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姜白雨对玉衡宗是否有感情, 答案是肯定有的。
否则被怪鸟叼上剑山,在荆棘树之下感受到玉衡宗弟子尚有余温的血液时,反应不会那么大, 拼了命想要救出同伴。
可他心底深深明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何况是幻境,总有醒来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快,如此猝不及防。
他刚被关在玉衡宗里当剑修弟子时,每日祈祷快点醒来,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 又怅然若失了。心底空荡荡的,感觉少了一块。
躺在床上回忆最后的画面, 越想越惆怅,酸酸胀胀的。
冷不防想起飞星岛岛主的脸,睁着死鱼眼乱入, 真是突兀。
作为从时间长河之中捞出来的剪影,他们足够真实, 具备本人一切特征,所思所想都与历史上的真人吻合,犹如一条新开的分支, 他们又不是真实的, 一切都是幻境。
幻境中的人察觉到自己是虚假的, 听起来十分不可思,但在师父亲口说出前, 已经有征兆。
岛主莫名其妙忽然发癫,自暴自弃,天香宫宫主在经过岛主提醒后, 态度也是大变。
对姜白雨来说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长达两年之久。
对临照人来说,他见到日思夜想的师父,心心念念的宗门,然后再次看到他们消失。
因为足够真实,这种不舍格外强烈。
他侧躺在床,背对着姜白雨,眼睛睁着,里面空荡荡,凝结的寒冰没了,风雪没了,泪水不住的淌下,很快沾湿了枕头。
没有一点声响,安安静静的垂泪。
就连姜白雨忽然鲤鱼打挺面目狰狞的大吼大叫都没有惊动他,纹丝不动。
房间内的气氛过于沉闷,姜白雨很快安静。打老兔子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又见不着。
他躺回去,重新给自己盖上被子,过了一会儿,整个人缩到被子里,鬼鬼祟祟的爬到床尾,然后绕过临照人的脚,挤入他和墙壁之间,像个虫子蠕啊蠕。
在临照人胸前位置探出头,伸出手,“师兄。”
这一声呼唤让临照人颤了颤,眼底的光渐渐重新凝聚,有了焦距。看到姜白雨对自己伸出的这只手,沉默半晌,缓缓伸手握住。
藏锋尊者最后将两人的手放到一起,叮嘱他们要好好的。
临照人不知不觉间还原出当时两只手的姿势,紧紧抓住。
他看着两人的手,再次破防。
猛然用力抱住姜白雨。
姜白雨很快感觉到肩膀处被热意打湿了,耳边清楚听见哽咽声,呼吸急促。
鬼身是不会有呼吸的,也不会有这样炙热的体温,姜白雨感觉紧紧挨着自己的身躯热极了。
于是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摸,摸……
耳边传来临照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乱摸什么?”
却没有松开手。
“在摸你有没有心跳。”姜白雨老老实实说。
一只手狠狠抓起他的手,用力摁在胸膛,心跳从胸腔里面传出来,强壮有力。姜白雨顿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临照人冷冷道:“摸完了?”
姜白雨恍恍惚惚:“摸完了。”
然后两人的姿势又变成姜白雨被临照人紧紧抱在怀里,像个大型的抱枕。
鬼身为何会忽然变成活人身躯,这个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难以琢磨,毕竟是通关阿妈的考验,有个奖励馈赠非常正常。
姜白雨恍惚的是,临照人貌似比他以为的要大。
嗯,胸肌挺坚实的,很有料,看着纤细单薄,其实都是肌肉,没有多余脂肪,锻炼的非常紧密。两手抱他很有力,紧紧搂着,有种被完全包围的感觉。
可能是被子带来的错觉,临照人用这个姿势显得他特别大只。
经过姜白雨这么一打岔,临照人情绪好了些,尽管还是低迷失落,眼泪是收起来了。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安安静静,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不觉间,姜白雨沉沉睡过去。
临照人也产生少许睡意,闭上眼小憩。
然后被抽噎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看到姜白雨在自己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眼泪稀里哗啦的,不知道梦见什么。抬手给他擦了擦,根本擦不完,一张脸哭的一塌糊涂。
赶紧拍拍姜白雨的面颊,把人叫醒过来。
睡梦中的人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眼睛肿的厉害,酸涩不已,面颊上湿答答的,还残留着热意。他隐约能够感受到自己似乎在哭,却不知道在哭些什么,醒来迷茫极了,愣怔怔的。
临照人:“哭什么?”
姜白雨沉思片刻,迟钝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临照人沉默了一下,继续给他擦拭眼泪,这次总算能够擦干净。
“别哭了,我还在。”
姜白雨抽抽鼻子,哭过的双眼明亮清澈,疑惑的问:“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怀疑是错觉,可当临照人松开手,坐起身,猛然瞪大眼。
伸手抓了一下,发现是真的!
就这么点功夫,临照人跟吹气球似的长大了!
以前是纤细单薄的美少年,个子说不上高挑,可现在,后背靠着枕头,姿态懒洋洋的画面,看起来特别大只!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变大只了,伸手一捞,就把姜白雨捞起来,放到大腿上,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姜白雨岔着腿坐在临照人腿上,震惊到面目扭曲,直接把人逗笑了。
“有必要做出这种表情?”
姜白雨怀疑人生,“你为什么忽然长这么大?”
这种感觉谁懂啊!
“若不是死的早,我本来就该长这么大。”临照人靠着床头,长发随意垂挂,从美少年变成大美人,视觉冲击力都跟着变强,漂亮好看的凤眼勾魂夺魄,眼波流转间便能摄走心神。
这话姜白雨反驳不了。
如果临照人没有被嘎了,确实还会继续长身高。
可他忽然长这么大只,让身高一直维持原样的姜白雨显得特别娇小,尤其是用这种姿势坐在临照人大腿上。
不但活了,还变大了!
姜白雨忽然感觉好有压力!
本来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身高有什么问题,蛾子嘛,没必要太高的,稍微娇小一点才可爱啊,美少年才是最妙的。
但临照人长了!
长到能轻松一只手把他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姜白雨压力好大。
突然就成土豆了呢。
他不由自主捂住脸,痛哭流涕,“不,别这样看着我!求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临照人乐不可支,又被逗笑了。
姜白雨龇牙咧嘴,“笑什么笑,土豆也是有尊严的你知道吗!”
恼羞成怒,愤怒咬人,被临照人一只手擒住双手举起。
感觉更操蛋了!
姜白雨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破防,破防,破防……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临照人伸手揽住他,跟哄小孩儿似的,抬手轻拍姜白雨后背,“别生气,你也可以长高的。”
姜白雨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长高,也许一辈子就这个体型呢。
这么一想,眼泪忽然就要飙出来。
“变回去!变回去啊可恶!”
快乐没有了!
明明已经醒过来,为什么快乐还是没有了!
“一起当美少年不好吗!娇小可爱的美少年才是最妙的,长大就变成脏脏的大人了!”姜白雨奋力恶龙咆哮,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声。
冰冰凉凉的帕子轻轻覆盖上他的双眼,“眼睛哭肿了,敷一敷。”
姜白雨气鼓鼓,浑身炸毛,双手用力抓着临照人的衣襟。
人长大了,连性格都会发生变化吗?
完全无法想象耳光侠这么体贴呢。
但跟没有黑化时挺像的,傲气矜持,其实颇会照顾人。
姜白雨猛然警觉,“你以后不会还打我耳光吧?”
这个体型,这个手掌,吃不消!真的吃不消,会打成脑震荡的!
临照人被口水呛了一下,“不会!”
姜白雨怀疑:“真的不会?”
临照人发誓:“真的不会!”
姜白雨拿下蒙住眼睛的帕子,身体一软,靠着临照人的胸膛,故意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还在他的胸肌上画圈圈,“师兄~~”
听得临照人抖了抖,冒鸡皮疙瘩,解释:“鬼身阴性能量较多,对情绪有影响,加上心底有魔障,才会比较容易激动。如今我重获新生,魔障也已消除,自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听了这个解释,姜白雨勉强信他一回,然后他翻身从临照人腿上下来。
他就像个拔X无情的渣男,找出衣衫抱着走到屏风后面就开始换上,一边换一边说:“我要出门了,约好去蕖仙泽玩。书院放假期间不留人,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现在这种状态可不能变成灵光躲在小荷包里随我东跑西跑。”
果断保持距离。
美人虽美,但果然让人好有压力。
没有回答的声音。
姜白雨疑惑,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美人躺在床上默默黯然神伤,那画面,真是令人呼吸一窒呢。
“……怎么了?”
“没事。”临照人幽幽道:“我哭一会儿就好了,真的没事,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呃……”
“幻境终究只是幻境而已,只有我曾经真的把雨儿当成自己师弟,细心照顾,醒来后只是一场梦。”
罪恶感这不就有了。
姜白雨扶额,“书院宿舍本就是单人间,以前你是灵体可以暂时偷偷一起住,现在这样,万一被发现可怎么解释。而且……”他发出痛心疾首的谴责,“你现在变得这么大只,床根本不够用!”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提要啥的都是浮云
登仙书院大门口
景燕珩等来两个人, 一个是姜白雨,一个是他不认识的少年。
“你好,我是雨儿的师兄, 可以叫我曦光。”临照人笑吟吟的打招呼, 自我介绍。
景燕珩微微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姜学长的师兄,您是来接学长回家的?真是不好意思。”
临照人微笑,“有人邀请雨儿去玩,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哪里需要道歉的,要道歉也该是我。真是不好意思, 不请自来,厚着脸皮想跟着你们一起去蕖仙泽。”
景燕珩连连摆手,“怎么会呢, 您想来蕖仙泽玩,我和娘都很欢迎。”
临照人对着凤萱仪作揖, 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宗门培育出来的风姿气度,不卑不亢,“擅自叨扰, 还望见谅。”
凤萱仪神色温柔, “珩儿能多交个朋友, 我只会高兴。欢迎你们一起来蕖仙泽,希望不要嫌弃简陋才好。”
临照人:“您客气了。”
一通寒暄, 四人乘坐上专用的龟车。
这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龟型灵兽,可腾云驾雾,后背龟甲上按了一个亭子, 可供休息,观赏风景,既能作为游览车,又能用来赶路载人,十分方便。
此时龟车一片欢声笑语,气氛愉快。
凤萱仪轻轻捂嘴,说着景燕珩小时候的糗事,“珩儿被愤怒的野鸭子追着叨屁股,发出吱哇乱叫,一边哭嚎一边大骂,又凶又怂,发毒誓一定要把这只野鸭子炖汤喝,然后啊被叨的更厉害了,就连裤子都被扯下来,露出大半个屁股。只好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让野鸭子快住嘴,再叨裤子要掉了。”
听得景燕珩臊红了脸,“娘,哪有这种事情!”
凤萱仪:“你那个时候才六岁呢,记不清很正常。后来还发奋图强,每日带着打鸭棒去练习打鸭子,经常因为惹怒鸭子被叨的满头包,嗷嗷大哭的跑回家。蕖仙泽的野鸭子凶悍的很,又喜欢成群结队生活在湿地中,一般人都不会招惹,也就只有你这个犟种每天锲而不舍的去打鸭子,被整个鸭群记恨上,后来只要远远瞧见你出现,鸭群就开始躁动,飞出来叨你,让你鼻青脸肿的回家。”
“气得你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是你年龄太小才被野鸭子看扁了,等你长大,一定要打遍鸭群无敌手,让它们对你俯首称臣。娘还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达成这个心愿,或者干脆放弃。”凤萱仪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淡了一下,转移话题,“这回正好,不知道你回去鸭群还记不记得曾经的一生之敌。”
景燕珩也是瞬间想到,因为解彦的缘故,他回蕖仙泽的间隔越来越长,到现在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打遍鸭群无敌手的雄心壮志理所当然被遗忘到脑后,没有了后续。
解彦不喜欢打鸭子,或者说,解彦不喜欢和凤家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玩,打鸭子不高兴,下水游泳不高兴,漫山遍野的摘野果掏鸟窝不高兴。
凤家的孩子们一开始十分热情的欢迎他,最后都因为他的冷脸和阴阳怪气翻了脸。
谁会喜欢开开心心玩耍的时候总有人时不时刺自己两句呢,好像自己欠了人家似的。
想到解彦,景燕珩的笑容不禁也淡了淡。
现在一起去蕖仙泽的不是解彦。
景燕珩昂首挺胸,发出宣言,“现在的我跟过去的我不一样,肯定能够叫整个鸭群俯首称臣!”
凤萱仪笑弯了眉眼,“那娘等着看。”
她对姜白雨和临照人笑道:“珩儿要是又被鸭群叨了屁股,你们可要看仔细。”
“娘!”景燕珩恼羞道。
凤萱仪:“你不是说肯定能叫鸭群俯首称臣,这么快就没自信了?”
“哼!”景燕珩气鼓鼓扭头。
亭子可供休息观赏沿路风景,自然也有准备吃的东西,是一些水果零食以及糕点。临照人正在剥瓜子,他剥一粒,姜白雨吃一粒,这么小小的一粒一粒,也不嫌烦。
刚开始还是剥了放在姜白雨面前,后来干脆直接递到他嘴边。
整碟瓜子叫两人嚯嚯干净,剩下一堆的瓜子壳放在碟子里。
临照人掏出手帕仔细给姜白雨擦擦嘴,擦擦手指,看得景燕珩一愣一愣,满眼都是疑惑。
“姜学长和师兄的感情真好啊。”他发出感慨。
想他和解彦多年好兄弟,就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下,瞬间恶寒,猛然一哆嗦。万分怀疑解彦会狠狠拍开他的手,骂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临照人唇边含笑:“我与师弟的感情的确很好,师父也很欣慰。”
他拉住姜白雨的手,十指交扣,正是藏锋尊者曾经替两人缔结道侣印的两只手。
姜白雨嘴角抽了抽,没有反驳。
想起今天一大早猛然发现临照人变得那么大只,还曾经想过无情的撇下对方自己一个人来蕖仙泽潇洒玩耍。
没办法嗝,谁让他变得那么大只呢,不能随身带了。
然后就看到临照人是如何大变活人。
他从小荷包里掏出自己的灵骨,奉上鲜活的血液,当场炼制出一副躯壳,分出一缕神魂,身外化身就这么诞生了。因为灵骨本身就属于他,血肉是以他的血液为引所化,与他契合无比,宛若一魂双体。
幻境里曾经当过师兄弟,完美代入新身份,毫无破绽。
姜白雨还能怎么办,看在临照人再次痛失玉衡宗的份上,一起去蕖仙泽玩呗,散散心。
至于那大只的临照人想要去干什么,姜白雨表示他不想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每天躺着睡觉。
灵龟速度不慢,加上蕖仙泽距离登仙书院不是特别远,经过八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远远的景燕珩就兴奋起来,跑出亭子站在龟背边缘俯视下方。
他一边看,一边回忆,对照记忆中的样子,忽的眼前一亮,“就是这里了!娘,这里就是野鸭群生活的芦苇滩!”
凤萱仪唇边笑意加深,“你还记得啊。”
景燕珩:“那是当然!”
说着,还冲着下方芦苇滩大吼:“颤抖吧,你景大爷回来了!”
话音尚未落下,人已经从龟背边缘跳下去。
凤萱仪赶忙站起身,“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的!”
待灵龟驮着三人落下,景燕珩已经和野鸭群大战三百回合。
鸭群牢牢记住这个曾经的鸭生之敌,纷纷扑扇翅膀飞上去狠狠叨他,鸭绒漫天飞舞,昭示这场大战之激烈。看到灵龟下来,丝毫不管,仇恨值牢牢锁定景燕珩,有叨他屁股的,有叨他手的,有叨他脑袋的,还有叨他巴比伦塔的,只把他叨的嗷嗷叫。
“你们这些野鸭讲不讲武德!不准叨这里,听见没有!”
景燕珩捂着□□跳脚,气急败坏的大叫。
野鸭群才不管他的感受,发现攻击有效,叨的更加起劲,前仆后继,几乎要把整个人淹没。
最后景燕珩只能仓皇逃回灵龟后背,一身野鸭留下的痕迹,狼狈可怜。野鸭群顾忌灵龟的气场,不敢靠太近,围在周围虎视眈眈。
凤萱仪丝毫不可怜儿子的遭遇,捂嘴偷笑,看两眼儿子,转过头去笑两声,回头看两眼,再转过头去笑,乐不可支。
“这次是我没有准备好,下次绝对不会!”景燕珩信誓旦旦,乱糟糟的头发上插着几根鸭毛。他向姜白雨和临照人发出邀请,“明天我们就一起来打鸭子,看谁厉害!”
临照人挑眉,“这些鸭子似乎都是灵兽,难怪一般人不敢招惹。虽然单个的战斗力不怎么样,整个族群聚集在一块儿倒是成了一霸,芦苇滩应该都是野鸭群的地盘。我们在这里打鸭子,很容易招来整个鸭群的敌视,被它们群起而攻之。”
熟悉的经历已经勾起景燕珩的记忆,他想起以前打鸭子的快乐时光,“所以征服整个鸭群才有意思啊!”
他兴致勃勃道:“我想起来第一次来这里打鸭子,就是因为野鸭们太凶了。原本只是想下水捉两条鱼,芦苇滩的水比较浅,鱼好抓些,正好合适年纪较小的弟弟妹妹玩玩水。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的鸭群很凶,就在芦苇滩边缘抓鱼。也许是觉得我们不知不觉靠太近了,忽然有野鸭袭击,猛地一下子叨了大表哥的屁股。”
“大表哥还手打鸭子,旁的野鸭冲上来对着他猛叨,一通围殴,这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便上来一起帮忙。不知不觉变成一场混战,那天不光抓到鱼,还逮了好几只野鸭子回去,炖汤可好喝!就是被叨的乌青乌青,一个个痛得龇牙咧嘴。第二天又约好来芦苇滩,带上特制的打鸭棒试图一雪前耻。”
想起兄弟姐妹们一起打鸭子的经历,景燕珩笑容格外灿烂,“我还记得大表哥特意准备了战甲,防止又被鸭子叨屁股呢!真是狡猾,完全没跟我们说一声,结果那次他一身轻松,我们又被叨的浑身上下都痛。然后也学乖了,亲手制作战甲,越挫越勇。”
在蕖仙泽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和兄弟姐们一起玩耍的时光回想起来便不由自主发笑。
他眼睛发亮,“只有我们打鸭子多无趣,不知道大表哥他们现在怎么样!”
凤萱仪:“想知道,自己去邀请不就好了。”
景燕珩自信满满,“虽然我很久没打鸭子手生了,但肯定不会输!”
灵龟驮着四人继续前行,姜白雨回头看了看野鸭群,芦苇滩很大,高高的芦苇丛是天然障碍物,挡住各种视线,只能看到野鸭们正在目送灵龟。
蕖仙泽是个美丽的地方,充满水乡风情,河道纵横交错,一条条小船灵活穿梭,拂过的清风似乎都盛满柔情,轻轻撩动发丝。
灵龟驮着四人在一处地方落下,刚降落就有人出门相迎。
姜白雨见到了景燕珩的姥姥姥爷,必须得说修仙界果然人均驻颜有术,完全看不出是已经当了姥姥姥爷的人,十分年轻。外貌上一看就是一家人,凤萱仪和母亲长相相似,景燕珩眉宇间有些像姥爷。
毕竟是当了大家长的,两人身上自有一种成熟气度,不会因为年轻的外表而被忽略。
见到景燕珩,姥姥姥爷都很高兴,同时也不忘记招待姜白雨和临照人。
“两位是珩儿的朋友吧,欢迎你们来玩。别客气,就当作是自己家好了。家里头皮猴子多,整日里喜欢招猫逗狗的,你们年轻人谈得来,可以一起玩玩。”
姥姥笑容满面,“你们一路乘坐龟车过来,肯定累了,时间不早,今天不妨先休息,明日再为你们接风洗尘如何?”
姜白雨和临照人都明白,他们自家人肯定是有话要说。
顺水推舟表示累了,想休息。
两人被安排住一块。
凤萱仪亲自给带的路,走的时候还能看到景燕珩那满头问号呢。
房间里只有两人,临照人忽然就不端了,一身大家子弟的气度轰然倒塌,浑身就跟没骨头似的往床上一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累了一整天,已经被掏空。
他长长吐一口气,“师弟,这张床够大,总不会嫌弃了吧?”
大是挺大,一看就是双人床。
姜白雨暗自点头,看他这副样子,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给他脱鞋子,“真累了?”
临照人微微点头,蠕了蠕,脑袋枕在姜白雨腿上,眼睛有些迷离,“这些年我虽然被困在山中无法离开,对外界的消息并非一无所知。何况登仙书院离得这么近,早就有所耳闻。”
“登仙书院确实颇有实力,特别是昌华元君,寻常高手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得是顶尖高手才有资格与她一战,难怪能对人皇不假辞色。世家门派大多臣服于人皇的现在,书院能够保持中立,靠的就是昌华元君的威慑。”
“打起来果然费劲。”
姜白雨:“???”
满头问号。
冷不丁想起大只的临照人还在书院之中。
“你跟院长打起来了?!”
临照人笑了笑,“我需要一个身份。”
他神色玩味,“说起这个昌华元君,其实算是我们的老朋友呢。”
“反正暂时闲来无事,听一听天香宫的笑话也不错。”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提要都是浮云
昌华元君出自天香宫。
这个消息叫姜白雨大感意外, 因为从幻境截取的剪影来看,天香宫明显是头一批投靠仙庭的人,又是那样的大门派。为了投诚甚至不惜组成四派联盟共同对玉衡宗出手, 天香宫宫主和飞星岛岛主两人联手对付重华掌门, 差点将其斩杀。
因为他的介入, 导致幻境发展与历史不同,但同个时间段展现出来的线索肯定是真实的。
仙庭摆明出自上界,天香宫背后有仙庭撑腰,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临照人:“这世上已经没有天香宫。人皇崛起的混乱时期中, 覆灭了诸多门派家族, 其中就包括曾经辉煌一时的天香宫。”
他神色讥诮,语带嘲讽, “正如我想不到,天香宫原来也是玉衡宗覆灭的推手之一,天香宫大概也想不到, 自己居然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历经岁月而不倒,最后败在想也想不到的人手里, 灰飞烟灭。”
思起往事,临照人面色微冷。
在他莫名受千夫所指时,天香宫站出来反对众人的意见, 认为祸星之说过于荒谬, 不可信。
他还曾在心中感激过天香宫宫主的仗义执言, 据理力争。
“当初我好不容易才获得神藏从秘境离开,却看到只剩下断垣残壁的玉衡宗。师长同门悉数战死, 多年积累被掠夺一空,宵小之辈踩在废墟上耀武扬威,嘲讽挖苦玉衡宗是遭了天谴。”
“我四处寻找幸存弟子, 想要重振宗门,师父师伯师叔们都没了,但我们还在,我还有神藏在身,玉衡宗还有希望。总有一天我要叫玉衡宗的名字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还要为惨死的师长同门报仇雪恨!”
“可莫名其妙的,忽然传出一则谣言,声称我是祸星降世,本性残暴凶狠,戾气入骨,待成熟之日,必将掀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因而为天地所不容。玉衡宗正是因此才遭了天谴,莫名覆灭,这是上苍的警告,必须尽快灭了祸星。”
“谣言一出现便传的到处都是,越演越烈,煽动人心,很多修士都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我发起笔伐口诛。玉衡宗莫名覆灭,大家都知道我肯定会追查到底,找出真凶,可笑我当时不知道动手的是何人,还真以为他们都是被谣言所煽动。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幕后凶手为了斩草除根设下的一个局。”
“这些参与的人,有些是真的被煽动,乌合之众,有些根本就是怕我查出真相找到他们头上。偌大的门派覆灭,其中牵扯岂会简单,即便背后有仙庭指使,作为马前卒肯定从中分到了好处。”
“很快我举目皆敌,四面楚歌,就连背后幸存的宗门弟子中也出现对我不利的言论。如此境地下,天香宫却站出来反驳斥责祸星之说,竭力维护我与宗门,更加反对那些想要提前将浩劫源头扼杀的言论。”
“因着有天香宫出头,反对的言论渐渐变得多起来,因而招致一些对宫主不好的言论,叫我心底颇为愧疚。可事实上,天香宫就是叫玉衡宗覆灭的刽子手之一!”
临照人语气冰冷,“他们联手围剿玉衡宗,踏破整个宗门,亲手制造出一场灭门血案,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惺惺对玉衡宗的遭遇深表痛惜遗憾。因着仙庭使者也出手,玉衡宗最后才会扛不住,否则以他们的实力,就算能击败师父,必定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玉衡宗骤然覆灭是临照人心底最深的痛,祸星之说更是将他推入万丈深渊,雪上加霜。
他甚至真的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是祸星,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不然如何解释的了玉衡宗如此大的门派竟然一夕之间骤然覆灭。
宗门弟子不是鸡鸭牛羊,师长们更是各有本事在身,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叫整个宗门轰然倒塌?
他更加痛恨自己,明明获取到珍贵的神藏,却没能护住玉衡宗。
痛苦自责令他越发钻了牛角尖,魔障缠身。
现在回首望去,有多少痛苦是一叶障目,因为不知道事情真相,被牵着鼻子走。
当他在幻境中用拳头一拳一拳殴打仙庭使者,心中的苦闷似乎都在被发泄出去,可当他看到师长同门在光芒中渐渐消失,看着师父最后还在操心自己,心中唯有酸楚委屈。
他又没有家了。
他没有师父了,没有宗门了,纵使最后杀了罪魁祸首,消失的人不会回来,失去的家也不会回来。
神藏很强,可似乎没那么有用。
剪影的思念融入他体内,不舍和牵挂化作他的力量,在最后大家都给予了祝福。
那些涌向他们的光点就是最好的证明。
临照人向姜白雨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姜白雨莫名其妙看一眼他这只手,反手握住。
临照人笑了,美少年的笑颜似春风拂过,霎那间春暖花开,看得姜白雨下意识对着他也笑了一下。
果然美少年才是最妙的,如果是大只的临照人……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姜白雨唾弃自己一秒美色误人,不可遏制的幻想了一下大只临照人如果这样笑会是什么样。
大概能把人迷的神魂颠倒,当场智障。
临照人语气玩味,“昌华元君出自天香宫,可她创建的登仙书院处境相当微妙,说是中立,其实就是对人皇不服。皇权统治之下,不需要中立这个词,只需要绝对的服从。”
“这些年登仙书院和人皇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人皇想叫书院臣服的意图就差直说,什么时候大军压境不足为奇,所以重霄那种货色也敢扯大旗,率领一群乌合之众踢上门。”
就是狐假虎威罢了。
姜白雨思考,“所以,你想要和院长合作?”
他分析,“如果直接抢走院长之位,实在没有意义,费了这么大劲难道是为了自己走到人皇面前去堵这个窟窿。带着登仙书院向人皇臣服,更加不是你的作风,我觉得你可能更想打死人皇。”
姜白雨顿了顿,“虽然和天香宫有宿怨,可现在大家处境差不多。”
*
登仙书院
昌华元君和大只临照人面对面坐着,此刻她满面寒霜,气场恐怖,因为临照人说了一句,“反正暂时闲来无事,听一听天香宫的笑话也不错。”
原本缓和的气氛,立即剑拔弩张,可临照人浑然不在意:“院长阁下是想再打一场?”
那自然是不能的。
登仙书院是她多年心血,可不能毁在一时的冲动之下。
双方能够暂时休战坐到一起喝茶,就是因为都没有打死打活的意思。
昌华元君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我吗?”临照人意味深长道:“院长阁下可以称呼我为曦光,说起来我和天香宫还是老朋友呢。当年宫主仗义执言,可是叫我感激许久,没料到再次见到故人,却是这副样子。”
他一字一语,“谁能想到玉衡宗覆灭后,天香宫这样的大门派也跟着步上后尘,真是世事无常。”
昌华元君闻言面色骤然一变,眼神犹如钉到临照人身上,半晌后,目光变得复杂。
“曦光……原来如此,是你。”她收起情绪,面无表情,抬手倒了一杯茶,自动飞到临照人面前,“我听师父说起过你。当年之事师父一直耿耿于怀。”
临照人没有喝茶,唇角微微下垂。
昌华元君全然不在意他的冷脸,“你既然不是来寻仇,就是想知道当年之事的后续。天香宫确实成了笑话,一番筹谋付之东流,可若是玉衡宗处在那个位置,又会如何?”
“仙庭实力强大,远非下界能够匹敌,只要覆灭一个宗门就可保全整个下界,孰轻孰重?我等愿意不畏生死,可曾想过后方的普通百姓愿不愿意经历这场浩劫,去赌希望渺茫的胜利?”
“不如暂时蛰伏,摸清仙庭再做打算。只是师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铁石心肠,敌人也远比她预料的更加狠辣歹毒。”
“师父曾经疑惑过,为何要指定覆灭玉衡宗,现在想来,或许正是仙庭的计策之一。既能消灭一个下界的大门派,减少侵占阻力,又能测试底下人的服从性,消耗力量,到最后利用完了,一脚踢开。扶持起一个全然听从于自己的傀儡,指哪打哪,不比拉拢下界经营多年的势力更让自己放心。”
“天香宫的覆灭,既是咎由自取,也是仙庭心狠手辣。”
“今日你来听天香宫的笑话,算是报应。”
昌华元君看着临照人,眼中隐含深意,“我曾经也以为那是仙庭的计策,现在看来,玉衡宗未必就是倒霉而已。”
“京都私底下有传言,大祭司观星象,发现有乱星闯入,现在正忙着寻找。”
临照人嘲讽:“当初拿祸星妖言惑众,煽风点火,现在又想用同一套东西,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昌华元君:“傻不傻另当别论,但本君知道这个大祭司不简单。”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提要都是浮云
蕖仙泽
凤家是蕖仙泽有名的修仙世家, 住在翠鸣山庄,这一代家主凤池城与夫人杨子莹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凤萱仪是排行最小的女儿, 自小受尽宠爱, 兄长们疼爱她, 父母把她捧在掌心,是真正的掌上明珠。
景燕珩作为凤家小女儿唯一的孩子,自然深受宠爱。
他性格活泼跳脱,很容易就和哥哥姐姐们玩到一块儿去, 弟弟妹妹们也十分喜欢他。
知道他终于又回来, 自然要迎接。
排行最年长的大表哥凤寒灯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勒紧, “好小子,怎么这么久才来!”
景燕珩痛苦挣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大表哥饶命, 饶命啊!”
二表哥凤青烁双手环胸,“肯定是因为那个讨厌的解彦!我瞧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古里古怪的, 眼神阴沉沉,看人的样子怪不舒服,活像我们都欠他似的, 你能够一直忍着可真叫我佩服。现在终于忍不了, 甩了那个讨厌鬼来找我们玩, 算你还有点良心。”
景燕珩咳嗽,“也不用这么说吧……”
凤青烁鄙夷, “我已经说的够委婉。”
三表姐凤淑烟打圆场,“好了好了,别提讨厌的家伙。阿珩和小姑姑一起回来, 听说还有别的客人?”
景燕珩连忙扯开凤寒灯勒住他脖子的手,“是大我一届的姜学长,和他的师兄曦光大哥。”
凤寒灯奇怪道:“不是和你一届的?”
景燕珩点点头:“我们一起执行过书院发布的任务,其实还有两个学长,但他们有事没能一起来。是娘亲口邀请的呢,爹也邀请了,但因为先答应了娘来蕖仙泽,还叫姜学长为难了一下、”
凤寒灯眉头一挑,好感度大增,“有眼光!”
凤青烁哼了一声,“姑丈哪里都好,就是对解彦那小子太识人不清,压根没想过,有的人从根子上就是歪的,不是靠教能够教好的。对他掏心掏肺,人家还不领情呢。”
他往景燕珩肩膀一靠,半个重量压上去,“怎么这回姑丈没有把他硬塞过来?我还以为姑丈恨不得你把解彦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都带着。”
景燕珩卡壳,顿了顿,“发生了一点事情,爹先带他回家了。”
凤寒灯立即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幸灾乐祸,“不会是被书院开除了吧?”
一语戳中事实,景燕珩眼神飘了。
凤寒灯惊讶,“还真的是被书院开除了?他犯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景燕珩:“……这个……”
凤青烁催促:“快说说!”
面对两个表哥的围堵,景燕珩只能干巴巴道:“执行书院任务时发生了一点事情,院长非常生气。”
凤寒灯啧啧道:“看来犯的事情还不小,感觉是他能够干出来的。”忽的,他猛然一顿,上下打量景燕珩,慎重问道:“那你没事吧?有没有被连累?”
景燕珩:“我能有什么事,倒是姜学长受到一些牵连,幸好反应的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愧疚道:“是我没能看好解彦。”
凤寒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他一个大活人,想干什么你还能怎么样啊。既然这个姜学长也来翠鸣山庄做客,我们做东道主的肯定要好好招待他。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一起去芦苇滩打鸭子玩,先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顿好的,为你们接风洗尘,也去一去晦气。”
景燕珩不疑有他,“姥姥姥爷也是说先休息休息,时间不早了。”
凤淑烟微笑:“我去给小姑姑送点茶水。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喝点茶润润喉咙。”
凤寒灯勒着景燕珩的脖子往外拖,“晚上咱俩一块儿睡,跟我说说登仙书院。我老早想去了,听说蛮有趣。”
留下凤青烁看了看三人离开的背影,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招待安置客人的庭院走去。
这个时间不早,其实也没那么晚,晚饭都还没吃呢,只不过对许久未见有话要谈的家人来说,时间不早了。凤青烁截了送给客人的晚餐食盒,亲自送过去。
“我是阿珩的二表哥,你们叫我青烁就行。初次见面,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提出来。你们是阿珩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要客气。”凤青烁笑嘻嘻,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热情洋溢的把晚餐从食盒里拿出来,仔细小心的摆到桌子上。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上了几道庄子里最拿手的菜,还望不要嫌弃。”
“哇,终于吃饭了!”姜白雨快快乐乐爬起来,坐到桌子前,“青烁二表哥太客气,晚饭很丰盛,我很喜欢。”
拿起筷子夹一块往嘴里送,味道让他眼前一亮,连忙招呼临照人,“师兄,你也来尝尝,可好吃了!”
临照人慢慢吞吞的起床,动作迟缓,仿佛身体被掏空,看得姜白雨一怔。
临照人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谢过青烁公子亲自送餐,真是不好意思。”
凤青烁爽朗道:“我就是好奇,所以特意跑一趟,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休息。”说着,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下,神经兮兮的凑过来,“我能跟你们打探一下阿珩的事情吗?”
姜白雨一愣,满脸疑惑不解,“你们想知道,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凤青烁撇嘴,“他啊,只会报喜不报忧。就像这回这个事,里面肯定有猫腻,可就是不直说。解彦那个讨厌鬼成天跟他形影不离,你们肯定见过他吧?据说被书院开除了,到底怎么回事?”
姜白雨恍然,“你要问别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这个我是知道的。”
上界的事情肯定不能轻易泄露,删删减减,浓缩成概要:“执行书院任务的时候莽莽撞撞,差点害了景学弟和我的性命,院长忍无可忍才把他开除了。”
话音落下,看到凤青烁面色一变,“差点害了阿珩的性命?怎么回事?”
姜白雨了然,还真的是报喜不报忧,完全没提起。
正要说一下,忽的顿住,身边临照人从盘子里夹了一块放入姜白雨的碗中,“赶紧吃。”
姜白雨:“呃……”
凤青烁正竖起耳朵打算好好听一听怎么回事,却见对方冷不丁卡壳,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姜公子?”
姜白雨:“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仇敌啊?”
话题忽然拐弯,跳到个毫不相干的地方,凤青烁迷茫,呆了呆,不太确定的说:“也许有?”
姜白雨:“是这样的,我是个卦师,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今日凤家似乎要大凶啊。”
凤青烁:“……”
啊?
他盯着姜白雨的脸猛瞧,发现对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正要问,看见临照人夹起菜往姜白雨嘴里送,“别发呆,快点吃。”
姜白雨左边被塞了一块,右边被塞了一块,腮帮子鼓鼓的,“够了够了,要塞不下了。”
临照人把每盘菜都夹一块放到自己碗里。
两人开启投喂模式,一个投喂,一个吃饭,看得凤青烁无言以对,感觉到牙酸。
不等他吐槽,整个翠鸣山庄猛然一阵颤抖,就像有重物撞击防御大阵。
透过窗户往外看,还能瞧见尚未消退的能量,碰撞的冲击被拦在外面,没有对庄子内造成影响。
这样大的动静任谁都不能忽略。
姜白雨端起碗跑到窗户前往外看,瞧见保护山庄的防御壁上有个巨大的掌印正在消失。
紧接着,第二个掌印从天而降,重重拍在防御大阵上,再次带来一阵颤动,且动静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直到第十个,才停下来。
防御大阵十分牢固,面对外界攻势纹丝不动,稳稳当当保护住整个山庄,亮起的屏障坚不可摧。
“何人袭击我翠鸣山庄?!”
姜白雨认出来,这是景燕珩姥爷的声音。
天空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任何人。
凤青烁瞪大眼睛想要找出何人所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天空一碧如洗,连片云朵都没有。
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凤池城的质问没有立即得到答复,在天空扩散,还能听见回音。
正当别人以为是错觉时,来自天空的回复终于送达。
一道浑厚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开口就是王炸。
“凤池城,你凤家暗中私通逆党,罪不容诛,奉人皇之命,凤家上下格杀勿论!”
一声声回荡,充斥着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场。
“一派胡言!”
那声音又道:“有人皇之命,还不乖乖认罪 ,莫非要违抗皇命,公然以下犯上!”
然后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了,透过防御屏障,姜白雨看到天空出现一艘艘飞行器,它们穿过无形的膜,一点点露出阵容,好似一开始就在天空,只不过被隐形的保护膜所覆盖,退开这层东西终于暴露在视线范围之中。
为首的最为豪华霸气,灵光浮动,宛若振翅的孔雀。
飞船亮起仿佛炮口的东西,凝聚能量,一个衣着华丽的修士站在船头,居高临下,“事已至此,狡辩无用,尔等乖乖上路吧!”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提要都是浮云
蕴含恐怖能量的光束对准翠鸣山庄发射, 撞击防御大阵,瞬间爆发出极为刺目的光芒,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眼球刺痛。
有那么一刹那, 还以为被强光刺瞎了。
如此强大的攻势, 显然是打算将整个翠鸣山庄都轰成渣, 灰飞烟灭,可光芒过去后,防御大阵纹丝不动,将能量光束牢牢挡在外界, 堪称坚不可摧。
姜白雨的眼睛在光芒爆炸瞬间化作星空之眸, 全然不受影响,刺目的光芒过去后, 变回普通的样子。防御大阵的含金量叫他忍不住感叹,难怪景燕珩这么擅长阵法,看来是家学渊源。
第一轮攻击是从天而降的掌印, 没有造成影响还能说是功力不够,集齐飞行器的能量集中一点发起攻击还是不行, 那就真的是对方菜了。
防御大阵不光护住翠鸣山庄,否则如此庞大的能量向周围逸散,必定会波及池鱼, 然而能量光束消失后, 周围一片风平浪静, 可见力量都被卸除了。
看到敌人的攻击被成功挡住,凤青烁松一口气, 耳边听见一个声音。
“你们家的防御阵法好厉害!”
凤青烁不由自主骄傲挺胸,心里头的忧虑暂时压下来,“那是自然!我们凤家最为擅长的就是阵法, 世代研究,发明创造了很多阵法。不光是翠鸣山庄,整个蕖仙泽都在我们凤家阵法的羽翼之下!这些人不光打不破山庄的防御大阵,也休想动蕖仙泽的百姓!”
姜白雨吃惊,“整个蕖仙泽都被凤家的阵法所覆盖?”
凤青烁理所当然,“蕖仙泽是凤家的地盘,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年年都会给我们上供,总不能白收他们这么多供奉却什么事情都不干吧,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坏人。”
他转头看两人,神色郑重,“你们放心好了,凤家一定会豁出全力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姜白雨捧着碗,真心实意道:“你们人还挺好的。”
凤青烁矜持接受了夸赞,“阿珩邀请你们来做客,让你们遇见这种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慎重,“两位刚才莫非是察觉到什么?”
临照人面无表情,“来者不善,气势汹汹,我和师弟远远便感觉到这股凛然杀意。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破凤家的防御大阵,可既然选了动手,不会没有其他底牌,现在兴许只是试探。”
凤青烁点头,“曦光公子的意思在下明白,万事小心为上。”
姜白雨想起重霄,感觉这个画面真的超级相似,“不久之前也有人带着一群人闯入登仙书院,口口声声说奉了人皇的命令,被院长一顿暴打。现在干坏事都喜欢打着人皇的名义?”
凤青烁想了想,“不能说全部,但确实有不少人喜欢打着这个名头铲除异己。事后只需要向人皇上供大量灵石材料,就能平安无事,不会被追究。”
姜白雨惊讶:“人皇这么不讲究?”
凤青烁嗤笑一声,“姜公子在外面多走走,看的多了,听说的也多了,就不会感到奇怪。咱们这位人皇,说是统治下界的人族之皇,皇朝的支配者,实际上只是上界仙庭的傀儡而已。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打压世家和门派,那人皇主动打压,跟世家门派之间自相残杀,显然后者让他更省心省力。”
“如果世家门派的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那就可以消失了,下界最大的势力只能是皇朝,不能有其他势力强大到足以威胁皇朝的地步。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无论如何内斗,人皇都不会管,只会冷眼旁观。”
“一边赐予修士诸位特权,一边放纵修士内斗,这就是京都里的人皇。”
姜白雨默默放下碗,“这是我能随便听的?”
凤青烁撇撇嘴,“只要别公然乱说就没事,更难听的也不是没有。”
“大人们都谨慎的很,不会给人留下对人皇不敬的话柄,咱们这些小的偶尔把不住嘴,不过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他靠着窗框往外看,“登仙书院那件事我听说过,没想到居然会失心疯到跑昌华元君狐假虎威。这些人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自己,踢到铁板被悉数拿下有背后之人苦头吃的。”
姜白雨感兴趣,“听你的意思,院长非常厉害?”
凤青烁奇怪看他一眼,“昌华元君是你们院长。”
姜白雨面不改色,“我是从犄角旮旯出来的乡下小修士,不懂城里人的东西。”
凤青烁:“关于昌华元君的事情多到三天都说不完,她可是最为传奇的修士之一,一手打造出登仙书院,桃李满天下,很多修士都是从登仙书院学的修炼法子,从此踏上仙途。虽然最后留在书院的很少,但受过她恩惠的修士何其多,光凭这份香火之情,威望就能铺遍半个修仙界。”
“以前还有人笑她傻,不建立门派,也不建立家族,建了个书院传授修炼功法,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最后成了别人家的,她沾不了几个光。”
“现在看她在修仙界的半壁江山,就是知道她怎么成就的这番事业,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效仿,最多模仿一二。”
“何况昌华元君本身实力也够硬。”
轰——
天空上的飞行器朝下方疯狂投放能量球,砸在防御大阵上发出爆炸声响,轰轰烈烈。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际,光效此起彼伏。
眼见自己这边的攻击对翠鸣山庄全然不起效,来犯者心态炸裂,毫不犹豫把目光转向别处。
果然正如凤青烁所言,整个蕖仙泽都被保护阵法覆盖,纹丝不动。
经过凤家一代又一代的加持强化,防御大阵可谓层层叠加,大阵套小阵,复杂的无以复加,就算凤家人自己想要解开都没那么容易。真正让人见识到世代专注做一件事有多么可怕,固若金汤丝毫不夸张。
对于自家人在蕖仙泽投入了多少心血,凤青烁身为新一代凤家人,已经开始跟着父辈添砖加瓦。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外人所能知道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就是有大能把整个蕖仙泽挖起来,也休想找到一丝破绽。
以为开着几个破法器就能轰开防御大阵长驱直入,笑话。
就着来犯者的炮击声下饭,姜白雨吃完晚饭,漫天炸开的光效堪比烟花,五彩缤纷,五光十色。
一直到天色暗了,不知道是不是能量不足,还是面子挂不住,不得不暂停攻击商议其他对策,炮击终于停了,还大家一片清净。
三言两语讲了景燕珩遇险的经历,还有他撑着身体照顾解彦,姜白雨果然看到凤青烁面色差极了,要是解彦现在人在这里,绝对会扑上去狠狠揍对方一顿。
得到想要的答案,凤青烁退出院子。
待人走远了,临照人终于开口:“你刚才说凤家有大凶之兆?”
姜白雨深深叹气,“没错。”
尽管目前来看,来犯者完全拿凤家的阵法没有办法,颇有无从下手的狼狈之态,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做出来迷惑凤家的。
他对自己的预感有信心,但交浅最忌言深呐。
邀请来玩的客人莫名其妙跟他们说凤家不妙,大祸临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妙,这不是妥妥的故意搞人心态吗。
眼前这局面,无论怎么看都是优势在我,更加没有说服力了。
他咂摸了一下,“而且我觉得,对方说的凤家私通逆党,未必就是个借口。”
如果凤家真和反抗人皇的势力暗中有来往瓜葛,外面那批说不定是真家伙,跟假借人皇之命铲除异己的世家门派不同。
真真假假混到一起,容易混淆视线。
这种事情凤青烁一个公子哥大概是不知道的,凤家的大人们才清楚,离家多年的女儿可能也不知道。
人皇想铲除逆党,这个劫不好过啊。
过了就是有人冒充人皇之命铲除异己,没过就是人皇威武,镇压反叛者同党。
姜白雨深沉,“景学弟有些倒霉运在身上啊。”
临照人不置可否,“有我们在,对方的企图未必能成真。”
姜白雨给自己倒一杯茶水,“这倒也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景学弟痛失家人,自己作壁上观,无动于衷。何况刚才叫嚣的是凤家上下格杀勿论,摆明就是想要灭门,哪会因为我们不是凤家人就放一马。怕不是鸡蛋都要晃散黄,蚂蚁窝灌开水,目光所及不能有一个活物。”
一口气喝光茶水,脱衣服:“睡觉睡觉,今晚他们不会有动静。”
他感觉凤家有危险,但不是特别急迫,真正危险的源头没有出现,外面那些家伙就是全部歼灭也会有下一批,影响不到结果。
姜白雨躺下,没有合拢眼睛,愣愣盯着上面发了一会儿呆,翻身看着临照人,“我觉得好像有人要杀我。”
临照人整个人都是一顿:“为何?”
姜白雨:“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什么时候?”
“从幻境出来后。”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提要都是浮云
来犯者安静了一夜, 凤家也警惕了一夜。
正如姜白雨所说,这一晚安安稳稳,风平浪静, 整个蕖仙泽都陷入沉睡。白日里的袭击叫普通百姓担忧了好一阵, 但瞧见防御阵法实在强大, 把所有攻击都牢牢挡住,高悬的心便放了下来,该做什么的继续做什么。
只要攻击没有落进来,影响到众人, 生活就要继续。
凤家世代传承完善的阵法果然精妙, 第一晚平安无事。
打不破这个乌龟壳,敌人自有旁的手段。
第二天, 蕖仙泽的百姓起床,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一声惊恐的尖叫从城外响起,随后接二连三的尖叫, 为恬静祥和的清晨添上恐怖不安。想要出城的百姓们面色惨白,堵在大门口不敢雷池一步, 仿佛外面有吃人的恐怖怪物。有的直接尿了裤子,有的扶墙呕吐,手脚发软, 还有的转身仓皇逃跑, 踉跄跄跄, 满目惊恐。
恐慌如一滴水落入热油,瞬间炸开锅, 飞速在蕖仙泽蔓延开。
姜白雨夜里睡得不大安稳,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时时刻刻笼罩着他,让他根本无法放松下来享受睡觉的快乐。半梦半醒间隐隐感觉有谁紧紧盯着自己, 浓浓的恶意在梦中化成一双歹毒的双眼。
他在寻找自己,观察自己,然后,杀死自己。
这是狩猎者的眼神。
姜白雨醒来后萎靡不振,蔫了吧唧的不想起床,但睡觉的乐趣都没了,躺着也是浪费时间。
他睁着充满怨气的双眼,目光之间都是暴躁不善。
草草用了早饭,吃的也不爽快,没胃口。
还被告知预定好的玩耍项目也没了。
景燕珩上门道歉,满脸歉意:“真是抱歉姜学长,特意邀请你来蕖仙泽玩,却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约好了今天一起去芦苇滩打鸭子,但现在不得不取消。”
临照人:“发生什么事?”
景燕珩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压抑道:“有人在蕖仙泽外面搭了京观。”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握紧,压低了嗓音,挡不住言语里的怒火憎恶,“百姓们一大早要出城,谁知道开门瞧见这么一幕,全都吓坏了,赶紧跑来通知我们。姥姥姥爷还有舅舅们知晓后立即出门去调查,叮嘱我们要小心,寒灯表哥青烁表哥还有淑烟表姐跟着一起去。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需要人看顾,我必须留在山庄里。”
“蕖仙泽的防御法阵十分精妙,没有人能够无声无息潜进来杀死这么多人,拖到外面搭成京观。昨天才刚刚受到袭击,敌人没能对蕖仙泽造成任何影响,肯定是他们眼见强攻不成,就想出这样歹毒的计谋,逼迫凤家的人主动走出防御大阵的保护。”
“阵法护住了翠鸣山庄,护住了蕖仙泽,但蕖仙泽附近的百姓不在保护之中。”
“为了拿下凤家,竟然这般丧心病狂,拿无辜百姓的性命要挟!”
姜白雨往外看,果然瞧见几个稍小些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里面,探头探脑。
“敌人有备而来,铁了心要铲除凤家上下,自然不会轻易退走。凤家世代钻研阵法,昨日护住整个蕖仙泽不受战火影响,已经很好。再精妙的阵法,挡不住歹毒的人心。用这种法子逼迫凤家人,只能证明凤家确实是好人。”
说着,姜白雨站起身,“走吧。”
景燕珩一呆,“去哪里?”
姜白雨:“如果敌人还用无辜百姓的性命逼迫凤家人,他们会如何?既然能够被逼着走出防御大阵的庇护,主动暴露到敌人的攻击范围,那就能被逼着做出其他事情,”
“有阵法在,他们无法真正攻入蕖仙泽,想要完成任务,彻底斩草除根,办法有两个,一是让凤家主动打开,二是让蕖仙泽的百姓为他们开路。”
姜白雨抛出一个尖锐犀利的质问:“如果敌人拿着凤家人的头逼迫你放人进来,你会怎样?”
景燕珩面色瞬间苍白,眼神变得惶恐。
姜白雨又问:“敌人若是污染掉蕖仙泽的水源,散播瘟疫,百姓一旦逃出城就抓住杀掉,或者当做人质,威胁他们的亲人开路,你们是一起死,宁死不屈,还是有人受不住,背叛凤家为自己和亲人搏一条出路?”
景燕珩摇摇欲坠,嘴唇颤抖两下,“不、不会的……”
姜白雨:“既然凤家这么在意百姓,用这个方法最有效。最柔软的地方,才能伤的最深,穷追猛打才更有效。”
景燕珩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咬牙说出凤萱仪的话,“娘叮嘱我照看好弟弟妹妹,待在山庄内千万别出去,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现在我是庄子内年纪最大的兄长,一定要护好弟弟妹妹,不能叫别人钻了空子。”
临照人一针见血:“这是做好死守翠鸣山庄的准备了,只要你们别主动出去,旁人就奈何不了凤家世代加持的防御大阵。只要你们别乱了阵脚,躲在山庄内闭门不出,就是有百姓想铤而走险也无处下手。”
景燕珩很聪明,并非姜白雨和临照人三言两语扰乱他的心,而是他的心本来就不平静。昨日敌人的攻势有多么猛烈,今天凤家人出城就有多么危险。
蕖仙泽附近的百姓何其无辜,被卷入修士斗争中,成为京观里的一具尸体。任其发展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他无法说出阻拦的话。
只能愤怒,痛恨自己的弱小,这种时候帮不上忙,憎恶敌人的歹毒,想出如此阴狠的方法对付凤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地面剧烈颤抖,差点叫景燕珩摔倒在地。稳住身体的第一步看向发生爆炸的方向,那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霎那间半边天都是这个颜色,壮烈又绚丽。
年纪较小的孩子们吓哭了,嚎啕。
“爹!娘!”
“哥哥!”
“姐姐!”
嘴里乱喊,嗷嗷大哭。
景燕珩连忙上前,弟弟妹妹们围在他身侧,紧紧抱住渴求安全感。
大人们之间无言的焦灼决绝在空气里弥漫开,孩子们敏锐感觉到了。
红光还没有褪去,天空亮起人影,似乎是通过法术将某个画面投影给整个蕖仙泽的人看。
“凤家包庇逆党,以下犯上,如今还敢拒不认罪,负隅顽抗到底。念在蕖仙泽百姓并不知情,可以网开一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唯有戴罪立功。”
一个小姑娘被押到画面前,满身狼狈,抖如筛糠,眼神里满是恐惧,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凤家一日不除,蕖仙泽百姓全都形同逆党,可株连九族!”
那人狠狠揪住小姑娘的头发,把她的脸凑近画面,“仔细看清楚,她虽无错,但家中有亲人是蕖仙泽逆党,便是无错也有罪,当诛。”
小姑娘发出惊恐尖叫,哭的涕泪横流,然后被拧断了脖子,脑袋无力歪到一边,眼睛瞪的老大。
尸体垃圾似的被扔到一边,下一个人被拉上来,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满脸泪痕。
那人提起她,先是叫屏幕下的蕖仙泽百姓看仔细,然后就像杀鸡杀羊,咔嚓一声拧断她的脖子,扔到一边跟小姑娘做伴。
就这样连续杀了一家十五口,尸体全都堆在一起。
画面转到旁边,全都是被活捉的无辜百姓,亲眼目睹那一家人的下场害怕极了,挤在一块儿瑟瑟发抖。
有人泪流满面的辩解:“我们和凤家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求求仙人放过我们!”
“饶命!仙人饶命!”
……
求饶声,哭泣声,现场一片混杂。
那人神色满意,歹毒道:“既然如此,证明给我看!”
一个浑身是伤的修士被丢到百姓们面前,一起丢下的还有一把刀。
只看穿着便能认出,这是翠鸣山庄的人。
生存压力下,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在自己的性命和别人的性命之间,选择自己的性命。
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发出崩溃的大喊声,扑上前抓起刀,狠狠捅向地上的修士,溅了一身的血。
“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
一刀一刀又一刀,神色癫狂。
他的表现为他赢得了活命机会。
“和凤家一刀两断,表现很好。让他离开。”
男人顿时扔下刀,砰砰磕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这一幕果然狠狠刺激到惶恐不已的百姓们,有好几个人按捺不住扑上去,抢到刀的奋力捅,没想到的用自己的方法,挥拳,撕咬,竭力撇清和翠鸣山庄的关系,证明自己不是逆党同伙。
果不其然,这些人也得到豁免,千恩万谢的磕头,仓皇离开。
有些迟迟不肯参与的,那人一声令下,“动手。”
瞬间血溅三尺,喷出的血化成血雾,被随意拖到尸体堆里。
姜白雨起卦占卜,出城的凤家人还活着,但这场直播出来,蕖仙泽注定是要乱了。
只要按照这个节奏围困蕖仙泽,惶恐的百姓们自会成为来犯者手里最锋利的利刃。
果然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凤家的心善会成为敌人攻破这座堡垒最大的破绽。
这是凤家的劫,也是蕖仙泽的难。
而现在才初露端倪。
背后还有什么东西盯着这里,让姜白雨锋芒在背。
景燕珩一边安抚受到惊吓的弟弟妹妹,一边强行压住心底的愤怒恐慌,敌人的险恶用心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任谁看了都能一眼明白。
姥姥姥爷怎么样了?
舅舅舅妈们情况如何?
娘和表哥表姐们有没有事?
焦虑几乎要淹没景燕珩,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把这个家伙的皮剥了做成人皮灯笼吧。”
景燕珩:“……”
“我觉得他好像很想当人皮灯笼的样子。”
另一个声音说:“建议直接点天灯。”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提要都是浮云
摆在景燕珩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是听母亲的话,带着家中的弟弟妹妹们死守翠鸣山庄,隔绝和外界一切联系, 等待凤家长辈与来犯者决出胜负。赢了, 自然有惊无险, 输了,靠着防御大阵的庇护能够为凤家保存一点香火。
即便是最坏的可能,防御大阵被攻破,蕖仙泽沦陷, 翠鸣山庄这座堡垒能够为他们争取到一点逃跑时间。
二是在家中长辈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时候, 撑起凤家,撑起翠鸣山庄, 撑起蕖仙泽,维护后方的稳定。敌人已经露出獠牙,只要能够铲除凤家, 对方丝毫不吝啬卑鄙歹毒的手段,将无辜百姓的性命当做武器, 丧心病狂,泯灭人性。
景燕珩的聪明在敌人的心狠手辣面前一文不值,反而衬托出他的稚嫩柔软。
作为一个乖孩子, 只要按照母亲的叮嘱去做就行。
景燕珩神色挣扎, 艰难做出一个决定, 哪怕娘生气,他也想做点什么。
“姜学长, 我也想出去。”
姜白雨:“做好决定了?”
景燕珩郑重点头,“我知道躲在山庄内也许是最简单的自保方法,娘只希望我能够平安无事。可是, 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任由事态发展,不管不顾,不闻不问……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弟弟妹妹需要人照看,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抛下他们追上去,就为了能和大家一起战斗,丝毫没考虑过弟弟妹妹的感受和处境。不能出去直接跟敌人战斗,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我。”
“蕖仙泽的百姓看到这一幕肯定十分惶恐,我应该代表凤家站出来,安抚大家的情绪,稳住人心。”
小鸡一样围着景燕珩的孩子们纷纷仰头,其中看着年纪最大的两个身高到他胸口处,神色间有几分惶恐,但已经学会克制。
她们都是女孩,靠着景燕珩寻求庇护,也不忘记搂着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
“燕珩哥哥,我们会乖乖待在家里。”
“嗯,我们会照顾弟弟妹妹的,你就放心吧。”
景燕珩眉宇间的担忧犹豫被女孩们的话语冲淡不少,看着她们有少许迟疑,“你们要乖乖待在山庄里,外面谁来了都不要放进来。”
“放心吧燕珩哥哥,我们明白的!”
懂事的令人心疼。
景燕珩霎那间明白了母亲牵肠挂肚的那种滋味,不求弟弟妹妹们多么聪慧机智,只求安然无恙。
凤家长辈带了不少好手一起出门,翠鸣山庄内还是留了一些可以听从景燕珩的指挥。
这种时候还能留在庄子里,毫无疑问是最忠心耿耿的,都是翠鸣山庄从小收养,精心培育大。景燕珩迅速安排好,对留守山庄的人下了死命令,绝对不准任何外人进来,然后带上另外一半人手,火速出门。
飞剑向着蕖仙泽边界赶去,一柄柄飞剑划过天空,宛若流星雨。
城门已经紧紧闭上,外头恐怖的京观收拾干净,可百姓们的惶恐不安在持续发酵。天幕放出的画面在人群中带来巨大影响,许多有亲人在外边的都在害怕。
他们不敢出城,敌人如此丧心病狂,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焦虑恐慌笼罩每个人,化成一层浓浓的阴影。
有些人聚集在城门内,焦躁不安在人群中蔓延。
景燕珩带人在城墙落下,百姓一片哗然,他们不认识带队的是谁,但他们认得出翠鸣山庄的服饰。
“凤家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
忽然有人大喊。
“凤家一个个离开,却没有丝毫交代,不会是抛下我们逃跑了?”
立即点燃人群,引起轩然大波。
“你们凤家犯了事,遭殃的却是我们普通人!逆党的事情我们可不知道!”
“这些人手段这般歹毒,一定也不会放过我们!”
“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着不管,任由他们杀人?”
“快说啊!凤家到底打算怎么办?”
“你们不会也是想逃跑吧!”
焦灼情绪犹如找到宣泄口,向着景燕珩汹涌而来。他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景,群情激愤,一双双眼睛里都是惶恐不安,仰着头,使劲朝着城墙涌动,仿佛想要爬上来,狠狠揪住他的衣襟质问。
更糟糕的是,城墙外边也来了一群人,他们神色惶恐,满目仓皇,跌跌撞撞,全都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对着城墙高喊:“快!快放我们进去!”
“我们是朱家村的人!快放我们进去!”
他们一个个都如同惊弓之鸟,惶恐到极点,眼见站在城墙上的人没有立即给出反应,声音变得尖锐,撕心裂肺,“我们朱家村可是受了你们连累才会受这种大罪,你们可不能放着我们不管!”
“开城门!快开城门!”
“救命!”
一边是城内人的群情激愤,一边是城外无辜百姓的呐喊求救,景燕珩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边看。
城门内的人听见城门外传来的呼喊。
“发生什么事了?朱家村怎么了?”
“死了!除了我们,其他人全都死了!凤家的仙人赶跑了坏人,但我们可不敢住下去了,商量商量后决定进城!”然后哭天抢地的嚎啕,“你们凤家可要负责到底!不能丧良心啊!”
城内响起一个女人的哭声,“我爹娘是朱家村的,爹!娘!”
城外无人回应她的呼唤,女人的哭声更加凄厉,声声悲鸣。
城内城外隔着大门汇合,进一步催化恐慌情绪。
轰——
一颗流弹落到城外,瞬间炸出一个大窟窿,吓得朱家村幸存村民尖叫,失控的拼命拍打城门。
“放我们进去!快放我们进去!”
临照人站在墙头往下看,目光掠过狼狈不堪的村民们,“这种时候把人放进来只会增加不安定因素,但如果不放人,凤家在蕖仙泽一带经营的名声估计就毁于一旦。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村民涌过来,有些真的是普通村民,有些就不知道了。”
“一股脑接收了,蕖仙泽乱起来就是早晚的事情。”临照人转头问:“凤家设下的防御大阵可以甄别敌友吗?”
景燕珩摇摇头:“只能区分修士和普通人,把外来修士全都挡在阵法之外,不得入内。”
临照人:“那你记住了,无论外面来多少人,看起来多么可怜,都不能放进来。”
景燕珩一惊,“为什么?”
临照人凝视下方朱家村民:“你觉得这些人为什么能够走到这里?”
景燕珩下意识道:“他们是被凤家救下来……”
后面的声音消失不见。
临照人:“他们这么说,你就信了?如果只是为了躲避敌人,在城外也可以,防御大阵的覆盖范围并不是完全贴合城墙不是吗,会延伸出去一些,在城墙外边也有部分安全区域。”
“围困这种手段需要一点时间发酵,可如果直接向着城内投毒,就简单多了。修士不能进,这些普通人就是最好的载体。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敌人的棋子,穿过防御大阵,穿过城墙,进入到安全的内部,悄无声息融入人群,然后爆毒。”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他们,但城内百姓也是无辜的,不要因为一点善心,让身后的人也遭遇不测。”
景燕珩彻底呆住,他看着下方朱家村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是饱受惊吓,好不容易跑到这里却被挡在城墙外,绝望惶恐笼罩他们,仰头投来的目光充满希冀渴求,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声音无比干涩:“我做不到……”
一个朱家村就让他这样痛心,无法想象还有更多的人堵在城墙外时,他是怎样的心情。
生生掐断幸存者奔向希望的道路何其残忍。
姜白雨:“师兄不要说的这么冷酷嘛,瞧把景学弟给吓得。”
临照人双手环胸,“你想给他们卜卦?”
姜白雨摇摇头:“那我岂不是要累死,光给人卜卦甄别是否有问题,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景学弟既然站出来,想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排除万难稳定人心,给凤家一个和平安稳的后方基地。”
他露出鼓励的笑容,“景学弟天资聪慧,连上界投到天泉林的古阵之力都能破开,给笼罩蕖仙泽的防御大阵增添一点功能,想来不是难事。”
防御大阵没有这个功能,那就打个补丁嘛。
景燕珩不敢认:“只是侥幸而已。”
但不得不说是个启发。
姜白雨:“我与师兄要出去走一趟,这边就交给景学弟。”
景燕珩不禁面露忧色,“现在外面一片混乱,姜学长和曦光大哥这时候出去太危险。”
姜白雨:“我们必须去。”他反问:“你觉得,怎样才能保证有村民源源不断涌来这边?”
景燕珩沉默,不敢去想那个答案。
临照人替他回答:“画个圈作为战场,里面的百姓要么向蕖仙泽逃,要么向外边逃。敌人只要派人守住战场边境,驱赶逃亡的村民,他们跑不出去只会来这里。”
“凤家人估计是被敌人拖住,没有这个空闲,只能我和师弟去撕开这道封锁。”
两人化作灵光向着远处而去。
姜白雨选择东边,临照人选择西边,两道灵光分开,各奔东西。
发现目标的瞬间,姜白雨眼睛化作星空之眸,十二柄飞剑在身后显现,随着他的意念一动,星罗棋布的场域笼罩全场,把在场所有修士都卷进去。
“诸君今日,运势大凶!”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提要都是浮云
这些修士的实力不怎么样, 不过中下水准,被拉入星罗棋布的场域后,姜白雨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将他们消灭殆尽。
然而想撕开敌人的封锁这还只是开始。
人皇想要对付什么势力, 其他人怎么敢随便插手。
封锁战场的修士只是第一道防线, 个体实力不强, 胜在数量多,且背后代表的是人皇。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凤家想要突袭冲出包围,四面八方都是对方的人, 想要悄无声息避开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 同时还能警告战场周围的势力不准插手。
所以即便消灭了敌人设下的这道防线,战场的百姓们依据无法冲出包围, 因为周围势力是不会接收他们的。
封锁战场的修士对百姓来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周围势力同样也是。
姜白雨收起场域,向着前方冲去。
一道灵光从天而降, 猛然坠入赵家,根据卦象指示精准找到赵家家主所在的方位, 分辨出目标人物,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揍。
谁上前来帮赵家主,就连同他们一起揍, 不多时便哀嚎遍野。
赵家主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根本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阁下究竟是何人, 有何目的?倘若赵某有得罪之处,还请明言!”
姜白雨:“蕖仙泽方向要是有百姓逃这里来, 不准阻拦。”
赵家主眼睛一下子睁大,十分愕然。
姜白雨眉头一皱,“你有异议?”
赵家主猛然哆嗦, “没有没有!”
要是不答应,他怀疑赵家会被直接掀翻掉。
姜白雨警告:“要是敢阳奉阴违,没你好果子吃!”
赵家主:“是是是!”
姜白雨扔下赵家主,朝下一个目的地飞去。
还是先消灭构成第一道封锁风险的修士,然后找上附近的地头蛇势力,暴打后勒令他们放行,不准阻挠逃难的村民。
这个过程中姜白雨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敌方势力相当的良莠不齐。
有的兢兢业业驻守第一道防线,不敢有丝毫马虎,和附近的地头蛇势力泾渭分明。
有的玩的就花了,封锁倒还是封锁的,但人家把任务外包给地头蛇,自己打着人皇的名义纵情享乐,快活的不得了。
和他们勾搭成奸的当地势力手段极其冷酷,发现有百姓从包围圈来到自己这边,隔着老远就进行射杀,满地尸体,死伤无数,有侥幸逃过一劫的只能跌跌撞撞往回逃。
姜白雨果断把这些人一起灭了。
然后是良心未泯,又不能光明正大对着干的,以免被按上个罪名招来是非。
城外一具尸体都没有,难民成群结队被挡在城墙外,尽管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一个个容颜憔悴,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只不过隔段时间城里就有人出来驱赶,凶神恶煞,挥着鞭子猛抽难民,挨上一下立马皮开肉绽,仔细看,就是些皮肉伤而已,没有伤及内脏。难民慌慌张张逃跑,城外很快清空,等人回了城,跑掉的难民就又回来,缩在城墙外。
周而复始。
尽管吃了些苦头,也算得上有个临时的避难所。
一来二去,只要看到城里有人拿着鞭子出来赶人,难民们立马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们无法进城,但城里的小贩可以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贩,给出的价格巨便宜,完全没有趁机哄抬物价的打算。
于是,姜白雨上门把当地郑家的家主腿给打断了。
郑家主:“……”
姜白雨:“封锁线附近的其他势力死的死,伤的伤,不打你一顿,会显得你很不合群。你也不想自己被人怀疑跟凤家勾结吧?”
郑家主:“……”
还能说什么呢?直接躺下吧。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也被打了一顿,断腿的断腿,断胳膊的断胳膊,一家子整整齐齐。
怨念的眼神都快把人洞穿。
然后对方还顺手从他家的宝库里捞走一些钱财,众目睽睽搁下狠话,“算你们郑家识相,这次饶你们一回!”
受伤又散财,委屈大了。
这么扫荡下来,封锁线荡然无存。
可敌人的反应非常快,只能说人手多就是好办事,姜白雨才把东边这头的封锁线彻底摧毁,敌人的应对措施就出来了。
天空之中再次出现投影,看穿着服饰就知道和对付凤家的敌人是一伙的。
只看外貌还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然而本质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
“我知道你在看。封锁线摧毁了,我们可以重新拉起来,任由你千般捣乱都无济于事。若你是凤家之人,必须死,若你不是凤家之人,帮助他们同样罪该万死!”
画面一转,一个身姿看起来颇为眼熟的青年出现在屏幕上。
那人捏着他的下巴狠狠抬起,露出凤青烁的脸。
此时他面容憔悴,额头正在往下淌血,瞳孔都有些涣散了,看起来状态十分糟糕,奄奄一息的样子,距离咽气不远。
“凤家二公子的份量,应该足够了吧?”
“倘若嫌少,我这里还有别的人质。”
画面往后,露出一个个狼狈跪倒在地的修士,居然是被姜白雨暴打过的地头蛇势力们。
显而易见,眼见封锁线被摧毁,干脆重新拨人,且一不做二不休,将原先封锁线附近幸存下来的当地势力都抓起来,直接当做同党处理。
敌人的狠辣歹毒以及猖狂程度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失望。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死掉的肯定跟敌人没有牵扯,没死的不管有没有牵扯,通通抓了当做人质。
“我在正阳城等你,时间只到太阳下山之前,倘若你没来,这些人全都得死。”
话音落下,画面瞬间消失。
姜白雨看了看天边,已经是夕阳,距离太阳下山没多少时间了。
*
正阳城
城门前,凤青烁双手被高高吊着,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脑袋歪在一边,气息奄奄。这个待遇在俘虏当中算是独一份的,其他人都是双手绑在背后,双膝跪地,挨在一起就像待宰杀的牛羊。
不论是冷眼旁观的赵家主,还是悄悄庇护难民的郑家主,全都在俘虏之中。他们面色苍白,不论心底在想些什么,此刻都只是砧板上的鱼肉,无能为力。
什么下场,看别人心情。
画面之中露脸的那人坐在一张豪华座椅上,姿态高傲优雅,还有人奉茶。
喝了一口茶水,随意放下茶杯,旁边的侍从毕恭毕敬端着托盘退下。
他望着前方,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一点,发出细微声响,犹如凤青烁等人的生命倒计时。
一旦太阳下山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在场的俘虏便会血溅当场,染红正阳城门前的土地。
左右两侧的理所当然是心腹,同样望着夕阳,安静等待。
眼见太阳开始下山,依旧没人来,坐在中间的人不着急,两侧的心腹有点耐不住了
“主人,他会不会不来了?”左侧的心腹低声道。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很快就会沉下去。”右侧的心腹神色凝重,“如果他不肯上钩,我们想要抓住人恐怕要难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清空我们的驻守人员,横扫封锁线附近的家族势力,实力绝对不弱。不把人揪出来,我们要费更多的精力在封锁线这边,跟人玩抓迷藏。”
“急什么,时间不是还没到。”坐在中间的人依旧是闲适姿态,手指在扶手上一点一点,只是频率无意识加快了些,可见心底也是有些焦躁的,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太阳又往下沉了一些,已经隐没三分之二,要等的人依旧毫无身影。
他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
走到被吊起来的凤青烁面前,面带微笑道:“看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没有人来救你。”
凤青烁用力咳嗽一声,浑浑噩噩的脑子恢复少许,冲着对方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呸!”
对方面色阴沉下来,“死到临头还敢挑衅,不知道凤家收到你的人头会是什么反应。暗中私通逆党乃是大罪,别以为能死的痛痛快快,等会儿就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拿出去喂狗!”
凤青烁冲着他又是一口带血的痰,“呸!”
对方脸色黑到极点,从牙缝里挤出,“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感受凌迟的滋味!”
凤青烁喘了几口气,眼前已经看不清楚,模糊一片,艰难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这些豺狼虎豹早就该死……”
对方冷笑:“胆敢对人皇不敬,凭这点就能断定你们凤家果然心怀不轨!乱臣贼子……”
异变突生,天空迅速变暗,星光璀璨,朝着下方正阳城重重压下来,宛若整片星空坠落。
电光火石的瞬间,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狠狠扼住脖颈,下一秒,听见自己脖子断裂的清脆声响。
他眼睛睁的老大,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死的这么快,毫无反抗之力。
星团散开,露出姜白雨,“人皇陛下英明神武,怎会下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命令,必定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假借人皇之名,行不轨之实,觊觎凤家阵法,出此下策,意图栽赃嫁祸给人皇!”
“乱臣贼子,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东西!”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提要都是浮云
实力是最好的通行证。
不论怎样的阴谋诡计, 只要有绝对的力量,通通能以力破巧,碾成碎渣。
修士的命就是硬, 那人被捏断脖子都没有立即嗝屁, 只不过修为不到家, 致命要害受到重击,咽气是眼下的事情。他眼睛里迅速充血,身体痉挛抽搐,破碎的喉咙无法发出准确音节, 泄露两声支离破碎的呜咽, 没了气息。
左右心腹大骇,以搏命之姿冲向姜白雨, 奋不顾身,沉重的压力让他们重重摔倒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艰难挣扎片刻, 竟毫不犹豫自爆。
刚烈果断,真是感天动地主仆情。
受到星芒刺打断, 没有掀起一点浪花。
姜白雨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坑自己,心头升起危机感,瞬间给出反应将威胁消灭掉。
自爆失败, 但对自身的伤害没有抹消, 两人喷出老血, 双双重伤,一身修为化为乌有。这番结果叫他们睚眦欲裂, 憎恶痛恨的眼神之中隐藏着深深地恐惧,整个人都不自觉颤栗。
左心腹:“你是何人?为何要帮助凤家?”
右心腹:“你杀了我们主人,今后必定永无宁日, 不死不休!”
打了小的来老的,修仙界老传统艺能了。
姜白雨随手给凤青烁刷一层增益buff,一边问:“那不知你们公子是何人门下的高徒?说出来让我听听,涨涨见识。”
“主人师尊乃紫阳真人!”
姜白雨:“哦,没听过。”
璀璨美丽的星子危险至极,迅速夺走场域内一条条生命,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完全是单方面碾压。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人数就只是个数字而已,蚍蜉撼树,全然没个卵用。
这些新派的封锁线驻扎修士扫荡起周边家族势力如秋风扫落叶,此刻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可谓风水轮流转。
左护法:“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连紫阳真人的大名都不曾听过……”他用力喘两口气,眼中流露恶毒之色,以及无尽的愤恨,“你杀了我们主人,主人的师尊绝对不会放过你,将你剥皮抽筋炼魂,受尽世间最残酷的刑法,永无解脱之日!”
他发出诅咒,话音落下,喷出一口血,气绝身亡,眼睛还死死瞪着姜白雨,来自深渊的恶毒凝视仿佛在诉说将来的命运,他会看着姜白雨经受这一切。
右护法:“你身后的家族门派都会因为今日之事受到牵连,后悔招惹到我们主人!”
诅咒之语落下,同样喷出一口老血,气绝身亡,眼睛死死盯着姜白雨。
姜白雨纹丝不动,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诅咒而动摇。
不过对于那位紫阳真人的恐怖倒是有了一点头绪。
能让他们两人选择如此干脆利落的自我了断,可见落入对方手里比死还要恐怖,不如自己给个痛快。
主人死了,他们无法苟活,紫阳真人不会叫两人好过,肯定会惩罚无能之罪,那后果实在过于恐怖。
比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紧随主人的步伐,说不定还能得个忠仆的待遇。
姜白雨割掉吊着凤青烁的绳子,这绳子坚韧异常,并非俗物,而是捆仙绳,能叫修士被束缚后无法使出灵力,浑身发软。
有增益buff的加持,凤青烁快速回血回蓝,脱离危险,涣散的眼神恢复焦距,眼前画面令他震惊万分。
老实说,落入敌人手里后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经过殊死搏斗,凤家损失惨重,敌方高手如云实在棘手。为了家族战死,他毫无怨言,只是担忧蕖仙泽的安危,担忧翠鸣山庄内的弟弟妹妹能否逃过一劫。
结果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生死垂危之际被弟弟的朋友给救下。
单方面的碾压,昭示着对方的强大。
这个水准居然是登仙书院的学生???
哪家大佬装萌新虐菜啊??
他想说,干得漂亮!
恐怖星子向敌人聚集,一旦碰触,身体就会被无形力量侵蚀,化作星光消失不见掉,场面不但不血腥,还有种绝美的视觉感。他们想要逃出场域包围,然而四面八方都是星子,这一片坠入正阳城门前的星空,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哀嚎惨叫后,现场陷入死寂。
被抓起来跪倒在地的俘虏们已经没了束缚,绳子都化成星星不见了。
摆在城门前的豪华座椅理所当然成了姜白雨的战利品,他坐在上面,望着前方夕阳落下的位置,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边的火烧云极其绚丽,染红了半边天空,这片美丽的景色不会驻留太久,很快就会随着太阳光线的沉沦而消失。
噗通噗通,重获自由的各位家主在姜白雨面前的空地跪下,发出沉闷声响,为首的是赵家主和郑家主。两家实力远不及蕖仙泽的凤家,在一众被俘虏的家族当中算得上强。
他们用力磕头,咚咚咚声让人替他们觉得脑壳痛。
然而没有一个人喊痛的,气氛沉重,可以说是惊吓过度,也可以说危机暂时没了,可他们丝毫没有感到安全,浑身紧绷,精神到达临界点,已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垮。强撑着最后一点精气神,在姜白雨面前跪下磕头。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郑家虽然只是不成气候的小家族,愿投入前辈麾下效犬马之劳!”说完,咚的一声用力磕了一下头,声音响的仿佛要撞裂头骨。
“我赵家愿作前辈马前卒,侍奉效忠,永不背叛!倘若有违此誓言,天打五雷轰!”
“我秦家……”
一个个家主指天发誓,用最虔诚的态度说出效忠誓言,简直感天动地。
看得凤青烁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今日发生这种事情,他们显然已经无法独善其身,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被台风尾扫到就能叫他们这些家族倾覆。敌人已经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心狠手辣跟歹毒,而且紫阳真人的徒弟死了,这件事绝对不会善了。
他们只能赌一把,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现成的大腿不抱,等第二次危机临门全家一起上路吗。
紫阳真人出手绝无他们的活路。
这个时候甚至无暇考虑姜白雨能不能打的过凶名在外的紫阳真人,因为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如果有别的大腿可以抱,何苦等到这种时候。
凤家自顾不暇,直接被他们排除了。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投靠凤家。
姜白雨的眼睛依旧是星空之眸,收回看夕阳的目光,落到面前一众家主身上,“诸位客气了,不必如此。贼子猖狂,假借人皇之名行不轨之实,残害无辜百姓,荼毒忠良之家,种种行为令人发指,我等正义之士岂能坐视不管,任由恶贼逍遥,继续为祸人间。”
“还请诸位发出讨伐檄文,好叫天下人明白其中的是非黑白,以证清明。若是连诸位都不肯出声,还有谁能戳破贼人歹毒的真面目。”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万不可叫贼人继续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现场鸦雀无声,一个个家主面色发白。
气氛凝重沉闷,凤青烁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片刻后,姜白雨站起身,“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这世间终究是随波逐流的庸人居多,诸位的顾忌我明白,一旦发出讨伐檄文等于彻底跟贼人站到对立面。才刚刚经历一番无妄之灾,险死还生,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证实乃人之常情。”
“贼子凶残,想要明哲保身如何能算是错的,上有老下有小,放弃有时候也是一种选择。”
见姜白雨要走,郑家主如梦初醒,连忙道:“前辈稍等!贼人毁我郑家,我与贼人不共戴天,莫说一份讨伐檄文,就是千份万份我也愿意!定要在天下人面前戳穿假冒人皇之名败坏皇朝威名的乱臣贼子!愿请万民书,求天下还一个公道!”
赵家慢了一步,但也紧随其后,“人皇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下达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命令,我等忠良之家理应站出来,誓死保卫人皇威名,捍卫皇朝正气!”
其他家主也打通了任督二脉,纷纷发表宣言。
姜白雨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人皇陛下才气无双,乃是世间一等一的盖世英雄,雄才伟略,圣神文武,岂是宵小之辈能够随意抹黑的。”
他看了一眼凤青烁,道:“凤家对人皇忠心耿耿,又是仁义之家,必定是因此惹得乱党怀恨在心,胡言乱语妄加罪名。”
“前辈所言甚是!”
“乱党其心可诛!”
见事态发展成这个局面,凤青烁差点把自己憋昏过去。
趁着各位家主气氛热烈,当场撕掉衣衫,咬破手指以血写讨伐檄文,凤青烁小心翼翼挪到豪华座椅旁,谨慎不失郑重道:“紫阳真人凶名在外,不好对付。”
姜白雨:“好对付就不会凶名在外了。”
凤青烁噎了一下,小声道:“你有几分把握?”
姜白雨:“我说有十成把握,你信还是不信?”
凤青烁纠结,他真的没法说出相信两个字。
耳边听见嘶啦一声,他的衣袖缺了一块,落到姜白雨手里,对方反手塞回他手里,催促:“替我写几个字。”
凤青烁:“……什么?”
姜白雨想了想:“就跟紫阳真人说,他徒弟变成星星飞走了。”
凤青烁:“……”
这一波是骑脸嘲讽了。
紫阳真人要是不炸裂,名字倒着写!
第80章 第八十章 提要都是浮云
“昊儿!!!!!!!!”
一间封闭的石室内骤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喊声, 防御阵法应声而裂,迅速龟裂,直至崩溃。浑厚的力量波涛汹涌, 形成恐怖场域, 肆虐周围, 不过是几秒间,石室便撑不住,如同前面崩溃的防御阵法那般生出裂痕,迅速蔓延, 彻底坍塌, 沦为废墟。
掉下的碎块被震开,中间隔出一块空地, 干干净净。
头发雪白的紫阳真人正以打坐的姿势端坐于蒲团之上,浑身缠绕可怖气息,眼底满是狰狞杀意。怒极之下泄露的灵力震碎了他闭关用的石室, 继续朝周围扩散,地面颤抖, 在无形力量下崩裂。
他的声音悲恸异常,撕心裂肺,望向徒弟生机彻底消失的方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气。
两道身影快速出现, 在他面前跪下, 卑微恭敬, 额头紧紧贴地,不敢有丝毫不敬。
没过多久, 身体便在场域压迫下发出悲鸣声,唇角渗出丝丝鲜血,可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紫阳真人双目盯着他们, 冰冷道:“昊儿去了何处?”
左边的修士道:“有人邀请少主一起参与围剿蕖仙泽凤家,给出丰厚报酬,少主答应了,此刻应该在蕖仙泽。”
紫阳真人抬手,毫不犹豫一掌打死对方,并摄出神魂,狠狠隔空掐住,“未能劝住昊儿,你该死!”
话音落下,一面小旗子飞出来,上面萦绕着阵阵阴寒气息,摆明不是正经玩意儿。它发出微光,向神魂透出摄取之力,竟是要把对方吸进去。
神魂骇然,求饶,“主人饶命!求主人再给一次机会!”
惨叫着被小旗子吸收。
右边的修士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冒然求饶只会招来更加残酷的对待,作为侍奉紫阳真人的仆从,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紫阳真人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你有何话要说?”
凛然杀意没有丝毫遮掩,昭示着他的死期。
“主、主人……”
小旗子按照主人的心意,向他透出摄取之力,直接开始抽取活人神魂。
“啊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痛苦挣扎,翻滚,七孔流血而亡,眼睛睁的很大,死不瞑目。
紫阳真人岂会在意这种小事,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临死的丑态以及各种恐怖死相他见得多了。
小旗子猛然往天空一飞,化成一面大幡,阴冷的力量笼罩全场,如法炮制抽取所有人的神魂,这种痛苦不亚于剥皮抽筋,还更胜一筹。一时间紫阳真人的府邸都是惨叫声,宛若人间炼狱。
待最后一缕神魂也被吸走,周围再无生息,小旗子才再次变小,飞入紫阳真人手中。
迁怒杀了所有仆从,紫阳真人稍微发泄了几分暴怒,但滔天杀意依旧波涛汹涌,仅仅是比刚才好上那么一点点。
府中仆从都是掳来的,有修士,有普通人,不论是什么身份,在紫阳真人眼里都一样,摆在家里的玩意儿。不高兴了砸几件摆设,摔坏几个家具能算什么事,反正都是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源源不绝。
有的连仆从都做不得,而是他手中法宝的祭炼材料。
正因为紫阳真人这番作态,方圆数百里都没有活人,以前那么繁华的地段,如今跟鬼域似的。
大家不想当祭炼材料,全都绕着他走,其凶名能止小儿夜啼。
现在有人杀了他唯一的宝贝徒弟,焉能不怒。
他没能收到徒弟死亡传来的最后讯息,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但想要找出对方的方法多的是。
紫阳真人神色冷峻,目光冰冷恶毒,“凤家?围剿?很好!”
牙齿狠狠一咬,咯吱咯吱响,“全都得死!”
人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已经是千里之外。
修为比他低的根本无法发现凶名赫赫的紫阳真人出现在附近,至少也得是同等境界,才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隔着大老远还能有这个程度的威势,可见是奔着杀人去的,警告其他人都不准插手,否则就是与他为敌。
有的沉默不语,有的看一眼,继续修炼,有的神色一冷,面露厌恶。
紫阳真人几次闪身,用最快的时间到达战场,正在交战的双方都感受到这股恐怖气息迅速逼近,纷纷分神投去注意力。
当紫阳真人的身影在战场出现,与凤家交手的敌人大喜,还以为是自己这边的援兵。
结果下一秒,领头人就被狠狠掐住脖子,痛失爱徒的紫阳真人异常暴怒,用一种格外恐怖的眼神看他,“你害死本座的徒儿,本座定然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人……饶命……”领头人痛苦挣扎,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声音,“我不知道……与我无关……”
阴冷恐怖的气息缠上他,汲取他的生命力,小旗子在紫阳真人身侧盘旋。
“你们一个个,全都别想逃!通通都得死!”
“我……我们奉人皇之命……你不能……”领头人试图搬出人皇来阻止紫阳真人发狂。
紫阳真人冷笑:“人皇会为了你们这些个办事不利的废物降罪于本座?你们死,凤家也死!”
暴怒之下输出的灵力将领头人撑到爆体,骇得其他人全都把目光给了他,连彼此之间的战斗都放在了第二位。现在从紫阳真人手底下活命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次要。
杀了领头人后,紫阳真人的目光转向凤池城,上下看了看,淡淡的眼神扫视便给人带来极大压力,这种碾压式的,不讲道理的强大,叫战场局势瞬间大变。
他只看了两眼,收回视线,“今日昊儿死在这里,你们便全部给他陪葬。”
语气平静的像是再说“今天天气真好”。
凤池城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奉命讨伐的皇朝修士如丧考妣,面无人色,当他们看到小旗子升空化作一面大幡,心里哇凉哇凉,感受到死神在对自己招手。
黑气汹涌,很快在天空形成一片黑压压的气旋,翻滚着阴冷不详的气息,随着黑气越来越多,铺天盖地,下方的人们仿佛能听见呓语声,含糊不清,就像有无数个人在说话,诉说着痛苦和憎恨。
这些声音有扰乱心智之效,叫人心浮气躁,理智迅速下降。
黑气漩涡的中心还飞出一个个狰狞的鬼头,带着满腔的憎恶痛苦向活人扑去,张嘴就要撕下一块血肉。
“万魂幡!是紫阳真人的万魂幡!”
有人终于绷不住,失声惊叫,心理防线彻底爆炸,抛下一切转身就要逃跑。
被鬼头追上,前仆后继,源源不绝,一口一口啃咬,惨叫声惨绝人寰,最后在鬼头的撕咬下化作齑粉。
凤池城顶着威压,身先士卒,身后凤家人紧随其上,他们合力围住万魂幡,结阵试图压住它。
凤家阵法果然玄妙,向周围扩张的黑气漩涡停住,鬼头被困在阵法内无法冲出去,撞击屏障后发出尖叫,还有滋滋声。
紫阳真人冷冷一哼,讥诮:“雕虫小技。”
万魂幡立即得到支援,黑气弥漫,凤家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挡不住,反被震伤。
跑的越快,死的越快,鬼头十分享受这种追逐猎物的快乐,尖叫着扑向逃跑的皇朝修士,没怎么理会聚集在一起没有跑的凤家修士。
紫阳真人轻蔑,“倒是有些勇气,见到本座的万魂幡没有吓到腿软,还敢反抗。”
凤池城喃喃道:“为了炼制这万魂幡,究竟残杀了多少人……”
紫阳真人:“不要急,很快你们蕖仙泽所有人就会在万魂幡当中团聚,一个都不会少。”
天边一道灵光飞过,风驰电掣,洞穿万魂幡,插在上面。
天空旋转的黑气漩涡,肆意扑杀活人的鬼头,宛若人间炼狱的场景,就像被戳破的泡泡,迅速消失不见掉。但险险逃过一劫,差点命丧鬼口的幸存者们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插在万魂幡上的飞剑顿时成了焦点。
紫阳真人催动万魂幡,彼此之间的联系就像断了似的,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第二道灵光飞来,对着紫阳真人迅猛扎去,他抬手,甚至不屑以屏障阻挡,伸出两根手指。
看似有形,实则无质的飞剑瞬间将他洞穿,从这头飞到那一头,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但痛苦和伤害没有少半分。
“噗!”
紫阳真人不可置信的呕出一口血,炙热的温度告诉他这是真的。
一缕布片缠缠绵绵,打着卷在他面前飘啊飘,绝佳的动态视力让他把布片上面的字看的清清楚楚。
【你~徒~弟~变~成~星~星~飞~走~喽~】
嘲讽满值,掏人心窝子。
紫阳真人面色迅速发青,这人就是杀害他徒弟的罪魁祸首!
灵光飞来的方向和距离不难判断,本想杀掉蕖仙泽所有人,里面总会有凶手,现在他只想先杀了对方,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他没有机会了。
第一把飞剑打断万魂幡施法,第二把可不是为了扎他玩,送片嘲讽信拉仇恨。
免费一卦送给他。
紫阳真人,运势:大凶!
生命倒计时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