:“你看了春闱榜?”
那当然没看,这都是她猜出来的。
肖渡明白是他自作多情了,主动告知道:“中了状元也不算辜负先前勤学苦读。”
池纯音很是震撼, 大齐多才俊,能在这样激烈的竞争中一举夺魁实属不易,可转念一想就连徐蕴那样的人都可以是探花, 肖大哥品行学识样样在他之上, 这也是他应得的。
肖渡看了看她已经梳成了妇人发饰, 缓缓开口道:“听闻你成婚了,嫁给了国公府世子,还未道声恭喜。”
池纯音正准备应答, 未发现顾驰正在一旁闷闷不乐,忽然有人抵在身后。
顾驰扶着她的腰, 不知何时出现的,替她回答肖渡:“内子与我成婚将近一月,这位肖大人来汴京这么久不知情?”
世子大婚在汴京很是轰动了一段时间, 肖渡自然是知晓的, 同为男人,他看出了世子气势之下隐隐含着的敌意。
“你怎么来了, 不用上下半场吗?”
顾驰哪里还有心思上下半场,叫池纯音再与这人忆往昔吗?
“我一直霸着场子,旁人还怎么玩?”
池纯音憋不住笑,虽然他确实很厉害,可眼下还有外人在面前呢,怎么还是这样狂。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笑,肖渡自知在这里并不合时宜,主动和池纯音道别。
“纯音,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池纯音当肖渡客套,点头回应。
顾驰冷眼旁观,搭在池纯音腰上的那只手默默收紧,即使肖渡从他身边走过,他并未退让,二人肩头相撞,无声弥漫着硝烟。
待到肖渡已经消失在二人视线,顾驰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谁啊?”
池纯音讶异地转过头看着顾驰,他刚才还不是叫人家肖大人吗?明明认识啊。
顾驰有些不自在,“我是问他和你很熟吗?”
“之前比较熟,他在泉州时同官宦小姐们教过几堂课。”
“哦。”
顾驰才不信只有这么简单。
那只是师生情谊,池纯音刚来汴京的时候为什么带着他的玉佩不撒手,而且那肖渡还要登门拜访,谁欢迎他了?
既然池纯音不打算说,那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什么意思。
池纯音也察觉身边人的兴致渐渐冷淡下来。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肖渡。
她想着要不要同顾驰尽数交代清楚,肖渡从前赠予她了块玉佩,其实不止肖渡,刚来汴京也有人送了她块玉佩。
可是池纯音纠结着,又没有什么说的兴致了。
他也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他和长宁郡主的事情啊,她这样子有什么意思?既然不计较,那两边都别不计较好了,她也不想听他之前和郡主的事情。
顾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娘今日来了?”
“嗯!我觉得爹娘好像逐渐松口了,也没有那么反对了。”
“你那么开心干什么?”
池纯音仔细听去,他也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顾驰倒是没看她,不过池纯音的关心叫他很是舒心,她操心他的事的时候,才叫人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
“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顾驰听着这软糯的声音,自然是拒绝不了,可还是故意道:“为什么?”
池纯音拧着眉头,“小气鬼,那算了。”
连这么一小截路都不愿意,还叫她怎么来怎么回去,天底下怎么会有顾驰这样不解风情的郎君。
顾驰面上冷淡,实际行动倒是诚实得很,带着她的人往回送。
他知道,池纯音想叫他主动去给爹娘问个好。
他媳妇这么孝顺,他哪里还有梗着脖子不低头的道理?
下一场还未开始,宾客们休息的观赏亭近在眼前。
池纯音又有些后悔。
顾驰今日心情很不错,如果见了国公又起争端,那不是添乱吗?
她拦在顾驰跟前:“你要不回去吧。”
顾驰低下头,近得她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那你再把我送过去?”
俩人来回走趟子玩呢!
池纯音侧过身,“不要,爱走你自己走。”
“行了。”顾驰继续搭着她的肩头,“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叫我爹打击两句就不肯见人了。”
池纯音笑容瞬间灿烂不少,这样才是她熟悉的顾驰。
池纯音天生就是为人操心的命格,廊亭近在眼前,忍不住提点顾驰起来。
“今日在外,意见再不和也要忍下来啊,国公毕竟是做爹的,你要给他些面子,有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顾驰觉得池纯音甚是可爱,每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多了,我爹最是好面子之人,这些话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这次被你气惨了,就是要当着外人跟前使脸色。”
“那只能靠你替我说好话了。”
“我才不要。”
俩个人说说笑笑,嘴上倒是说得夸张,面上哪里看得出担心的样子。
“驰儿与纯音来了!”英国公夫人见儿媳把儿子带回,心里暗暗称赞,声音都不自觉染上喜悦。
顾驰抬头:“娘——”
刚出口的一句话没了声息,顾驰定在原地,与英国公身边同席交谈的,正是刚才与池纯音道别的肖渡。
英国公见儿子来了,不情不愿瞥了他一眼,继续与肖渡论起经论来。
池纯音诧异道:“肖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从前听闻国公对仁政学说颇有见解,在下寻得机会,想来探讨一二。”
英国公望着肖渡的眼神充满赞赏:“肖大人过谦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池纯音生怕顾驰撂挑子就走,忙拉着顾驰与夫人坐在一起。
夫人嘘寒问暖,顾驰有一应没一答,敷衍过了。
池纯音本还担心顾驰与国公没说几句又要呛嘴,现在想来就是多虑了,英国公和肖渡聊得正欢,都没工夫搭理他。
她此刻对肖大哥都有些怨气了。
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叫父子俩坐下来好好谈心,他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还有没有点眼力见呀。
英国公夫人注意力倒都是在顾驰身上:“你们二人住在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驰儿你苦了自己倒是没问题,纯音怎么好陪你在外受苦?”
顾驰特地扬起声音:“娘不必担心,我早就寻好宅院,只是还未修葺完善。”
英国公夫人失望道:“你要与爹娘分府?”
池纯音忙解释道:“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个住处,我与顾驰还是会经常回来陪娘的。”
这三人的动静倒是传到了英国公那里,他也与肖渡谈论不起经论了,“父母尚在,你另辟府是何道理?”
“自是叫爹省心的道理,省得爹日日后悔生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
池纯音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顾驰少说两句。
顾驰怎么会是不争气,平日里玩得尽心,又得圣上的认可,不日领兵出征,这要是托生在别人的家里是振兴族谱的一号人。
顾驰分明是故意气国公,也气国公没有眼光,只知道和人谈论那些书上的大道理。
肖渡笑了笑:“国公言重了,世子殿下得圣心,又同夫人情投意合,怎么会不省心呢?”
英国公冷哼一声。
顾驰懒得搭理这个肖渡,面上虽然有笑意,可听到他那句与夫人情投意合便心生不痛快,他虽然与池纯音还在慢慢摸索着相处之道,也不必他这个外人指点。
连带着池纯音,对肖渡的敬意都减淡了。
这是家事,不多置喙的道理还不懂吗?
英国公对着肖渡道:这里人多,回老夫府上书房,我们再辩。”
肖渡也跟着国公起身,临走前只向池纯音点头道别,好似他们二人很熟络。
顾驰眉眼冷淡疏离,瞪了他眼。
英国公夫人瞧着夫君要走,忙邀请池纯音也一同回府:“纯音,娘今日叫人做了些你爱吃的菜肴,不若今日就陪娘回府上。”能请动池纯音,儿子自然就会一同回去。
池纯音是拒绝不了夫人的。
夫人待她真的很好,可是她自己倒是无所谓,顾驰若跟着她回去,就要继续受国公的冷待。他好不容易舒心一日,回去又要郁闷了。
顾驰倒是主动对他娘道:“就做她爱吃的,我呢?”
英国公夫人眼前一亮,“好好好,今日娘就叫人加。”
池纯音见夫人兴致起来,心中担心更重。
她拉着顾驰低声问道:“你真的要回去吗?”
“这话说得像我铁了心要与家中断绝关系似的,我这世子当得安稳,并没有成孤家寡人的打算。”
顾驰照旧插科打诨着,池纯音并未放下心来,“你若不喜欢,我们吃完饭就走。”
有池纯音这么记挂他,这顿饭是吃刀子顾驰都得去。
她是拒绝不了他娘的,他爹虽然不欢迎他,可总不能放池纯音与肖渡再在一处吧。
池纯音与顾驰再度踏进了英国公府。
只见国公拉着肖渡就往书房进,半分没有关心顾驰的心思,顾驰这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池纯音倒是气坏了。
她往日都是调和他们父子间的矛盾的,今日第一次退缩了,国公与顾驰破冰应当是俩人各退一步,而不是只有顾驰一个人热脸贴冷屁股。
顾驰本人倒是无所谓。
他爹的偏见他没兴趣破除,他更愿意陪在池纯音身边,就是玩着她那柔若无骨的手都乐意的。
池纯音任由顾驰无聊地折腾自己,纯当今日是回来陪英国公夫人的,夫人身体不好,能让她开心,池纯音也觉得今日不亏。
她空闲之下,还发现顾驰身边的香囊还是成婚前绣给他绣的,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只怕里面的香料都没什么气息了,他怎么还带在身边?
“这个都旧了,改日我给你绣新的。”
顾驰挑着眉头:“呦,我都带着它在你跟前晃悠这么久了,终于长眼力见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根本就不关心他似的。
池纯音面上积攒着开玩笑的怨气,挥手打他,却被顾驰牢牢攥住,二人双手紧扣。
顾驰故意打趣道:“成婚后还要一百两?”
“那钱我又没动,本来就是打算你成亲当礼金尽数奉还的。”
“这话说得极妙,合着这钱就是给你自己备下的?”
池纯音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之前叫她绣香囊她也没要报酬,是顾驰硬要塞给她的,她又不知道他会娶自己。叫英国公夫人听去,还以为她讹顾驰呢。
家大业大的英国公夫人才不会放在心上,一百两买儿子儿媳蜜里调油,天底下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她都乐意!
“给给给,男儿家在外打拼,这俸禄自是要给纯音花的。”
池纯音面上羞赧,心底却甜丝丝的。
成婚的日子好像越来越好了。
只是顾驰眼下哪里有功夫赌钱,这讨个好彩头的香囊现在也失了用处,他还把这个就香囊挂在身上,是不是真的很喜欢?
而且他好像只带过自己的。
长宁郡主绣工技艺比她好得多,他当时也没要郡主的。
池纯音正偷摸想着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英国公却携着肖渡走到了前厅,硬要留下肖渡用晚膳。
她心底腹诽,若是该懂点道理,肖渡便不该再待着不走。
肖渡望着池纯音,偏偏还真应下来:“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落座之后,肖渡寻了机会,终于对着纯音开口:“许久不见少夫人,好像与从前不同了些。”
英国公来了兴致:“你认识纯音?”
“曾与少夫人是同乡,也曾授过一段时间的书。”
顾驰倒是直接问道:“如何不同?”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池纯音瞧得清清楚楚,他眼底拂过几丝锋芒,话中也含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别怪顾驰不满,肖渡这个人上来就同国公说个没完,眼下又找他搭话,还有没有把世子放在眼中。她都与顾驰成婚了,肖渡怎么一点分寸也没有用她叙旧呢。
“世子莫怪,只是在下的一番感慨。”
这话说得她好像因为成婚变了个人似的。
哪有?!
顾驰素来傲得很,当然不会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扰动心绪。
池纯音却莫名生出了担心,怕他多想。
她回肖渡起来:“从前未出阁,心思自然单纯些,少有对未来彷徨,可有些事自己去做起来,倒觉得没什么难的,肖大人如今腾达,不妨也去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池纯音回看了眼顾驰:“我眼下觉得,与世子成婚挺好的。”
顾驰身上的冷意好像渐渐被她的话驱散,他轻咳一声,面色柔和不少,“英雄所见略同了,成婚确实不错。”
池纯音是再不强求顾驰修复父子情谊,府上的厨子各个精尖,手艺连汴京最火爆的醉仙楼都追赶不上。他们只要好好陪夫人,不叫夫人伤心就好了。
而且顾驰这几日在军营,军营条件艰苦,他虽身为世子,可从来不搞特殊,向来是同大家吃一样的饭菜。
池纯音都觉得他近来清瘦不少。
她盛了碗螃蟹清羹给顾驰,短短一会儿功夫热盘冷盘都装满了。
顾驰头回见池纯音这样,眼角眉梢带着笑,“行了,你这样会叫我以为我要上路了。”
“呸呸呸!”
英国公夫人与池纯音几乎是同时出声制止,“又没个吉利话。”
英国公夫人倒是觉得纯音与顾驰越来越亲厚了,面色愉悦:“纯音好好管教他,都是领兵的将军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
夫人这声“将军”咬得很重,想来是故意说给国公听的。
池纯音欣然答应,提点顾驰起来:“听到没?”
顾驰轻嗤:“你背后都有靠山了,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
餐桌上的母子三人甚是亲近,这温馨结界笼罩下来,倒是将国公隔绝开。
国公冷哼道:“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都不懂了。”
英国公夫人脸色也耷拉下来:“我与儿子儿媳吃饭从不讲规矩,老爷若是不愿,就另开一桌。”
“你!”
英国公夫人像是会变脸,笑着给池纯音夹菜:“纯音多吃些。”
肖渡看在眼中,轻笑道:“世子殿下与夫人真是越来越亲厚了。”
顾驰略微轻嘲:“这算不得什么,肖大人若是羡慕了,成婚便是了,只是找到纯音这样体贴的怕是不容易。”
“自是不如世子眼疾手快。”
“这倒不是快慢的问题,姻缘天定,我与纯音天生就是要在一处的。”
池纯音暗笑,虽然肖渡在政经上有建树,可论这张嘴,却不一定能比得过顾驰。
英国公夫人也笑着附和:“关关难过关关过,纯音与驰儿互相扶持,任何事情都好解决。既然要开府,府中没人怎么好,眼下去采买新的婢女婆子来不及了,孔嬷嬷,去挑选些得力的备着,叫他们跟去驰儿新府上。”
二人和和美美的,真是与前几日不同了。
英国公夫人满意极了:“娘也祝你凯旋,早日与纯音诞下麟儿。”
这次果然不白来,最起码夫人的心彻底与顾驰一处了。
池纯音主动道:“谢谢娘。”
顾驰倒是还没有什么反应,她桌子下的手推了推他的膝盖,叫他别辜负娘的一片好心。
可他谴倦的眸光还停在她身上,烫得池纯音一滞。
她的脸又发烫起来,低声喃喃道:“看我干什么?”
“喜欢看。”
顾驰嘴角噙笑,并未刁难,只是在她耳边低声几句 ,只是这清浅的话烫得池纯音心间一激灵,她眼中含怨含嗔,眼波流转,讨厌顾驰老是戏弄她。
顾驰也不恋战,才对着英国公夫人敬酒:“谢娘的好意。”
英国公夫人既然开始操心,那便空闲不下来了,“纯音怕是对开府事宜并不熟悉,驰儿,要不还是娘搭把手,兹事体大,万万不能出错啊!”
顾驰倒是面色凝固,推诿起来:“不必了。”
“和娘客气什么。”
“我有自己的打算。”
池纯音的心被顾驰吊了起来。
自从知晓顾驰准备开府的事情后,她也想替他出一分力,只是顾驰根本不让她进去看,如今连夫人也不让进,不知在里面捣鼓什么。
难不成准备了什么惊喜?
晚膳用了,池纯音与顾驰也当回去,只是肖渡很没眼力见,还要陪着国公论道。
池纯音气不打一出来,拉着顾驰道:“我们今日不如在府上留宿吧。”
顾驰诧异道:“为什么?”
她别扭起来:“陪陪夫人也是好的。”
本因为儿子儿媳要走的夫人眼光一下子亮堂起来,纯音当真是娶对了,忙吩咐人去准备:“快再收拾一下二少爷的院子。”
池纯音与顾驰又回到了久违的床榻上。
顾驰看着她忙里忙外,目光渐柔。
池纯音转过身,恰好与他视线相对。
池纯音看出他目光笼罩着的暧昧之色,心下颤动,“怎么了?”
“留下来干什么,你不喜欢客栈?”
她走到顾驰身边,却被他拉在腿上坐了下来。
“也不是。”
顾驰抬眼,“那是为何?”
池纯音再迟钝也明白,刚才顾驰在人前待自己那么亲近的背后原因是何!
“你才是爹的儿子,凭什么肖渡留下来陪他论道,我们却要走,这是你府上!”
她气闷得很,鼓起粉腮愤愤不平。
顾驰望着她蹙起的眉头,手开始抚摸着她细嫩的皮肤,眼底尽是宠溺。他抱着池纯音,心底酝酿着湿气。
池纯音当真过分直白又天真得可爱。
最初以为她要留在府上是怕娘失望,由着她去了。结果池纯音大张旗鼓地命人把东西从客栈搬回府中,顾驰才意识到不对劲。
原来她在生他爹的气。
顾驰一直都知道池纯音想促使他和国公和好,他虽说没有与国公府决裂的心思,但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心,根本无需他爹理解,爱理解不理解。
可知晓她是心疼自己,这一切都变了。
“池纯音。”
池纯音不解抬起头,应道:“怎么?”
“想亲一下。”
池纯音得到了一个意外细腻又缠绵的吻。
她坐在顾驰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有些失力。
顾驰描摹着她的唇形,和他一贯的风格截然不同,原来是霸道的风暴,今夜是温柔的和风,她都喜欢。
顾驰放开池纯音的时候,俩个人呼吸都重了些。
她看着顾驰的唇上染上潋滟水光,是属于她的气息,把脑袋埋在她的胸前。
“干嘛呀?”
“我娘说的话白说了?”
顾驰下巴抵在池纯音的肩上,几乎沉溺在这个怀抱之中。
他笑道:“肖渡与爹投缘,陪他聊几句又没什么。”
池纯音不满道:“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叫你与国公解开误会,他赖在国公身边,你都被冷落了。”
“我爹故意给我使脸色看不出来啊。”
“那也不能对外人比你亲近。”
真逗,顾驰如是想道,她怎么还替他吃起爹的醋了。
遥想今日上午,他还烦肖渡这个人在池纯音跟前晃个没完,今夜却变了,他倒是要谢谢他。
池纯音坚持道:“反正你也同我回府上。”
“好。”
这个时候了,当然是池纯音说什么顾驰应什么。
房内气氛很快陡然转向暧昧,顾驰吮吸着池纯音的唇瓣,手上也不空闲着,她光滑的肩头裸露在外,整个人敏感得稍稍触碰就颤动。
顾驰很满意腿根的潮湿,“心在和别人较劲,其他地方倒是软得一塌糊涂。”
池纯音听不得顾驰说这些下三滥的话。
“你能不能专心些。”
这个时候偏偏还有心思挑逗她。
顾驰轻啧:“不喜欢我说,那找个法子让它别闲下来啊。”
她一下子就想到顾驰昨夜对她做的事了,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那滋味回想起来还让人簌簌发麻。
顾驰作势向下。
池纯音灵机一动,用自己的唇赌上了他聒噪的嘴。
顾驰甚是满意。
他双手撑在后头,一边含着,嘴里还能不清不楚道:“长本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