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音一愣,下意识问:“你的脸……”也烫到了吗?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姿音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还捏着宫砚的手,这恐怕就是宫砚脸红的原因了。


    烫手山芋一般,姿音慌忙将自己的手从宫砚的大掌里抽出来:“对、对不起。”


    “嗯……”


    宫砚抿着嘴巴,低低应了一声,“……头发干了吗?”


    姿音伸手摸了摸,还有一点湿,他像小狗一样甩甩脑袋,宫砚从鼻腔中轻笑一声。


    “叭?”一只小鱼崽爬到宫砚的脚边,打破了有点尴尬僵硬的气氛,宫砚赶紧把小家伙抱起来,带去爬爬垫上玩。


    晚上,鱼崽幸福地跟爸爸妈咪一起睡觉。


    他啃啃妈咪香香的脸蛋,啃啃爸爸硬硬的鼻子,再把小萝卜指头塞进嘴巴里,咬得咕叽咕叽响。


    姿音觉得不太对劲,把崽崽的手指拔出来,轻轻掰开小嘴巴。


    “崽崽,你长牙啦!”


    “呀?”崽崽圆圆眼睛很无辜,宫砚凑过去看,小米粒一丁点,哼笑道:“小狗牙。”


    姿音在崽崽嫩白的脸上亲了好几口,激动地说:“太厉害了,我的宝贝崽崽!”


    鱼崽听到妈咪夸夸,骄傲地喊:“哈!鱼鱼!”姿音把小鱼崽塞进宫砚的怀里,监督宫砚两只手都搂着鱼崽睡觉。


    姿音美滋滋地想,宫砚的信息素真是太好用了!


    崽崽睡得好不说,发育速度也赶了上来。


    照这个成长速度,说不定等他下次从海里回来,就可以把崽崽接回海底喽。


    宫砚完全不知道姿音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死心,还想揪一根姿音的头发。


    方才就是打算吹头发时,偷偷揪断一点,结果发生了点小插曲。


    有了爸爸信息素的安抚,鱼崽入睡很快,长长蜷曲的睫毛覆盖眼下。


    宫砚把鱼崽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放在身侧。


    这时,肩头一暖,一个柔软细腻的触感贴了上来。


    姿音睡着了,和鱼崽如出一辙的长长卷翘的睫毛,静谧乖巧地垂下。


    宫砚是鱼崽的亲生父亲,鱼崽天然需要他的信息素,而姿音,作为鱼崽的妈妈,其实也对宫砚的气味有点生理性依赖,因此睡着了,脑袋就朦朦胧胧凑了过来,将脸颊轻轻压在宫砚肩头。


    宫砚心中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曲起手指,想要蹭一下那漂亮的睫毛。


    动作却又忽地停下,硬挺的眉峰皱了起来。


    没人勾引,怎么自己倒上起当来了!


    那手指转了个方向,拢在了姿音的头顶。姿音的头发比鱼崽长多了,乌黑细软,看上去非常好揪。


    宫砚指腹捏住两端,打算从中间撇断。


    断不了一点。


    坚韧如铁。


    宫砚指腹上勒出两道深痕。


    宫砚:“……哈哈。”


    行。


    等下次,他找个借口给姿音剪指甲,看是不是也会像鱼崽一样变成泡沫。


    接下来几日,宫砚没找到新的理由把姿音诓骗到家里来。他夜里搂着小鱼崽睡觉,鱼崽总是睡得很熟很沉,基本一动不动,更别说哭闹着找妈咪了。


    其实他也不是非想要把那个人带回家,只是姿音一下班,走到楼下没多久,他们就会分开。


    一天,也就见这一小会儿而已。


    宫砚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自己也搞不清楚,像青春期的小伙子一样躁动不安,每天下午五点就开始频繁抬腕看表。


    加班?


    工作狂?


    咔嚓,碎裂的两个标签。


    不仅秘书和近总裁办公室的员工,就连公司大门保安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每到五点三十分,他们宫总怀里抱着个奶娃娃,昂首阔步,准时大步流星地迈出公司。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保安是最知道的,往日,一周七天,宫总六天都要留到关灯拉门,剩下一天直接通宵睡办公室。


    保安笑眯眯地瞧着脚步轻快的宫总。


    这有了家庭就是不一样啊。


    这天,鱼崽骑着爸爸,去楼上游泳馆找妈咪。


    姿音和雷霆在大厅的小桌前坐着,一人一杯枸杞茶。


    姿音掰着指头算时间:“下周发工资,我拿到钱工资,交给崽崽爸爸,就回海里了。”


    雷霆像个老大哥一样点头:“行,别的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了。小侄儿我也帮你看着。”


    姿音在他杯上轻碰一下,笑道:“谢谢雷大哥,我要请你吃饭的。”


    “咳!!!”


    旁边猛地一声惊雷似的咳嗽,把姿音吓得手里的茶水都晃出来一些。


    宫砚像个怨妇一样,抱着孩子站在桌旁,脸色阴沉,眼神幽幽。他瞅姿音,再瞅一眼雷霆,正宫似的一抬下巴。


    姿音把鱼崽抱过来,欢欢喜喜地蹭一蹭小脸蛋。


    这条朴素的、大脑没有经过知识污染的天真小鱼,根本没看懂宫砚那复杂的人类眼神。


    宫砚只好亲自开口:“……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雷霆人类经验比较充足,伸出手跟宫砚握了一下:“宫总!我是这里的教练,以前见过您。”


    宫砚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雷霆笑容带着憨气,露一口灿亮大白牙。


    “他是我老家的大哥。”姿音说。


    嗯,宫砚心想,那股憨憨的单纯气质,确实像一个地方的。


    警报解除。


    鱼崽扭过小身子,拉拉雷霆的袖子,雷霆爽朗地呵笑一声,把鱼崽接过去:“小侄儿!走,雷叔带你去吃饭。”


    他说着,姿音开始弯腰收拾东西,把雷霆的背包和自己的布袋拎在手上。


    “我们去吃饭了,拜~”姿音冲宫砚摆手,雷霆怀里的小鱼崽也学妈咪:“bye~”


    突然孤身一人的宫砚:?


    等等,不是?


    宫砚下意识跟了姿音两步,又硬生生刹住。


    人家约好了一起去吃饭,自己难道要厚着脸皮掺一脚?


    讨嫌,也显得自己很没有气量。


    啧。


    宫砚心里烦躁,但面上不肯输,颇有气势地挣了下领口,冲上去说:“小崽下午精神不怎么好,像是困了,我带着回去睡觉吧。”


    鱼崽:“。”吐一个大大的疑惑泡泡。


    崽崽睡觉是头等大事,姿音立刻重视起来,捧着鱼崽崽的脸蛋观察。鱼崽平时神采奕奕,两只大眼睛锃亮锃亮的,像两盏大车灯。


    这么一瞧,今天确实有点倦倦的。


    姿音把鱼崽抱给宫砚,在崽崽眉心亲一下:“跟爸爸回家,乖乖睡觉。”


    宫砚站在原地,凄楚地盯着姿音和雷霆结伴远去的背影。


    笃定地想,不怕,只要孩子在手上,他总是要回家的。


    于是苦哈哈地带着鱼崽回家苦守寒窑去了。


    宫砚说鱼崽今天精神不好,并不是无稽之谈,他现在对鱼崽的状态了如指掌,鱼崽抬抬小爪,他就知道小家伙想要什么。


    所以回到家,宫砚直接洗漱先带鱼崽睡觉去了。


    可能睡了有半个小时,宫砚觉得怀里热烘烘的,不寻常的热,睁开眼睛一瞧,小崽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巴一张一张,缺水的小鱼儿一样。


    宫砚用体温计一量,超过38度了,赶紧把鱼崽叫醒:“崽,崽崽,起来。”


    宫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医生朋友,让司机把车开到前门等着。自己则找到退烧贴给鱼崽贴上,裹上小被子,带着水壶,抱着鱼崽就上了车,往医院开。


    “崽崽发烧了,”路上,宫砚打电话告诉姿音,“现在在去平安医院的路上。”


    对面明显愣了愣,问:“浑身发热吗?”


    宫砚现在还记得小崽那天在办公室里大哭,姿音冲进来的凶恶模样,压低声音安抚说:“38度4,你不要急,我联系过医生了,没有大问题。”


    “医院?”


    宫砚说:“嗯,快到了。”


    对面像是呼吸混乱急促起来,能清楚听到深深吸气的声音,而后,姿音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可以,不可以……”


    下一秒,咬牙威胁似的,吼了出来:“停车!不可以带崽崽去医院!”


    宫砚心中一惊,再要去问,电话已经挂断了。


    轿车在医院停车场刹下,司机转过头来问:“宫总,进去吗?”宫砚紧紧蹙眉,没有回答,沉默地掀开小被子的一角,拿毛巾给小崽擦擦身上的汗。


    突然,他在鱼崽脚上摸到坚硬的一点什么。


    宫砚把鱼崽脚边的被子掀开,一闪而过的微弱蓝光,像是光滑的东西反射的。待细看,已经消失不见了。


    宫砚握着鱼崽软绵绵的小脚丫,怀疑自己是眼花。


    宫砚抱着鱼崽,一直没动,鱼崽握着小水壶,脚丫蹭来蹭去,乖乖地咕吨吨喝水。宫砚摸着他的额头,温度应该没有再上升了。


    很快,车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姿音喘着粗气,像是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胸膛剧烈起伏。他目光锁定宫砚怀里的鱼崽,确认崽崽没有被送进医院,没有被送进有很多刀子的手术台,还完好无损的,安全的,双腿才撑不住,面条似的晃了几晃。


    宫砚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怎么这么急?”


    下一秒,宫砚的表情空滞茫然,因为他看到一行眼泪从姿音的眼下滑落。


    宫砚的心像被刀反复刮过,他不知道姿音为什么哭,只能把怀里的崽崽好好地交给他,这样安慰。


    姿音搂着鱼崽,珍惜地看,亲一亲,再摸一摸。


    半晌,他抬起头,啜泣地对宫砚说:“崽崽发热,我可以治,还有草药,还可以唱歌。你为什么要把他送进医院?”


    宫砚说:“让医生看看,放心点。”


    姿音急得眼眶都红了:“你不可以把崽崽送进医院!”


    宫砚看出他急火攻心,忙附和道:“好好好,不送。你先上来,外面冷。”把失魂落魄的姿音拉上车,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车。


    宫砚轻轻拍着姿音的肩膀,渐渐感到姿音的呼吸平稳一些,抽噎声也止住了。


    “对不起……”宫砚低声道歉,询问说,“崽崽是不可以去医院吗?”


    姿音扭过脸去,倔强地抹抹眼泪,不想跟他说话。宫砚把头再低一点,去瞧他的表情,姿音就把薄薄一片脊背对着他。


    车在姿音家楼下停了,姿音抱着崽崽回家,没有邀请宫砚。


    卧室里,姿音把崽崽放到床上,给鱼崽擦汗,额头抵着额头,试试温度。而后,姿音一边抱着鱼崽,一边缓步地走,嘴里哼出一段悠扬复杂的旋律。


    不多时,鱼崽伴着人鱼治愈的歌声,靠着妈咪的肩膀睡着了。


    姿音摸摸小额头,已经不烫了。他把鱼崽重新放到床上,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鱼崽。


    医院。


    人类医院是治人的,对鱼没有用。


    他们人鱼最怕的就是人类医院。


    恐怖解刨实验传说,哪只小人鱼没听过?


    那么危险,会一片片拔掉小鱼崽的鳞片,为了研究人鱼物种,会把抓到的人鱼关在笼子里禁闭,进行各种残忍至极的基因实验。


    如果崽崽被发现了人鱼身份……


    姿音点点小崽的鼻尖,捂着心口说,“刚刚好危险,崽崽差点就……”对着即使已经睡着的鱼崽崽,姿音还是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想一想就觉得心惊,要流眼泪。


    姿音越想越后怕,头发几乎竖了起来。


    不行,陆地太危险了,他要走,他要带着崽崽走,回大海。


    崽崽已经吸收了一段时间宫砚的信息素,尾巴亮了,说话进步了,宫砚的信息素一定能再管一段时间。


    如果不行,他就再去找风暴。


    姿音手抖地开始收拾行李,看到床上崽崽一件件小衣服,忽然有个想法。


    宫砚的衣服上沾有信息素,他可以偷几件给崽崽用。宫砚的家里他去过,那个大衣柜里有数不清的衬衫,偷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门外,宫砚丝毫不知自己的衣柜已经被姿音看上了。


    他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因为不放心姿音和崽崽,所以跟了上来。


    冷静下来,宫砚复盘今天晚上的种种,包括姿音说的每一句话。


    “我可以治,还有草药。”


    “不可以把崽崽送进医院!”


    啊……


    宫砚顿悟了,心想,原来他是那种不接受现代西方医疗的中医老派啊。


    嗯,没事,自己可以带着他慢慢拓宽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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