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讨厌这样的主角 不喜欢你


    黑暗的走廊内, 墨菲站在通道的最深处,他的面前有一具失去灵魂的空洞尸体,团长看着面前的男人, 墨菲目光灼灼,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然而那笑却显得异常模糊、朦胧,宛若魔神于梦魇深处款款而来时摇动的衣摆;亦或是恶神在水中舞蹈时弥漫开来的腕带,皆如此类,纯粹恶意展露出狰狞一角时的姿态,大多数都带着这样不详的威胁感。


    团长微微眯起了眼。


    他当然不畏惧墨菲,又或者说,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宿风的举动,那墨菲就是团长只手可以按死的蝼蚁,但若是没有宿风的原因, 团长却也不会对墨菲投以注意,这本身就是不解的死环。


    团长看墨菲很不顺眼。


    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以及阅历所带来的敏锐性, 团长注意到墨菲身上暗藏的危险,并知晓了他非人的身份, 那么他来此的目的已经十分明了:团长避开了人群、避开了宿风,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寻觅到墨菲的踪迹后,所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黑荆城内很少出现像你这样的人。”团长说:“你似乎并非是此地的居民。”


    团长点出了墨菲的来历不明, 在黑荆城内探查了情报后,团长更是意识到墨菲身上的谜团,他简直像是突然出现在黑荆城内的来访者、请不自来的神秘客。


    墨菲微微眯起了眼,他笑得仍然十分温柔,但这种笑意却与在宿风面前所呈现的不同, 男人并未被团长散发的气势唬住,他突然说:“我想,这位大人,是避开了其他人,单独前来找我的吧。”


    “我有话想要问你。”


    “我是宿风大人的贴身男仆,我对他绝对忠心、为其肝脑涂地。”墨菲一边说着,他的语气足以让任何人感受到他的真诚,他的眼神是那样诚挚,让人只能联想到纯净的紫宝石,反射出粼粼的光泽,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墨菲的意识海,他的意识体已经展开了血腥大口,正仿佛莽荒而来的恶兽,正用无尽的细丝包裹着钴蓝色的光团,并有条不紊地将它含入口中慢慢吞噬的同时,又将自己的一部分侵入其中,从灵魂深处咀嚼着送上门来的血喰。


    “嘴上说的话再好听,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真的能对主人忠心不二?”团长说:“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忠诚,但我认为,你可以有另外的前途。”


    墨菲歪了歪头,似乎十分好奇地反问道:“您想要我离开黑荆城?”


    “难道说,获得了灾厄结晶,转职成为了灾厄信使的你,真的能够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当一位贴身仆从?”


    墨菲说:“能够留在宿风大人的身边,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他顿了顿,又说:“只不过,贴身仆从的身份不适合我,您也认为我应该另寻他路,对吧?”


    团长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墨菲唇边的笑意扩散地更大了:“既然如此,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做到这一点。”


    “作为灾厄信使的你,有更好的路。”团长说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传来,使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隐隐化为虚无,身旁的走廊、黑暗的环境不知何时产生了变化,团长和墨菲站在峭壁与山峰之上,满眼望去,眼前一切都是散发着赤红热度的红土,一匹神骏的红马从远处奔来,它的身上隐隐印出奇异的神纹,红色的长尾长鞭一般劈过,瞳孔钴蓝艳丽,与它对视的那一刻,墨菲的身体一顿,似乎隐隐被某种实质性的压力迎面所摄。


    团长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说:“我可以给你安排好一切,黑荆城不适合你。”


    墨菲苍白的肌肤下,一根根青筋暴起,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皮肤都在被迎面而来的压力所挤压、变形,墨菲能够感受到团长对于宿风的关系,以及对他的恶意和警惕。


    这是一个十分关照宿风、且不容许宿风身边出现危险人物的长辈。


    他是一位异常强大的强者,他甚至只用一眼,就可以让墨菲在此刻化为灰烬。


    但墨菲却缓缓笑了。


    他笑得仍然那么温柔,然而那弧度中只能勾出一丝魔魅,因为在团长的压迫下,在这样一位爱护宿风、关照宿风的强者面前,他受着这样的压迫,却仍然在意识海内侵蚀着宿风的灵魂和记忆。


    而团长甚至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晓宿风正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城主府内,宿风倒在地上,他的脊背似痛苦、似颤抖地高高拱起,额头上满是冷汗,书房内空无一人,男人先是咬牙忍耐,接着像是难受地狠了、不舒服地厉害了,才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上,用力抓着桌沿,用力到近乎在桌面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他的眼眸中已经渗出了泪光,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宿风仍然死死咬着牙,脸上露出一丝倔,这股痛苦似乎是从身体的内部传来,宿风找不到根源、找不到原因,他只感觉很痒、浑身都在为此发抖。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正在侵蚀着他的灵魂。


    是兰纳留下的暗手吗?是灾厄之力的影响?是黑魔法师?还是……墨菲?


    宿风的肌肤滚烫,他无力地抬起手,竭力将怀中的誓约之晶抱紧,他只能不停地弯腰,尝试将其抱在怀中,才能让这颗晶石不倒在地上,誓约之晶极为脆弱,破碎之中无处可循,也无法重组。


    他得完成对团长的承诺。


    但是好痒!浑身上下都在痒!宿风几乎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他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感觉了,除去痒以外,还有一种冰冷的、阴寒的力量裹挟着他的灵魂,让他宛若一块月光下的盐晶般逐渐凝固,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俊美的男人脸色微红,焦躁地寻找着原因。


    他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呵气声,才发现那是他在小声的、可怜的呜咽。


    宿风意识到这一点后,便死死不肯发声。


    在冷意与痒意的折磨下,似乎还有其他东西,但宿风不愿面对,也不肯承认。


    墨菲的意识海内,血契散发出的气息清甜美味,它散发出钴蓝色的光芒,带着令人舌尖发颤的味道,像是一盘可口的甜点。


    宿风开始不停地挣扎、挣扎,于是血契也开始挣扎起来,然而墨菲的意识体却如此狰狞,细长的触须一旦钻入猎物的体内,便一味地捕捉到了血食的灵魂,使得猎物无处可逃、也无力反抗。


    团长仍然在压迫着墨菲,他在等待墨菲的回应。


    宿风的灵魂在被墨菲一点点吞噬,而团长一无所知。


    这样的刺激,甚至让墨菲从心底里生出一丝畅快,以至于几乎忍不住低笑起来。


    在他得到了灾厄之卷,并获得了摄魂秘典的部分传承后,墨菲也可以在侵蚀血契的过程中读取宿风的一部分记忆,这种记忆是破碎的、凌乱的,只是宿风脑中并不在意的一些细小回忆;而更重要的记忆则被他深深保存,若要读取,就非要彻底剥离宿风的灵魂不可。


    但那样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墨菲并未这么做,他只是站在这充满着团长身上炽热魔力的环境中,一口口地吃着口中的美食,小型的记忆碎片像是夏日冰凉的冰棍,在口中咔嚓咔嚓地破碎开来,带着冰碴和酸甜的滋味涌入口中;大块的记忆碎片宛若美味可口的冰淇淋,用力撕咬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舌尖传来的甜美滋味;他咀嚼着、大口地吞咽着,在意识到团长随时有可能一巴掌拍死他的情况下,墨菲反而吃得越发肆意、越发疯狂。


    就在这饕餮盛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那狰狞的意识体却突然一顿。


    他吃到了一块格外大的记忆碎片,以至于回忆中的影像破碎开来,落入了他的脑中。


    那是一处和黑荆城完全不同,甚至与和曙光大陆都有所差别的地方。


    年轻的宿风握着圆珠笔,正在书本上细细地书写着什么。


    他的字迹端正,书页上的笔记极为认真,偶尔还会在角落里出现走神时的小插图,宿风的肩膀被人碰了碰,他抬起脸,正是高三时最年轻、却也是最苦逼的一段时间,宿风熬了几天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休息时间,却还要在周六补习。


    宿风的朋友实在熬不住了,他说:“别写了,我要没气了,物理课就不是人上的。”


    “可你不是一直在睡觉吗?”宿风的声音很无奈,他转过头,便露出一张俊帅阳光,出尘夺目的面孔,他的黑发柔软蓬松,发丝下方的黑眼睛十分灵动,笑起来时显得很温和、干净,像一汪水,宿风转过头安慰他:“上课睡觉,下课又不好好学,是又想挨训了?”


    “这不是我的问题!”朋友左顾右看,凑过来对宿风小声说:“我妈让我去学医。”


    “你,学医?”宿风沉默了一瞬:“你应该没同意吧。”


    朋友叹了口气:“虽然上完大学出来都是牛马,但学医的简直是牛马都不如,我表姐大学实习的时候甚至要给医院打钱。”朋友说着说着,气笑了,他说:“我才不想学这个,要我说,最适合当医生的人是你才对。”


    宿风无语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宿风说:“我有我自己的规划,你要是真的不想,还是现在就跟她说清楚的好。”


    “真羡慕你啊,你家里肯定支持你去留学,要我说,与其这样按部就班的读书,还不如找个机会去创业。”朋友语出惊人,但他倒是没有把宿风拐走的意思,这可是他妈眼里的三好学生,优秀典范。


    朋友往后一瘫,他像一条软泥似的就要化了:“高三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宿风,你是怎么做到一天到晚捧着书看,还一点都不觉得累的?你不会是在背地里偷偷摸鱼吧?”


    宿风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他知道朋友这段时间已经快要被家里人逼疯了,宿风缓缓摇了摇头,他说:“我只是喜欢看书。”


    朋友倒吸了一口凉气:“普普通通的中文是怎么组成这段离谱的话的?”


    宿风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他松了口气,放下笔后伸了个懒腰,感受到骨头一点点松动的触感,他揉了揉太阳穴后,便站起身,朋友见状叫住他:“你干嘛去,我饿了,跟我去吃顿好的。”


    宿风抱住书,他无奈地道:“你忘了,我们今天要去图书馆复习的……你不想去吗?”


    朋友双手合十,目露祈求:“拜托了,我真的没力气学习了,放过我吧,你把你的复习资料给我抄抄,我请你吃晚饭。”


    宿风正往外走去,他回过头,露出的半张脸白皙俊美,透着光一般,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朋友顿时大呼义父,让宿风白了他一眼,就在这时,朋友又问道:


    “喂,我前两天推荐你看的那本书,你看了没有?”


    宿风慢慢拧起了眉头,他说:“看了一眼。”


    “怎么,你不太喜欢吗?为什么?”朋友:“墨菲多帅啊!而且他的本体可是一只大蛾子,你难道不是特别喜欢这类毛茸茸的东西吗?”


    宿风没有说话。


    在那段交谈中,宿风最终都没有说出自己心底里的想法,但墨菲却在此刻听见了他的心声:


    那家伙性格恶劣、无恶不作、自私自利,且独断专行,霸道残忍。


    高三的青少年声音悦耳清澈,纯粹的心声在记忆中回响,才透出了一点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我才不喜欢他。


    那段回忆在墨菲面前破碎开来,狰狞可怖的意识体从深处翻出一只只瞳孔,正盯着几乎要被他吞噬的血契看。


    这是宿风的灵魂,他的记忆、他的心声。


    所以,他在记忆中透出的一切,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男人不断否定着自己的猜测,想要推翻那句话,却又找不到借口。


    直到那句话在他脑中重复多次后,他才阴翳地、不甘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他口中挣扎的猎物也才发出低低的喘息,被折腾地近乎奄奄,却还是竭力地挣扎着、抗拒着。


    墨菲凝视着宿风的每一颗瞳孔都反射出惊人的神态,以至于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狰狞起来。


    你是谁!


    他在心中对着宿风询问道:你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怎么知道他的来历?


    你究竟是谁!


    墨菲在心中低低地咆哮起来,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对一个人如此警惕,因为宿风似乎知道他的来历,掌握了他的一切。


    他眼中惊疑不定,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墨菲几乎恨不得将宿风一口吞下,撕咬着他灵魂的每一寸,再从他的骨头里一点点抠出那些秘密,但对方所说的那句话,却如雷贯耳,在他脑中不断重复。


    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透过这道血契,看见了宿风狼狈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隐隐发抖的身影。


    他的眉眼间满是挣扎,却死死抱着誓约之晶,像受尽折磨的猎物,却仍然透出一丝不屈的意志。


    血契挣扎着脱离了墨菲的掌握,墨菲回过神,就想要一口咬住他,却又停顿了下来。


    他的喜好、他的意志,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想法!


    这凶恶狰狞的怪物用一根根细丝扎入猎物的体内,掠夺了宿风的一切,却又在最后一刻停顿了下来。


    墨菲像急于护食,却偏偏遭到了训斥的恶兽般摇摆不定,眼神闪烁。


    那短短的几个字不断的重复、重复,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听到过这番话,心中厌恶,却又无从抵赖。


    他的耳边似乎出现了一道隐隐的哭声,男人头痛欲裂的那一瞬间,血契已经挣扎着从意识体的口中挣脱。


    宿风艰难地、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男人的掌心满是细汗,他将誓约之晶缓缓抬起,放置在安全的地方后,宿风才疲惫的半睁着眼睛,黑发下的蓝眸氤氲朦胧,泛着水光。


    但他仍然挺了过来,血契一点点地从意识体的束缚中挣脱,那庞然大物只是望着这一幕,看着一根根细丝缓缓抽出,带着粘稠的质感。


    当最后一根细丝终于从其中脱离时,血契的光团才重新散发出钴蓝色的光泽,意识体取来那块宝石,让其重新攀爬到上面。


    那庞大的意识体仍然凝视着血契,从根骨里,他的目光似乎就是瘆人而阴寒的,令人脊背发凉,像森林中吞噬万物的沼泽。


    墨菲缓缓回过神,他眸光微闪,面前的团长询问他:“考虑清楚了吗?”


    墨菲温柔地笑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所以现在,他得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


    毕竟要是让大少爷察觉到了真相,面前的这位团长,或许会真的一巴掌拍死他吧。


    墨菲说:“这位大人,您真的很多管闲事呢。”


    团长的呼吸一窒,他说:“你说什么?”


    墨菲似乎有些疑惑,他说:“作为贴身仆从的我,必须要照顾好少爷,排查他身边的生人和好事者,您虽拯救了我的姓名,我很感激您,但我却不能容忍您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要替他做决定。”


    团长沉默了一瞬,他说:“我这是为了他好。”


    “为他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他的仆从摄入您的领域中,命令他的仆从背叛他,这就是您为他好的方式吗?”


    团长深深地看了墨菲一眼,他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挑衅,团长说:“你在故意激怒我?”


    墨菲说:“我只是在说出我的感受,至于您之前的提议,我的回答是:我拒绝。”


    团长没有说话,他的领域内永远燃烧着赤红的火焰,背景一片血红之色,空气都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灼热燃烧,领域的力量在某种程度也可以透出团长的性格,温度逐渐上升,空气变得炽热、暴躁,团长说:“你以为我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墨菲的发丝被焦灼的火焰烘烤,一缕黑发化为焦炭,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化为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墨菲的额头满是细汗,身体慢慢虚弱下去,他说:“您似乎对我有什么不解。”


    “别搞笑了。”团长说,他兜帽下的眼眸深邃,透出一丝追忆:“我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也见过比你更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承诺,你以为我没有看穿你的心思。”


    墨菲的喉咙一疼,从鼻子里涌出一点血丝,沉重的、宛若不可逾越的山峰一般雄伟的力量近乎压垮他的躯体森*晚*整*理,面前的团长便是他不可战胜、不可忤逆的人。


    然而他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只有渴望。


    对于力量的渴望。


    他的耳膜隐隐发震,口鼻流血,团长甚至没有对他真的出手,只是将他拉近了自己的领域内,墨菲就近乎昏死过去。


    团长还在接着说:“你,是一条狡猾的毒蛇,善于蛊惑他人,潜伏在其他人身边伺机而动的虚伪恶徒,你留在宿风的身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你只能给他带来厄运。”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哄骗了他,但我不允许他再重复和我一样的命运!”团长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应激般地挑高了音量,身上的力量也泄露出了一丝,导致墨菲眼瞳一缩,身体传来一股摧枯拉朽的破坏感。


    但他却笑了。


    墨菲从唇边呕出一丝血水,他温柔地笑着,用指腹抹去那丝鲜血,他思索了一瞬,接着笑着说:“您还真是……看得起我呢……”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半的喉咙宛若淹在血水中,被溺出鲜红色的痕迹;另外一半则挤出一连串的气泡,被高温蒸发成无形的灰雾,墨菲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边被团长扼住了喉咙,一边说:“但是,您知道吗?”


    男人的声音变得极轻,轻的几乎像是一具骸骨在低语,轻的只能流入团长的耳中,被他所捕捉,墨菲用一种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挑衅道:


    “是宿风大人一定要我留在他的身边,他离不开我。”墨菲的眉目如画,漂亮地让人失神,他轻声说:“你若是要我现在离开他,才是真的要了他的命呢。”


    墨菲的表情那样恬静,好像只是在说着所有人都知晓的共识,团长兜帽下的钴蓝眼眸朝他凌厉地望来,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团长和墨菲都回过了神,他们站在黑暗之中,看着宿风站在有光的道路上,面色苍白,正用一种疑惑的目光审视着他们。


    宿风看见墨菲对着他轻轻一笑,那笑容看上去却是那么虚弱、无力。


    血契突然传来一股反馈:是另外一端的仆从似乎遭到了某种致命的危险,所以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凉的触感。


    团长看了宿风一眼,他解释道:“我只是和你的贴身男仆聊了会天……”


    他的话甚至只说到一半,宿风就眼睁睁地看着墨菲的身体一颤,龙傲天当着他的面啪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团长:“……”


    不是,你碰瓷吧?


    宿风沉默的望着这一幕,团长朝着他望去,刚想要解释,却发现宿风此时的脸色甚至跟墨菲一样惨白。


    俊美的男人站在那里,即使身体虚弱,但腰仍然挺得笔直,宿风不想让其他人看出他身上的异常,所以在出门前清理了自己濡湿的黑发,但团长仍然看出了他身上的异样,宿风却仍然一言不发,他望着墨菲虚弱的样子,喃喃自语道:“所以,是因为墨菲受了伤,才导致我的身体也出现了异常?”


    这个血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团长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望了一眼墨菲,又望向了宿风,男人说:“你看上去很虚弱。”


    “是因为墨菲受了伤,所以你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团长的话让宿风警惕地朝他望了过去,宿风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团长垂下眼,大马尾巴也显得有些泄气,这下,他是真的不能对墨菲做些什么了。


    宿风走过去,将墨菲扶了起来,他触碰到墨菲的肌肤,男人的肌肤冰凉,身体无力,宿风试探性地涌入了一丝魔力探查他体内的状况,却发现墨菲确确实实从身体内部透出了一股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迫后的虚弱感。


    墨菲对着他笑了笑,他的口鼻上还糊着一层血,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墨菲的样子看上去仍然是美丽的,他的紫眸中映出宿风的样子,很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我没事的。”


    宿风犹豫了一瞬。


    刚刚发生的事,真的是因为团长……?


    宿风心中仍然带着一丝狐疑,但到底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质问的意思。


    太丢人了。


    “我才刚离开一会,你就倒在地上,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宿风冷冷道,随后又放低语气:“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墨菲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他比宿风高出很多,此时只能环住宿风的脖颈,手指搭在他的肩头,这是很亲密的距离,宿风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他不喜欢别人触碰到他的后颈。


    但墨菲却只是歉意一笑,他说:“团长大人,和我聊了会天。”


    墨菲轻咳一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似乎很关心你。”墨菲说完,便垂下眼睛,不再多言。


    宿风朝着团长望去,男人站在那里,好似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在宿风的面前显得有些无措,团长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听见了宿风狐疑地说道:“你该不会是看见了墨菲用灾厄之力做了什么,于是上前质问,一不小心把他弄成了重伤吧?”


    墨菲:“……”


    团长:“……”


    宿风继续问道:“不是这样吗?”


    墨菲在暗地里默默地咬紧了牙,龙傲天反问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宿风说:“我要是真的怀疑你,那么你在城主府里就已经死了。”宿风望向地面上的那具尸体,他说:“这是你做的?”


    墨菲说:“我这是、我在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龙傲天吗?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本名为至高之主的烂尾小说。


    宿风不相信,但他转念一想,墨菲之前甚至救下了他,男人的眉头松开,他递出一瓶治愈魔药,对着他警告道:“黑荆城内不允许出现灾厄之力的受害者。”


    墨菲一顿,他接过药剂,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墨菲说:“谢谢……主人。”


    龙傲天又在阴阳怪气了。


    宿风叹了口气,他说:“但别人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找你麻烦。”他看向团长,团长的大尾巴垂了下去,宿风从怀中取出一枚剔透的晶石,他将誓约之晶递给团长:“多谢你近日的帮助,这是你的报酬。”


    “但是,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贴身男仆。”宿风说:“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团长说:“我只是认为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你的身边。”


    宿风说:“因为这个?”他说:“我的父亲都没有这么管过我,你想替我管理身边的男仆吗?”他开玩笑地说。


    然后,宿风收起了笑容:“很感谢你的关怀,但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了,他是我……”宿风语气含糊:“很重要的仆从。”


    没想到团长听见他的话后,兜帽下的脸居然露出了一丝绝望。


    ……你就这么喜欢他?


    团长望向墨菲,就见到刚刚还那样虚弱的人对着他温柔、又或者说挑衅地笑了笑,团长气得头疼,连其他东西都忘记关注了,以至于宿风将誓约之晶递给他的时候,团长忘记伸手去接。


    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誓约之晶已经从他的指尖滚落,啪地一下,晶石砸到了地上,一道道誓言化为有形和无形的风声消散,宿风只听见耳边传来男女老少混合的声音,他望着这一幕,吓得身子都立正了。


    这对于团长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该死!


    宿风望向团长,却见到男人望着这一幕,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意外,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这一次,他心中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碎了。


    宿风说:“抱歉,我会给你找来其他的誓约之晶。”


    “没用的。”团长缓缓说:“这是我找到的第102块誓约之晶,但每一次,在我得到它之前,誓约之晶都会因各种各样的意外而破碎。”


    “我以为他房间里的誓约之晶会有区别。”团长说:“结果,只是异想天开了。”


    “我很快会离开黑荆城,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要……”团长的话说到一半,他的身体一颤,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影响着他似的,男人头晕眼花,好似触碰到了狰狞的刺芒,被荆棘缠身,他的身体隐隐发颤,近乎狼狈地扶着墙壁,差点瘫倒在地上。


    “怎么了?”宿风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连忙走过去将团长扶起,墨菲刚喝下一瓶治愈药水,他看着这一幕,似乎感到有些有趣似的也凑过去看。


    于是,在黑暗的小巷内,在这不见光的环境下,团长颤抖着坐在地上,他似乎感到极痛,男人缓缓掀开自己的衣袍,露出一截紧窄的腰肢。


    宿风低头一看。


    便看见在他的脊背上,刻着一行字迹优雅、隐隐发光的小字。


    那是宿风从未见过、也从未看见过的语言和文字,就算是墨菲,也不清楚这行字迹的构造。


    宿风说:“你这是怎么了?”虽然团长今天做了奇怪的事,但他仍然对这位远方亲戚有着一丝好感。


    那行字发着光,团长冷汗直流,将衣服慢慢放下来,他说:“我得走了、我得走了……”


    他慌不择路,像是被追逐的红马般要逃离此地,宿风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见团长继续说:“他回来了。”


    “谁?”


    宿风的声音让团长的脚步一顿,他说:“你的父亲……他回来了。”


    城主府内,管家烧好了一壶红茶,又在其中加入了一些干花,宿风不喜欢花茶,墨菲只喝红茶,所以这杯茶水只能是为其他人准备的。


    他口中念出一道咒语,整个城主府内边焕然一新,一本本展开的书飞向书架;花田内的鲜花绽放开来,仆从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管家处理好了一些后,便走到了一条密道的最中心,在那其中摆放着一面镜子。


    男人半跪在镜子前,口中念念有词,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阵图,他祷告、在胸前画出仪式的手势后,又将手指搭在一起,展出菱形的形状。


    镜子缓缓泛起波澜,管家迅速低下头,一道悦耳中透着一丝沙哑感的声音传来:“一切顺利吗?”


    管家说:“少主一切安好;维娜女士已经可以继承黑荆城;但……”


    那道声音微微一顿,管家继续说:“夫人回到了黑荆城。”


    那一瞬间,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一瞬,这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停滞了,片刻后,一股鳞片摩擦、金石交击的声音传来,像是有无尽的珠宝与黄金砸落在地上,伴随着来者的苏醒,一座巢穴内堆叠的宝石都在隐隐发颤。


    管家低下了头,一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手握住了镜子的边缘,从内部伸出、接着是第二只。


    当塞西利亚跨越镜子,出现在城主府的那一刻,他身上的鳞片缓缓收拢,男人紫发绿眸,长着一张儒雅如学者的脸,他用那双眼睛戏谑地看着管家,说道:“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敢为他隐瞒这件事的呢?”


    管家深深地低头。


    塞西利亚没有多言,他长袍下覆盖着鳞片的尾巴一闪而过,男人审视了管家一眼后,便迈出一步,跨越了空间的束缚,出现在了宿风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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