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想你。
从京市到春城千里迢迢的路, 被他归咎为简单、寻常的两个音节。
叶明芙双手攥紧,掌心却犹嫌空荡,下意识在身后找寻, 才想起这是租来的车,副驾上没有玩偶。
她眼一垂,转瞬便又想,但这三天多, 她也故意没有抱棉花娃娃。
是你想我,还是你的身体想?叶明芙没有这么问——那样就太难看了, 像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驾驶座上,季念目睹旁边的人从呆滞到脸红,再从脸红到纠结的全过程, 陷入思考。
他不再出言打扰,有意观察了她一会,却见叶明芙不知何时竟凭空生出几分难过,头顶像笼来片小小的乌云, 滴滴答答下着雨夹雪。
季念长指一叩,欢快的车载音乐咿呀咿呀地乐起来。
叶明芙如梦初醒,不自然地坐正了。
季念:“中午有安排吗?”
叶明芙从欢歌里抽离:“什么?”
啪嗒。
季念又按下暂停, 眼睛朝她凝来:“中午吃饭。”
“你是和他…们一起,还是和我一起?”
叶明芙轻怔,刚才那个男生似乎说了, 中午大家要一起吃饭。
她还没回答, 季念说:“和我一起吧。”
他眼皮很薄,视线比她高, 却并不显得俯视, 反而有种眉睫耷拉的意味。
手指点了两下坐垫, 又轻轻摩挲。
叶明芙:“除了我,你没有一起吃饭的人吗?”
“没有。”
季念的瞳孔幽黑,眼白像雪,湿漉漉的,“这几天都没有。”
“……那好吧。”叶明芙心软道,“我和他们说一声。”
季念缓缓地“嗯”了一声,眉眼舒展。
叶明芙发消息的时候,手机就平直拿着,没刻意避开他。
所以季念看她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不小心看见了聊天的内容。
他随口道:“新认识的朋友吗?”
“这边的一位研二学长。”
“噢,”季念重复,“学长。”
“还没有备注?”
叶明芙也才注意到这件事,眼珠向左转了转,回忆一番,依然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
有点不礼貌了,她于是打字询问。
季念没再说话,连接蓝牙放歌,是首挺舒缓愉悦的乐曲。
播放到一半,车窗却被猛地拍了两下。
季念嘴角一僵,叶明芙好奇地望过去。
“不开吗?”
“……”
季念和她对视一眼,无奈地降下窗,一张清澈热情的脸露出来。
方习:“忙完了吧?走走走,说好请你吃饭——”
——的。
他看清副驾驶上那张脸,倒吸一大口凉气。
五分钟后。
方习缩在后排,时不时瞄一眼叶明芙。
他是季念以前的舍友,考前没少问人家题,如今在这所大学读研,季念说有事要进校,义不容辞就帮忙带他进来。
还记得本科寝室聚餐,季念不参加,其余五人却整整齐齐,有好几次还会带各自的女友。
方习对叶明芙的脸印象很深,绝对不会记错。
终于,他按耐不住地问:“你、你们在处对象?”
季念开着车,毫无避讳地嗯了一声,叶明芙转过脸,再次正式打招呼,也默认了此事。
方习其实有刷到陈渐西和顾楂互撕那些帖子,震惊过去,也就自己调理好了。
这么两张脸,还挺配的不是?
又欣赏了片刻,方习心里突然一惊:难道季念本科时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是因为……
雪天路上有冰碴,车辆轻颠,他瞬间摇头自我否定。
季念就那性格罢了,平时也没见他对陈渐西有芥蒂。
方习清清嗓子,坐正,从包里拿出一大袋子罐装果汁。
“这都是我刚从进口商店买的,小罐子那款里面有超大的果肉,大的是浓缩汁,特浓。”他横插进来,又身为东道主,很自觉地推荐道,“你们随便挑哈!”
叶明芙道过谢,挑选起来。
季念在开车,只瞥去一眼,眸光落在她指尖。
季念:“帮我。”
叶明芙的手指没来由一烫,向内蜷缩,压低声音说好。
她给自己选了一小罐草莓汁,季念的是柠檬汁。
双手把袋子递回去的时候,方习瞧见她留下的两罐果汁,笑道:“季念喜欢草莓?天,同学四年我都不知道他爱喝小甜水儿。”
叶明芙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有,这是我喝的。”
“啊?”方习茫然了一秒,“啊。啊?”
“季念你不是不吃柠檬吗?”
前两年暴打柠檬茶特火,方习有门期末多亏季念赐教考得高分,出分后特意去买了一大杯送他。
但季念说不喜欢柠檬的酸味,婉拒了。
还很酷地表示教方习解题是小事,不需特别答谢,季念从不收这种礼物,从此他在方习心里的形象就愈发神圣了起来。
方习给他找好了理由:“你换口味了啊,哈哈。”
他推荐的朝鲜菜到了,车辆稳稳停下,方习率先跳下车去取号。
季念解开安全带,一转身,叶明芙还坐在位置上。
两颗圆圆的眼珠子像葡萄一样,直直地瞧着他。
从这次见面甚至几天前,那里面的阴雨连绵,似乎都被丰盈的果香驱散。
他不解地同她对视,试探性伸手,叶明芙也丝毫未躲。
季念慢慢俯身向前,帮她解开安全带。
二人呼吸渐近,他身上的植物香沾染了春城的严寒冷雪,雪融化了却更加灼热。
叶明芙:“你原来不喜欢柠檬吗?”
安全带收归原位,季念的手顺势撑在座上。
眼皮轻轻一抬:“原来不喜欢。”
叶明芙的眼睛越来越亮:“……那后来,怎么喜欢了。”
季念按着坐垫,青筋一紧。
“你在明知故问吗?”
叶明芙:“我不知道啊。”
季念的眸光从圆眸流连到唇缝,又回到眼眸处。
那里面晶晶亮亮的,却果然什么也没有。
他低下头,笑了一声,手从副驾驶座上松开,身体慢一步后退。
“你不记得了。”季念说,“八月底我帮你取快递,为表感谢,你送了我一瓶水,柠檬味。”
他语气极淡,没有说更多,说完也只是轻轻地打开门又关上,绕到副驾驶去给叶明芙开门。
门开了,叶明芙还是不动。
她低下脸看了眼车下的地面,像是嫌越野底座太高,抿抿嘴。
季念:“要我抱你下来吗?”
他在缓和气氛,但叶明芙睫毛动了动,嘴角和眼睛一道弯起来:“好。”
季念霎眼,然后没有犹豫,将她很用力地抱住。
他肩膀宽,环住她的时候,像把整个人藏进怀中。
热气扑面,耳畔响起有力而杂乱的跳动。
叶明芙的手指搭在季念后颈,指尖碰了几下,他的呼吸更重。
“我记得。”她说。
季念胸腔的起伏暂停一息,接下来内里更加汹涌。
叶明芙贪恋地闻他怀抱的味道,小声说:“我第二次买的时候想起来过。那是一瓶柠檬电解质水。”
回忆和他的心跳声一起变得愈渐清晰。
她还想起来,那天是八月三十日,是季念的生日。
当时叶明芙不知道,所以也不会知道季念收到那瓶回礼时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知道了,那个猜测真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就算季念没有在那一天就喜欢上她,也记住了那瓶水,为此才喜欢上了柠檬。
那一天,那一刻,他绝不可能知道他们和棉花娃娃的关联。
心跳得越来越快,逐渐和另一颗重叠。
叶明芙在季念怀里赖了好一会,不顾他被眼前现状砸昏般有些混乱的神色,扯着袖子一起进了餐厅。
他们到的时候,方习领到的号码正好被叫到。
三人一起点好菜,烤肉、拉面和打糕等很快被送来。
方习手机响了,不好意思地抬抬手,走出门接听。
叶明芙盯着桌面正中的烤盘,又望向旁边的芝士鸡腿肉。
季念:“先烤这个?”
叶明芙点点头,季念把鸡腿夹到烤盘里。
肉是一整块,烤了一会,他翻了个面,把鸡腿剪成块。
叶明芙双手捧脸,稍稍偏着看他动作。
“季念。”她忽然开口,又用那种黏黏的像糖一样的语气。
剪刀颤了一下。
整齐的肉块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小口,季念停顿一下,接着剪。
“怎么了?”
叶明芙笑笑:“你的手真好看。”
这个鸡腿肉也未免太大块。
季念安静而快速地剪完剩余的肉,把芝士倒上去,静待融化。
他放回剪刀,转过头看她,强忍住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眸光加深:“你似乎心情很不错。”
季念不禁开始怀疑,叶明芙到底有没有发现棉花娃娃的事情。
他以为她的情绪是源于这个,但现在看来不是。
叶明芙摸摸鼻子,转开脸喝果汁,当作没有听见。
柔顺的黑发披散,随头颅转动,遮住圆润饱满的耳垂。
季念的视线在全然深黑的发梢定格两秒,无声而无奈地轻笑,没再揭穿她。
他擦了擦手,挽开袖口,内搭的毛衣下、腕骨之上,赫然是一个粉色的小花皮筋。
黑发被从后拢成一束,不熟练地扎了起来。
几缕碎发掉落下来,叶明芙弯着眼睛:“季神扎头发的手艺,是不是还要多练习一下。”
“是要。”季念若有所思。
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个小小的、蓝黄相间的柠檬发卡,把碎发别起来。
“今天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叶明芙震惊:“你去买的?”
可她怎么觉得好眼熟?
举起手机,打开前置看了看。
叶明芙更加震惊:“你偷偷拿了我给娃娃买的小卡子?什么时候?”
季念挑了下眉。
他意味深长道:“不能说‘偷’吧?”
叶明芙一下子闭住嘴。
季念凝视几秒,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臂,这回是从前往后环住人,扎头发。
像是在拥抱,刚好挡住脸。
修长的手指迟缓轻柔,一下一下顺着乌发。
每一下,指腹都深深插进发丝,抚过头皮。
叶明芙的后脑勺开始发麻,肩膀轻轻颤抖。
皮筋绕了三圈,最后一圈,她脑后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季念的手掌没从后移开,按着叶明芙的脑袋,轻轻靠近,亲了亲她。
这个吻意外的柔和。
却像是一场花雨雪,以为它停了,衣袖又仍是濡湿的。
他沿着她的唇缝亲吻、舔舐、探入,绵长而纠缠,像要慰藉旷日三天有余的思恋。
良久,季念说:“方习也没说错。”
叶明芙被亲得眼角湿润,还噘着唇,呆呆地接:“嗯?”
“草莓。”
季念抿唇,喉结上下滚,“喜欢。”
52 【VIP】 念念
◎不是不喜欢在外面?◎
傍晚开完会, 叶明芙走出校门,越野车已经停在马路对面。
坐上副驾,她眼睛一亮:“这个兔子是哪里来的?”
毛茸茸的小兔子玩偶头顶有根挂链, 摆在纯黑色的硬派座位上,有种反差萌。
“方习非要玩路边的射击游戏。”季念答,“他射不中,让我来, 这是奖品。”
“噢——”叶明芙笑,“季神还挺厉害的。”
季念不语, 似乎也没看过来。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微抬。
叶明芙忽然叹了口气,没出声。
季念:“怎么?”
叶明芙:“原来是方习学长非要拉你玩你才玩的,还以为是专门给我赢的兔子呢。”
“……”
越野在路灯和树荫下拐弯, 光影流转,季念侧脸明灭。
他嘴角动了动,眨了下眼,不自然道:“我在网上了解到那条路全是射击游戏摊。”
叶明芙眼睛弯了弯, 跟着已经连上蓝牙的车载音乐,轻轻哼唱。
季念耳根发红,嘴唇微抿, 舌尖舔了下抿在里面的唇瓣,上面似乎仍沾有浅浅的草莓味。
“季念,”趁着堵车, 叶明芙打开手机, “我们换个情侣头像吧。”
车辆在堵塞的街道上停下,右手边歌曲正好播放到那句“载着我飞呀飞呀飞跃过了意义”。
季念喉结一动, 先应声好, 然后才侧眸去看屏幕里的头像。
两只小兔一粉一白, 抱着对方的缩小版娃娃,躺在床上睡觉。
靠近的那两只手上还牵有同一根红线,把两张图拼在一起的话,红线正好连成一颗心,是对极其明显的情头。
叶明芙:“这组是不是有点太可爱了?”
季念:“嗯。”
他拿出手机,“发我。”
叶明芙发了过去,又发了另一组,是两只棕色的小熊,更酷一点。
“这组也不错。”没那么萌,比较适合季念。
但季念看了一眼,就换上睡得香香甜甜的白兔子头像,并催促她一起换。
与此同时,还端着那张淡然自若的无表情脸,和头像无比违和。
叶明芙嘀咕:“你是真的不喜欢棕色。”
道路疏通。
车流如银河,重新开始流动。
鸣笛声里,左侧车灯疾驰而过,季念的脸映在明光里,不甚清晰。
他说:“一般吧。”
“喜欢过,”季念补充,“早就不喜欢了。”
叶明芙小小声:“喔。”
不知道什么心理作祟,一想到季念喜欢某种事物又变得不喜欢,而这个过程她完全不知道,甚至在那段时间根本不曾认识他,叶明芙头顶就像蒙了层雾,轻飘飘的。
季念的话将她从遐思猛地拉出。
“这几天,不抱你的娃娃了吗?”
叶明芙呼吸骤停,吞咽了一声。
“什么叫‘我的’…”她讷讷。
“不是吗?”
季念抬起眉。
“各种意义上都是吧。”
他声音清浅,却像把冰刃,一下一下绵绵戳过来。
珍珠在蚌里滚来滚去,避开利刃的戳取。
叶明芙捏着指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抱?”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脑袋进一步埋下,音量越说越小,“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还带了点羞赧和怨怼。
“嗯。”季念颔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确实。”
他暂且止住了这个话题,叶明芙松了口气。
虽然介意的问题几近解决,但现在就开诚布公,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出差的酒店是统一订的,这次临时来,人少,安排成单人单间,分布在17、18两层。
季念下午就订了一间房,和叶明芙住的房间同在18楼。
从地下停车场走到电梯间,一路上都没有外人,叶明芙逐渐不满足于只拽着季念的袖口,指尖轻动,朝下面的手掌探去。
圆圆的指头搭在腕骨上,慢悠悠地向手心移动。
季念眸光平静,一步不错地接着向前走,在电梯门前停下,抬起另一只手,按下向上的按钮。
叶明芙望了季念一眼,无声哼气。
小拇指勾了一下他垂下的手指,不知道哪根,反正很长,很硬。
叮咚。
电梯门开,依旧没有人,季念牵着她走进去,手掌轻捏那只作乱的小手:“不是不喜欢在外面?”
叶明芙噘着唇挠他手心,季念呼吸变重,还记得按下楼层。
他无奈而有耐心道:“别闹了。”
嗓音低哑,最后一字落下,喉结亦重重滚动。
叶明芙于是安分下来。
过了一会。
腼腆又委屈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可是我也很想你啊……”
季念闭了闭眼,下颏稍仰。
手掌用力一带,将叶明芙揽入怀里,绵密湿润的水声在密闭空间里无比清晰,空气逐渐升温。
老电梯行得很慢。
接吻声一直没停,季念边亲边喘,细细密密的吸气声溢出来。
他是弯着腰亲的,但叶明芙的脚依然不自觉踮起来。
季念与她相牵的手慢慢蹭动,挨挤贴到叶明芙的手背后面。
长指插入叶明芙指间的缝,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十指相扣。
大小拇指挟制着她,中心三枚指腹轻而缓,揉弄柔软的手心,沿着掌纹滑动。
他的手、嘴、身体各处都越来越烫。
叶明芙下巴抬高,头颅愈渐后沉,被推回来接着细吻。
掌心被磋磨着,抚在季念脸上,电梯的上升速度忽然变慢,外面传来不大清楚的交谈声。
凭仅有的内容,大致能判断出是一个本地口音的男声在问叶明芙和季念,其余人对他介绍。
“……对,她男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高一届。”
“帅死了对吧,而且人超级高冷,没想到这次居然跟来了。”
“估计也是有啥任务?刚好——”
电梯在17楼开门,几人瞪大眼睛。
冰冷白光照在季念那张帅死了的脸上,双颊和鼻尖还泛着潮红血丝。
眼眶也是红的,眼皮淡淡地掀起来,瞥了他们一眼。
目光落及那个紧攥着手机的当地男生,不多停留半秒。一只指节粉红的大手揽住叶明芙肩背,她的头鹌鹑般缩在季念怀里,手仍搭在他脸上。
几个刚在楼下玩完、打算回房的同学忙把嘴巴闭紧,低头溜进了电梯间。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有个同学热心肠,试探性关心道:“学、学长脸好红啊,不舒服吗?”
叶明芙嘴唇还是肿的,刚才打招呼都没好意思抬起头,这下也顾不上什么诚实守信,胡乱点头:“嗯,对,他有点发烧。”
这才仓皇地移开抚在他脸上的手,“我在给他试体温呢。”
同学恍然大悟:“难怪,这边天气是冷。”
季念气定神闲地看了眼叶明芙无处安放的手,浅勾下唇,手指又伸过去。
这次轮到叶明芙抬眼瞪他,做口型:别闹。
季念眼皮一垂,一向无甚波动的脸上竟出现种精妙的幽戚。
超级高冷的季学长稍微俯身,下巴贴上叶明芙头顶,轻轻来回蹭着。
声音低沉又嘶哑,十分脆弱:“…难受。”
其余几人:“!!!”
叶明芙:“………”
要不是知道他脸红是因为什么,她几乎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叶明芙他们的房间和这几人恰好位于电梯两侧,分别时,那个自称跟着京市大学学生来酒店玩的男生侧眸瞥了眼,恰好同季念对视。
那一眼很冷,比当地刀子般的大风还锋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瞧去,那位学长男友已经没再看他,而是垂下眸,安静而温和地望着叶明芙,等她和同学说完事情。
叶明芙和同学终于说完,季念跟着她走出电梯厅。
过了拐角,薄唇又一次吻住她,因为刚才被打断,这一回更加炽烈。
磕磕绊绊地边走边亲,须臾就到了叶明芙的房门口——她的房间离拐角实在很近。
季念扫到门牌号,黑眸还闪过一丝不满。
叶明芙推推他,手指却正好落在喉结的位置。
季念眸色更深,手指发麻,喘息中夹了声低吟;二人间黏着条银水线,被他娴熟抹去。
指腹刮过下唇,珍重地舔了舔。
叶明芙脸一红,背过身捏紧房卡,嘟囔:“我看你是真的发烧了。”
温度很高的身躯微微颤抖,笼罩她的脊背。
香气和热气一起洒落后颈:“我以为你感受的到。”
手指搭上她推门的手,流动的微风里,似又有一条细线牵起,逐渐紧绷。
即将绷断那一秒,叶明芙瞳孔紧缩,猛地拉开门、躲进去,只留半边脑袋在缝隙里。
滚烫的丝线被揉乱成团,抛了出去。
她紧张道:“我明天还要早起开会,先去睡了。你也是,晚安。”
季念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下颏还略抬着。
眼皮轻耷,眼尾湿红,面色有些许空茫。
对视半晌,他用力地攥手,直至手心痛了,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
他说了声好,看着她将门关上。
“嗒。”
叶明芙给门上锁,耳朵贴在门上,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手指无措又心虚地抠了抠。
虽然不得不承认,季念为她隐忍的样子很……吸引人,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灭火的。
也不全是因为上次做完后介意的问题。
主要是——
叶明芙走到床边,和小沙发上的棉花娃娃大眼瞪小眼。
季念只要进来,就会看见它。
她这几天是硬气,一点也没碰娃娃,但不代表她不需要。
叶明芙可以忍住不摸摸抱抱,但看还是要看的,有的时候还会悄无声息地凑过去,轻吸它身上的味道……
她还专门换了沐浴露,从柠檬换成草莓,连旅行装都没忘记替换。
叶明芙洗完澡,嗅了嗅甜甜的香气,换好睡衣走向床边。
又一次和棉花娃娃对上视线,眼前浮现的却是季念最后的样子。
脸那么红,眼睛那么湿润,喉结、胸膛和……都起伏着,却仍然克制住。
叶明芙心里软了软,坐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会他们可爱的情头。
良久,睫毛轻轻动了一下,接着是指尖。
她慢悠悠地起身,把棉花娃娃抱到床上,脱掉它的衣服。
柔软布料被叠成小小的方块,整齐摆在一旁。
黑发垂在雪白的被单上,叶明芙伸出左手,先碰了碰它的脸,然后慢慢向下。
手指在脸蛋与身体相连处那条细线上向左滑,再向右滑。
像一根羽毛,来回拂动。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植物香挥发在空气里,指尖所及,温度急剧攀升。
叶明芙的右手抓了下床单,也缓慢移动。
睡裤落到娃衣旁边一点,这次没来得及叠。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似在眼前,视觉、触觉、温度的回忆都被调动。
她学着季念的做法,指腹逐渐濡湿。
“叮铃铃……”
手机响了。
来电人显示是季念。
【📢作者有话说】
手机真是伟大的发明^^…-
《不是吗》《各种意义上都是吧》《难受》
53 【VIP】 念念
◎无名指。◎
握娃娃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划开来电接听。
叶明芙把手机放在耳朵和肩颈间,头微微偏着,没有先开口。
季念打电话来也没有说话, 电流声里一时只有两个人的呼吸,错乱交缠着,没合到一处。
叶明芙闭上眼,喘息声更加清晰。
她双腿绷直, 呼吸一错,手机从耳畔滑离;另一只手再次伸向棉花娃娃, 在腿上滑动。
季念的吞咽声有些颤,而后低哑道:“……声音怎么那么远。”
“右手,”他精确指出, “没有拿手机吗?”
这似乎没什么好隐瞒,叶明芙答:“没有。”
她仰着头,咬紧唇,并没多想。
但没有碰娃娃, 也没有拿手机的右手到底在做什么,季念喉结滚动,眯着眼说:“我知道了。”
“小芙。”
他又这样叫她, 几息后问,“自己睡得还好吗?”
“嗯……”叶明芙歪头,耳朵贴上屏幕, 酥麻的低音震颤耳膜, 她的肩膀都耸起来。
细声细气地答,即便极力压抑到平常的语气, 也软软的, “嗯。嗯, 还好,你不许过来。”
季念体贴道:“好。”
“带睡衣了吗?”他又问,听上去只是简单的关怀。
叶明芙的心在激荡外多几丝暖意,黏糊糊地应:“带啦。”
“睡衣睡裤,还是睡裙?”
“睡衣睡裤。”
“哪件?”
“白色的……裤子侧边有,有小珍珠那套。”
她知道这样形容他听得懂,那晚他们在衣柜前有一次。
季念估计猜出叶明芙曾把“他”放进柜子里过,打开柜门,给她换了许多套衣服。
果然,他一副记忆犹新的语气:“原来是这件。”
但紧接着问她:“一侧珍珠有多少颗?”
这是什么问题……
“唔,”左手的手心好像被什么震了一下,叶明芙思绪有一瞬间凝滞,下意识朝放在一旁的睡裤看去。
裤子恰好没有叠,随意摊在床上,能看清楚全貌。
叶明芙回答:“7颗。”
从始至终,头部都没有发出上下左右移动的细簌声,也没有衣料摩擦的声音。
一听便知是仅凭视眺得知。
也不知道裤子现在被放在哪里了。
季念眼尾湿红,薄唇微微开合。
手指发麻,收紧,指尖和喘息都在猛颤。
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背青筋立起,分列的血管间,指节遍布粉红。
他默念,7颗,挺动了七下。
不知道叶明芙那只柔软的手心会不会又发红。
想到这里,季念的动作轻了些,改为缓慢厮磨。
他学着她在娃娃腿上滑动的手指,蹭磨,画圈。
也不再出声,唇抿成一条线,连呼吸都放轻。
不一会,听筒里传来小声的呜咽:“季念……”
“你还在吗。”叶明芙委委屈屈,盯着空白的天花板,视线模模糊糊,“季念。”
“学长。”
季念将手机拿远一点,强忍住冲动,阖目淡声问:“很难受吗?”
那道清凉的嗓音太遥远,燥火在叶明芙心中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双脚一下一下蹬着,床单都凌乱。
但还是不够。
不够。
她张开嘴呼吸,嗯了一声,贴紧手机屏幕。
“好难受。”
季念温声问:“那想要什么?”
“告诉我。”
叶明芙摇头:“我不知道…”
她枕上棉花娃娃的腿,发丝垂落,蹭得人心里又痒又软,一塌糊涂。
植物香好心地将她包裹,叶明芙深深嗅着,听见季念说:“不知道吗?”
“那你知道刚才等电梯,勾的是我哪根手指吗?”
熟悉的香气只解了一时之急,那之后是更大的空虚。
她难受极了,肩膀在棉花娃娃的腿上无助地战栗。
“不知道,”叶明芙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额头传来滚烫的触感。
“娃娃”抚摸着她的头,很短一瞬间。
季念:“是无名指。”
颤抖停了下来。
呼吸一滞,右手慢慢移动。
无名指替换了食指,而后是更猛烈的震颤。
叶明芙脚尖绷直,左手紧紧环住棉花娃娃,彼此拥抱着,被混合的香味填满。
季念:“现在知道了吗?”
“嗯。”
叶明芙鼻音浓重,含含糊糊地说:“知道l……”
“好,”季念淡笑,“乖。”
“现在碰一下娃娃的上面。”
叶明芙眸光涣散,已经有些失神,就直接照他说的做。
糅着笑意的吸气声响起来。
季念意味深长:“我说,上面。”
“是它的脸。”
叶明芙手指猛顿。
她眯起眼,很想狡辩,但腰不自觉一挺,根本说不出话。
季念鼻尖轻耸,喘息声更重,也没再同她计较这个,哄着叶明芙碰一碰娃娃的脸部。
“还有,”他说,“用右手碰。”
“……”
手指颤巍巍的,从下巴向上挪动。
贴过嘴巴那条线时,指尖感受到另一种绵密的濡湿,并不来自她本身。
他含住、舔舐,又亲吻她的指尖。
叶明芙嘴唇嗫嚅,手指轻抬,又重新贴上去,朦胧里看见她的手指,一秒比一秒晶莹水亮。
过了一会,她按耐住痒意,继续向上攀。
到了棉花娃娃仅有一点的卡通小鼻子那里,季念终于再度开口。
“……怎么连这个也是草莓味。”
娃娃微微凸起的鼻子蹭着指腹。
季念:“喜欢。”
———
交流项目结束,季念跟随叶明芙等人一起回京市。
至此,其余人终于确认:季学长真的只是过来陪女朋友的!
回程的高铁上,几个同学交换眼神,拉了个小群。
【kdlkdl】
【谁敢拍张他俩的照片,啊啊啊,好配!】
【但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叶不太高兴?】
几人一起看过去。
只见叶明芙从上车开始就戴上眼罩,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脸还是转向窗户、偏离她旁边的季念的。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季念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很快收回眼,重新看向叶明芙,帮她理好身上披着的外套。
同学们:!!!
更好嗑了!
于是不再疑心,几脸满足地转回身。
这边,季念在叶明芙耳畔淡淡道:“还在害羞呢。”
高铁驶出隧道,白光冲灭阴影。
“睡”着的人纹丝不动,耳根一点点染上红,分外清晰。
季念挑眉。
轻笑声落下,倒没戳穿她,只是有些低落地说:“这两天我会很忙,有一些聚餐不得不参加。下了车你和他们一起回学校,我打车去湾城大厦。”
叶明芙听说过这个地方,虽说叫“湾城大厦”,但和湾城没有关系,而是季念所在专业对应的研究院等机构在京市开会、住宿的常用地点。也算是个巧合了。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想他能不忙吗。
叶明芙可是专门偷偷向陆焘打听过,季念这次是请了假来的,他们组有同学从国外回来,本来就有各种小聚、交流会,再加上平时的任务,这几天不知攒了多少。
想到这里,她耳朵一软。
又意识到之后几天可能都未必能见上面,心里有点空。
正要开口,季念的声音又在很近的距离响起,大小仅他们二人能听见。
“让我看看手心?”
季念似乎真的很好奇:“红了吗?我买了护手霜。”
“………………”
手心红不红不知道,但叶明芙的脸是红透了。
她恨恨地扭过身子,留给他一个决绝而冷酷的背影。季念弯了弯眼,轻轻勾着她的手心,挠了好几下才哄好,放在手里,小心地将护手霜涂抹均匀。
到站后,二人如他所说分开。
叶明芙看了眼那道修长的背影,在季念快要回眸时仓促转身。
于是季念只看见一束在空中扭转的低马尾辫。
黑发垂落,在背后左右摇晃。
高铁出站的大厅人来人往,他轻轻勾唇,动了下指尖,注视她同一行人离开。
———
回到家,叶明芙先把棉花娃娃从包里取出,然后走进浴室。
她摊开掌心,没有立马洗手,而是举起来,闻了一下护手霜的香味。
……
怎么连这个也要买柠檬味的。
方习的话犹在耳畔,叶明芙眉眼弯弯,垂眸洗手。
却忘记热水器需要时间运作,刚打开水龙头,手就伸过去。
冰凉刺骨的水流冲打下来,她长长地“嘶”了一声,这几天乱糟糟的大脑突然清明,闪过什么。
“哗啦啦——”
冷水逐渐变热,这整个过程,叶明芙始终没有移开手。
她呆呆地摊开掌心,任由水流冲刷,手上的护手霜没被洗手液洗去,一片湿黏,让人感觉很难受。
方习说,季念不喜欢柠檬。
他是因为那瓶柠檬电解质水,才变得喜欢。
叶明芙完全不怀疑这一点的真实性,因为季念就是这样的,比起先喜欢上某样东西,他更愿意因为事物所蕴含的意义、背后的感情,才去喜欢、习惯。
——那棕头发呢?
季念的声音清晰响彻着:“一般吧。”
“喜欢过。”
“早就不喜欢了。”
呼吸一下子变得沉滞,像凝固在春城大开大合的风雪里。
曾经有次接吻后,她躺在他怀里,一起平复呼吸。
当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旁边花瓶里的玫瑰落下一瓣,恰好落到叶明芙头顶。
季念捻起来,不经意地说,他错过了她很久。
现在叶明芙想,她也错过了他很久。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许是高中生参观现场翻看的陆焘朋友圈里的那些日期,也许是他当年去宣讲前后……也许就在他客厅边的照片角里某一张的拍摄时。
有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生,出现了,应该没结果,甚至可能没开始。
但他喜欢过棕色的头发。
叶明芙洗了很多遍手,用力搓掉最后一缕护手霜的味道,再用力擦干。
她抬起泛红的眼睛,透过镜子见到一头连末梢都看不见一点棕色的深黑。
问要不要染棕,季念也拒绝了。
良久,叶明芙自嘲地牵动唇角,很短暂,毫无笑意。
呆呆走回床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
朋友圈很久没看过,往下一翻,很是热闹。
季念倒没有避讳什么,同组的人,叶明芙加了不少。
几小时前,有个人发了个九宫格,配文说今天导师组局请吃饭,一是为了给回国的人正式接风,二是庆祝季念那篇论文获大奖。
叶明芙点开大图,机械地挨个滑动,滑到第五张时,又滑回去看第四张。
照片里,这名组员正在和几个面孔自拍。
没被虚化完全的背景,是季念和一个女生同桌对坐。
这是一家自助餐厅,他们坐的是双人小桌。
退出大图的界面,刷新出一条那个男生在底下的回复,应该是要回谁的评论的,但是没点上,变成了直接评论。
【被你发现了~嘿嘿,咱老席亲闺女的“相亲宴”嘛,不坐一起咋行[doge][doge]】
叶明芙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重新点开第四张照片。
女生并不是棕头发。
她按灭屏幕,在黑屏的倒影里睹见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这姿态实在有点难看。
其实她没相信季念是“相亲”的对象,因为他的导师知道叶明芙。甚至那个女生都不一定是席老师的女儿,人家可能就是没位置,一起坐下用餐。
但是……沉重的眼皮抬起,叶明芙看向刚才被妥善放好的棉花娃娃。
它安宁、闲适、端庄地坐着,表情清冷,仿佛置身事外,和所有的欲望与难堪都没有关系。
叶明芙突然笑了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怀着许多不甘,伸出手指戳向它的身体。
脸。
耳垂。
胸膛。
……。
娃娃的身体越来越烫,愈发猛烈地颤抖起来。
专属的手机铃声在身后响个不停,叶明芙才不管,调成静音,将娃娃抱进怀里,回忆着季念最敏感的地带,指尖若即若离。
54 【VIP】 念念
◎一次不够。◎
湾城大厦坐落在城市中心地段, 旁边就有繁华的商圈。
一家高档自助餐厅被席院包场,名义上带学生放松、宴请其他地区来出差交流的研究员,实则为即将回国任职的爱女谋婿, 毕竟席娅意欲节节高升,有一位知根知底的贤内助很有必要。
季念兴致寥寥,和老师交谈几句,随便捡了点水果和点心。
约好同座的男生还在等牛排, 他选了个置有玫瑰的桌子坐下,刚端起茶杯, 有人在对面不客气地落座。
季念认出这是刚站在导师身边的面孔,提醒道:“有人。”
“两分钟,”席娅说, “你是爸爸得意门生,也该知道今天这局是干嘛的。”
但席娅一个都没看上,她眼珠一转:“我出国前看见你和那个帅……和那个小陆走得很近,据说他家里不错, 为人也比较简单,不知道他的感情状况怎样,方便介绍给我吗?”
季念不知想到什么, 挑了下眉,道:“不。”
“……”席娅泄气,“行吧。”
她站起身, 扫见桌面上相当粉嫩的钥匙包和挂件, 震惊了一下。
但席娅和季念没熟到可以互相开玩笑的地步,忍住好奇走了。
钥匙包是小区的管家送来的, SUV也一同开了过来。里面装有车钥匙, 以及叶明芙家的备用钥匙。
几天前分别时, 她一门心思都在门缝那里,后来又满心担忧,根本没注意到他伸手进来,把这把钥匙拿走了。
季念眉眼稍弯,把玩着用爱情魔药元素定做的钥匙包和挂件,手心突然一顿。
如果叶明芙的纠结,以及那个奇怪的情绪转变不是在介意共感本身,那会因为什么?
“如果我喜欢的人是因为一个‘药剂’爱上我,就算永久有效,那也不算真的爱。”
“其实‘药剂’也不止出现在电影里,很多东西都可以给人以错觉,以为爱,且会一直爱,其实并不。比如时间,长久地待在一起,习惯叠加沉没成本,很容易产生深爱到定下终身的念头。而对抗习惯最有效的办法,除了彻底剔除他,就是养成一个新的习惯。”
这是季念自己对叶明芙说过的话。
她好像记住了。
……而且不止用在了一件事情上。
如果她把棉花娃娃也当成“迷情剂”的话,种种反应突然情有可原。
等不及对面的人回来,季念和导师交代一声,十万火急地驱车离开。
但时值年末,又是周末,从今天开始,接下来三天都是元旦假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季念给叶明芙发消息,她也没有回复。
他刷新了两下,抬眸看终点指向学院路的车水马龙,慢慢又心安了下来。
这两天,她对他的情绪已经回升,估计是有事在忙。
季念松了口气,继续有条不紊地驾驶。
日色渐晚。
平时一个小时不到的路,已经开了三小时,还有七公里。
拥堵车流间,季念闲适地抚摸副驾上的兔子,手指忽然攥紧。
柠檬的香气扑面而来,随着冰凉的触觉袭来,全身肌肉随之紧绷。
首先是脸。
指尖从长眉的毛流滑至眼睫,顺着鼻梁向下。
季念呼吸粗重,在手指继续往下的时候,下意识将下半张脸向前挺。
但那只手没碰他的唇,酸甜香味一拐,直接去了侧边。
指腹轻轻揉搓着耳垂,又很重地捏下去。
季念用力喘息,胸口起伏,不知那边是否也有所感觉,于是在他的胸膛狠狠拍了两下。
橘色的太阳沉没在粉紫云天里,逐渐迷失于川流不息的鸣笛,与鳞次栉比的高楼外。
前方道路疏通,银白色的SUV转瞬疾驰。
车辆自他们第一次在驾驶位接吻后就做了改装,车窗的防窥功能很好。
没人知道,纤尘不染的车里,男生顶着一张怎样潮红、情难自抑的脸。
啪。
又是一掌。
叶明芙根本不舍得多么用力地对付那个无辜的棉花娃娃,也许是折磨到她自己也没有了力气,总之,香气轻飘飘地扇过来。这次不是脸。
一声低喘长长地沉在车厢里,握方向盘的双手都开始发颤,青筋暴起,血脉偾张。
连着蓝牙的电话拨出去近十通,没人接听,到最后,对面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季念下颏微抬,涌动的眸光一眺,公寓的大楼已在视野范围内。
莫测光影在脸上流动,他打着方向盘,溢出一声笑。
———
叶明芙玩着玩着就眼皮发酸,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还没多久便被不明来源的水流声吵醒。
哗哗的水声停歇,叶明芙艰难地睁开眼,惺忪眯着。
朦胧里,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床边。
“……?”
叶明芙眨了眨眼。
闭上了。
她太不争气,都这样了,还会梦到季念……
纸巾入篓、衣物摩擦的声音接连响起,叶明芙停了片刻,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猛地睁大眼睛,只见季念的大衣外套已经脱下,毛衣也是,里面仅剩件白色衬衫。
不是梦。
是季念。
他不辞一言,慢条斯理地将腕表摘下,却始终直直盯着她看。
卧室没有开灯,天色已经被冬日愈渐提前的夜幕笼罩。
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一片昏沉里,似笑非笑。
衬衫扣子向下解开,一颗又一颗。几颗后,他停手,两边领口呈V字形松垮散开,到底下严谨扣好的地方,又线条收紧。
露出的冷白色薄肌泛着潮红。
迷乱与禁欲,在他身上共存。
季念不紧不慢地上前,将叶明芙怀里的娃娃丢到床尾,没再看一眼。
“刚才都碰了它哪里?”他温声问。
属于他的气息纠缠过来,叶明芙的脚腕无意识颤抖一下。
她手撑床单,稍稍退后。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念不置可否地笑了声:“是吗。”
大手撑在她身前的床面。
季念俯下身,不由分说地牵起叶明芙的手指,抚上潮红未褪的耳垂。
“这里。”
叶明芙的指尖被烫到,立即弹开。
季念握紧她,又牵着手指,放在唇上。
“还是这里?”
灼热的气流洒落在指腹,轻微的震感让人酥麻不已。
“还是——”
季念微微眯眸。
手指被扣住,一路朝下,叶明芙终于回想起她刚才最后都干了什么。
她满脸燥红,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挣不开,气急攻心,直接咬了下他的手腕!
季念很白,红痕须臾便清晰地浮现上来。
加之他本就敏感,对痛觉大抵也是,低喘了一声,将她松开。
叶明芙连忙缩远。
她气息不稳,也不是很想看他,转过脸,倔强地一声不吭。
却又记挂那道伤,终于还是于心不忍,斜着眼睛望了回去。
季念从齿痕间抬眸,回视。
很好心情地淡淡微笑着。
叶明芙:“!”
不要脸。她在心里骂了一句,重新扭头。
越想越气,尤其是在听到身后满是欲色的呼吸后。
睡着前那股酸涩和怒气又冒出来,叶明芙要赶他走,用冷冷的语气说:“你现在是在私闯民宅。”
“嗯。”季念语气赞同,“那你报警抓我吧。”
“这可是你说的。”
叶明芙咬了咬牙,掀开被子找手机,被季念再一次握住手腕。
“但是,”他声音很低,“就算是犯人,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力。”
指腹揉着她的腕骨,上面残留着刚洗过的湿度,有一定摩擦感,温和而安抚。
“叶明芙。”
季念认真地问:“你觉得我乐于助人吗?”
叶明芙一怔,脑子乱糟糟的,猝然对上那道深沉的视线,只觉很委屈。
她鼻尖一酸,咬唇:“谁知道你——”
“你觉得我会随随便便,在路上看到一个可能摔倒的人就去扶吗?”
公寓临街而建,有时候会有车流的声音。
但喧嚣在这一刻静止,卧室里心跳可闻。
季念:“就算不是因为体质,也不会;掉了的快递盒也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从一开始就是。”
“我也没功夫帮别人的女朋友。”
幻想和猜测好像都成了真。
但他说的,好像和叶明芙的猜想并不完全一样。
她攥紧床单,喃喃:“什么。”
“什么意思?”
季念露出一个她形容不出来的眼神。
像雨夜里隐秘生长的爬山虎叶子,被骤然开启的路灯照亮那一刻。
在叶明芙愣住的时候,季念悄无声息地靠近,手伸向她的后脑勺,揽住头发。
指腹擦过头皮,叶明芙轻轻耸肩,颅内像晕开数朵指节大小的烟花,颤栗、绽放。
他将黑发扎在手心,又松开,披在两边的肩膀前面。
黑色的末梢微晃在胸前。
季念的手向下滑离,停在小腹之上。
“当时是在这里吧。”他忽然说。
“嗯?”睡衣角翻起,叶明芙肚皮一凉,颤着声问。
季念头颅朝下,掀起眸看来一眼。
长长的睫毛刮过她的皮肤,叶明芙挺起腰,季念顺势亲了亲。
他双手锁住腰,沿着一条看不见的刻度线,横着舐过她的小腹。
季念:“你的棕发。”
“当时留到这里。”
心跳慢了一拍。
嘭、嘭——
叶明芙听见心脏从滞缓到急剧跳动的变化,不可置信地抓紧季念的衬衫袖口:“你怎么会……嗯啊。”
剩下的疑问全没说出口。
她睡得太迷糊,实在忘记先前怎样对待过棉花娃娃,而季念没再多说一个字,手指夹住床边崭新的小盒子,利落地拆开。
………
枕头和一半被子滚到了地上。
床边紧闭的窗帘,下摆褶边被震得晃动起来。
叶明芙在翻身间隙,担心床是不是要塌掉了的时候,被季念抱到了那面曾在梦里出现过的全身镜前。
季念:“是谁追人的时候说,不想要互相猜疑,划清界限?”
叶明芙知道他在问她,但发不出声音回答。
她不成文地喘着,被季念轻含耳垂。
“耳朵怎么也这么圆,”他说,“嗯?是谁天天说我有话不说,自己遇到事情就闷起来。”
“别咬嘴唇,咬我的手。”
“不来问就算了,出差不告诉我就算了,”他一过去,她笑眯眯地蹲在地上,那么可爱地捧着手机,和一个眼珠子都快黏到她身上去的男的加V信。季念冷笑:“叶明芙,你很可以……地上凉,踩我脚背上。”
叶明芙仰起下巴,大口呼吸,终于找回声音:“那还不是怪你,你早说不就好了。”
她也好难受。她难过了那么久……
她甚至都不敢问他。她好喜欢他,害怕得到一点点不好的答案。
“好,怪我。”季念转过她的脸,勾着舌头吻了一会。
“……但我要是早说,”他等着她喘完这声,顿了半秒,滞涩道,“你会给我机会?”
“早告诉你共感的事,你会把棉花娃娃扔了,还是锁起来?还是把它交给我处理?”
气息洒在后颈,叶明芙脊背颤抖,不由设想了一下。
好像——都有可能。
“你看。”
“你就是这样有分寸、有边界感、绝不会任由他人的把柄在你手里,你就是这样的好人。”
连被触摸的机会都不会给别人,多善良啊,叶明芙。
季念又笑了声。
“那天在自习区,你意识到我可能比想象中更喜欢你都退缩。”
“我怎么早说。”
季念忽然用手挤按她的小腹,叶明芙双腿紧绷。
“早早告诉你,我从大二,你大一那年就一见钟情?”
“告诉你,我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而且一次不够,喜欢了三次?”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55 【VIP】 念念
◎小心触电。◎
身体早已溃不成军, 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但叶明芙的大脑在此刻无比清醒。
她猛地颤抖,仰起头瘫在季念身上,整个人看上去仍陷于盛大乐章的回音里。
“去, ”叶明芙细声细气,“去床上。”
“不行了……”
她化成摊水,余波荡漾,绵稠、平静, 咬人也像漩涡。
季念平复下呼吸,只当情迷意乱时, 刚才的话没被听清。
说不上心情好坏,他亲了亲叶明芙的额头,托着她微微痉挛的腿转身, 轻放在床上。
谁知她上了床,腿还被抓着,手先伸长,一把握住角落的棉花娃娃!
“——!!!”
季念指尖颤抖, 撑在床上,身体落下些。
叶明芙:“什么叫‘喜欢了三次’?”
季念低喘了声,抬眸盯她。
他眯起了眼, 喉结上下滚,唇线紧闭。
短圆的指甲刮着棉花布料,轻轻的, 一下又一下。
她的声音总是温绵的:“你大二, 我大一那年……是法语课吗?”
“季念。”
叶明芙头贴在床上,慢慢靠过去, 呼吸喷洒在棉花娃娃的腿。
却又没靠得很近, 呼与吸气, 都若有似无。
“季学长。”
额角的青筋凸显,季念眼睑开合,算是默认。
他深深吸一口气,捏紧她的两只脚腕,把人提过来。
“…学坏了。”
叶明芙下半身都悬空,仍不肯放手。
“和你学的。”
“……嗯。”季念闷哼一声,再次拆盒,“都怪我。”
空盒坠地。
顶撞与对峙在错乱的呼吸声里上演。
一个不开口,一个不松手,指挥家演奏乐曲,逐渐到了最高点。
床身摇晃愈发凶猛,一颗汗顺着高挺鼻梁,落在起伏的腹部。
叶明芙回过神。
——她熟悉季念此刻的神色。
双腿挂在他腰上,猛地收紧。
季念下意识向前挺,叶明芙瞬间抬起大拇指,抵在棉花娃娃上。
她掐着可怜的娃娃,季念有如窒息,进退维谷困在云间,两眼都染上深红。
叶明芙应该抓紧机会,让他答应吐露一切的。
但耳畔酥麻一片,她也仿若和他一同沉沦:“学长……”
“你叫得好好听。”
季念“嘶”了一声,紧盯她的指甲盖,再也抑制不住薄唇张合,小团湿润的白雾在空气里逸散。
指腹磨搓脚踝,他勾唇:“看来你还想再激烈一些。”
大半被子都垂落在地,枕头皱巴巴地缩在被单上,被季念捡起来,垫在叶明芙腰下。
犹如一场迷宫游戏,他找不到出口,却一次次把叶明芙推出门外。
又一次。
叶明芙被亲得眼尾都湿润,迷迷糊糊地问:“我要是不介意,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
季念没吭声,她顿了顿:“那我要是一直不分手呢?”
“你就打算……任由我和别人…一起,然后还天天玩你,玩这个娃娃………”
“抱着它睡觉,晚上抱着它、抱着你坐在书桌前,和除了你以外的人打电话。”
季念眸光骤冷。
他俯下身,疾风骤雨般,又狠狠堵住她的嘴。
之后沉声:“你不会。”
“但你就没想过?”叶明芙用指甲磨,“我要是,要是一直都不喜欢你,还要每天玩棉花娃娃呢。”
“………”
季念缄默地动了好一会,帮她扶好掉下枕头的腰。
“你不是说过么。”
“很需要它。”
季念目光深远,一边喘气,一边重述:“它对你很重要。”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物件。”
叶明芙睁大眼睛。
房间的灯刚才去镜子那里时就被打开,明亮的光笼罩季念起伏的肩背。
他身影移动,上下时恰好遮挡或露出背后的光,忽明忽暗。
“也许。”
季念再一次说:“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也在你身边。”
窗外传来车水马龙的鸣笛。
斑驳迷离的各种声音里,叶明芙仿佛还听见遥远的、对面楼宇的爬山虎叶子,和四面八方的风一起朝她涌来。
指甲深掐入棉花娃娃的布料里,然后缓慢松开。
季念长长喘息,半阖眼,把叶明芙紧嵌入怀里,说不清谁抖得更厉害。
大手插入黑发中,抚摸着后颈:“而且,知道是你在拥有它后……我也很快乐。”
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贴着她耳垂道:“你这不是很了解吗。”
叶明芙睫毛向下扇,颤抖良久,浅浅地笑起来。
“是。”她说,“是很快乐,很开心。”
手心从季念肩膀滑落,叶明芙重新按住棉花娃娃,很重一下。
季念吸气,腹肌猛震,被叶明芙揪住衬衫松垮的领口,拽了下来。
她腿一跨,坐在他腰上。
“不过,物件?”
叶明芙轻声重复,温柔到几乎漠然。
她脱下睡衣,拉直成一条,捆绑住季念的手。
“物件,”叶明芙说,“是不可以动的。”
喉结染上粉红,重重滚了数下。
…
叶明芙的双手撑在季念腰上,被他按住。
季念找回声音,嘶哑着开口,同时揉她的手:“太慢了。”
叶明芙闭眼咬唇:“不许说……”
“呵,”他笑一声,“好。”
“不说。”
他用动的。
大手扶住她的腰,黑发在空气中摇晃。
……叶明芙双眼晶莹地想,他的确比身为静物的娃娃高级。
像是电动的。
骤然想起第一天正式见面,从快递驿站回去那次,季念双颊微红,对她说,小心触电。
——根本不是“电”吧。
不。
叶明芙浑浑噩噩,在心里自言自语,那也不是第一天。
很久后,眼皮沉重。
叶明芙瘫软在床上,像被压扁的兔子。季念收拾好地面污浊,把纸巾和其他垃圾都丢入垃圾篓,走过去帮忙穿上衣服,轻拍她仍在颤抖的背。
他扫了眼湿透的床单,低声哄:“去沙发睡好吗。”
叶明芙嗓子哑,说不出话,晕乎乎地点头,季念心一软,亲了亲她,把人抱起来。
到了沙发,她又反悔。
“你别走,”叶明芙说,“我的娃娃要陪我睡。”
季念挑眉:“你的娃娃?”
叶明芙在他怀里哼两声,脚无力地轻蹬:“你自己说的。”
“好,”季念说,自顾自改了口,“你的。你的季念。”
话虽如此,床单还是要洗的。
季念改为单手抱她,走回卧室,抽走褶皱四布的床单。
上面有好大两片深色,季念捏在手心里,兀自看了一会,才去到有洗衣机的盥洗室。
他一只手拧开洗衣液的瓶盖,柠檬香气溢出来。
盥洗室里开了暖灯,橘黄色灯光照着叶明芙的发旋,黑发光泽像一小圈星星。
关上洗衣机,按下开启,微弱的机器运转声轰隆响着,季念转身,在水龙头和墙间的缝里看见那条爱情魔药项链,一看就被它的主人泄愤,丢在这里。
季念把它拿起来冲洗,水流声里,怀里的人动了动,鼻尖磨蹭他的喉结。
他哼了声,脖颈传来痒意。
然后听见叶明芙的梦话:“季念。”
季念低笑,应答她:“嗯。”
叶明芙:“我好喜欢你。”
粉色的小魔药瓶攥在手心,本身并不算很好的寓意,但如今也显得很好。
水龙头忘记关,洁白的水花溅在手腕的咬痕上,令人有些发麻。
季念轻轻地说:“知道了。”
———
叶明芙以为今晚就会先这样暂且安宁地睡过去,但是没有。
到了后半夜,她醒了——被难受醒的。
又酸又麻又肿……叶明芙眼泪汪汪地缩在季念怀里,上了车还要闷到后排去,双手捂住脸。
早知道她就不…娃娃……了。
季念摸摸鼻尖,从后备箱取出终于有一次真正用武之地的备用外套,给她盖上,然后不用导航就开车前往最近的那家三甲。
又是妇科,季念又跟着她,只不过不是在身后,而是在身旁。
等叫号的时候,叶明芙还恰好和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医生对视。
叶明芙:“……”
医生显然也记得他俩,乐呵呵地颔首。
叶明芙机械地露出微笑,碰巧被叫到名字,忙溜进诊室。
出来时,季念快步走近,从她手里接过单子,仔仔细细阅读。
叶明芙看见那个医生的背影,好奇道:“你们刚才在聊天?”
“差不多。”季念说,“了解了一些经期的注意事项。”
这次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车辆回程,路过公寓旁边的便利店。
夜色深沉,树枝光秃秃的,路灯裸露在外,闪过道道明亮。
空调的暖风吹动碎发,痒痒的,叶明芙缩了缩脖子,眸光微闪:“家里的取暖用的,好像没有了。”
季念“嗯”了一声,SUV从便利店门口驶过。
叶明芙鼓着腮,手指在小玩偶上点点点,不过几分钟,车辆稳稳停下。
季念先下了车,去了趟后备箱,取回来几个盒子。
三盒冲调的补血芸参茶膏,一大盒足浴包,一大盒暖宫贴和暖宝宝的套装。
叶明芙抿抿嘴巴,唇角弯起来。
她软软地“啊”了一声,说:“你发现了啊。”
发现她快喝光了。
季念无奈地看了叶明芙一眼,黑眸稍弯。
二人在橙黄色的车内灯光下无声地互相注视了片刻,叶明芙把那盒暖宝宝推过去。
“帮我贴。”
“好。”
厚外套里面是毛衣,毛衣里面是那件皱巴巴的睡衣。
手心隔着暖宝宝和睡衣,抚按她的肚皮。
为了让暖宝宝粘紧,不掉,季念还沿边缘揉了揉。
叶明芙脸微微红,呼吸的速度慢下来,手指轻轻勾上去。
她拉着他的小拇指,摇晃着,终于正式地问起:“…那三次。”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吗?”
【📢作者有话说】
你们俩真的,啧啧啧-
汇报一下画画的进度:
最近有点忙还要保持日更,所以画得很慢,目前是把48章单手抱那里,还有几个手部特写(咳咳咳)的色稿画出来了,在细化中![红心]
平台的话应该是XHS和Wb,两边的旧号都被三次元的同学找到过(我忘记关闭可能认识的人的推荐了TT),不太方便喜闻乐见,我要注册两个新号,解绑需要时间,xhs大概除夕夜可以建好,wb久一点,要二月初,id届时都会挂专栏简介+作话,欢迎来找元玩~[害羞][撒花][彩虹屁]
56 【VIP】 不忘
◎所有的风都把雨水吹向那墙叶子。◎
很多人说, 京市没有春天。
季念深以为然。
四月中旬,乍暖还寒,教学楼外的藤叶刚染上碧绿。
陆焘推开门, 第一个走出阶梯教室。
“到底谁规定选修必须够20分的,我必修多考点不行么。”他抱怨道,“篮球都没时间打。”
走了两步,门口的人却没跟上来。
陆焘拧着眉回头。
他好兄弟那张冷冷的帅脸正目不转睛, 盯着教室敞开的后门。
他们今年大二,都考了驾照。今天约好等陆焘下课, 季念开车捎他回家。
陆焘等了几秒,季念还站在那里,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浅淡的日光透过窗户, 刚好照亮那双极黑的瞳孔。
陆焘:“哎——”
“你看啥呢?走不走?”
他边说边走过去,此时后门已经有其余人走出,季念淡淡地回眸,摇头说:“没什么。”
他的表情水波不兴。
“走吧。”
又是一个周四, 陆焘唉声叹气地朝教学楼走,路上遇到刚好从图书馆走出的季念。
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刚午休完, 也不是下午饭点,季念不该现在就出来,但陆焘也没多想。
二人打了个招呼, 陆焘吐槽:“老师上节课说这次要签到, 本来我还想逃的……”
季念安静地听着,等陆焘絮叨完, 不经意提起:“鼓楼那家x餐厅重新开业了。”
“什么!!!”陆焘挺直腰背。
“你开车了吗?我下课后一块儿去吃吧?超级无敌好吃, 我请你!”
季念想了一下, 才说:“好吧。”
“和上次一样,我在后门等你。”
这次法语老师稍微留了下堂。
为了通风,教室后门没关。
不知哪来的微风吹动浅色木门,吱呀吱呀晃个不停。
季念拿着本书,一页页翻着,但其实已经看完了。
他没有看后记的习惯,这次也看了,最后一页纸张被拂起,拍打在白皙的指节。
季念掀起眼,并没有刻意看某个方位,却依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棕色头顶的背影。
……
原来不是棕头发。
女生头上戴着和上周四那天一样的棕色冷帽,上面有两只小小的耳朵,像兔子。
她坐在教室第一排,偏靠他这边后门的位置,不是抬起头看老师和PPT,就是低下头,安静认真地做笔记。
阶梯教室由矮到高排列,最末看最前,一览无余。
还没有多久,老师就宣布下课。
陆焘又是第一个出教室的,仿若一只被憋久了的小鸟。
他嬉皮笑脸地跑向季念,却被冷漠地望了一眼。
“谁又咋了你了。”
“没。”
季念没看他,过两秒说:“……你学习的态度能端正点吗。”
“?”陆焘不服,“不就说完下课立马冲出教室吗,有啥不端正的,吃饭不积极才叫不端正。”
教室前排的人自然走前门出,可许多坐在中后排的,也顺着台阶走下去,前门一时十分拥挤。
棕兔子被人群挤着,侧脸闷闷低下去。
她好像是感冒了,捂了捂鼻子,带上了口罩。
季念蹙起眉。
紧接着,棕兔子把背到身后的包换到身前。
两只手握紧包上挂的毛绒玩偶,在人流里把它保护得很好,不被挤到。
“………”季念被无奈到了。
陆焘走了两三步,又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回眸,浓眉快要抬到天上去。
“你笑啥呢?”他震惊,“笑得那么……”
陆焘丝滑的大脑找不出半个形容词,只觉得很像——很像他刚才想着美味,小跑出门时那阵扑面而来的迟春风,但又不一样。
季念一怔。
“谁笑了。”
陆焘朝他身后的窗户抬下巴:“自己看。”
季念并不相信,只秉持严谨求证的原则,随意回眸。
——窗户只关了一半。
一阵说不清冷暖的风吹进来,新绿色的落叶恰好擦过季念的脸。
与此同时,玻璃的倒影明明白白反射出挂有淡笑的唇。
身和心同时感到一股极小,却极其酥痒的震颤。季念想,大概他身体的敏感又严重些,现在连片叶子都有这样的威力了。
微笑散去,再回首,仍然是副漠然表情。
陆焘吹了个口哨,突然看不懂好友。他耸耸肩问:“话说你高中不是学过法语么?”
“要不你帮我上课吧,就当复习了。”之后还有期末考试呢,季念也帮他考了算了。
陆焘的算盘打嘚啵儿嘚啵儿响。
“你做梦,”季念冷酷地说,“我没那个闲工夫。”
———
打死陆焘也想不到,比期末考试更先来的是当堂小测。
虽然老师在群里说不算平时分,但不及格的要挨个上讲台参演之后的情景剧,演拿破仑那个加冕大典。陆焘上网查了下,演拿破仑的男生穿一身白袍,戴个小皇冠,叽里咕噜地说法语。
他两眼一黑,碰巧季念发来消息。
季念:【(网盘提取码)】
季念:【法语复习资料。】
陆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谢季神季哥念哥好兄弟一辈子】
季念:【。】
季念:【想让人帮你上课签到吗?】
陆焘:【怎么说】
季念:【把这个人手一份印下去,同班共享,会有人来感谢你的。】
陆焘:【!】
陆焘:【高啊】
陆焘:【我现在就去书房打……但明天的课肯定是逃不了了[抓狂]要当堂小测】
陆焘灵机一动:【季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中午我回校后能帮忙恶补下吗[可怜][可怜]】
季念没回,陆焘当他默认了。
陆焘此人最会蹬鼻子上脸,又道:【明天上课也一块去吧,帮我看着点儿[可怜][可怜]】
季念:【嗯。】
周二上课前十分钟,季念走进阶梯教室,发现已经满员了。
季念:……
比上次多了一半人,可见这班上有多少陆焘。
陆焘占的座又是倒一排,这次还在后门边上,紧邻侧边的窗户和过道。
那一排就四个座位。季念扫了眼放满了书本占座的前几排,面色不善地上台阶。
陆焘原本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见他来,哎哟了一声,站起来。
“来,您请上坐。”
季念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坐里面的话,一会要是谁坐过来,挤到他老人家就不好了。
季念不置可否,转动脚尖,打算从后面绕过去。
“吱呀——”
那扇后门被推开。
女孩戴了顶棕兔子的冷帽,两边下面垂了条线,左右都挂一颗毛茸茸的小球。
她和同伴小声说:“我们来晚了,前面都没有位置了。”
“那怎么办?都怪我刚扫车扫不上。”
“没关系呀,反正这节课主要是小测,不讲新的内容,坐哪里都一样的吧。”
棕兔子说完,就近地看向这一排四个的座位。
右边两个位子都坐有人,一个白衬衫,一个黄卫衣,看起来干净清爽,而且都在看书,比前几排那些扎堆在一起大声说话的格子衫观感好不少。
她走过去,询问坐在靠里的那位白衬衫男生:“你好……”
男生没看来一眼,声音很冷淡:“没人。”
“啊。”
声音呆呆一怔,说句好,和同伴坐了下来。
先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再拿出文具盒和水杯,整齐摆放在桌面。
阶梯教室同排桌子间没有明确间隔,即便如此,她摆得也似乎和左右两边存在一条分界线,绝不踏出半步。
季念鼻尖轻耸,转了下笔,看见笔记本上圆润、娟秀的字体。
叶明芙。
叶明芙。他默念了两遍,被旁边陆焘捅了捅袖口。
陆焘:“不是说坐我这儿吗?”
手里的笔一停,又接着转。
季念:“什么时候?”
陆焘:我理解错了?
他摇摇头,留意到那戴帽子的女生用的桌面范围很窄,也就放下心,刷着手机。
季念看了一眼,忽然很有说话的兴致一样,主动道:“你的一周CP,怎么样?”
“嗨,”陆焘似乎想到什么事情,眸光一暗,转瞬却又恢复平日那种灿烂的笑脸,“没怎么样啊。”
“我承认,你之前说的没错,的确是不该为了谈而谈。”
季念淡淡道:“那也叫谈恋爱?手都没牵过,CP任务不做,只是一个人吃不完2-3人份的套餐,找个人一起吃。”
同排另一端传来压抑的低笑,陆焘脸一红,当即反对:“那我好歹也是试着迈出了那一步好吗!好意思说我,你和女孩子牵过手?”
“没有。”
季念回答得干脆利落,像就等着这个时刻。
“也没谈恋爱。”
“假谈也没有。”
“………”
“噗…”叶明芙同伴的笑声不敢太大,响了两声就停。
像被这话提醒了什么,她揪揪叶明芙帽子下的小球,促狭道:“我们小芙,周末来玩剧本杀吗?把你男朋友也叫上呗~”
啪。
飞速旋转的黑笔掉到地上。
一直滚到了靠窗的窄道,陆焘弯腰帮忙捡起。
上课铃声响彻,叶明芙小声的话语淹没其中,却尤其清晰:“不了不了。”
季念指尖一动,接过陆焘递来的笔,紧攥在手心。
叶明芙:“我妈妈这周末要来京市,我们陪她逛逛。”
“哦哦~~我懂我懂,青梅竹马,家长认证嘛~”
叶明芙只是微笑了一下,没再接话。
为了通风,门窗都没关严,风刮进来,四面八方乱流动。
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晕开,像熟过头的柠檬。
小测是PPT出题,写在纸上,课间交到讲台。
陆焘有季大神补习,呲牙咧嘴的,总算是做完了。
正想叫他帮忙检查下,一看吓一跳。
这一堂课45分钟,现在只剩5分钟了。
季念带的那本法文原著一页未翻,原模原样被冷落在桌上。他不用答卷,却依旧什么也没干,就保持着双手抱在胸前的姿态,臭脸上有几分空茫。
也是这时,陆焘才发现季念今天专门打理了头发,法式衬衫袖口还别着银扣,本来就够帅的了,还要帅在这些细枝末节。
太给面儿了!陆焘想。知道好兄弟期末考,季念表面不情不愿,实际上竟如此看重。
可惜考试时间不宜大声说话,他于是小声而友爱地关心道:“你咋了?为啥一副失恋的表情?”
季念回答了他,以5分钟的沉默。
下课铃响了,陆焘交卷回来,季念已经站在了后门外。
陆焘讶异:“你这就走了?还有下半堂呢。”
“试考完了。”
季念扼要道,眼睛看向窗外,“没兴趣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陆焘转转眼:“嗨呀,那你等我收下东西,我也溜了。”
小测结束,老师大概想让同学们放松,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
当然,曲目是和法国文化相关的,算是课程的延申,她边播放边介绍,这首《在法国的十三天》是第十届冬奥会的纪录片插曲,也曾被电视剧引用为冬季的恋歌。
陆焘收拾得太慢。
季念站在门外,和门里的人一起听完了整首钢琴曲。
最后一个音落下,窗外的花苞和绿叶被风吹拂。
冬天结束了。
出教学楼的路上有情侣亲密无间,陆焘看在眼里,有几分羡慕。
他啧了一声,嘴里淡淡的没什么滋味,季念的脸色却更冷漠,还不耐烦地转开视线。
手机弹出消息,是一个舍友。
【呜哇哇复变出分了……!感谢季神赐教aaa!我大学以来第一次考了!97!!!】
【(图片)听说这家柠檬茶可好喝,我买了杯放你桌上,算是感谢aaaaa!】
【[流泪熊猫头]】
季念盯着柠檬两个字,眉狠狠一皱。
鼻尖也微微皱起,转瞬恢复如常。
【我不喜欢柠檬。】他打字,【酸。】
“酸。”没发出去,打完就删掉,但季念唇一抿,又重新按下键盘,打了这个字发过去。
方习说那送别的,季念有些头疼,拧着眉拒绝,陆焘还在喋喋不休什么,有一句是:“你说这些小情侣是不是都控制不住寄几,整天想着怎么恩爱怎么贴贴呀?”
陆焘喃喃:“…真就这么喜欢?”
“不能克制自己欲望的都是低级动物。”季念收起手机,目不斜视地接着走路。
接连几天都在下雨,叶子落在水里,泛起些涟漪。
但水面总会平静,最终蒸发、干涸。
倒春寒的时节,周围多了很多流感病患。季念做例行家庭通讯的时候,和母亲谈起此事。
季念眼睑开合,沉默许久,说:“您教过的那个章教授是不是要评校长了?”
“对。”
学科派别其实很有些门道,章当校长,对季女士也有好处。
季念提议:“正好快校庆,可以建议她趁这个时候给同学们提供一些感冒药和维生素。”
叶子落了三年。
曾经连脸都没看清楚过的剪影,模模糊糊地消融在记忆的湍流里。
陆焘从考研到做毕设那一大段时间都没打成比赛,上了研一开始报复性打球,一有空就去。
三月底,两家人要共同赴场宴,季念去篮球馆接人。
车不能驶入场馆区域,SUV停在馆外一条小道,两边是绿色的藤和枫叶,以及颜色过分艳丽的树花。
棕色头发的女孩收了太阳伞,抱着一个巨大的运动水杯,蹲下身。
她掏掏左边的兜,空空如也,再掏掏右边的,欢天喜地地掏出来手机。
季念不太理解。她自己的手机,就放在兜里,总能掏出来,为什么搞得好像很惊喜一样。
棕头发垂在腰背处,发尾齐齐的,连末梢都透着欢愉。
她显然也并不喜欢过艳的花,举起手机,对准草丛间的小花拍,一张又一张,还好好挑选了角度。
车载音乐有点吵,季念调小音量,半分钟后,直接关掉。
叶明芙拍着拍着,手机正上方显示陈渐西的消息。
他问她什么时候到,他去球馆门口接她。
叶明芙回他,不用了,陈渐西发了个ok的表情:【那我接着去打球咯。】
叶明芙:【好。】
她继续低头欣赏了一会,把手机收好,站起来。
头顶有根蹿出来长的山桃花枝,她没注意到。
但顶端的发丝只是轻轻拂了一下,并没有撞击的痛感。
叶明芙回眸。
这天天气非常好,初春的阳光明媚到炫目,白色的逆行光晕、交错的婆娑树影将修长身影的容颜完全笼罩,像是电影里被虚化的回忆画面,又像过曝的长镜头。
烂漫的山桃花挡在二人中间,被男生的手挟着。
那只手长得非常漂亮。
叶明芙再迟钝也意识到什么,感激道:“谢谢你。”
手机忽然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叶明芙眨眨眼,急着接,忙不好意思地告别、小跑两步离开,边朝篮球馆走边接听。
树花的枝桠弹回原味,在空中来回摇,香风扇动,挥散了本来能闻到的果味。
季念手指相捻。
陆焘跑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两棵树之间。
一棵是枫树,一棵大概是桃花,季念正对着桃花,却不是很喜欢它的样子。
“看嘛呢。”陆焘吹了个口哨,“走了。”
指尖轻轻一动,季念看了眼手表,眸光不明地颔首。
过阵子,陆焘震惊地发现,季念变得好说话了。
这人不喜欢肢体接触到了极其嫌恶的程度,居然三言两语就同意帮陆焘特训篮球!
一天、两天、三天……第九天的时候,他们在篮球馆遇到了季念的舍友,陈渐西。
说来也巧,这俩从本科到读研都分到一个宿舍,但对季念来说没什么分别,反正他也没和人家有啥来往。
陈渐西倒是很热忱。
彼时季念刚投完一个漂亮的三分,他是站在中场线那里投的,就这样,也能稳稳投进,甚至没碰到篮板。
陆焘带头起哄,周围一片尖叫,季念又一次隐晦地扫视全场,眸光一暗,没别的反应。
他直接下了场,学不会的陆焘紧随其后。
陈渐西笑着走上来:“季念,陆焘。”
“前两天录取结果出来,我女朋友考上研了。”
季念昂首喝水,不关心。陆焘“哇”了一声:“真的啊,真厉害。”
“那可不,”陈渐西说,“我明天打算给她办个庆功宴,到时候你们来吗?”
陆焘心说你女朋友庆功宴,请我俩过去干嘛,又唱又跳吗?
他很给面儿地捧场,笑意没达眼底:“哎呀恭喜她恭喜她!但我没空,季念估计也是。”
季念从头至尾压根没吭声,默认了。
他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但除了季念自己,没人知道在哪里。
季念从本科起就一直不爱参与集体活动,头一年还会赏脸,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似乎一听这种带伴侣的聚会就完全不去。就像很反感情侣似的。
陈渐西并不意外,只有些遗憾:“好吧。”
第二天晚,陆焘程序跑不起来,带着电脑去季念宿舍,却看见对方屏幕上弹出陈渐西的消息。
“喝醉了,问你能不能下楼接。”他念了一遍,没忍住笑出声,“我发现你这舍友挺自来熟啊?”
季念戴着眼镜,手指敲击键盘,没管。
还是陆焘听嘀嘀嘀声音响不停,烦了。季念学习起来专注力强,不受外界干扰,他不。
陆焘把消息按开,眉一皱,开始拉外套的拉链。
季念分来一眼。
也是这时,发现昔日的宿舍群闪过他的名字,点进去看了两眼,随手打字。
【喜欢棕头发的。】
“嗨,谁叫我是个好人呢?”门口,陆焘自言自语,“……陈渐西说他女朋友一会儿把他送到楼下。”
“也不知道这醉醺醺的,那女生咋架着他过来,可别摔着了。”
季念抬高眉骨,接着敲键盘。
陆焘:“一起不?”
季念:“不是要处理你的程序么。”
陆焘笑了声:“就知道你。”
“哎哟喂——我去接陈某和小叶了。”
他推开门,关上前,在门缝里看见季念那双手垂在键盘上,没动了。
季念淡淡地问:“小叶?”
“啊。”陆焘说,“陈渐西女朋友啊,你连这都不知道?”
“也是,你就不关注这些。我还是上回和他们队在酒吧碰到听说的,说是成绩特牛一学妹,复试的时候老师抢着要。”
季念眨了一下眼,看上去似乎突然有些混乱。
陆焘一惊:“咋了?”
漆黑的眼珠迟缓转动。
“………不是小符吗?”他声音极轻地说,“他挂在嘴边的女友。”
陆焘:“啊对啊,也是小芙。”
“人叫叶明芙嘛。”
一些悠远的记忆涌上来,季念摘下眼镜,站起身。
山桃花枝和一双圆而亮的眼睛像春风,吹走了回忆,他摇了摇头,刚才那种窒塞消失了。
但还是说:“我和你一起下去。”
“哈?”
“他喝了酒。”季念拿起车钥匙,言简意赅,“我要回家睡。”
到了楼下,陆焘自来熟地和叶明芙打招呼,接走陈渐西。
披散的棕色头发这才和满是酒味的身体分离,荡在夜色下的冷空气里。
季念没挪动脚步。明明说要回家,却一动不动,和黏在了台阶上一样。
寝室楼下的灯不太亮,朦朦胧胧的。
一片昏黄里,要不是陆焘太熟悉季念,那张脸像刻在他海马体里一样,几乎要分辨不出来长相。
叶明芙刚才一直扶着陈渐西,手有些酸,小幅度挥了挥,抬眸便撞进一双太过深黑的眼。
尽管看不大清,但能看出男生面无表情,脸色可以称得上阴白。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想起陈渐西的描述,琢磨着这人应该就是季学长吧。
季念盯着她,看不清脸和看得清的回忆重叠在一起。
他一字一顿:“叶明芙?”
叶明芙被点到名字,“嗯”了一声,还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地摘掉头顶的棕兔子冷帽。
陆焘瞄到了,笑:“帽子破了?”
“是的。”叶明芙闷闷,“刚才下出租车的时候勾到……”
一会就要扔了它。
虽然它陪她的时间很长,但烂了就得丢嘛,叶明芙没有多少不舍,因为总会有新的帽子。
季念低了一下头,看上去像在颔首。
唇角上扬的弧度很淡,很讽刺,不顾陆焘如何惊讶,他望了眼叶明芙向不远处朋友小跑而去的背影,转回身,一起上楼。
新旧叠加,这次不太好忘记。
醉醺醺的声音在身后嘟囔女朋友的新发色有多好看,陈渐西揣测,会不会是专门染给他看的。
难闻的酒气让大脑清醒下来,季念不辞一言,翻着日历,给自己划定了一个期限。
四个月。
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大约三月可以将那个名字、那张脸忘记得差不多。
两面之缘和无意义的多巴胺而已;季念的记忆力比平常人好,所以还多预留了一个月。
到了第三个月,成效依旧不理想,他开始大量搜索、阅读名为“叶明”“叶明x”“叶xx”的人写就的文献、著作,看了很多女性为主要角色的电影。
四月过去,形形色色的新记忆,覆盖掉不该被铭记的。
这一个月的月底,恰好是季念生日。此类纪念节日是季家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来自大洋彼岸的礼物直接寄到学校的快递驿站。
沿途的爬山虎刚被工人修建完,整齐、规范,像被墙体的方格裁剪,所有藤叶都在秩序之内。
季念认可这样的秩序感。
他多看了两眼,过拐角才转开。
树叶挡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光影流转间,猝不及防地闯入视野。
女孩穿着面料柔软的连体裤,头发很黑,末梢不知是因为阳光反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泛了点淡棕色。
季念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白色的球衣,淡淡地从她身边路过。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捧着手机晃动,向前跌了一下。
季念无奈地伸出手,虚扶住袖角。
忘记什么原因,他最近越来越不喜欢听人道谢,所以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取完快递,却也没有走。
余光里看见一个即将掉落的快递盒,反应过来之前,季念上前,接住了它。
女孩子抬起眼睛。
她眼睛好圆。
“谢谢你。”
季念:“…嗯。”
“给我。”
她问都不多问一句,也不怕他是坏人,直接把盒子给了他。
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感。
季念眉眼稍弯,放慢了步调。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排那一刻,温声响起:“谢谢季念学长。”
季念脚步一顿。
喉结滚动:“……你认识我?”
说话时,身侧的爬山虎在墙上哗哗啦啦,学不会缄默,争先恐后地摇响。
树影翩跹,旁边的脑袋点了点。
空气里弥散开带了点酸的甜,酸度刚刚好,像知道季念不喜甜,把过分的甜度完美中和掉。
宿舍楼很快就到。
季念收到一瓶递来的电解质水,是柠檬味的。
他从这一刻开始喜欢柠檬了。
她知道他的名字,但大概、可能、也许不会知道他的生日。
季念薄唇微动,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她的名字。
正要开口,女孩十分礼貌地说:“今天真的太谢谢学长了,以后有机会,我和渐西哥请您吃饭。”
啪。
电解质水突兀坠地,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像在下坠。
水瓶发出沉重的响声,滚了两圈,掩盖了心脏的同调。
“………学长快回去吧。”
远处好像有建筑在施工,耳畔响起遥远的嗡鸣。
声音一直不停,即使停了,也会再次响起。
一段,两段,第三段。
季念无比沉静地问:“叶明芙?”
“对的。”
他嗯了一声,退后一步,抵到台座机。
型号老旧的有线电话,在崭新的宿舍楼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
那台座机让他“触了电”。
像是恰好在12月中旬买到的备忘录手账本,前两个周一片空白,彩笔和贴画从第三周开始书写、拼贴。
住民宿那晚,一行人回来后,聚在沙发上聊闲天,季念一向不爱参与这些浪费时间的活动,寻了本书在旁边的小沙发看。
那边正在讨论“最喜欢的歌手”之类的问题,说到某个女歌手时,叶明芙突然把脸转了过来,方向是他。
季念没抬眼,睫毛动了下。
手上的这页看完了,没有翻动。
“季念学长好像也喜欢她吧。”叶明芙若有所思。
季念这才看过去,给了个疑问的眼神。
叶明芙:“刚才在车上,车载音乐放了她的《虚拟》。”
捻页的手指力度加重,季念犹豫一下,实话实说:“只是觉得这首歌词很中肯。”
“啊。”
叶明芙眼睛亮了下,自动将“中肯”理解为“喜欢”:“我也觉得,我喜欢那句‘载着我飞呀飞呀飞越过了意义’。”
旁边有人起哄:“你怎么不唱出来?”
叶明芙摇头笑笑,说她唱不好听,又转回去,接着聊天了。
季念低眸,接着看书,耳畔却总能精准地在人群中捕获那道声线。
触手可及,却从未拥有。
歌词的含义,希望她永远别懂。
但季念很快发现,叶明芙并不是专门因为歌曲来和他讲话。
因为过了一会,她的视线又一次穿过人群,提起最边角、最缄默的季念。
他不仅坐在冷僻的小沙发,还在几盏落地灯之外。她开了口,许多人就一起看过来,都笑吟吟的,那些灯光没有动,但仿佛也能由此照亮这边似的。
尽管季念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叶明芙声音温绵,一视同仁,不过须臾,又关怀起同行一个女孩子。
那道视线没再投过来,季念合上书,安静地看了许久她的侧脸。
小沙发绒布柔软,人坐在上面,像灼红铁球坠于冰雪世界,溅落着无声沸腾,持久地微微下陷。
深夜,季念久闭眼睛,也能想象到不算远的另一间房里,棉花娃娃被怎样抱着。
他突然有点想念刚才客厅里那几盏灯光,下了楼,却走向窗台。
爬山虎挂在墙上,浓绿色隐匿在黑蓝夜空里,被铺天盖地的冰水拍打。
又像有种微妙的引力,风从四面八方来,所有的风都把雨水吹向那墙叶子。
雨汽溅落在脸颊,同时,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是叶明芙。
她从楼梯走下来,端着一个水杯,四目相对,季念站在比客厅高出一截的小阳台,却清晰无比地感觉到,地面正在失重。
那一刻,他想的是,听说湾城四季如春。
———
叶明芙说要听故事,但其实听完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她跟着季念下车,一路安静地被背回家,再次清洗了一遍。
季念已经铺好新的一床被单,正整理着床单四角的小褶皱。
叶明芙靠在门框上,抿着唇,看了好久,拍下张照片。
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腰。
“我的项链呢?”
“魔药?”
“嗯…”音调先扬后降,否定道,“金色的。”
季念装傻:“什么金色的。”
“听不懂。”
还学她讲话。
叶明芙戳戳坚硬的腰,季念果然一抖。
她用脸蹭他的背:“那条藏在夹到的娃娃里的项链,其实就是想送我的吧。”
但她当时还回去了。
季念挑眉:“你想起来了啊。”
叶明芙眼睫眨动,环住腰左右摇晃。
“把我的项链还给我。”
季念沉默半晌,罕见地不自然道:“不行。”
叶明芙:“你把它丢掉了?”
“没。”后来又买回来了。
季念说:“在我房间。”
“那你怎么还要扣押我的项链啊?”
叶明芙意识不到自己在用怎样的语气撒娇:“还给我……”
季念按住她的手,转身坐下,把摇摇晃晃的人拉到腿上。
“不太好。”
目光交汇十余秒,季念说:“我用它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
叶明芙跪坐在他腿上,迟钝地被体温灼烫。
但季念显然不会再做什么,起码今晚和未来几天、红肿消退前都不会,他摸摸鼻尖,抱着她盖上同一床小被子睡下,跨年的电子烟花在飘窗外无声绽放。
一周后,叶明芙好了。又等了两天,才给季念说要去他家。
“我要看我的项链。”她进门第一句就是这个。
季念又一次露出无奈的淡笑。
他的无奈与众不同,不是无话可说、无法可选,而是一种实在拿人没什么办法的深陷,让人总也不自觉地想一同陷下去。
季念牵她去卧室,顺口说:“外套不脱吗,家里应该不冷。”
何止不冷。
本来就有暖气,因为供暖太过,季念又开了空调,总之在她来之前就把温度调成最适宜的温度。
叶明芙不自然地抠抠手心。
“不脱。”
她催促着他赶紧找项链,拿到一看,抬高眉毛:“这不是挺干净的吗?”
“……?”
季念咳了声:“又不是不洗。”
这下轮到叶明芙闭嘴。
但也没闭上多久,她抚摸了几下光泽闪烁的链条,垂下睫:“帮我戴。”
季念呼吸一滞。
“好。”
他们站在桌前,旁边就是那只满载回忆的椅子。
曾经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将项链缠绕手心,回应遥远的触碰。
项链在后颈轻轻扣好,叶明芙说:“我不会再不记得了。”
季念亲了亲闭锁的扣。
“我知道。”
“但是,”她话锋一转,“为了保证不忘记。”
“是不是需要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
季念睫毛向下一扇:“比如?”
鼓囊囊的外套口袋被左掏掏,右掏掏。
这次两边均掏出来东西。左边是蓝盒子和红盒子。
右边是一顶棕颜色的冷帽,兔子耳朵,下面垂着两个小毛绒球,和之前那款几乎没区别。
呼吸声骤然急促。
…
金黄项链中心有两颗柠檬,周围以金枝衔接为环,像一枚戒指,被叶明芙咬住。
季念抱着她,放到桌上。
“不许掉。”
小百合和郁金香的嵌饰裸露在外,粉粉的,比不上贝齿上下的唇瓣。
微弱的气流与毛绒耳朵一起抖动,她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
紧接着就有两声、三声。无数声。
牙关颤抖,小小的金环猛烈抖颤,只剩一点点边缘被含在嘴里。
季念低喘,分出一手抓紧冷帽下面挂毛球的绳,把人拉过来,俯身叼起圆环。
下颏向前一送,让她含回去,咬好。
指甲陷入坚硬的肩膀后,叶明芙没有咬,而是隔着圆环,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薄唇。
“掉了,”她说,“怎么办?”
腿猛夹住腰。
两边毛球剧烈摇晃,前后交替。
本秩序感十足的桌面陈设凌乱散落,到处都是。
季念眼眸微眯,手垫在人和冰凉的桌面之间,愈渐收紧。
“不怎么办。”
他言简意赅,“你完了,叶明芙。”
…………
第二天,叶明芙理应是有志愿活动的,但是实在没有力气,季念找人去帮她做了。
他做好饭,回到卧室。
“起床了。”
叶明芙这回不是难受,准确的说,是一种过于好受后什么也不想做了的戒断反应。
小半张脸都埋在季念味道的枕头里,和他勾着小拇指,噘着唇不说话。
“还是我端来喂你?”
“不要。”叶明芙有自己的坚持,“不在床上吃饭。”
季念也不。
但她要是实在懒得动,也不是不可以。
他在她面前好像没什么原则。
叶明芙捏他的指节,小声说:“好硬。”
头顶的目光倏尔变深,她脸一红,这才想起昨天这根手指是如何在她嘴里搅动的。
叶明芙忙转移话题:“我再躺五分钟。”
季念很把这话当回事,点点头,反手上了五分钟的小闹钟。
叶明芙无奈地笑起来,被问道:“放假有什么打算吗?”
“回家,和情情去旅游。”
脑袋凑过去一点,“我们院发文件通知20号放假,但老师说今年可以提前几天离校,妈妈催我早点回去。”
今天已经10号了。
叶明芙又凑过去一点,靠近温热的香气:“但是……也可以多留两天。”
季念放下电子闹钟。
“这也是妈妈说的?”
叶明芙蹬了下被子:“芙芙说的。”
季念轻笑了声。
“芙芙,”他咬字慢慢,“回去吧。”
“妈妈肯定想你了。”
这倒是……
叶明芙也想妈妈,想爸爸,想情情。
她看着季念,怀着一点点意料之外的郁闷:“好。”
“你呢?”
季念说过,他家里这类节假日还是会过的,只是这几年家长过年都没能赶回国,周围亲戚的聚会他也不爱去。
季念:“和去年一样。”
那就又是一个人。
“他们有30%的概率会回来,”见叶明芙神色不大好,他补充,同时把概率说高了些,“没时间的话,也会视讯的。”
叶明芙抿着嘴应了一声,突然十分庆幸。
“还好我们有一个棉花娃娃。”
她承诺:“我会抱着,睡觉的。”
闹钟响了,季念关掉,托着人起床,边扣扣子边说:“嗯。我会等你,睡觉的。”
【📢作者有话说】
章标题不一样哦-
三见三钟情,终于等到回音啦[红心]
57 【VIP】 回响
◎等到了。◎
回湾城后, 还没歇几天,就要准备着过年了。
叶明芙和家人一起采购、布置,还要抽空和宋情等人见面, 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留给季念的时间,只剩下做事间隙掏出手机,以及躺在床上,抱着棉花娃娃和他通话的那些时刻。
“心情不好?”
午后聊了几句, 季念就在通话对面问。
叶明芙翻了个身:“没有。”
她今天其实过得挺开心的,午饭时爸爸亲自斩了只鸡, 宋情也来家里一起吃。
季念“嗯”了一声,叶明芙拍拍娃娃,说:“…好吧。”
“其实有一点。”
“难道你很开心吗?”
她有点郁闷了。这几天二人分开, 都没有感觉到季念有多难过。
通话的现在,他的那边还放着音乐,多么惬意;相反,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天才能见到面, 叶明芙就浑身不舒服。
体温、气味甚至触觉都可以隔空传递,但满足和空缺总相伴而生,越抱紧娃娃, 就越想他。
季念倒还轻轻笑起来。
“会开心的。”
这什么回答啊。叶明芙把手机屏幕拿远一点,仗着对面听不见,皱了皱脸。
她眨了眨眼, 指尖戳弄棉花娃娃的脸:“你不想我吗?”
还不等季念回答, 叶明芙先说:“我想你了,季念。”
声音低低的, 闷闷的, 像揉成一团的白棉花。
却又好柔软。
听筒对面, 季念呼吸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半晌后,清晰的吞咽声响起来。
眼前立马浮现喉结滚动的画面,摇摇晃晃的剪影,好像总带着灼热体温。
小腹升起片火烧云,叶明芙低头一看,怀里的棉花娃娃也快要爆炸了似的。
她好像不自觉地,又抱得太紧了。
它那样逼真,反应清晰可见,而且今天叶明芙难得有闲情,自己手洗了衣服,就把娃衣和她过年的新衣服一道洗了,娃娃现在本就……
季念哑着嗓子:“有多想?”
叶明芙心中一动,故意没有回答。
手指悄然下移,她说:“……这么想。”
昨日聊天时,季念收到了叶明芙发来的照片,她和好友一同做了新年美甲,为日常方便仍旧保留短短的款式,只是在染色、缀钻之余,把指甲磨得更滑、更圆润。
季念并没有在聊天记录里翻找那张图片,仅凭记忆和此刻的印象,也足以清晰勾勒每一个指尖。
右手的大拇指有三颗非常细碎的小钻,食指、无名指各嵌一朵小花、一颗星。
中指和小拇指平整光滑,没有任何修饰,染着贝母般的白。不知道是人工修磨,还是有意设计的缘故,这两片指甲要比别的指甲略微长一毫米左右。
电流声里一时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起初只有季念一个人的错乱,后来叶明芙也加入。
但还是那样,她到不了终点。
细小而难挨地呜咽着,直到季念终于用性感的声音开口,叫她的名字。
音乐声变小了点,他问:“在你的卧室吗?”
尾音上扬,周围的空气都像被勾了下。
气流颤栗,紧贴耳朵传来,叶明芙的瞳孔逐渐迷离:“嗯。”
“我能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再说,我不是,不是给你拍过照片吗?”
“是,拍过,”季念也断断续续道,“但这是你长大的地方,我想听你说。”
叶明芙的心被撞了下,忍不住来回激荡。
下巴颤着,微微抬起来,眸光艰难地从涣散变凝聚:“我的卧室不大,大概是20多平米…”
“有一个水晶的大吊灯,飘窗上铺了白色的毛绒毯子,百叶帘也是白色的。”
“知道了。”飘窗。毛绒毯。百叶帘。
季念眼神遥远,问:“地板呢?”
“木地板,很浅的棕色……地板上,有桌子,还放了个大玩偶。”
“好,床是什么颜色?”
“白色的,被子是粉色。”
“枕头也是粉色吗?”
“嗯…一个粉的,一个白的。”叶明芙过于诚实地答,“我枕着白色的。”
“好。”
季念:“那现在,把粉色的枕头垫到腰下面去。”
他声音轻柔,却似在蛊惑,令人无法抗拒。
叶明芙照做了,肌肤下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荷尔蒙气息交织缠绕,记忆用另一种形式再度降临。
多余的感官近乎失灵,连听觉都难以调动,朦朦胧胧的宛如隔了层纱布,从丝丝缕缕细缝里流泄进来零星的声响,像鸣笛,像沉重、隐忍的吸气。
唯一清晰的,是季念的话:“这间卧室。”
“有全身镜吗?”
叶明芙瞳孔紧缩。
“有。”
说完肩膀一抖,十余秒后,居然就这样失神了。
…
紧绷的双腿松弛下来。
叶明芙无意识地哼着,好久后才反应过来,季念刚才肯定全听出来了。
说不定还在那边偷偷地挑着眉毛笑。好坏。
叶明芙推了下娃娃脑袋,瓮声瓮气说:“挂了,我要睡午觉了。”
“现在吗?”
“对的。”
季念缓声道:“噢……?”
“不洗个澡吗?”!!叶明芙脸爆红,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我没有——”
撒谎不好,而且他都知道了。她只好改口:“……我冲一冲就好,没有多少。”
“嗯。”
“也不用洗床单。”
“嗯。”依旧是不信的语气。
叶明芙恼了,想要挂电话,季念忽然说:“我来洗吧。”
刚蹬上的拖鞋“啪嗒”一声掉在木地板上。
与之同时驶入耳内的,是小区进门处付费的声音。
过年走亲访友的人多,车辆门禁查得并不森严,起码叶明芙在的小区是这样,只报业主住址和常用号码,对上了就可以开车进来。
屏幕的另一边,季念只降下一两秒的车窗,对保安报出她家里的信息,临别前说要寄新年礼物时,叶明芙亲自给他的。
脚趾虚虚落在拖鞋的跟部,叶明芙沉默良久,手机里也仅有安静的呼吸,以及轮胎压过减速带的声音。
“你,”良久,她擦了擦鼻头,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和你一样。”
季念看了眼导航,打着方向盘:“想你了。”
———
十分钟后。
叶明芙迅速地冲了澡,开完单元楼的门禁,就一直在门口徘徊。
门开,季念提着好几个精美的高级礼品袋。
叶明芙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没那么意外了,忍不住笑起来,帮他拿了鞋套。
“家里只有我在。”她解释,“他们去见亲戚了,我不喜欢那家人新生的小弟弟,就呆在家里了。”
季念看上去有点失望,紧抿的唇却恢复了平时的颜色。
叶明芙弯眼,趁着他弯腰套鞋的功夫,双手背后,凑近啾了一下。
“原来你也会紧张呀。”
季念直起腰,拎上拜访的礼物,不带力气地拍了下她,一同朝里面走。
“我经常。”
叶明芙惊讶:“真的啊?”
季念瞄她一眼。
“那要看对谁。”
圆眼睛笑得快眯成两瓣月牙。
叶明芙和季念放好礼品袋,明明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还是轻手轻脚,溜进了她的卧室。
关上门,季念扫视一圈,视线在飘窗、毛绒大玩偶和全身镜上多停留几秒。
“描述得很精准。”
脸上的余热袭来,叶明芙忙推推他:“不许说。”
“好。”季念淡笑,“不说。”
和通话里讲的一样,他真的去洗弄脏的那条睡裙了。
还洗了枕套,所幸被单这个大件并不需要,不然二位家长回来,叶明芙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季念还用那副严谨探究的学术模式特意检查床单许久,被叶明芙捏着腰赶走了。
湾城四季如春,冬日的阳光也暖融融的。
午后日光透过小窗,斜斜照进洗衣房里,季念娴熟地手洗睡衣,脚步音量由小变大,在门口停下。
他侧过眸,叶明芙露出半颗脑袋,弯弯眼睛在门框外和他无声对视几分钟。
之后露出来的是小半只手,握着屏幕明亮的手机晃了两下。
叶明芙:“你家人还是没有回国吗?”
季念:“没有。”
他想了想,补充:“三月底应该有机会。”
“这样子……”
脑袋又挪出来一点,软软的嘴唇张张合合。
“我和妈妈说了你过来的事。”
叶明芙眨眨眼睛:“后天就是除夕了,妈妈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吃年夜饭?”
揉搓出的绵密的泡沫浮在手心,很痒。
很痒。
心里也是。但是两手捧着睡衣,没办法挠动。
痒意会令人不自觉勾起唇,季念于是也弯起眼睛:“芙芙怎么说?”
“芙芙不想问你。”
叶明芙比了个手枪的姿势:“芙芙命令你,一起。”
水声响起来,季念快速地冲干净手,边擦拭边转动脚尖。
“遵命。”
———
年后,季念也留在湾城,每天不是和叶明芙待在一起,就是前往学院在这里的研究所。
还是叶明芙去找他吃饭时,听一位老教授说漏了嘴,才知道原来早在很久以前,季念就借着来湾城开会的机会,做出今后在此发展的规划——据教授了解,目前还仅仅是规划,之一。
他还有其余几种计划的备选,但让教授奇怪的是,每个计划都很平均地排布,季念本人似乎没有特殊的偏好,所以他来问问叶明芙知不知道。
叶明芙想起季念之前问她今后打算的事情,当时他让她“想一想吧”。
教授离开后,她打开V信,查找聊天记录,之后一直坐在位置上发呆。
季念端着两个人的午饭回来,放在桌上,指节轻叩她面前的桌子。
叶明芙抬起眸,四目相对,他的眼眸格外深邃,里面像有无边无际的叶子海翻涌。
“季念,”她问,“之前问我以后计划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你规划得差不多了。”
季念坐下的动作有很轻微的停顿。
“嗯。”
“是什么?”叶明芙追问。
季念不答反问:“你呢?”
“突然问我,是有想法了吗?”
叶明芙故意说:“没有。”
季念收回眼,挑了下眉。
“那我也没有。”
……果然。
叶明芙一时有些闷,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
“你还在追我的时候。”
“喝醉酒,从湾城回来送点心和花的那次,是不是就…做这个准备了?”
做——以她的规划为规划的准备。
不是。
其实是在季薇去学校的那个时候左右。但季念没这么说,只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可是,那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呢。”
“吃饭。”季念牵起叶明芙的手,把筷子塞进去,脸颊微微红,“那怎么了。”
“我不是在追你么。”
叶明芙:“那才哪里到哪里……”
“我可以等。”
就算等不到……待在同一个城市,也很好。
季念突然想起刚才等待出餐时,刷到的那条朋友圈。
习惯是会被同化的。叶明芙排队刷手机,他如今也是。
就在刚刚,叶明芙的朋友圈更新了最新一条,也是第五条。
是他。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她把许多合照、录像剪成电影一样的视频,里面有烟花下的合影,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她拍的他洗衣服的照片。
影片的末尾,作为备忘录的笔记本轻轻翻着页。
去年最后一月空白的那两行,被可爱的小花、小叶片贴纸填满。
叶明芙配文:【我希望看见你天真的爱情。】
“而且。”
餐厅落地窗外的异木棉和树叶随风轻轻摇曳,粉绿交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季念和叶明芙对视,轻轻地说:“我已经等到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在烟花声里写完了正文的故事。
这个冬天快过去了,而他们总会红着脸手牵手,走向下一个开满爬山虎和郁金香的春天。[粉心][青心]-
嘿嘿,再说三件别的事!
1.xhs@于元Lynn
2.本章评论掉落新年红包包[红心]
3.宝宝们有想看的番外吗?
目前考虑写下面几个:
1.正文线情侣日常
吹头发/吃水果/眼镜/38度季念返场/吃醋
2.没有娃娃的if线
芙意外撞破了季学长特殊的体质(其实是谁故意的我不说)
没想到学长不近人情竟是因为这个!(并不是)
她只知道他清冷,不知道禁欲之下,原来也会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体不能正常交友而伤心(完全是演的)
善良单纯的叶明芙心里软软,于是主动(在某一方引导下)提议帮季念“脱敏”“治疗”。
…
很久后她反思,怎么治疗着治疗着,就治疗到床上去了呢………
3.芙变成小玩偶公仔
又名:12点的辛德瑞芙。
又又名:《惊!高冷校草学长为何在大热天穿长风衣外套口袋里还总是鼓鼓的!》-
另外小陆同学的故事《你的名字很好吃》在专栏隔壁,求个收藏呀,这本番外写完无缝开。
不长,是在写这本的时候人设和世界观慢慢翔实起来,突然想到的,本来想作为福利番外但太长了,单开了一本。没写过现代言情频道,估计连载难v,但就算数据够v正文连载期间也是免费的,作为一个礼物吧哈哈哈,念和芙也会客串哦。
58 【VIP】 回响
◎情侣日常·摘眼镜◎
开春刚返校, 就忙了起来。
叶明芙昨晚开完组会,直接住在宿舍,一整天没见到季念不说, 连娃娃也在公寓。
幸好今天季念要来主校区做实验,下午吃饭前,叶明芙从图书馆出来,去实验室等他。
季念依旧接她进门。
门口厚重的防风帘已经拆掉, 改为薄薄的透明帘子,风徐徐吹来, 尾部噼啪噼啪地打在门上,像争先恐后地诉说思念。
这种诉说显然不符合他们之间,毕竟才一天多不见, 晚上也视频过,把想念挂嘴边太夸张。
所以叶明芙只是问:“今天任务重吗?”
季念摇头:“但比较繁琐,可能五点才能结束。”
现在是四点四十。
等待二十分钟并没有多么煎熬,但季念似乎不这么觉得。
“我尽量快点。”
他眉微微蹙, 抽出置物台下的座椅。
椅子上的毛绒坐垫还没有拆掉,是上个冬天,叶明芙第二次来这里时装上的, 如今天还没转暖,同样适宜。
叶明芙从包里取出充电器:“没事,我玩一会手机。”
话音刚落, 刚按亮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黑屏了。
叶明芙:“……”
她摸摸鼻子:“刚刚在图书馆,有插座的位置都满了。”
电量耗尽, 即便插上电, 开机也需要时间。
季念颔首, 直接把他的手机给她。
身后的实验仪器响动,一组数据浮现,他没多停留,也忘记将手机解锁。手指向上滑,自定数字密码的输入框弹出来。
季念用手机从不避开叶明芙,但她还没有关注过他的密码。不远处的人戴着眼镜,清清瘦瘦、认认真真地记录数据,现在去打扰不太好。
叶明芙扫了眼充着电的手机,还没开机。
指尖搭在单肩包上,没几秒,又落回季念的手机屏幕上。
她心里轻轻一动,输入“92830”。
解锁了。
忍不住弯了眼,叶明芙再次望过去,那只很好看的手握住黑笔,飞快地演算。
手机屏幕亮着,但叶明芙没有再打算玩,就这样看着。
有其他组员拿着指导书向季念询问,镜片后的黑眸沉静一扫,应是报了个页码,组员翻动书页,恍然大悟地道谢离开。
类似这样来请教的人不止一个,接下来是三人结伴,可能问题太简单,或者之前老师强调过,季念神色冷淡,依然扼要地指明。
他疏离地站在几人外,面前是环绕的书本与记录表,黑笔还没有放下,仪器亮灯,蓝绿色光照在手背上,显得白皙更甚。
那三人低头翻书,纸张哗哗响,季念突然侧过脸,同叶明芙对上视线。
偷看被抓包,叶明芙立即低眸,却又不知有什么好心虚的,一鼓作气,重新望回去。
季念还在看她。
翻书声嘈杂,他面上冷色不减,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银边眼镜摘下。
也许是仪器,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个开关“啪”一声跳响,叶明芙睫毛轻颤,呼吸倏尔紧促。
两道眸光在初春的冷空气中交汇,宛如相缠的引力波。
宛如缠吻。
翻书声停,季念眼眸微眯,最后隔空对她抬了下眉,戴上眼镜,看向书本上的公式。
眉骨遥远,却像是向上顶撞心脏。
叶明芙换了个坐姿,一条腿覆在另一条上。
四点五十五,二人走出实验室。订好的餐厅离学校有一定距离,坐上副驾,叶明芙刚拉动安全带,余光瞥见季念又一次摘下了眼镜。
安全带轻轻弹回去。
她抿了抿嘴,唇瓣水亮,微微张开,抬起眼睛望向他。
但季念只是把眼镜拿在手中擦拭,动作极缓慢、细致。
白色的一次性小方巾在镜片上留下湿痕,干净而透彻,没半分旖旎。
“……”叶明芙郁闷又赧颜,把脸转向车窗,手撑下巴,指尖不停轻点脸颊。
耳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失望了?”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叶明芙耳朵通红,恼的。
“谁知道你。”
想歪了能怪她吗?谁叫这人每次接吻前都会摘眼镜,就像前奏一样。
嘴巴只张开条细缝,她恨恨地找茬:“要擦眼镜,刚才在实验室里面怎么不擦?”
轻笑声若有若无地落在后颈。
“所以我问。”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眼镜被轻放,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叶明芙似有所感,下一秒,一只手转过她的下巴,炽热的唇落了下来。
“啪嗒。”
安全带扣好,季念还没离开,从嘴角吮含到上颚,指腹在下巴一刻不离地揉。
叶明芙具有十分可贵的诚实品格,在潜意识的反应里尤为明显。
圆眸逐渐涣散、迷离的时候,季念知道差不多了,咬了咬下唇瓣,之后后撤一厘米。
叶明芙迷迷糊糊地凑过来,鼻尖相抵,接着送吻。
他挑起眉,勾着唇角继续亲了一会,问:“舒服吗?”
“嗯嗯。”她舌齿不清地答。
季念就停下来,叶明芙抓起他袖口:“好舒服。”
“那还要不要亲。”
“要亲……”
“好。”
季念摸着圆圆的后脑勺,往前按过来:“叫我。”
叶明芙眨眼:“学长。”
温柔的吻先落在睫毛,再到鼻尖,最后终于又回到唇舌口齿。
“嘴张开一点……对。”
“好乖。”
叶明芙的手被季念捏着,指尖挠过他掌心,敏感的电流顺着手纹脉络流向全身,带起一阵酥痒。
他边亲边喘,讲话都有些微颤错乱的气流:“有没有想我?”
舌下部从下到上被舐过,叶明芙大脑发麻,两只脚都悬空起来。
脊背一个激灵,她的神智回来一点,红着脸说:“才一天。”
“一天加十六小时四十分钟,快两天了。”季念摸了摸她下颌,“舌头伸一下,别总翘上去。”
“……”
斤斤计较的男人。
叶明芙扯着季念的袖口,脸烫得不像话,不辞一言,用另一种方式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
明天早上没有正事,两个人吃完饭,在附近的商场买了点水果,一起回到叶明芙的家。
春日适合养花,叶明芙才在网上买了两盆小花,刚栽下,今天还没浇水。
她灌好洒水壶去阳台,季念盯着背影看了片刻,手指相捻,也自觉地去找了点家务做。
等叶明芙侍弄完花草,回到客厅,他也正好把换洗衣服的篓子清空。
餐桌上已经放有摆好盘的水果,叶明芙吃了两颗草莓,端着盘子进出厨房一趟,走向刚坐在沙发上的季念。
“喏。”叶明芙弯眼道,“不是喜欢吃柠檬吗?我专门帮你切了一片。”
明知她在逗他,对上那个得意上扬的嘴角,季念眼眸微眯:“喂我。”
叶明芙笑容一呆:“真、真吃啊?”
“嗯。”季念靠在沙发上,腿分开着坐,大手扶过她的腿,往里拢了拢,“喜欢。”
叶明芙的膝盖顶上沙发,索性压在上面,没注意到是在季念两腿之间。
她犹犹豫豫地捏起柠檬片,伸向微开的薄唇,临了却心念一动,在快触碰到的时候,移开手。
季念的下颏仍向前微微抬着,难得有些被戏弄到的停滞,叶明芙哼笑起来:“之前住民宿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那盒抽纸。”
小仇得报,她笑得指尖微微抖,手腕忽然被攥住。
“……现在记住了。”
即使是记仇。
季念眸光涌动,牵着她的手,直接张唇含住了那片柠檬——更准确地说,同时含住柠檬,和她捏柠檬的指尖。
嫩黄色的柠檬汁水充盈,须臾被吮吸得流溢出来,挂在指腹与唇角。
叶明芙的手指泛酸,正要抽走,柠檬片先被拿远。季念握着手,把她向前一拉,轻缓细致地舔走指尖的汁液。
酸涩越来越少,酥麻越来越多。
舔是没法舔干净的,湿润只会被更多晶莹取代,舌尖逐渐伸向指缝,膝盖顶到一团灼铁,叶明芙低眸,慌乱地抽开手指。
季念抬着眼瞧她,神色还有几分明显的不满足。
“你别……”叶明芙抽纸包住手指,“也不嫌酸。”
“酸吗?”他似是真的疑惑,抬起眉骨。
叶明芙讷讷:“不酸吗?”
季念一本正经:“我怎么觉得很甜。”
“……!”
叶明芙和他对视一眼,被烫到,把膝盖也从沙发上移下来,小声嘟囔:“你味觉有问题。”
季念无声地闷笑,把她抱去好好洗了遍手指,之后又一起洗了全身,两遍。
到了睡觉的时候,叶明芙刚躺下,就见季念眺向她身后。
一回头,棉花娃娃乖巧安静,坐在枕头的另一边。
它当然在这里,毕竟每天晚上都要陪叶明芙睡觉呢。
头上还又别上了小发卡,小柠檬没了,变成了小粉花。
叶明芙咳了一声,季念帮她掖好被角,拎起娃娃的衣服后领。
“欸,”叶明芙下意识抬手拦,“你干嘛呀。”
话里的关心太过明显,季念面无表情,把棉花娃娃背到身后。
一大一小两张冰块脸,怪那个的。
大冰块脸:“给它找个地方睡觉。”
“一起睡不可以吗?”
大冰块脸更坚固,一字一顿:“不可以。”
“……好吧。”
也是。他本身就敏感,要是和之前某晚一样,两大一小一起睡,不管怎么小心都会碰来碰去,她还睡不睡了?
叶明芙只好探探脑袋:“那你也对它温柔一点呀。”
季念淡淡地冷笑了声,把脑袋按回枕上。
“放心。”
叶明芙点点头,倒没有不信。
毕竟娃娃就是缩小版的季念自己,他总不会至于真的和它计较……吧?
季念很快去而复返,卧室门关上,叶明芙拍拍属于他的枕头,好奇地问:“你把我的娃娃放哪里了呀?”
怪了,以前是季念自己口口声声说“你的娃娃”,现在她这么说,他反倒眸光深邃起来。
他也没说话,用另一种方式代替回答,叶明芙恍恍惚惚,把这个问题暂时忘记了。
直到深夜,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起初是淅淅沥沥,后来直接用力地击打窗户,几声春雷伴随闪电滚滚而来,叶明芙睡眼惺忪地醒来,被身旁的滚烫温度吓了一跳。
不用开灯也能睹见那张通红的脸,她连忙戳戳他:“……季念?”
【📢作者有话说】
摘眼镜是____的暗号[狗头]
59 【VIP】 回响
◎情侣日常·38摄氏度◎
十几分钟后。
叶明芙接过体温计一看:“38.0摄氏度。”
她无奈地和正在喝水的季念对视, 又转过去,看刚才从阳台被紧急解救回来的棉花娃娃。
这人真是……说要给娃娃找个地方睡觉,谁知直接放去了阳台!
而且甚至不是放在阳台的摇篮椅上, 是用那个圆柱网纱袋装起来,挂在了外面的晾衣架上。
狂风暴雨都淋到它身上,直触皮肤,和被窝冷热交替, 不发烧才怪。
“幼稚鬼。”她又气,又百思不解, “你怎么会想到把娃娃放那里的啊?”
季念咳了一声,言简意赅:“客厅只有沙发有地方放。”
“那怎么不放沙发呢?”
季念闷声不答。
叶明芙偏偏脑袋,他喝了口水, 表情淡淡地说:“……沙发是我们两个坐的地方。”
餐厅和玄关放有郁金香;二人刚在浴室洗过澡;厨房有一起买的水果;就连阳台都有她亲手侍弄的花草。
所以就放到外面。
叶明芙无奈到气笑了,最后耸耸肩,终究没再说出“幼稚”两个字。
他纯属自作自受,还把娃娃弄湿, 她本该有一点点生气的,但是看着那张泛红的脸,又心软了。
“把退烧药喝了睡一觉, 如果还不好,我们去医院。”
季念现在倒乖巧,坐在床上, 任她摆弄:“好。”
嗓音嘶哑, 叶明芙又心软一遭,忍不住帮他顺顺头发, 转过身。
一只手抓住衣角。
季念:“去哪?”
“去洗娃娃呀。”叶明芙答, “它都湿了。”
季念掀开被子:“我来。”
“不许。”叶明芙义正词严, “病人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哦。”
话虽如此,叶明芙并不认为季念会听话待在卧室,用热水洗娃娃的时候一直留意门外,结果还真没听见渐近的脚步声。
奇怪了。
真没来啊?
她撇撇嘴,用劲搓了搓棉花娃娃的躯干,耳畔依然只有水流与泡沫的绵密。
又过了一会,叶明芙把娃娃用暖风烘干,放到温暖干燥的地方,纳闷地回了卧室。
床上没人。
她眨巴眨巴眼,正要开口叫人,一只滚烫的手掌从后面覆上腰。
脸被扳过去,唇舌交缠时意外没有感冒药的苦涩,全是清新的柠檬薄荷味。
他用的好像是她的牙膏。
好半天,季念才停下来喘息,呼吸声很沉。
“怎么样?”
叶明芙懵懵的:“……嗯?”
“什么怎么样?”
“和上次比,”季念目光探究,“高了0.2摄氏度,感觉怎么样?”
叶明芙脸“唰”地红掉,推了推面前起伏的胸膛,手心被灼烧般回缩。
“我哪里感觉得出这个……”
“口腔感觉不到吗?”季念有点遗憾。
他忽然蹲下,两腿前多了道影,叶明芙下意识后退,背靠墙面。
季念:“那换个地方感觉。”
…
像一块冰糖被架在热锅上融化,糖块融成绵密、粘腻、偶尔拉出细丝的糖浆,咕嘟咕嘟冒着飞溅的小泡泡和濡湿水声。
每一下吮吻都在升温,他这样亲了很久,后来又让她感受了别处的体温。
叶明芙化在床上,只混乱地想,幸好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测体温。
不然温度计一定会被烫坏的……
次日中午醒来,叶明芙身体里面还如火烧一般。
神智却无比清醒,一洗漱完就跑到厨房,瞪向系着围裙的季念。
又见他脸还红着就在准备午饭的食材,生生把要说的话憋回去。眼睛睁得大大的,比平常还圆,嘴唇要张不张,脸都快鼓起来。
季念眸色一深,故意说:“今天是37.3摄氏度。”
“要试试吗?”
以为叶明芙会羞恼地把没说出口的话讲出来,谁知她扬起眉,嘴角微微上抬。
“真的?降得这么快呀,太好啦。”
季念呼吸一滞。
他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三五秒洗干净手,走过去扶在门框上吻她。
这回叶明芙才反应过来,还没亲多久就咬了他一口,生气地撤后。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这种事。”
季念的手指还放在唇角咬痕上,她咬人不疼,留下的齿痕也淡,估计没多久就要消失。
手指轻抵半圈痕迹,他缓慢道:“你昨天洗它的时候,没有想吗?”
没有的话,也不会着重洗某个地方。
还故意绕开圆心打圈,用水流……
叶明芙脸一红:“我、我那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她飞速眨眼,不敢朝上面那张红脸看,也坚决不朝下面看,只凝着季念身上的围裙。
围裙是叶明芙的,被他微微撑开,并不诙谐,反而因为紧绷很……性感。
叶明芙肯定是被季念带坏了,不然才不会这么想,于是她又生了点气,严肃地教育这个坏蛋:“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好好养病,你看看你,都那么烧了还要那个,一点也不正经。”
她做出一副很凶的表情,瓮声瓮气:“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季念耳根一酥。
但现在不适合接着亲,只得将手背后,绷起青筋,克制住许多想法。
“嗯。”
语气好低落。
叶明芙偷偷掀起眼皮,只瞧见一种像被雨淋湿的遗憾神态,还以为他是听进去了,不禁琢磨了一下她刚刚的话是不是太凶。
病人还自觉地做饭呢,她于是不再狠心,走过去加入。
午饭后,季念又测了一次体温,降成了低烧,于是并没有对下午的组会请假。
叶明芙也有会要开,那点点气早被忘记到九霄云外,一闲下来就牵挂着季念的病,晚上值完班后犹豫了一下,直接打车去了季念家。
开门的时候,季念又露出那种难得的、微微惊讶的表情,和平日里的沉静严谨完全不同。
叶明芙特别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扶着他的手换好拖鞋,两只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换好,季念才回神,接过她手里的包和环保袋:“怎么突然过来?”
如果知会一声,他就可以去接她了。
“嗯——”叶明芙仰着脸眨眼睛,“不突然就不叫惊喜了嘛。”
环保袋在手心被攥紧,季念一刻不离地盯着她,连眼珠都没怎么移动过,只是滞缓地微微颤抖着。
喉结滚动,他颔首,望向手里的袋子:“这是?”
“书,平板,还有买的瘦肉和枸杞,煲瘦肉水喝。”
季念“哦”了一声,很没前后逻辑地询问:“今晚不住宿吗?”
“本来是要的,值班时收到了导师的通知,明天大会取消,不用为了方便留学校了。”
叶明芙耸耸肩,“然后我就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病号,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没有办法,她只好过来亲自监督了。
哎。
叶明芙装模做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换鞋处的木板走下,还没两步便被前方的身影挡住。
季念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肩宽腿长的,像块失语的路障。
她偏偏头,伸出根手指推了推他,须臾便被握住。
季念放下包和袋子,大手包着叶明芙的手指,慢慢地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怀抱很紧,也很热,低烧还在,但温度不仅仅因为免疫系统的运转。
他是弯腰抱人的,叶明芙只稍抬起下巴,并不用踮脚或伸展,手轻轻一环,便抱住灼热的腰,草木的香气更深刻地盖过来。
叶明芙:“怎么啦。”
“没怎么。”
季念说:“抱一下。”
他的头发才洗过,有柠檬和雪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蓬松而偏硬,叶明芙用脸蹭了蹭,贴过去,抱得更紧些:“好吧。”
几分钟后。
季念下半身往后挪了几厘米,和她分开了。
叶明芙还有些怅然:“不抱了吗?”
“抱。”季念说,“再一分钟就好。”
“那你……”
季念咳了一声,很明显不是因为感冒。
咳嗽时身体抖颤,腰后触碰到叶明芙的手指,肌肉又更加猛烈地动了一下。
叶明芙脸一红,立刻懂了。
又敏感……
还记得过年的时候,季念去湾城找她,住宿是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酒店。
有天叶明芙和他一起回套房,洗完澡要吹头发,季念主动提议他来。
一开始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结果吹风机响着响着,热风拂在头皮和手上,头发穿过指缝,指腹按过头皮,他就又“敏感”起来。
再之后,叶明芙的那次澡就白洗了。
她还很严厉地说过他:“你是肌肤敏感,又不是有瘾。”
季念又是那个回答。
“那要看对谁。”
回忆结束。
叶明芙垂下眼皮,没忍住浅浅勾唇。
真受不了他。
一分钟到了,季念注视着腕表,多抱了两秒才分开。
他重新提上包袋,叶明芙紧随其后,好奇道:“我来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季念脚步微顿。
“重新规划了一下客厅的布局。”
很快,叶明芙就发现,客厅里原本用来做图书角的地方空出来一块,可能是要摆什么大件。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哪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十余本书整齐垒起,暂先搁置在茶几上,有几本关于爱情理论的书籍,有几本电影的原著,还有法文小说,可以看出都被翻阅过多次。
最上面那本却封面古朴,和其余的现代书籍格格不入,叶明芙拿起来,是《庄子》。
里面夹着她送他的枫叶书签,叶子下的那一页,一句“念念而不念于念。”被书的主人画线。
叶明芙阅读上下文,对照注释,大致明白了这句的意思:看见花开不一定要握在手里,只要欣赏它盛开和落下的过程。
季念在下划线旁边打了个勾,应当是认同的意思。
对勾的颜色很浅,被能看出是另一时期再读时落下的笔迹杠掉,又画了个小叉。
叶明芙把书合上,转过脸,厨房灯光明亮。
季念站在开放的岛台前,找来一个透明的小罐子,把她买来的枸杞装进去;左手边已经放好了煲汤用的小砂锅,是叶明芙爸爸过年时送他们的。
叶明芙心一动,小跑过去:“季念季念。”
“你打算在客厅放什么?”
季念合上罐盖,神神秘秘,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流溢出:“你猜。”
“…………”叶明芙鼓腮,回头比照了下大小,自问自答,“钢琴吗?但好像放不下。”
“还是你也要养花了?”
季念擦了擦手:“以后同居可以考虑。”
叶明芙哼了一声,碰碰他袖子:“那到底是什么嘛?”
季念垂眸,看了眼两人紧挨的袖口,没说话,在手机里找出订单。
叶明芙一看,好大一只兔子——玩偶!
而且和她家里那个好像!
不过她卧室里的玩偶是小的时候买的,早就停产了,季念上次还问过,得到答案后就陷入沉默。
叶明芙眼睛亮亮,抬眸,季念已向客厅走去。
他在大飘窗前驻足,从黑金配色的手提袋里取出一条毛毯,铺在窗台。
白色的毛毯被窗外蓝夜浸染,层层叠叠的昏暗透过百叶帘,落在窗台上。
叶明芙突然意识到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哪里,他家里的飘窗之前,装的并不是百叶帘。
玩偶,毛毯,百叶帘,都是她卧室的布置。
他为什么……
一个大胆又不像话的猜想冒出来——戴小熊帽子做的那次,季念和她好像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能借此填补从前的空缺。
而且季念提过,家里的窗户都是单向设计,外面看不见室内的场景。
叶明芙挪一步就想一步,走到窗边,小脸通红。
……要不要让妈妈把以前的校服寄过来啊?但是要是她问理由怎么办,又不可以骗妈妈。好难编啊。
叶明芙纠结地捏手指,捏完自己的,去捏季念的。
“你怎么这样啊…”她小声说,“衣服帽子就算了,飘窗也要弄成一模一样的吗?”
季念:“?”
那双深黑色的眸子十分清澈,与叶明芙面面相觑。
他好像完全没懂她在说什么,叶明芙也疑惑,愣愣道:“你不是……那你为什么把这里弄成我卧室那样子?”
季念顿了一下,收起探究神色,口吻认真起来:“不是总想家吗?”
叶明芙睁大眼。
“收假返校的时候,都哭了。”
平时也是,会想家乡的食物,想那边开得非常好的花。
季念摸摸鼻尖:“虽然不可能完全一样。”
“但希望,你可以把这里也当成,家。”
白色的百叶帘一条一条,被不知哪来的风流隐隐拂动。
窗外夜景通明,蓝紫和亮黄描摹出大厦楼宇,灯光无声地闪烁,城市的心脏不断跳动。
叶明芙靠在沙发的背部,手没有力气,脚也像没有力气,只好走上前,再次抱季念,把身体挂在他怀抱里。
在心脏之后被触动的,却是耳膜。
季念:“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衣服帽子?”
“!!!”
叶明芙警铃大作,心虚地从拥抱中抽离,不想被一把抓住手腕,按在沙发背上亲,最后迷迷糊糊眼眶湿湿,只好交代了一切。
【📢作者有话说】
轻声:两个人都不怎么正经呢^ ^
60 【VIP】 回响
◎情侣日常·眼罩◎
季念买的大玩偶到了, 摆放好后拍了张照过去,当晚,叶明芙吭哧吭哧背着大包上了他的车。
包里装的什么, 季念有所感觉。
“又带它。”
叶明芙下巴稍抬,眯起眼睛:“不可以吗?”
季念无奈地给她系上安全带,啄吻眼睫:“……可以。”
“不可以也要带,”叶明芙神秘兮兮, “我们娃娃这次是有任务的。”
“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我和娃娃的小秘密。”
后视镜被剜了一眼, 黑眸一片冰冷。
家门一关,季念随手把那个大包往角落一搁,单手抱着叶明芙, 边亲边朝房间里面走。
可惜这回叶明芙没忘记正事,亲了一会就跑到客厅的大毛绒兔子前,还不知何时把棉花娃娃拿了过来。
“季念,”她坐在地毯上, 戳戳臭着张脸的棉花娃娃,看向沙发上的人,“来拍张合照吧。”
季念眼皮没抬, 手里捧了本书,连眉头都纹丝不动。
薄薄的嘴唇还泛着刚才残留的水光,书本停留在扉页, 叶明芙记得那页只有一句简短的寄语, 他看了五分钟。
“季念。”
“学长——”
手指在棉花娃娃的腿上打转,新年美甲上的小碎钻轻轻嵌进去。
季念的脸一点点变红, 却怪硬气的。
他换了个坐姿, 双腿交叠, 挟着书侧了个身,不正对她。
叶明芙刚噘起唇,便听见低哑的声音:“学长不在你怀里。”
季念口吻幽然:“要找学长,怎么一直碰娃娃。”
叶明芙不禁莞尔。
她终于知道把棉花娃娃放下,小步小步挪过去,坐在他腿上。
季念这才转回脸,眼睑周围都晕染薄薄的红。
叶明芙凑过去亲了亲,细声说:“拍照吗?”
连哄人都只有三个字。
也不知道谁惯的。
季念面色缓和,睫毛向下扇两下。
“拍照做什么,”长指缠绕垂落的缎发,已经软了语气,“发朋友圈?”
叶明芙:“你想发的话也可以。”
“哦。”
季念:“我一个人发。”
叶明芙:“你把我开除啦?”
季念浅浅勾唇,眉眼舒展,抱着叶明芙走向兔子玩偶前。
叶明芙从包里取出伸缩杆,手机横过来架在前面。
她把棉花娃娃摆到和季念中间的位置:“拍张全家福。”
季念说,可以拍,然后眼疾手快地拿走娃娃,摆到他的另一侧。
叶明芙:“……”
拍完,效果居然意外的还不错。
叶明芙感叹:“季念,我发现你越来越幼稚了。”
季念不以为耻:“和某个蹲路边看10分钟蚂蚁搬家的人学的。”
叶明芙掐他的腰:“你再说一遍?”
季念腰窝一缩,腹部肌肉颤抖,眸光骤然深邃,先温声道:“我自学的。”
叶明芙遂笑逐颜开。
季念眼眸微眯,指腹捻过她笑得轻颤的头发,还没上前,手机收到好几条新消息。
导师发的学科最新资讯,最好今晚就要看完。
季念面色很沉,在叶明芙关怀的微笑里戴上眼镜,回书房取来了笔电。
开学那个项目跟进完,叶明芙就闲了下来。
这学期前八周都没有课,自然也没任务,她伸了个懒腰,在书架上找了本书,窝到季念身边看。
长发没有扎,软软地躺在薄毛衣和锁骨上。
季念的身上没刚发烧时那样高温,依然很热,脖颈处有非常好看的线条,喉结小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叶明芙蹭了蹭他:“季念。”
镜片下黑眸转来视线,敲键盘批注的声音没有停。
“嗯?”
叶明芙:“我这样会打扰到你吗?”
虽然没有出声,但是……
“你,”她意有所指,“现在还好吗?”
季念看了眼两人紧挨在一起的手臂,没多说,只是将头朝她那边稍偏。
笔电放在腿上,还有毯子掩盖,遮住许多不合时宜。
其实不怎么好受。
季念:“就这样坐吧。”
叶明芙:“好。”
又过了一会。
叶明芙合上书,脸颊枕在他手臂:“我看看季神是怎么做批注的,学习一下,下次试试。”
“marginnote用得不顺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它的同步没有很好。”
季念颔首,决定明天去问问同组用平板读文献的同学推荐的软件。
说完批注又说起文献里的名词,正经的知识交流了一大堆,季念望着身边再次张开的嘴唇,若有所思。
解答完新的问题,他停下阅读,手指不施力地搭在键盘上。
叶明芙唇瓣轻颤,吞回刚想出来的那个小问题。
她紧张地吞咽:“怎,怎么。”
“看完了吗?”
“不是。”
季念说完,果然看见圆眸里一闪而过的郁闷。
他暗笑了一声,按了按太阳穴:“眼睛有点疲劳。”
风吹过冬末春初的郁金香,在茶几花瓶里心照不宣地缄默摇动。
中央空调没有噪音,叶明芙却似乎听见越来越大的呼啸,又如轰鸣,安静地同季念对视良久,才惊觉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心跳的声音。
逐渐重合时,叶明芙小声说:“要摘下眼镜,休息下吗?”
季念的眼珠缓慢移动,从眼皮一直流连至唇角。
“好。”
他低下头,草木香更加靠近。
“帮我。”
…
这个吻断断续续,持续到叶明芙眼皮发沉。
季念放下笔电,抱她去洗漱,他帮她做起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之后又抱去床上。
叶明芙的神智回来一丝,努力睁开眼,推开他塞过来的棉花娃娃。
“……不抱了。”
他这人,别的时候和娃娃斤斤计较,要是不在她身边,却生怕她不黏着它。
叶明芙不是不想抱,实在是不可以。
妈妈很早就说过她睡觉不老实,动来动去,叶明芙不信,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和季念一起睡觉后的某个清晨,在他身上醒来,才闹了个大红脸。
她甚至有过小小的怀疑,就是这都是季念故意的,直到有次他不在,叶明芙睁眼,棉花娃娃的小衣服小裤子都不见了,它背朝天花板,双腿跨在她腹部,床头的手机还有季念的十几通未接来电……
叶明芙满脸燥热地闭眼。
就算要抱着睡,也得等季念不在的时候,免得他学着学着,进来找她算账。
还以为季念会再缠她一会,他却“哦”了一声,乖乖放下了娃娃。
叶明芙睁开一只眼睛。
季念还没有离开,表情并不刻意流露失落,却让人心里空空。
房里没开灯,昏沉的光线从门外映入,笼罩在他脸上,嘴唇湿漉漉的,还挂着半道齿痕。
……
她刚才咬得有这么深吗?
叶明芙挣扎了一会,把放在不近不远距离、一伸手就恰好能碰到的棉花娃娃捞回被窝。
“就这一次。”
黑暗里看不清季念的神色,只听见一声温柔的应答,亲吻落在被单遮盖的额头,卧室门轻轻关上。
二十分钟后。
季念敲击键盘的速度时快时慢,和胸膛起伏成正比。
手边的水杯已经添了好几次,冰块都融化了一半。
怀中突然一空。
刚刚如何难耐都没有表情,这下却皱起眉。
季念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叶明芙果然已经睡着,蜷成一团,棉花娃娃不知怎么的跑到了床角。
他把娃娃塞回她怀里,将手臂放上去,变成环抱的姿势。
季念眉宇柔和,须臾睹见棉花娃娃正对睡颜的眼睛,薄唇紧抿,挑了下眉。
次日。
叶明芙醒来,松了口气。
卧室外有做饭的声音,棉花娃娃衣冠整齐,就是已经不在她怀里,原因很容易想。
只不过……
谁能告诉她,娃娃脸上那个眼罩是什么情况?
———
追问出前因后果,叶明芙哼了几声:“小气鬼,幼稚鬼。”
她指责人的词汇最多也就到这里,季念被骂了也神态清爽,叶明芙撇撇嘴巴。
不知想到什么,她转了转眼珠,又忽然高兴起来。
季念:“怎么?”
叶明芙又露出那个神秘的表情:“不告诉你。”
季念略一思索:“和那个‘秘密’有关?”
叶明芙不置可否。
上午,季念开完一个线上小会,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来卧室。】
季念眉心一动。
卧室没有开灯,叶明芙坐在床上,穿着他的白衬衣,还打了条灰绿色领带。
寂静里传来清晰的吞咽声,季念快步向床走去,眼镜被随意搁在一旁。
手刚撑上床面,叶明芙向后仰,取出一根冰冰凉凉的小棍抵住他。
“温度计?”
叶明芙点头:“先量一下。”
虽然他说自己没事了,但叶明芙还不放心。
季念温声应好,黑暗中那道视线却一刻不离,如影随形,紧紧锁着她。
他含着体温计,几乎像在咬,眼眸微微眯起。
叶明芙呼吸变轻,抓紧床单才忍耐住,须臾说:“要含三分钟哦。”
季念喉结滚动:“嗯。”
“时间到了我叫你,”叶明芙半直起身,膝盖挪过去,将眼罩物归原主,“先休息一下吧。”
她声线温绵,戴眼罩时,指尖滑过脸颊。
视觉被剥离,季念鼻尖耸动:“……嗯。”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双手被捆绑起来,手法比之前混乱中的那次更加娴熟。
而且这次明显不是用睡衣的吊带绑,肩带更细、更硬,更富有弹力。
手束于身后,手背触到圆凸的质感,季念嗓音哑得不像话:“叶明芙。”
“你……”
手指抵住他的唇。
叶明芙的声音却有点远:“我说了。”
“你这种不好好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就该长个记性。”
气息渐近,温度计被取出,好在已经正常。
她多好,还专门等到他身体好了再教训。
接下来,柠檬香味越来越远,身上睡衣的扣子却一颗颗被解开。
季念皱起眉,薄唇微张,在错乱的呼吸里突然意识到,他的衣服没有乱。
——叶明芙,是在卧室的某个角落,解棉花娃娃的衣扣。
放在唇上的手指也一样,若即若离、似近实远。
解一颗扣子,就换到别的地方碰几下,全身各处都有,最多的,是胸膛、背部,口口。
而且不是从一个地方跳跃到另一个地方,是指甲、指尖软肉慢悠悠地滑过,像花瓣飘荡在水流。
温热的吐息飘在空气中,喘息声沉沉响起。
胸前忽而有一丝与众不同的凉意,额角和手、手臂的青筋都紧绷起来,季念没有察觉到。
叶明芙:“给你一个机会哦,答对了就有奖励。”
季念喘着气,艰难道:“嗯。”
“学长,”她温和缓慢地问,同时用指腹按着棉花娃娃左胸布料的中心,“刚才我解开的最后一颗扣子,是娃娃的,还是你的?”
大脑判断出的结果,是前者。
季念仰起下巴,手背磨着不知是何绑法的紧锢,微微抬唇:“我的。”
只能是他的。
耳畔落下轻轻一声“哼。”
眼罩还没拂开,唇先落下来。
这一次,那只手终于真的落到他身上,以双方共有的感知,一颗颗解开剩余纽扣。
叶明芙在他身上坐下,手环住腰:“算你好运吧……”
自己的衬衣落在膝上,季念从未发现面料竟如此柔软。
———
三月初,京市依然寒冷。
幸而这几天都有太阳,冷中有暖,实验室里穿什么衣服的都有,一般来说,年轻人穿得少些。
季念却戴着一条大围巾,风衣还是高领的。
只不过他一向自持,穿衣风格即是如此,不轻易裸露肌肤在外,故而也没人觉得奇怪。
路过的人只感慨:季神果然好禁欲哇!
休息间隙,季念给叶明芙发了张自拍照过去。
他学习她的潮流用词:【ootd。】
手机对面的叶明芙:“!!!”
叶明芙前天干了件大坏事,后来两个人都非常、非常、非常失控,厮混了两天一夜。
两件衬衣都皱巴巴地烂在地上,最后差点又进了医院。
所以叶明芙分开时放话,要恢复到她从前那种单纯、天真无邪的状态,起码平复三天,这才刚过去一晚上。
她把那张明显是随手一拍,但还是过于好看的照片看了又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戴这么厚而大的围巾,遮住脖颈。
毕竟那上面,估计还留着一道道抓痕和咬痕呢……
叶明芙满脸通红地按下保存,强忍住没有回复。
季念:【(电影选座小程序)】
季念:【#链接/.我在xxx电玩城充值游戏币,快来一起选购吧~本月限定吉伊卡哇等你来抓~~#】
季念:【#链接/.星晴花店专属送花纪念卡,快来看看ta为你定制了什么花花吧!#】
最后又有一张照片。
大手握着笔写字,结果照片将近二分之一的构图都是手。
青筋明显,肤色冷白,关节处染着淡淡的粉红色,袖口和手背间还露出一小截手腕。
叶明芙很不争气地再度保存,这才发现手和笔下面,白纸上有几个漂亮的大字。
“想看看你。”
手机被捧起来,轻轻抵着鼻尖。
叶明芙弯起眼,亦弯起唇。
过了五分钟零四十秒,季念收到她的回复。
【可以。】
他这次没有锁屏,头微微垂下,凝视着屏幕等待照片的发送。
却只等到新的文字内容。
【在实验室?4座1楼?】
季念指尖轻动。
【嗯。】
【好哦。】
【我在图书馆,等等我,这就来。】
席老师路过爱徒的实验台,不禁驻足。
“季念?”他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男生,“什么事儿啊,看你这么开心。”
其实季念的表情并非浓烈,不是那种一眼就很明朗、大开大合的欢喜,但不论谁见了,都会意识到,他正被一种温绵的气氛包围。
像徐徐吹来的春风。
季念言简意赅:“女朋友找。”
席老师还当研究有大进展,正畅想着呢,闻言笑骂一声。
但他见过叶明芙,而且印象很好,所以也只是摇摇头,等季念一起出门。
见叶明芙那时候,席老师还不知道她跟爱徒的关系,只是机缘下去了趟教务处,撞见了叶被一男一女同学赔礼道歉的现场。
席老师站那儿吃了会瓜,扫了那几人两眼,心中便有了谱。
出门时,他和季念随口说起此事,点评:“她这样,就很好。”
“见的人越来越多,发现我还是欣赏这种纯粹的人。”
有人尔虞我诈,有人耍尽聪明,有人在受过伤害后还能有勇气拉一把身边的人,又有不再受伤的底气;有人走在路上,会抬头看看太阳穿过树叶的光,看看群星闪耀。
“有原则,有爱,我们不就是这样走下来的吗。”
席老师年纪大了,说话间常常带着宏大叙事的感慨。
季念的眼睛总是注视眼前的数据和模型,很少看向远方。
此刻望着远处树下正好看过来的叶明芙,春日流动的林荫光影间,和她一同弯了眼角。
“嗯。”
“她很好。”
他和老师作别,向温柔日光下的女孩走去。
不管是天真的叶明芙还是不那么天真的叶明芙,都是最好。
【📢作者有话说】
厮混过程请尽情脑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