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水同学！你还好吗, と、御坂焦急地询问你的身体状态。”
御坂9011号立即俯身探查，复而又抬头用麻醉枪指向眼前的木原乱数：“如果这是一种精神暗示或者催眠技术，请您立即解开, 不然我会开枪, と、御坂言辞激烈地发出了威胁声明。”
“这是一种特殊改良过的真菌。”
木原乱数好整以暇地开口：“你们在被批量制作出来的时候统一灌输过大量的知识, 那么应该也能理解对吧？”
许多苔藓和蕈类都有致幻作用, 在一些喜食菌类的地区, 经常会有吃错了蘑菇导致幻觉的传说。
“以最常见的裸盖菇素为例, 这种化学物质的结构与人体自然产生的血清素类似，因此能够混淆大脑当中的5-羟色胺2A受体，扰乱神经递质的传递，篡改脑皮层当中处理五感的信息。”
一些定向培养的孢子可以均匀散布在空气当中, 如果通过呼吸的形式不慎吸入, 就会在短时间内透过鼻黏膜和肺部摄入神经毒素, 因此产生幻觉。
而只要对这种孢子进行筛选和提纯，就能够定向控制一个人的情绪或者感知。
人类从来都是激素和情绪的奴隶。
“御、御坂……”
御坂9011号此时身形也摇晃了一下, 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
心跳、血压、胃肠道蠕动的方式, 还有气管的扩张和收缩。特殊制作的孢子和苔藓甚至能够影响到一个人的植物神经，从而将生命都掌握在手中。
木原乱数的脸上扣着一个防毒面具，迈步向前，鞋尖抵着速水晃的腰腹部轻轻踢了踢。
“就算是那个第一位在这里, 也很难逃过这一招。”
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对于血流的矢量操作确实可以将已经通过血脑屏障的毒素重新排除出来, 但5-羟色胺2A受体的激活过程本身不受主观控制，等到他想要调用自身的演算能力去弥补时, 植物神经的中毒反应已经影响了能力者的演算机能，贸然操纵血流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看吧？哪怕是屹立在学园都市顶端遥远的第一位，他们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止一种遏制乃至击杀的手段。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想法才会介入到御坂网络当中, 但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种不理智的决定，会受到处分是理所当然的事。”
木原乱数提起速水晃的一条手臂，稍一用力将对方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的大脑很特别，个人现实也还算有点用处，剩下的部分就让我拆出来做两件试验仪器吧——”
“……是啊。”
突然，脑袋低垂着的速水晃发出了低声的呢喃。
“我都快忘记了，或者说，早就已经忘记了……他一直在遭到这样的对待。”
他的手指尖弹动了一下，下一秒，啪地一声，整个研究机构因为电压过载而停电。
三人全部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御坂妹妹额头上的战术目镜还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数分钟前，第22学区。
无数风力发电机的正下方，御坂妹妹们步调统一地伸出了手。
发电机的叶轮越转越快，终于逼近了电力输送所能承载的极限。另有几位克隆人潜入了变电站，调整了供应给第19学区的电力配额。
通过介入变电站的自动化控制系统和监控设备，可以精准地改变对于区域电网的统筹安排。无数人的视听信息联系在一起，当然能够实时定位到御坂9011号的所在机构，以及她所面临的情况。
“到了那时候。”
速水晃说：“你们就强行提高指向那个地区的供电电压，让设施内部的自动化设备熔断。”
“那你怎么办？”
一位克隆人凝视着他：“那意味着你有可能会直面危险，と、御坂态度严明地提出警告。”
“总会有办法的。”
速水晃笑了一下，指了指佩戴在脖子上的U型装置：“你们可以稍微相信我一点。”
“这是……”
木原乱数的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他看着御坂9011号摇摇晃晃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而速水晃则在他身上猛然发力，另一只手从袖子当中甩出蝴蝶丿刀，刀刃在黑暗当中从刁钻的角度刺向他的脖子。
“……你们提前携带了压缩空气！”
木原乱数一个闪身躲过，反应了过来，却也被迫松开了对于对方的钳制。
“线性传送。”
速水晃说：“虽然没办法像是氧气面罩那样好用，但如果只保护自己的口鼻，还是足够的。”
“但你不可能提前预知到空气当中会存在孢子！”
木原乱数显得难以置信，能力者的演算也有限制，只要大脑受到了干扰，就很难再进行精细的计算操作。
“当然。”
速水晃咬着牙微笑：“——但碰巧，我比别人更熟悉和适应幻觉。”
他走在御坂妹妹的前面，因此在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产生偏差的时候，就第一时间为两个人都做出了预警。
人类语言能够传递的信息大约在每秒钟十到三十比特不等，这是语言和□□发声系统共同构筑出来的生物极限，但在御坂网络当中，大家原本就可以实时进行远超语言速度的信息交流。
此时速水晃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扭曲，他的身高在缩短，仿佛又回到了十岁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当中漂浮着面目模糊的同伴，他们中的随机一位都可以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嘻嘻。”
他们笑着，笑声也变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等我们长大了。”
“等我们长大以后——”
“你要带我们到外面去呀！”
其中一个体型胖乎乎的影子从半空当中飘飘悠悠的落下，伸出两条手臂亲切地搂住速水晃的脖子，御坂9011号拉住了速水晃的手臂，像牵起一只轻飘飘的气球一样带着对方在黑暗的巷道里狂奔。
所有设备都被异常断电的黑暗当中，御坂妹妹通过战术目镜，仍旧可以依靠对磁感线的观测而辨别方位。
“你现在的状态还好吗？と、御坂一边奔跑一边紧张地提问。”
“能力的发动暂时没有问题……”
速水晃顺手打碎了一个大型培养罐，里面近乎于羊水的液体泼洒出来，他抬起手，在地面上凝结出一片光滑的冰面做了个简易陷阱：“要加快速度，应急电源恢复供电大概会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抵达存放基因芯片的地方。”
时间紧迫，就连开口讲话都显得低效，速水晃迅速切换着脖子上U型装置的超能力模组，重新接入御坂网络，和负责代机的几名御坂妹妹进行沟通——变电站的压力异常很容易引起相关方的注意，他们需要迅速撤离，通过不同的路线脱离现场。
“那你们呢？と、正在迅速撤退中的御坂问道。”
“有人接应我们，布下炸弹之后就迅速撤退。”
他再次迅速切出网络，将自己的超能力模组置换成虚数空箱，一边被御坂妹妹牵着跑，一边不断朝着周围的墙壁上粘贴中继炸弹。同时并行使用两种超能力会给大脑带来负担，没过多久他的额头就开始沁出汗水，鼻孔当中也滴落出鲜血。
但没有关系，腕表上的生物信息监测装置显示，他现在的能力使用还处在安全警告阈值当中。
一边奔跑，他们需要一边对整个建筑物进行脑内建模。虚数空箱当中能够携带的物质量非常有限，想要依靠仅两公斤的高爆塑形炸弹彻底摧毁这个设施，就需要精巧地将每一份当量都用在承重设施的关键位置上，这需要实时对建筑物的力学结构进行演算。
“……哈，这恰巧是我擅长的地方。”
速水晃缓缓吐出一口气，“你那边怎么样？”
“完全没有问题，と、御坂现在状态绝佳！”
虽然看上去像是常盘台女子初中的通用校服背包，但御坂妹妹的手提包当中装着小型的电磁脉冲装置（EMP），这种电磁脉冲弹可以在炸药引爆之后，通过压缩磁通量的形式产生高功率的电磁脉冲，再借助两人的超能力进行诱导干扰，定向烧毁周围电子设备的芯片和电路。
“真不愧是木山老师啊，连这种危险品都能入手。”
速水晃一边在墙上粘贴炸弹一边感慨：“而且竟然还能一口气购买好几份。”
他们一路向下，抵达了物理样机库。御坂妹妹将手贴在计算机上，速水晃给电脑插入了初春提前预制好的病毒U盘以后，迅速检索着其中的信息，却注意到一份与“妹妹们”有关的新文件。
“第三次制造计划（Third Seasons）”，使用一批新的御坂美琴克隆体来整体取代当前的剩余所有个体，扩大化和重新配置御坂网络，并根据之前的研发经验，迭代制作出更具有攻击性的克隆个体。
“这是……”
速水晃一拳敲击在桌子上。
学园都市的每一个计划都会有后手。
没错，他成功嵌入了御坂网络，成为了这个体系当中的异常数据，但——就像是在面对一台无法清除病毒，已经积重难返的电脑一样，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键清空现有的所有数据文件，对整台电脑进行格式化。
这样一来，无论病毒还是原本电脑当中所存储的数据都会被彻底清零。
“我还以为——”
不能让这个计划继续实施下去。
速水晃想，如果放任第三次的大规模克隆计划实施，只会将那个人推向更加悲惨的命运。
情况紧急，他只能迅速将电脑当中的内容复制了一份存储到u盘当中，随后便切换自己的超能力模组，和御坂9011号一起启动EMP，破坏了这个机构的中枢。就在这时，一侧的墙壁突然爆炸，只见木原乱数手持一把脉冲枪，步履从容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哎，晚了一步。”
虽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当中没有一丝遗憾：“不过反正，现行的那两万个克隆人原本也是计划报废的产品，多死上一两个也无所谓。”
十八万日元外加十四天的时间就能够催生出一台克隆人，如此的廉价和高效，甚至不如学园都市随便一位教师四分之一个月的工资。
——至于那些LV4和LV5，她们整个生命的价值，远不及优秀学生奖学金的一角。
实验动物从诞生之初就被定下了价码，她们出生的意义就是有价值地死去。
“束手就擒吧，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木原乱数说：“老老实实成为我收藏品当中的一个——”
“抱歉。”
速水晃右手按在自己脖子的U型装置上，一口气按下了所有的按钮：“我决不能在这里停下，因为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细小的针孔从装置当中刺出，穿过皮肤直接进行皮下注射。
药物需要突破血脑屏障，这里是见效最快的地方。
根据木山春生的理论，倘若有足够多个大脑的脑波互相并联，就能够构筑出算力极强的思维网络。理论上讲，通过多个大脑进行代理演算，能够增幅一个能力者的超能力，短时间内将对方的能力拔高到通常能力开发无法企及的程度。
她将这个理论命名为“幻想御手（ Level Upper）”。
而现在，御坂网络、自己所具备的超能力和作用于大脑的活性剂已经全部具备，只要能够忍耐庞大演算数据回传回大脑带来的冲击，他就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远超过自己原本等级的能力。
“那没有意义！”
木原乱数也反应过来对方的行动：“你所复制下来的每一个能力我都非常清楚，以你的个人现实，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杀死我——”
“只要能逃走就够了。”
速水晃说，由于毛细血管充血，他的巩膜都开始泛红：“虽然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但这一次还是算了。”
他的一只手搭在御坂9011号的肩膀上，发动了能力。
“线性传送。”
以自己为传送基准点进行的射线传送，就算视线有阻碍，只要高度设定得够高，仍旧可以将两人安全地带至天空。
扭曲的幻觉当中，无数个面目模糊的孩子手牵着手，环绕着自己排成一圈，他们的半边身子扭曲在一起，牢牢连接在速水晃的身上。
“重力弹弓（Gravity Slingshot）。”
他说：“异构泡沫（Isomer Foam）！”
两人在空中的方向猛然扭转，像是被无形的弹弓弹射出去一样滑过弧线，即将落地的时候，地面上的土壤和水泥路面的一部分又被迅速转换为某种发泡材料，速水晃和御坂9011号狠狠砸了进去，由于缓冲而未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他们狼狈抬头，被食蜂操祈控制过的司机早就已经驱车等在了附近，而更远处，空气燃爆造成的激波不断扩散，带动着附近提前布设下的炸药逐级引爆，让地面建筑彻底塌陷在了滚滚浓烟当中。
速水晃几乎是踉跄着摔进了副驾驶的位置里，用颤抖的手指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木原乱数漂浮在空气当中的孢子终究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一些影响，层层叠叠的幻觉像是潮水一般将他包裹，无数双手探向他的头发和脸颊。
早已忘记了的、遥远的朋友们。
记忆虽然已经被抹除，不同的个人现实却保留了下来。
“得尽快把他送到医院。”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将汽车的油门踩到底：“这是中毒反应，如果再拖下去的话会有危险。”
御坂妹妹也神情严肃，她一边观察着速水晃的情况，一边向整个御坂网络同步他们之前在研究设施当中所获取的信息。第三次制造计划必须被摧毁，否则，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将迎来悲惨的结局。
汽车朝着第七学区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
樋口制药·第七药学研究中心旧址。
“我希望你能够交出最后一份基因密钥。”
研究室的电脑前，布束砥信和芳川桔梗互相对峙。
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精巧的手丿枪，即便枪口向前指着，整个人看上去却仍旧缺乏威慑力。
绝对能力晋升计划已经暂时终止，试验相关人员暂时也都没有下一步的工作指示，芳川桔梗原本只是在无人的测控间里整理资料，却突然被平时工作没什么交集的同行用枪指在胸口。
“……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你在这个项目当中负责学习装置的调整，给两万名御坂妹妹赋予最基础的生活常识和必要的战斗知识。”
“Exactly，而你负责的恰好是基因领域，我记得非常清楚。”
布束砥信的声音平静，一步一步持着枪走过去：“很意外吗？我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背叛。”
“……姑且也是有点猜测吧，最近御坂网络出的问题比过去几个月加起来都多，比起纯粹的学生闹事，这里面有研究人员介入其中的手笔。”
芳川桔梗说：“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因为她隐藏得很好。
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速水晃在执行计划的时候自始至终都刻意地隐瞒了她的身份和立场，以至于直到整个绝对能力晋升计划遭到破坏，布束砥信在明面上仍旧是个兢兢业业的研究员。
而这一点，木山春生也一样。
布束砥信很清楚，如果对方不插手的话，她们两个毫无疑问会由于自己的行动而深陷险境，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坐牢，但得益于速水晃的计划，二人目前仍旧安稳地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向前。
……这是有意为之吗？
他需要在研究员当中培植一些自己的伙伴？
这些想法并没有阻碍行动。
布束持枪的动作很稳，“带我去存储基因信息的地方。”
好吧，芳川桔梗抬起两只手臂做投降状：“工作而已，不至于把命搭上——我确实很想帮你，但很遗憾，那份基因信息目前并不在我的手上。”
“那在哪里？”
布束逼问道，她隐隐有种计划即将失控的危机感：“不能再有更多的克隆人了。”
仅针对这一点，芳川桔梗也表示赞同。
“被天井亚雄拿走了。”
她说：“那家伙投资了大量的资金砸进这个研究里，甚至还借了一部分的高利贷，现在整个试验项目被迫终止，估计他的心态会非常糟糕——”
可恶，晚了一步。
三支队伍几乎同时出发，而自己这边按理来说应该是最简单的——这原本就是自己曾经供职的机构，所有的门禁和通行密钥都尚未过期，没想到反应速度如此之快都扑了个空。
“速水。”
她掏出手机给速水晃打电话，但对面一直都无法接通。木山春生小组倒是还能联络得上，但她们此时正在任务之间中，腾不出精力来帮她追踪天井亚雄的下落。
手头还有谁能用得上？
少女有些焦躁不安地思考着，御坂美琴或许可以……但数据中心距离这里横跨两个学区，追击过去很难来得及。
还有谁离得更近？
她没有一方通行的联系方式，于是又折返回去找芳川桔梗借手机，在对方饶有兴趣的目光当中拨通电话。
“所以其实，那孩子也加入了你们的计划？”
芳川问：“真奇怪。明明只需要顺从科研安排，就能将自己的能力提升到从未有人抵达过的高度。”
“——不知道，说实话我和他不是很熟。”
布束砥信语气不耐地等待着电话接通：“但或许，即便化身为怪物，也有一颗人类的心吧。”
至少速水是如此相信的。
芳川桔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另一边，第七学区，一家高级酒店。
一方通行将自助餐区域翻了个遍，很恼火地发现，最后之作确实已经偷偷溜了。
虽然黄泉川承诺说想要成为自己的监护人，但她新搬的住处还没有彻底装修完毕，一方通行自己也不太想立刻就进入与别人合住一间屋檐下的境地，于是就决定带着最后之作暂时先住一段时间的酒店。
银行卡户头里资金充足，酒店里提供免费的一日三顿自助餐，一方通行于是招呼着最后之作想吃什么自己去吃，酒店房间里可以看投影电影，他相信这些现代化的娱乐设施足够哄住一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
……于是最后之作就失踪了。
他应该反思自己的，一方通行想，但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年龄的孩子平时会有怎样的兴趣爱好——自己的童年乏善可陈，单薄又无趣，没有任何值得被参考的地方。
早知今日就应该在那个混账小鬼的身上带个定位器，一方通行咬着牙想，他调取了酒店监控，发现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最后之作大摇大摆地从大厅当中离开了。
一方通行回忆起最后之作此前的自言自语，从中拼凑出了局部的真相——多半是因为之前的手柄游戏，出门去买游戏特卖的周边玩偶。
……就不应该随手给小孩零花钱！他在心里抱怨速水晃对待未成年克隆人的放任，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干什么？”
一方通行语气很不善地接通了电话：“我这边可是忙得要命——”
“我需要你来帮忙搜索天井亚雄。”
布束砥信将自己在研究机构当中得知的信息转达给了一方通行，包括对方携带着御坂美琴的基因信息离开，以及对方有可能一开始就给最后制作的体内植入了病毒。
“所以我早就说了，你们的人员分配安排有问题！”
一方通行大声对着电话抱怨，挂断之后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速水晃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木山春生带着那两个没什么能力的学生还在设施里腾不出手，第三位已经赶往了另一处地点，至于心理掌握的第五位，她的运动能力在这种计划当中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
所以现在，便于行动的只有自己了。
速水晃给他的委托只有一项，那就是保护好最后之作，而现在，就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没有圆满地完成。
强风吹拂过面庞。
实际上，这些风在真正接触到皮肤之前就被像是精密的队列一般分开，通过调整流过自己体表各处的风速，就能够因为这种速度差而产生稳定的升力。
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尝试复杂湍流的操作，稳稳当当地悬停在了半空，脚下就是一所研究机构的废墟。如今那片废墟早就已经被新的建筑物所覆盖，毕竟这座城市永远崭新，任何污浊腌臜的过去都会像是建筑垃圾一般被迅速填埋。
商店街，建筑物的屋顶，公园的各个角落，以及娱乐综合体。
一方通行的视线逐一扫过周围的建筑物，想要在二百三十万人居住的城市当中精准地寻找到特定的某个人，对第一位而言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对了，御坂网络。”
那小鬼和无数个御坂妹的视线是连接在一起的，一方通行打通了速水晃的手机，接电话的却不是他本人。
“速水同学现在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虽然意识仍旧登录在御坂网络当中，但视听信息目前处于关闭状态，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信息，请直接在电话当中说明，と、御坂9011号作出了正式的汇报。”
视听信息都被关闭，也就是说全身麻醉吗，一方通行想。
反正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到了那个医生的手里基本上都能全须全尾地活过来，一方通行问道：“你们有人发现了那个混账小鬼的踪迹吗？她从酒店里跑出去了，但现在有不止一方势力在追击她——”
Last Order是自上而下控制所有御坂妹的指挥塔和上位机，这意味着她可以单方面收发和调取来自下位机的信息，但其余的克隆个体却没有办法反过来自下而上地影响她。
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这个，拥有最高权限的人偏偏不肯老实在一个地方呆着。
“如果她有在路上?*? 买过什么东西的话，倒是可以抓取个人账户的消费记录来确认最近经过的地址……”
从对方玩了一半的游戏机来看，最后之作应该是打算去第七学区的商业街碰碰运气，参与一下周边的联动活动。根据几个御坂妹妹提供的信息，一方通行在不引人瞩目的地方降落，逆着人流逐个寻找，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逆水而上的鱼——过去他可从来不会去这种到处都是人的无聊地方！
商家叫卖的声音让他忍不住调低了灌注进耳朵里的声波强度，空气当中弥散着的食物香气也无法突破矢量操作的屏障，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和整个世界分割开来，却仍旧会因为这种偶然与世界产生的交际而感到拥挤。
声音、光，还有一个个无法忽略的人。
“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游戏联动活动！”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位店员，照着他的脑袋扣了个不知什么形状的发箍。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欢乐人群，这个时候一方通行才意识到，和几乎已经陷入了节庆气氛的众人相比，自己的画风显得格格不入。
“反正暑假已经快要结束了……”
路人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耳朵里。
多半人口是学生的城市当中，寒暑假就是最大的节日。无数校园活动填充着他们的生活，就像是第三位曾经度过的那种乏善可陈的虚假生活。
人太多，不方便起飞也没办法快速甄别，最后之作的矮个子混在人群当中更是难找。一方通行在联动场馆里面转了一圈，终于发现最后之作在抽奖箱前面表情期待地站着，胳膊肘下面还夹着一个呱太的毛绒玩偶，显然已经经过了一轮采购。
“喂！”
他拔高了音量：“ Last Order！”
“说不定能够在抽奖的时候一举抽中头等奖，御坂御坂对此非常期待……”
她伸出手，探进那个抽奖箱当中，却突然身形一晃，感到头晕：“御坂……”
竟是立刻就栽倒在地上。
一方通行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喂！”
他怒视着抽奖现场的工作人员：“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不要碰瓷啊！负责现场秩序维护的打工人表情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一方通行捞起最后之作栽向一边的身体，惊觉对方的额头烫得惊人。
“异常的发热，难道说试验室里催生出来的身体没有办法适应外界的环境吗……”
还有天井亚雄拿着的那份基因芯片，如果最后之作现在立即就需要进行医疗处理，那么他就没办法腾出手去追踪基因芯片的事。
“喂？布束砥信？”
一方通行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车里打电话：“总之我这边现在忙得要死，没有时间参与你们的收集芯片小游戏，你们先找别人吧。”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布束砥信的语气明显很紧张：“最后之作现在就在你身边吗？她的身体里被植入了一段时间后有可能发作的病毒——”
一方通行：“……！！”
*
天色渐暗。
速水晃被推进了手术室当中。
只要对症注射有毒菌类的拮抗药物，中毒反应很快就能得到削减。
御坂9011号守在了病房门口，如今大部分的克隆个体都在被分批次迁往海外的研究基地，她是选择留在学园都市的那一部分。
她们刚刚接到了消息，木山春生小队那边已经有惊无险地摧毁了芯片，只不过“破坏企业重要机密”是件需要成年人来回扯皮的麻烦事，倘若掏不出合理的应对策略，企业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明明他们自己还在违规使用御坂学姐的基因信息！”
佐天泪子气呼呼地：“恶人先告状！”
初春饰利也做好了在网上管控舆论的准备，她联络了风纪委员的支部，打算将违规经营问题转交给警备员的系统进行调查——之后就要看各个利益方向博弈的神仙打架了。
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成功在数据中心删库跑路，期间遇到了来阻击的暗部，成功击溃后暂且不表；白井黑子在宿舍里的伪装被宿管发现，宿舍里的两人双双被罚劳动服务，以惩治违反校规。
晚七点，食蜂操祈回收了两处负责接送的司机，检查过记忆之后返回学舍之园。
此时还没有收到安全返回消息的只剩下了一方通行。
“速水同学！”
青蛙脸的医生身穿手术服，从病房当中追了出来：“虽然致幻毒素基本上都已经拮抗，但中毒症状还没有彻底排除，你现在还处在心律异常状态，不能出去剧烈活动！”
“抱歉，等下估计还得麻烦您。”
速水晃头也不回地离开：“9011号会告诉您需要救急的药物类型！”
“哎呀，脑波的连接……”
医生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这不是已经非常习惯了嘛。”
作为无数下位机之一，速水晃没有办法准确获取上位机的信号消失位置，但无数个御坂妹妹在网络当中提供的信息足够让他定位到一个模糊的范围。
都在第七学区，距离医院很近。
好消息是，为了方便进行实验，妹妹们的共享经验记录当中，本身就有学园都市大部分地区的详细地图。
用缺陷电力破解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运货车，速水晃回忆着此前滨面仕上开车时的动作，动作生疏地踩下了油门。
十几分钟后，空旷的厂区附近，速水晃开着货运面包车，全速向一辆轿车撞去。猝然追尾令前车抛锚，安全气囊猛然弹出，天井亚雄在车里摇晃了一下，恼火地拉开了车门。
“……”
这次又是谁？他气急败坏地看向速水晃，车里下来了一个面貌陌生的学生，应该是能力者。
不过无所谓，他带了能力下降的音叉，大部分能力者在面对这个的时候都很难正常发挥力量。
“不认得吗？”
看来对方应该不是能力开发的核心人员，应该会比较容易对付：“——您是最近几年才加入能力开发团队的啊。”
“那又怎么样？”
天井亚雄显得莫名其妙，今天一整天诸事不顺，先是整个学园都市的外围被戒严[1]，所有人都禁止出入导致他没办法按时离境，之后又源源不断地有人上来挑衅，好不容易趁着一方通行反射失效的瞬间将其解决，竟然又遇到了新的阻击者。
“便携式EMP的电子产品破坏效果是以我为中心的二十米左右，也就是说，不论你把基因芯片藏在了什么地方，只要还在这辆车里，就会被破坏内存储区。”
速水晃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提箱，看向天井亚雄的那辆车——最后之作的失踪，异常的体温……御坂网络能够以远超寻常的效率将情报灌注进他的脑海当中，并且迅速分析出结论。
来的路上，他对中枪倒在地上的一方通行做了应急处置，现在大概已经被后续追过来的御坂妹妹回收了。
天井亚雄对着自己举起枪，他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握住音叉，明明局势看上去对他有利，却露出了仿佛亡命徒一般的表情。
“欠下高利贷，将所有的积蓄都赌博进某个研究项目里，一旦研究失败就陷入走投无路的精神崩溃，如果能够选择自己成长的方向，真不想变成你这样的混账大人啊。”
速水晃轻轻感叹道。
“……你这种人懂什么！只要能让新的投资方认识到我的价值，这些钱我很快就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他反手敲击了一下音叉，能够影响能力者演算的声音迅速扩散开来。
然而速水晃却没有像他预料当中的那样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在天井亚雄感觉到不对劲的刹那，他突然浑身无力地跌倒，两眼一翻，彻底昏迷过去。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是音叉，当然会想办法先阻断传递到耳膜的声波。”
速水晃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尽管天井亚雄已经彻底昏迷，他还是轻轻开口：“虽然和专业人士完全比不了，只能用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
“LV1，矢量操作（Vector Change）。”
第24章 24 絵空事（1）
一夜之间, 布束砥信在研究机构项目组的群聊当中连吃两瓜。
天井亚雄被捕，以及芳川桔梗辞职。
两条消息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看着群组里弹出的一连串问号，布束砥信沉默着放下手机, 觉得有时候和这群人一起搞科研也挺无助的。
“不过你真打算彻底辞职吗？”
她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芳川桔梗——这两人原本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却因为一个早已经终止的试验聊上了天。
“嗯, 继续再做这种工作也没有意义。”
她犹豫了一下：“我之后打算再尝试一些更适合自己的事, 比如……成为一名教师。”
“你这份履历, 做教师确实绰绰有余。”
布束砥信公允地评价道。
在学院都市里, 教师和科研人员之间的界限有时候并不那样清晰，毕竟小萌老师就是专攻发火能力的能力开发者，只不过同时还在带班当班主任。芳川桔梗的目标是成为一位类似的教师，这样既不会失去自身的专业性, 也能工作得更有价值。
“……总比每天琢磨着要怎样杀死克隆人要好。”
她喝了一口咖啡：“竟然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也是个虚伪的成年人啊。”
生活在这座城市当中, 有时候就是要面临这样的矛盾——在决心将能力开发的孩子当做是试验品对待时，他们能够毫无动摇地规划出各种各样的测试；但倘若退回界限之内, 将大家视作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那么提供了大量科研便利的这座城市就会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很奇怪，芳川桔梗想，当你终于能够感同身受地为这些孩子们觉得痛苦的时候，才真正拥有了成为一位教师的资格。
上条当麻卡着暑假结束的尾巴返回了宿舍, 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楼上和隔壁都没有人——土御门夜不归宿倒是常事, 竟然连刻板印象当中的好学生速水也不在，让他有种日常生活被颠覆的错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原本也没经历过什么正常的校园生活——归家的三天里他体验到了各种各样的魔法师袭击，好不容易返回学院都市又遭逢茵蒂克丝被劫持，平均每天挨三顿打的上条当麻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躺回浴缸里, 才反应过来这间公寓楼比以往都要空旷。
他掏出手机群发消息。
“你们假期作业都写了吗？”
土御门元春秒回：“假期作业是什么喵★？”
上条当麻：“……”
好的，知道你肯定没写了。
速水晃倒是在假期刚开始的时候写了个开头，可惜之后意外越来越多，实在腾不出精力做这种事——木山春生看不下去，出具了一份速水晃整个假期都在他那里配合研究的假期实践证明。
听完之后，上条当麻在浴缸当中发出惨叫。
“有这种好事应该把大家都带上啊！”
他手速极快噼里啪啦地摁着手机：“像你这种只有自己偷偷不用写作业的行为应该被公开处刑！”
明天就要开学，而他一整个假期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还只能领到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微薄助学金，想想就让人心痛。小伙伴们都在夜不归宿就令人更痛了，上条当麻随口又询问了一下御坂妹妹们事件的后续，满意地得知她们在经过身体调整之后就会被派往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
“你明天能正常返校吧？”
他又问：“我还给你们带了特产来着。”
说是特产，其实主要还是他爸在世界各地旅游时带回来的一部分纪念品——神裂火织觉得这些危险的东西不能彻底堆砌在自己神奈川的老家里，考虑到其中一部分的价格还不便宜，不如分一些拿到学园都市来送人。
“是老爸从非洲采回来的水晶矿石……”
上条当麻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对你来说，应该还不如普通的农产品有吸引力吧。”
学园都市这地方对于生物制品的输入比机场安检还严格，除非有正式获得了资格认证的外界物资输入，否则就连“妈妈亲手做的爱心便当”这种东西都带不进来，如此不近人情的规则一度在社会上被广为诟病。
“朋友在住院，我明天要请半天假。”
速水晃回答：“下午见，很期待你带回来的伴手礼。”
这有什么可期待的……上条当麻放下手机，表情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堆砌在自己宿舍里的猴子木雕，这东西放在桌子上当个摆件都会让人看了做噩梦的吧。
*
医院。
一方通行睁开了眼睛。
他当时以为自己要死透了——临死之前如果还能再多拯救一个人，那么这无聊的生命也不至于毫无意义。
然而。
视线当中是医院的天花板。
额头上包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手臂上也打着石膏，从伤口上传来的钝痛感来看，他有理由怀疑自己昨天晚上经历了一场需要给脑袋开瓢的手术。
……反正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也没少干。
青蛙脸的医生告诉他，自己从今往后需要依赖御坂网络的接入来为大脑提供基础的演算机能，一边说一边顺手变出来一根看上去很趁手的拐杖——脑部受损之后，他的身体协调性可能会出点问题，这根拐杖设置了自调节重心的功能，应该会有所帮助。
“也就是说。”
他语气十分狐疑地问：“你在一夜之间完成了一台脑外科手术，制做了一个能够伴随着使用者的步幅习惯调节平衡的拐杖出来，完成了拐杖的全部接电和自动控制，还配了一个能够用来连接脑波的项圈式电极圈？”
暂且不说这里面用了多少高科技产品，这是一个碳基人类晚上能完成的工作量吗？
一方通行明显有被震撼到，他瞪着眼前的医生，十分怀疑是否已经有人开发出来了能够对时间产生干涉的超能力。
“得益于以前脑波调节方面的论文，现在已经存在一些成熟的技术，我只是在其中‘稍微’做了改良。”
医生点了点脖子的位置：“——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托了你们两个的福。”
一方通行当然知道对方口中的“你们两个”是谁，很明显地“啧”了一声。
他清楚这份成果建立在多少令人发指的实验之上，如今存活下来是依靠着曾经的实验成果，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命运的讽刺。
“那家伙呢？”
他又问。
“在你彻底脱离危险之前都一直守在病床前，快天亮的时候才睡觉。”
呱太医生说：“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吧。”
一方通行拄着拐杖挪回了病房里，据说速水晃昨天晚上也经历了一场抢救，不过他的情况比自己要安全得多，很快就脱离了危险。
不过也确实……既然子弹打中脑子都能被救回来，区区中毒对于那个医生来说应该就像是普通感冒一样简单。
他推开隔壁的病房门，速水晃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房间门，只露出一点点柔软的头发。
植入脑海当中的病毒被删除后，最后之作也重新恢复了健康。一方通行又联系布束砥信询问了一下芯片破坏的情况，虽然装载着御坂美琴基因信息的芯片存档如今已经被悉数摧毁，但就在大家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第三次制作计划已经悄然展开。
得想个办法结束这一切。
在将自己全权委托给研究机构的时候，他几乎不需要考虑他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然而只要稍微越过了那道安全线，敌人这个概念就会变得如同雾气一般虚无缥缈，潜藏在这座城市当中，让人很难捕捉到真凶。
如果只像是第三位一样定点破坏掉几所研究机构，那很显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如果要将目标扩张到“破坏整个学院都市”，那又显得过于虚无缥缈，没有方向。
这是座积累了过多污垢的城市，在过去一定有许多人尝试着要将它摧毁。
但学园都市迄今仍旧屹立，那就说明他们都失败了。
但那又怎么样？
他比过去的所有人都要强。
如此思考着，速水晃的头发动了动，看似要醒。
“喂，アキ——”
话到嘴边又突然刹住，事到如今，再称呼“速水”或者“晃”都会显得很奇怪。
“……早上了吗？”
速水晃迷迷糊糊地卷起被子翻了个身，但或许是由于一整日的高强度演算带来的副作用太大，对方几乎转瞬之间就又睡着了。
柔软的黑发，和小动物一样的呼吸。
他们有几年没见过面？
像是来自遥远时光当中的遗泽。
*
另一边，上条当麻因为没写作业，意料之中地被增加了补习时长。
——学校才不会在乎你暑假有没有被成群的魔法师追杀。
开学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测定当前所有学生的能力等级，给人一种刚返校就要考试的压迫感。不过这种压力只会给到“对自己的能力开发抱有期望”的学生，上条当麻和土御门都各自找了个队伍的末尾排着，心态极好地等待获取一份垫底的成绩。
班里的大部分同学也持类似态度，普通学校普通班，给学生投入的能力开发经费也在中庸之列，能测出来LV2就算胜利。
“阿晃喵（アキにャ）就是因为一开学就要做这种麻烦事才没来的吧！”
土御门说：“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击一下自己的感觉！”
“那家伙姑且能到LV2，奖学金的数量就不一样啦。”
上条当麻摆摆手，掏出便利店里买来的炒面面包：“他说下午就会回来，应该还赶得上测试的尾巴……恰巧是放火能力，小萌老师会专门测这个。”
说实话，在见识过诸多超能力者以后，很容易会对当前学校的超能力开发失去信心。
只不过上条当麻摆烂得很彻底，只要对自己的能力开发没有期待，那就不会失望。
……只可惜了奖学金。
理论上学园都市发给LV0的奖学金也勉强够花，要是愿意苛待自己省吃俭用甚至有可能留下结余，只不过他本就不多的收入还要养茵蒂克丝，分配给自己的伙食费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起来。
当日下午，速水晃赶上了测试的尾巴。
就像是电击使（Electro Master）一样，发火能力（Pyrokinesis）也是个相当普遍的门类。
等他赶到的时候，燃烧试验相关的测试间里已经没有别人，只一个小萌老师一个人站在厚厚的隔热涂板后面。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
她显出很高兴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等了很久而显得不耐。
速水晃中规中矩地测过了氢气的富集度，燃烧热值，更新过自己这段时间的AIM扩散力场数值，得出了能力毫无变化的结论。
“虽说能力开发遇到瓶颈的学生数量不少……”
小萌老师犹犹豫豫：“但你这种完全没变化的还是——”
毕竟另一个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是上条。
“抱歉，我能理解老师你想在能力开发上多出点成果。”
速水晃犹豫了一下：“但我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浪费太多精力和资源。”
LV2这种不上不下的等级很容易让一个普通学校的教师燃起“这个学生或许还能进一步开发”的希望，然而速水晃的情况明显不在此列，比起让别人的努力白费，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
“……”
小萌老师沉默片刻：“难道说小速水是觉得，我的专业方向恰好是放火能力，为了自己能够在本专业上获取更多的成果，所以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难道不是吗？速水晃眨了眨眼睛。
“那当然是因为——”
月咏小萌拔高音量。
那当然是因为，她希望这孩子也能和其他学生一样，过上幸福的校园生活。
她的视线扫过对方的脖颈和手臂，平时上学的时候，为了避免引人注目，速水晃有的时候会将自己脖子上的U型装置卸下来，但今天或许因为赶时间，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些细节。
手腕上留置针形成的针孔，以及早就已经从同学们那里听说过的异常食物消耗。
哎，不让人省心。
这个年龄的学生通常都拥有不愿意让别人打探的秘密。
“总之，你们能健康返校我就很高兴了。”
她强调：“至于能力开发，如果当前方案不合适的话，因材施教才是一个好教师该有的做法，我不是那种硬要按着学生做某些实验的迂腐家伙。”
“可别太小看我了。”
第25章 25 絵空事（2）
“Honestly, 我不建议你在这个时候辞职。”
布束砥信对芳川桔梗说。
参与过诸多人体实验，又在某一天里突然意识到了这种实验的残酷，最后选择“从研究人员的队伍里逃走”, 这是一条对他们这类人而言很常见的路。
在芳川桔梗之前就有人受不了辞职, 而她离开之后又会有新的人补充进来, 整个项目团队维持着动态平衡仍旧生生不息——在这个过程当中, 他们就像是构筑了学园都市庞大身躯的微末细胞, 依照生物规律不断新生和凋亡。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和那些姓木原的家伙们一样拥有一颗冷彻的心, 但凡对于自己当前的生活多一点思考，就有可能会触及到这堵冰冷的墙壁。
更可笑的是，她们恰好是各自领域当中的佼佼者，才侥幸拥有了这份能够蹂躏他人生命的机会。
“就算你从这里离开, 之后也会有新的研究员被补充进来, 就像是我们曾经看着前辈们厉害一样。”
布束砥信冷静地说：“除了让自己的良心变得好受一点, 这不会有任何意义。”
芳川桔梗想说，自己只是打算做个善人, 不代表就要做个和整个城市对抗的英雄, 但看着布束砥信的目光，面对比自己年龄要小一轮有余的孩子，这样一番话却突然变得说不出口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她问。
“想办法辗转于各个项目当中，先弥补一下自己早年错过的错事。”
布束砥信显然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 至少能做一个阻止试验的人。”
“那会很危险。”
芳川桔梗提醒她：“以破坏实验为目的参与项目, 你的下场可能会比天井亚雄还要糟糕。”
如果没做出给最后之作植入病毒的事，他的结局无外乎也就是欠下巨额债务倾家荡产, 个人生命安全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倘若认定一个人成为了研究的破坏者，想必那些项目背后的资方会很愿意运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来让她彻底闭嘴。
“嗯, 是会很危险。”
布束砥信点头，这在她的预料之内。
“However，我已经看到有人在这么做了。”
布束砥信轻轻说道。
*
久违的学生生活，其实有点无聊。
由于记忆当中存在大面积的空洞，速水晃和同学们交流时也难免会生出些“对时下的流行风尚知之甚少”的错位感。
不过明面上，他会将其解释为自己出身于青森地区的小镇，对于大城市的流行风物见识不多。
“还是因为你生活得太拘谨了呀阿晃喵！”
土御门长臂一伸，将他揽在胳膊肘下面：“不如今天放学，我就带你去女仆咖啡店里见见世面，一定能让你懂得什么才是时代的潮流——”
“胡说什么呢！”
土御门的说法被吹寄打断，对方毫不客气地用课本卷起来敲了他的头。
“不过，稍微逛逛也不错。”
女仆咖啡店就算了，他还是比较想去那种听起来正常一点的地方：“大家有餐厅推荐吗？我暑假的兼职工作挣了一笔奖学金。”
“兼职工作吗……”
土御门若有所思。
“奖学金——”
上条当麻发出羡慕的声音。
最后还是几个女同学分享了一些觉得不错的店铺，速水晃逐一将位置标在手机里，选了几个评分比较高的发给一方通行。
对方秒回：？
速水晃：你不是要住在寄住家庭里？下次抽空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的同学说这几家店都很不错。
一方通行：别说得我像是被人收养了一样！
而且就算真是被收养，从年龄来说，也不应该由他来请这顿饭吧！
“……”
速水晃发了个无奈叹气的表情包回去：“当然是我请。”
“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好好说过话。”
……明明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却说得好像是关系有多亲近一样。一方通行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听说可以出去吃饭，最后之作兴奋得几乎要一蹦三跳，她的脑海当中有饭店和聚餐的基础知识，但亲自去店里体验却是第一次，立即询问自己是否需要根据就餐礼仪换上和饭店里环境相衬的衣服。
“……不需要，只是普通的家庭餐厅，随便穿点什么就行。”
一方通行随口敷衍道，却跟着对方的话题在心里思考，是否需要给这小鬼再添置一点衣物——根据自己过去所获得的常识，这种年龄的小孩应该会喜欢多一些着装选择。
结果抵达餐厅的时候，他们两个提前了半个小时。
“……”
一定是因为最后之作太吵闹了，一刻都不肯安静，所以才不得不提前出门！
“抱歉，你们两个已经先到了吗？”
速水晃打电话过来，通话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我还在地铁里，还差两站路，你们想吃什么可以先点单。”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提前到了？”
一方通行察觉出不对劲，随后注意到了正在研究菜单的最后之作——果然如此！他就知道这孩子突然安静下来肯定有蹊跷……说不定在自己走神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靠着御坂网络聊过几个来回了！
这个造价高昂、进行过无数残酷试验的项目，谁会想到目前最常见的用途是作为公共聊天室……
“我听说这家店里的蜜瓜芭菲特别好吃，而且第二杯半价，御坂御坂发出了期待的暗示。”
“买，你们两个吃，我对甜食不感兴趣。”
一方通行随手在点单屏幕上连点两下，下单了两个蜜瓜巴菲：“但要在主食以后才能吃。”
“哎——为什么——”
最后之作拖长音调：“我想一开始就吃这个！御坂御坂强调了自己的诉求。”
“那等一会儿你就没有胃口吃主食了。”
“人类的胃容量不会根据吃饭顺序的前后而发生改变，如果先吃主食的话，难道不会导致吃芭菲的预定额度受到挤占？御坂御坂对你的说法发出了合理质疑。”
“……空腹吃冰淇淋你有可能会肚子痛！”
“根据书库权限为公开级别的论文，御坂御坂……”
一方通行：“……”
这小孩怎么道理一套接着一套，他现在简直迫不及待地希望地铁能开快一点。
接下来等待的时间里，他点了三人份的汉堡肉排，炸虾天妇罗和两份炸鸡，一份碳烤牛舌，以至于让最后之作十分疑惑地在点单列表里搜索所谓的“吃芭菲前要吃的主食”究竟在哪。
别说主食了，菜谱里甚至连个像样碳水都没有。
不然再象征性地点个素菜吧，一方通行想，印象当中的速水晃应该是那种也爱吃点草的类型。
蔬菜在他眼里众生平等地难吃，很难挑选出好恶，而过去共同在实验室生活的那段时间里，速水晃又很难表现出自己对食材的偏好，于是一方通行想了想，又在点单列表里追加一份沙拉——反正里面什么菜都有，他可以自己挑挑拣拣。
然而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服务员第二次提醒要不要提前上菜，速水晃都没有再发来回应。
“既然这样不如先吃芭菲，御坂御坂小声坚持着自己的诉求……”
“不对。”
一方通行突然说。
时间不对，地铁两站路的时间早就已经过去，就算出站以后还要多走一段路，预留给速水晃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地铁线路还在正常运行吗？没有发出紧急停运的通知？一方通行掏出手机略微检索了一下，这方面的新闻也一切正常。
……他有点坐不住了。
“御坂网络情况怎么样？”
“离线中，应该是没有将?*? 能力模式切换到「缺陷电力」的使用状态，御坂御坂对你的提问感到有些疑惑——”
“你就先等在这里。”
一方通行站起身，对最后之作命令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吃完主食之前不能吃冰淇淋芭菲。”
最后之作：？？
她看着一桌子肉和肉以外唯一的蔬菜沙拉：这里也没主食啊？
哎，不可靠的家伙们。
她无奈摇头，拖过点菜屏幕，又追加了一份炸薯饼。
很好，就你是主食了。
*
半日前，SCHOOL。
装潢精致的议会厅里，誉望万化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
“找是找到了……你确定我们要找的是这个？”
他有些迟疑，左右两侧分屏的电脑当中，浮现出两张一看就不像是“沉浸在黑暗中”的脸。
速水晃在学校便利店门口排队，手肘下面还夹着两条加长热狗，周围都是些和他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
“LV2？资料倒是做得还蛮不错的。”
狱彩海美饶有兴趣地开始阅读对方的个人信息：“高中生……看来很少在网上发言啊，在网上留下的记录都很少。”
“是因为几年前的信息都被人删除过吧。”
誉望万化说：“删库的人手法很高明，几乎没留下什么可以追踪的信息。”
“也就是说，关键内容要先见到本人才能确定吗……”
垣根帝督看了一眼在自己旁边啃苹果的杠林檎，按着她的肩膀将对方推到屏幕面前；“见过这个人吗？”
“好像见过，又好像没有……”
杠林檎点头又摇头，一幅恍恍惚惚的表情，提供的证词很难作为参考。
毕竟是被摆弄过脑子，众人对她的记忆也不是很有自信。
还是把当事人先带过来再说吧，最终垣根帝督做出了决定：“狱彩，就由你过去，没问题吧？”
根据记录显示，对方正常地刷了学生卡在搭乘地铁，地铁口的进站位置加上当前地铁的实时显示数据，可以精准地定位到当事人在哪辆列车上。
相较于他们其他人过于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狱彩的能力可以比较安全地将人捕获。
“哎，每次都需要我劳动得更多——”
虽然嘴上这样抱怨，但狱彩海美还是顺从地走进了地铁当中。“心理定规（Measure Heart）”调节心理距离的能力能够让目标对象敌意消失乃至错认双方的距离感，一切顺利的话，目标甚至不会怎么反抗就跟着他们离开。
她很快在人群当中找到了目标，亲切地拍了拍速水晃的肩膀。
嗯……恋人的关系有些太冒昧，就定义为“关系亲近的朋友”好了。
“嗨，你——”
对方茫然回头，先是神情变得亲切，随后又有些羞赧：“……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虽然早就对自己的能力有认知，但狱彩海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好老套的打招呼方式！
她在脸上堆积起笑容：“对呀，好久不见，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能来一下吗？”
既然是亲近的朋友，那么答应对方的请求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速水晃还有些犹豫——自己等一会儿要和一方通行他们在家庭餐厅里会合，现在要是有事离开的话，恐怕会赶不上吃饭的时间。
“稍等，我去给几个朋友说一下。”
他掏出手机，然后发现——手机没信号。
当然，他的信号已经被誉望万化精准掐断了。
“……算了，先编辑一下消息，等有信号了之后会自动发出去的。”
速水晃在手机里快速地按了几下，随后看向狱彩海美，目光当中满是信赖：“我们去哪里？”
“……不用太久，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你。”
两人坐上了车，进入一栋没有标牌的建筑物当中，电梯一路上行，直抵大厅之后，狱彩海美解除了自己心理定规的能力。
速水晃的脸上闪过错愕，又很快恢复平静。
“……好吧，是这样。”
他问：“你们想找我问什么？”
一个一个的，胆子都很大嘛，难不成经历过那种试验的人都不知道恐惧该有的感觉？垣根帝督在心里想。
但明面上，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态度对速水晃开口，说自己需要第一位的人格演算模型。
“我记得你应该是第一个被移入的。”
他说：“因为你没有因此而精神崩溃或者死掉，还能够正确地进行演算和使用能力，因此才进行了后续的一系列计划……也就是说这些孩子全部都是继你之后的试验品。”
“怎么样，原型机先生？”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身下的座椅扶手：“要是能不吃苦头就把你脑内的演算记录交出来，对大家来说就太好了——反正那对你而言也只是无用的东西吧。”
原来是这样。
速水晃偏过头——原来在那些实验之后，还波及到了这么多人。
而作为这一切的源头，御坂美琴迄今都因为自己交出的基因信息而感到痛苦，那么——
“你们可能会觉得失望，但我脑海内植入的思考模式不止第一位一种，而是混杂着许多人；而且由于记忆被清理过，大部分的记录都没办法进行灵活使用，只能机械地复制一些低等级的能力。”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亮湛蓝色的火苗：“看吧，就像这样，差不多只能做到一个打火机的程度。”
“而且……说实话，我不觉得移植了那种思考模式就能让人的能力提升。”
速水晃说：“我的脑波信息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如果你们打算冒着让自己精神不安定的风险做出这种尝试，还得不出好结果的话就太遗憾了。”
他自以为真诚地发出了建议，然而根本没人听得进去。
“总之就先老老实实的把第一位的思考模式交出来……”
然而就在垣根帝督打算向前伸手的时候，一大群身着警卫员装束的人持枪闯进了房间里。
“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们看向还不明白现状的杠林檎：“现在就将她回收！”
单边碾压式的战斗一触即发。
而另一边，一方通行拄着拐杖，在地铁站里调监控。
人流密集的交通枢纽地区想找特定的某个人相当困难，就在焦虑的情绪即将引爆之际，他接到了最后之作的电话。
“又怎么了？”
他说：“事先说好，吃完主食之前不许提前吃蜜瓜巴菲——”
“阿晃说他现在在第二位的住所那里，暂时很安全，交涉结束以后就能回来，让咱们两个先吃饭！御坂御坂接到了通信转达的请求——”
一方通行：“……”
竟然说让他们先吃饭……
第二位，未元物质，垣根帝督。
由于能力开发的方向大相径庭，他和对方没什么交集。
但他直觉觉得，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第26章 26 絵空事（3）
“这是怎么回事？”
速水晃躲在誉望万化的身后, 用对方来当防弹的护盾：“……你们怎么还在被人追杀？”
“一看就能明白吧，这很显然不是我们在被追杀！”
对方有气无力地反驳：“是那个杠林檎——”
“……她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当然不是！她昨天才被垣根帝督找到！”
子弹交接的间隙里，速水晃一边用能力降低自己在这群人眼中的存在感, 一边抓紧时间问话。
据说, 杠林檎来自一个被称作“黑暗的五月”的计划, 该计划的主要方向在于将一方通行演算模式的一部分移植进其他孩子的大脑当中, 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强化他们的能力。
“就像是在计算的时候代入了一个通用公式一样！”
子弹倾泻之际, 狱彩海美甚至还能腾得出精力来跟他解释：“在演算式里面透露一些比较好用的固有模组, 说不定就能让能力产生有利的变化。”
……比方说，反射？
毕竟念动力也可以实现类似的反射效果，只不过会对思考的负担很大，如果能够顺利代入一方通行的思维模组, 那说不定确实……不, 这样做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人类的大脑是迄今为止所有研究都尚未彻底透明的黑箱, 仅仅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根本没必要去赌上众多人的一生。
“太不值了。”
速水晃说：“都已经是证实过失败的计划, 为什么你们还想尝试？”
一枚温压丿弹从头顶打过来, 速水晃迅速抱头蹲下，这东西爆炸产生的极高温和真空区域足够让他们所有人都在炙热当中窒息而死，然而白色的翅膀猛然向四面八方延展，精准地从半空当中将其截住, 就连一点点高温都没有从中泄露出来。
“垣根帝督！”
杠林檎在一旁鼓掌：“好帅！好厉害！”
速水晃看着他们：“……”
誉望万化：“……”
他从对方的目光当中无端看出来“你们平时的生活还挺丰富”这种调侃的意味。
“……我们平时也不光是在带孩子！”
他试图解释, 但这在速水晃的眼里完全就是狡辩：“……SCHOOL是个正经组织！”
不管怎么说，这个被打烂的基地暂时用不上了。速水晃跟着他们坐上了一辆荷载七人的中型面包车再度转移方位,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仍旧显示信号圈外。
“……怎么，想要向你的同伴报信吗？”
狱彩海美挑起眉毛开口：“趁早放弃吧, 你的手机通信早就已经被我们截断了。”
而且这辆车里信号屏蔽。
“啊，如果说报平安的话，我已经和朋友提前说过了。”
速水晃说：“我就是想看一下时间还来不来得及吃晚饭——”
把手机当表用应该是种很常见的事吧？他表情无辜地看向四周，发现两人都以震惊的目光看向他。
“你到底用什么方式发送的信息？”
誉望万化质问道：“我中断了你身上所有智能穿戴设备的信号！”
他的目光转向对方脖子上的U型装置：“难道是这个——”
“靠脑波……开车不要回头看！”
速水晃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加快了说话语速：“我跟他们说自己今天不回去吃晚饭……都说了要安全驾驶！”
誉望万化：“…………”
他的情绪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起起落落。
“这么自信我不会杀了你吗？”
就连坐在副驾位置的垣根帝督都有些受不了般问道。
“我对这座城市的记忆被清空过。”
速水晃说：“但姑且，既然你们在找到我的时候选择用拉近心理距离的方式而非直接在列车上动手，我不觉得你是个嗜杀成性的人啦。”
*
DA，惩戒处分队伍。
等一方通行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然剩下了一片废墟。
警备员们携带着自律式机器人包围了这一层楼，现场导致许多身穿警备员装备的尸体，但没有多余的血迹，也没有速水晃留下的信息。
“……一方通行！”
黄泉川注意到追上来的少年之后，表情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就是因为那个‘朋友’放了鸽子，我才一路追过来的。”
他恶声恶气地在朋友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现场的人呢？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似乎是全员都转移走了。”
对方的问题太多，黄泉川只能先回答自己知道的这部分：“他们是警备员当中遭到惩处的群体，某种意义上，可以被视作是警备员群体当中的黑暗。”
这是个有些模糊的说法，但一方通行一下子就听懂了。
“总之就是，那家伙又被卷进了麻烦事里对吧。”
他恼火道：“……早说了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求救，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他拄着拐杖转身就走，手指放在了脖子的电极片上，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能力使用模式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得用在更加关键的地方——
那么要依靠御坂网络来找人吗？从那个小鬼的说法来看，至少目前，速水晃并没有什么生命安全。
但也不能就这样把他放在混账第二位那里……
一方通行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随后发现，电话居然能打通了。
他多了一串的未读消息。
晃：出了点意外，可能还要再晚一些回去
晃：你们在吃晚饭了吗？
晃：记得吃蔬菜。
一方通行：……
要是他开发出来的能力是瞬间移动，现在绝对要直接移动过去狠狠敲对方的脑袋。
*
黑暗的五月计划，即为，移植一方通行思考模式的计划。
据说垣根帝督他们最先找到的是杠林檎，只不过对方的能力只有LV1，甚至就连路边的小石块都举不起来，完全没办法演示出移植了思维模式带来的效果。
“最开始参与其中的抛弃物大概有几十人。”
见他没有想要逃跑或者反抗的意思，垣根帝督干脆直接提供了一些他收集来的资料：“但活着的目前只剩下几个人，此前一直以液态冷冻状态封存在地下试验间中，直到去年被某个组织介入才突然解封。”
这还只是直接参与正式实验造成的损耗。
而在此之前项目立项的验证性实验和破坏性实验更是不知凡几，就像御坂网络这个方案构建之初也在诸多项目里进行过预先测试一样。
速水晃看着眼前的资料，久久没有言语。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会因为这种东西而感到触动吗？”
垣根帝督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角色，会对这样的场面很无所谓呢。”
人是消耗品。
这是这座城市当中无法被颠覆的铁律。
区别只在于像小白鼠一样被消耗，或者像是螺丝钉一样被消耗。
“回来之前大概有过猜测。”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只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夸张。”
作为情报交换，他也互有往来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情况——记忆清空，能力水平也很低，一开始答应回来是因为收到了木山春生的一个想要拯救学生的邀请。
垣根帝督意外地瞥向旁边，誉望万化收到他的目光后稍微核实了一下，微微点头：“他的记录里确实有很多和木山研究员相关的实验申请，都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甚至没有掩饰过。”
什么啊，理想主义者吗。
垣根帝督顿时大失所望——像这样的人在他的印象里一般都会死得很快。
对于一个左右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的人，他的态度变得友善了很多。
根据杠林檎的实验记录，她只有在精神压力过大的情况下才能展露出超乎寻常的能力数值。
故而，速水晃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黑夜海鸟找上门来挑衅，以及杠林檎被迫应战，试图用极端情绪迫使她复现出一方通行能力的全过程，直到垣根帝督自己终于看不下去，摧毁了试验空间[1]。
尘埃弥散的空地当中，垣根帝督一只手揽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杠林檎，沉默良久。
“……喂，被移植过别人的思维以后，大脑的状态还有办法恢复原状吗？”
他又突然问：“毕竟你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算稳定……”
“在染缸里面多滴一滴墨水的影响比较小。”
速水晃用了个比喻委婉回答：“——但要是在一杯清水里面倒墨水，造成的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第七学区有个水平很了不起的医生，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当天就把杠林檎送进医院的话，说不定第二天就能出院——毕竟大脑中弹这种规模的手术也就只用了一个晚上，顺便还见缝插针地完成电极片和脑波的桥接，并顺手定制一个特殊材质的拐杖。
……甚至还有精力探头问他中毒以后要不要再做个透析反正隔壁透析室还有空床位。
“会没事的。”
速水晃宽慰他：“我用透视能力检查过她的内脏器官，虽然因为之前高G值的空中移动导致有些内出血，但如果尽快送医的话——”
话到一半，他的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
垣根帝督立即问。
“这孩子体内器官的情况，有问题。”
速水晃表情紧绷：“感觉像是近似中毒的反应……立刻就带她去医院！如果再迟几分钟的话——”
还没等话说完，他就忽然两脚离地，一眨眼就被带至半空。巨大的白色翅膀向两侧伸展，在空中迅速掠过。
他和杠林檎一左一右被夹在手肘下面，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这种无任何保护措施的高速飞行过程中，速水晃却几乎感觉不到痛苦，未元物质生成的半球形屏障将风阻和强风带来的噪音都隔绝在了外面。
“该死，赶得上吗……！！”
杠林檎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衰弱下去，尽管无法观测到体内的状况，垣根帝督也能反应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自己飞得更快，加速度就会给林檎本就摇摇欲坠的生命带来更多负担；而保持现在这种速度巡航的话，如果来不及去医院——
就在这时，速水晃接通了御坂网络。
海量的信息涌入大脑。
还有一个人正在借助御坂网络的算力。
依靠着这种稀薄的联系，他或许能够定位到一方通行当前所在的位置。
最后之作是可以向所有下位克隆人强制发送信息的指挥塔，如果能够获得她的许可权限，自己又同时拥有一方通行的脑波样本，那么，或许可以达成短暂的通讯——
……就当赌一把！
“一方通行！”
他在空中大喊：“快点过来帮忙——”
*
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悬浮在空中。
就连空气当中的电荷都在躁动不安。
“哈，终于知道求救了是吧，让我看看赶着来送死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是救人！”
未等两名超能力者作出反应，速水晃就大喊：“和最后之作当时的情况近似！这孩子的体内可能被导入了病毒，快来维持一下生命反应！”
垣根帝督身上爆发出来的戾气骤然消失了。
像是遵循着某种王不见王的可笑定律，他和第一位其实从来都没有过私交。学园都市的七名超能力者各自背后都有复杂的能力开发团队，除了第三位和第五位同在一所学校以外，彼此之间都少有交集。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曾经反复研究过的第一位，后者虽然满脸不耐，但还是冲着杠林檎的额头伸出了手。
只一瞬间他就皱眉。
“落到地上去。”
一方通行命令道：“别说维持飞行，要做这种精度的操作，连控制身体的算力都要节省下来。”
好在誉望万化将汽车油门一踩到底，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追赶，总算赶到了他们附近。速水晃将杠林檎横放在车里，小姑娘如今已经满头冷汗，脸色出现了缺氧特有的紫绀，嘴角也开始不断溢出粉红色的泡沫。
……这是红细胞、血液和组织液在肺部混合造成的现象，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发展到这一步，绝不会是仅由此前的战斗导致。
“这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垣根帝督也不得不在第一位的眼前拉下面子。
“发自内心地感谢我吧，地球上现在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方通行没好气地开口，由于全神贯注的演算，他的一切反射都已经关停：“要不是之前在木山春生的学生身上练过很多次，还真的很难一下子就找到这种手感。”
“……应该是有某些人在她的体内植入了‘在特定的时间内停止心肺功能’之类的指示，不过就算心脏濒临停跳，我也能用强行操纵血流的方式维持她的血氧循环。”
体循环和肺循环。
将空气当中的氧气富集，泵进肺里。
循环过一轮身体的血液重新回到心脏。
无数条毛细血管，要小心控制不同的流速。
要注意对方有没有发生室颤，随时给予适度的电荷，调节对方体内的生物电流。
排除多余的水分和淤血，还要调节体内的酸碱平衡……汗水从额角沁出，一路流淌到下颌，又滴落到手臂上。
一方通行对此浑然不觉。
“……矢量操作原来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拥有近似能力的誉望万化一边开车一边露出惊愕的表情。
超能力的开发要同时顾及强度和精度，以空间移动能力者为例，移动的距离、重量和精准程度三者都是重要的考核指标。
杠林檎的眼睫毛颤动着，泪水和汗水从眼角流过。
速水晃将车窗降下，指挥着誉望万化用念动力加强车内通风，方便一方通行富集更多的氧气。御坂网络当中的消息传递速度极快，已经有医院里正在调整身体的御坂妹妹将情报告知了医生，对方在网络当中反馈，医院里已经在做手术准备，他们只需要将患者送进来，一秒钟都不会耽搁就可以进行手术。
“啊，我们这边也已经在全力开车了——”
誉望万化紧握着方向盘，前方有一处近路正在道路维修，他深吸一口气，阻拦车辆的拒马像是柔软的豆腐一般被自己的念动力劈开。
只要维持着这样的速度，一定能够顺利地赶到医院！
然而，下一秒，一方通行突然栽倒在车上。
……他的电极没电了。
第27章 27 絵空事（4）
誉望万化眼观鼻鼻观心, 坐在驾驶座上不动声色，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然而现在根本不是探知一方通行弱点的机会，他现在起到一个人形生命维持装置的作用, 要是突然失效的话, 杠林檎很难坚持到医院。
“……喂！一方通行！”
怎么突然掉链子啊——虽然能力开发的大部分时刻, 垣根帝督都十分想要取代第一位的位置, 甚至为此想要获悉对方的演算模式, 但在这一刻, 他发自内心地期望着矢量操作的能力能够生效。
“……这东西居然没有备用电池的吗！”
很难想象一款高科技产品竟然在这种地方存在设计缺陷，手术的间隙里连夜掏出来的东西果然不能期待质量有多过硬……啧！
“既然能切换成相同的脑波……”
电极片的功能，可以依赖缺陷电力的能力进行替代。
而恰巧，他本人的演算能力在数值上相当充裕, 尽管无法支持一位LV5该有的水准, 但足够让一方通行勉强维持住杠林檎的生命。
木山春生的技术提供了将不同个体脑波联系在一起的渠道, 这种手段存在诸多副作用，但在紧急情况下勉强能应急。
他探过半边身子, 与白发的少年额头相抵。
“五分钟。”
速水晃说：“要是五分钟之后还到不了医院, 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阖上眼睛，无需任何语言沟通，一方通行冲着杠林檎的额头再度探手。
被寄予厚望的誉望万化恨不得让整辆车都原地起飞，气氛压抑的车内, 垣根帝督突然在车里回想起了某个已经沉寂多年的能力名称。
仿声鸟（Mocking bird）, 可以在限制条件严苛的情况下使用他人的能力，这是在多年以前对于多重能力的尝试当中最接近答案的几种可能性之一, 都市传说当中，还有人将这种能力称之为“幻想收藏（Imagine Collector）”。
当然，只要在这座城市当中生活过一段时间, 经历过正统的能力开发，很快就会理解到“多重能力不可能存在”这条常识，一切对于多重能力的开发尝试都像是一种堂吉诃德式的粗劣仿冒，就如同许多年前的人类在无妄地追寻第一类永动机。
但在达成这个“常识”之前呢？
在得到了这个“不可能”的结局之前，他们又曾经经历过多少尝试？
他忍不住从中央后视镜当中向后看，从自己的角度无法观测到速水晃的表情。
等抵达医院的时候，黄泉川一瞬间以为有三个重症病人需要抢救。
毕竟车里三个还能自主行动的人连拖带拽，把另外三个动弹不得的家伙往医院里拖的场面实在太过惊悚。
作为临时监护人，自家孩子从医院病房里偷跑出去和小伙伴聚餐尚能令人接受，但回来的时候一个精神负荷过重濒临昏迷一个电极断电只能阿巴阿巴实在令人心力交瘁。
好在他们两个都不需要额外做太多处理，实习护士给一个人充上电另一个人挂吊瓶补充电解质，手术室的门口就已经亮起了红灯。
SCHOOL的三个人等在医院里，各怀心事。
“接下来怎么办？”
誉望万化问：“……还打算继续收集第一位的思考模式吗？”
杠林檎那里显然已经没办法可想，速水晃和第一位的关系又让人摸不清底细，剩下的幸存者里，那两个氮气能力者倒是还能进行追踪，但那终究只是第一位思考模式当中的某个侧面而非全部。
更重要的是，他们被第一位豁出命来帮过一次，很难在明面上继续这样针对。
“算了吧，那种只能用十五分钟的能力。”
垣根帝督听见自己开口：“……就算不用这种方法，超过他也是迟早的事。”
*
一方通行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给自己的电极圈想办法加个usb接口。
他转头看向一侧，速水晃的半边身子陷在靠枕里，手臂悬在床边，连着电解质补液的吊针。
最后之作听说了他们的遭遇之后急匆匆地赶来了医院，几乎是扑到了自己的身上，大声抱怨他们的独断专行。一方通行照着对方的头发随意呼噜了几下，一边敷衍着嗯嗯啊啊地回应，一边用另一只手抄起拐杖的探夹，顺手把窗帘拉上。
……窗外的光线非常刺眼。
在无法进行默认的反射以后，世界一下子变得格外喧嚣。
多余的声音无法被过滤掉，所以就连远处过路的车辆鸣笛声的清晰可闻；紫外线没有办法被隔绝在外，而他如今相较常人更缺乏黑色素的身体状态已经很不适应寻常日光。
普通人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吗？
他在概念上可以想象，但又缺乏这种切身的真实体验。
就在走神的时候，病房的大门突然被青蛙脸医生打开。
“一方通行！”
他说：“抱歉，虽然你自己也还是个患者，但那孩子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你来帮忙处理——”
“怎么回事？”
他立即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医院会诊室里，患者家属SCHOOL的三名成员跟一方通行相对坐在长条桌的两边，场面显得相当尴尬。
“她的情况很奇怪，像是被人在大脑当中植入了‘使心脏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以后停止跳动’一类的病毒暗示，虽然现在能在重症监护室里用设施勉强维持住生命，但只要脱离了这些设备，那孩子的身体状况就会迅速恶化，回到一开始送来医院的情况之下。”
医生倒是不在乎第一位和第二位之间暗藏的氛围，直截了当地说道：“想解决这个问题，可能需要你再来帮个忙——就像是当初对最后之作所做的那样。”
“这不太一样吧？”
一方通行犹豫了一下：“那小鬼可以通过御坂网络直接在脑海当中输入和修改信息，但这应该是只有电击使才能运用的方法，ユズ——”
这名字真的很难念。
“杠林檎。”
垣根帝督说。
“——但杠林檎，她是念动能力者，很难对大脑直接进行可视化的干涉。”
最主要的是，依靠御坂网络进行算力补偿，他的能力运用只能达到过去峰值的45%，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不可逆转地摧毁一个人的脑结构。
“这种时候就不能努力一下吗你这混账！”
垣根帝督听不下去：“明明是第一位实际上却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哈？想打架吗？”
就在这时，速水晃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还有个方案。”
他说：“既然是人工诱发的心脏骤停，垣根帝督你的能力说不定也能有所帮助。”
*
“我需要未元物质（Dark Matter）在工业领域目前已经应用过的先例和参考资料。”
速水晃说：“以及你自己对能力操作精度的评估报告，越详细越好。”
这是每一位能力者最大的秘密，如此贸然开口相当冒犯，誉望万化立即恼火?*? ：“你这家伙——”
“发给他。”
垣根帝督说：“只要能有用。”
借助誉望万化的笔记本电脑，速水晃迅速浏览着信息。
只要能够用未元物质做出不会轻易损坏的心脏，就能够成功模拟人体内的正常血氧循环，此前在测试过程当中受到损伤的器官也可以以类似的形式进行修补；而这个多点内部手术的过程需要对血流的矢量操作作为辅助。
然而，即便理论层面上可行，这个方向垣根帝督还从没有尝试过——救人可不是吹牛的时候，没有人敢于为这种极具风险的手术托底。
“如果没有演算方面的修正——”
“这个部分我来做。”
速水晃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因为不像最后之作那样能够提前在屏幕里看到输入的参数，整个过程像是被蒙着眼睛做精密雕刻一样，需要有人时刻帮忙观察她的全身状态。”
“我可以。”
一方通行立即说：“其它呢？”
“医疗方面可能还需要支持。”
“……以为这是在谁的医院里啊。”
“药物也需要更快运送到生效的部位。”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恰巧脑波桥接的装备木山春生那里就有现成的，可以迅速将整套装置从实验室里拆出来，誉望万化打电话喊了新人弓箭猎虎和他一起去接货，争取用最快速度将木山的那一套东西送来医院。
方案被很快敲定。
垣根帝督捧着平板电脑，目光在屏幕中上下扫动，记忆着自己需要用未元物质合成的器官信息。除了形状以外，不同拟似肌肉的收缩特性，肝肾的代谢和过滤功能，全部都需要完美地拟态出来……用这个世界上本不存在的东西！
无影灯点亮，一方通行对着杠林檎的额头伸出手，他在这场手术当中起到全身监控和生命维持的作用，因此所有人的能力运用必须要在十五分钟之内全部完成。
“原本应该静脉推注，现在这些药物麻烦帮我送到……”
青蛙脸医生报几个坐标。
“限时挑战任务吗，好久没有过这么严格的能力考试了——”
伤口的位置处，某种纯白色的造影正在缓缓生成。
医疗指引和所需要的建议会直接通过脑波传输装置抵达大脑，速水晃整个人被扣在实验器械当中，与昏迷中的杠林檎相连。
“止血。”
他说：“坐标P331，接血管。”
“好了。”
纯白色的物质覆盖住血管侧壁。
垣根帝督说：“通一下试试。”
“过。”
一方通行说：“下一个。”
“H3161，还有T402——”
“好了。”
“过。”
两位LV5几乎同时开口。
垣根帝督愣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去看自己的正对面，白发的少年紧皱眉头，神情中有和他类似的执拗和坚持。
以他们的能力等级足以轻而易举地撼动山岳，此时却要在狭窄易损的身躯中精密操作，竟然连呼吸都不敢多错半拍。
终于，卡着电极片即将再度断电的档口，垣根帝督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脱力般向后跌倒，靠坐在墙角。
倒扣在额头上的装置防护盖缓缓掀起，速水晃也流了一后背冷汗，他维持着躺倒的姿势抬起单边手臂，冲着空气比了个拇指以后又重新垂落。
垣根帝督抬起头，也笑了一下。
为了救人而回到这座城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此而死的理想主义者。
“仿声鸟。”
他说：“如果有哪天你快死了，我会记得帮你一次的。”
“哈？”
一方通行露出讽刺的表情，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誉望万化和狱彩海美：“这个时候开始装起善人了——你还是先调查一下这些病毒的来源吧。”
“不劳你多费心。”
垣根帝督斜他一眼。
依赖SCHOOL的暗部权限没办法追查到背后的目标，也就是说，导致这一切的人潜藏在学院都市更深的地方。
“你觉得会是谁？”
回到一处新据点之后，垣根帝督睨了一眼杠林檎，这孩子完全没有刚刚从生死线边缘活着回来的自觉，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猪排咖喱，一边夸赞他又救了一次自己，好帅好厉害。
“……”
听着这种如此直白诚恳的赞扬，垣根帝督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咳，也不只有我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讲，应该算是一种通力合作吧。”
“合作？”
杠林檎一副没太听懂的样子，冲着他歪了一下头。
“总之就是……算了。”
一周后，木原相似在一处空旷的地下试验间里身死。
据说他的全身细胞都在未元物质的作用下化为了砂砾，整个人崩溃得形同灰飞。
速水晃是在宿舍的笔记本电脑当中接到了这个消息，他并不好奇情报的提供人，这座城市当中多得是计算机记忆精湛的黑客能够将自己想发出的信息精准地投递到别人的电脑当中，多半是垣根帝督麾下的某个人回报了此前的帮助。
邮件附件当中，是“黑暗的五月”计划里尚能查询到的残留资料。
在计划宣告失败之后，大部分还活着的孩子都被冰冻保存，直到一年前某个暗部组织抵达了地下的冷冻仓储间，带走其中一人之后将剩余所有试验体都释放了出来。
“这种情况很常见吗？”
他回复了那个名字是一团乱码的发件人。
>你指什么？
>>这种将人冰冻起来封存的方式。
>不很常见，但也绝对算不上罕见，毕竟冷冻睡眠以后老老实实地待在框体里总比放到外面要好管理。怎么，你连这种事情都想管一管吗，善人先生？
>……喂，你不会来真的吧？
第28章 28 絵空事（5）
杠林檎事件之后, 第二天。
根据六度分离理论，最多只通过六个中间人，你就能够认识这个世界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因此, 在自己未来的寄住家庭当中看到曾经的同事也很正常。
“总之, 今后我们就将生活在同一间屋檐下！让我们为此而干一杯——”
“干杯！”
最后之作非常配合地举起了手中的橙汁。
两个未成年面前的杯子里是果汁, 而成年女性们喝的则是罐装啤酒。她们甚至支了个小桌子在病房里, 氛围热烈又不合时宜。
“……为什么连你也会住进来啊。”
一方通行晃荡着手中喝掉一半的果汁, 看向芳川桔梗：“你们两个是合租的吗？”
“姑且算是吧。”
芳川桔梗摊手。
她们两人在学生时代就认识, 毕业之后一个去做研究一个当了警备员，兜兜转转数年的时间过去，芳川桔梗打算辞去自己现在的工作gap一段时间，碰巧黄泉川也有更换住处的打算, 两人一拍即合, 决定一起租个套间。
这样一来, 一方通行和最后之作都能有自己的房间，客厅足够宽敞可以供所有人生活娱乐, 共同生活还能平摊开支成本, 可以说全是好处没有缺点。
“今后打算去哪里工作还没做好决定。”
芳川桔梗说：“反正前几年的工资攒下来，也够我花一段时间。”
只要继续找科研方向的工作，在这座城市当中就难免遇到“将活生生的人视作实验道具”这种事，就像是如今的木山春生也在刻意避免有关于能力开发的研究一样, 这是生活在学园都市当中的研究人员们永远也绕不过的道德困境。
远超世界其他地区的科技成果和研究环境吸纳着源源不断的人才加入,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会像是卷入了名为研究的漩涡一样, 挣扎于其中不得脱身。
“转向实际应用领域如何？”
黄泉川建议她：“像是先进医疗器械之类的实用性项目研发。”
“也可以作为备选方案，但我对这个方向没什么兴趣……”
芳川桔梗伸了个懒腰，她对于自己的未来仍旧心存迷茫。学园都市是个天才扎堆的地方, 到处都是如同布束砥信一样小小年纪就声名赫赫的聪明人，以她如今的年龄如果还没有在一个领域当中开始深耕和留下自己的痕迹，那就难免显得像是比别人慢了半步。
“哎，学生们会竞争超能力等级，成年人也有成年人的烦恼啊。”
芳川桔梗又喝了一口啤酒。
一方通行其实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所谓烦恼——“成年人”在他的印象当中要么是高高在上的试验人员，要么对自己心存抵触和畏惧，无论哪种都不会是他自己的理解者。
由身为能力者的学生跨越到立足于社会当中的成人似乎存在某种看不见的天堑，无数人跌落在走钢丝的路途当中，仿佛一场漫长又危险的破茧。
儿童和成人，学生和教师，被研究者和研究者。
“对了，还有速水同学的事。”
黄泉川突然说：“我记得他也在我教体育的学校里上课，需不需要也搬过来住？”
一方通行喝橙汁的动作猛然被呛到。
“……为什么？”
他惊讶道：“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反正这次公寓租得面积很大。”
黄泉川说：“而且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应该不会排斥生活在共同的空间里。”
所以他们看起来像是关系不错？
他——
“因为我在兼职教体育，正好带过他们班，所以也听学生们聊起过一些。”
黄泉川说：“他给同学们的说法是，为了重新见到自己的朋友才又回到了学园都市里。”
一方通行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很爱交朋友的那类人。
“我看他在公寓楼住得也挺高兴的。”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筷子精准地避开蔬菜去吃炸鸡块：“一周之内就把自己周围的学生全都混熟了。”
“突然这么说……你是不是羡慕？还是——”
芳川桔梗弯起嘴角。
“……！！”
一方通行去瞪她，但很遗憾，他在这间病房里的威慑力直线下跌，终于到了每个人都能肆无忌惮地开玩笑的地步。
他应该为此而恼火的，一方通行想，可是某种奇异的氛围包裹着他，像是漂浮着的缓冲材料堆砌在周围，令他无法随意再发出脾气。
确认过不用一直卧床以后，一方通行在当天下午参观过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准备了普通的床和书桌，包括放电脑主机的空位，甚至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小书柜等待被填满。
是那种太过普通的学生卧室。
精装修还没彻底完成，客厅里堆砌着各种各样集装箱和泡沫纸板，最后之作穿梭在堆积得高高低低的箱子群当中，发出快乐但毫无意义的叫声。
“很不错吧？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住人了。”
黄泉川叉着腰，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全屋装修可是个复杂的工作——”
是吗？一方通行对此不甚了解。
他此前住在学园都市分配的学生宿舍，吃饭靠饭店外食或者叫外卖，只要有床能睡觉就是胜利。
更多的时候，研究设施当中也提供临时休息的场所，他宁可找个没人的地方对付一个晚上，防止有好事者摸到他所在的公寓楼里挑衅。
一开始他还考虑过反击得太夸张会不会扰民，但很快一方通行就发现，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愿意住在自己的附近——而就算摆出恐吓的姿态来威慑，愿意来挑衅和送死的人仍旧源源不绝。
再后来，有人找上门，向他推荐了一个新的能力开发计划。
“……”
黄泉川家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积极参与家务劳动，不劳动者不得食。
最后之作兴致昂扬地肩负起了未来叠衣服收纳的工作（甚至为此特地从脑海当中下载了一部分有关于家务技巧的知识，而这些知识的来源十分存疑），并且由剩下的人一致决定，等彻底康复以后，一方通行要出去买菜以及采购生活物资。
“实在没有办法啊，这是非常合理的安排，毕竟我既要当警务员还得去学校教体育，你平时又不用去上课，有很多空闲时间。”
黄泉川觉得这个分工非常合理。
“那她为什么不用去买菜？”
一方通行伸手一指坐在沙发上的芳川桔梗。
“没办法，难道你会做饭吗？”
“我——”
他不会。
当然，合理使用能力的话，他能做到这个世界上人类能想象的大部分事，但这其中显然不包含最后之作那个年龄的小孩子适合入口的食物。
直接吃营养制剂、液体纤维和微量元素胶囊当然也可以健康地活命，但出于某种理由，他不太希望最后之作在这个年龄里就染上一些糟糕的习惯。
“好吧。”
一方通行妥协：“我买菜，你们做饭。”
“记得要协调每个人的口味，而且要保持健康。”
黄泉川叮嘱他：“我听说你有点偏食，蔬菜也要按时吃。”
等等，谁告的密？！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把这个多管闲事的混账弄死，但黄泉川振振有词，表示这是最后之作从御坂网络当中获取的信息，至于具体上传者是谁……当事人没有留下自己的个人信息，根本分不清楚。
……真的分不清楚吗？
一方通行咬牙。
当然，像他们这种类型的人，从本质上就欠缺所谓个人隐私的概念，从小就被全方位的观测和定向培养，就连思考模式都会被无数个团队和研究员们分析反复琢磨，但——
好吧。
他觉得自己从搬进这个家里开始就在不断地妥协。
然而，这种妥协却并不让人觉得痛苦。
尽管额头上还缠着纱布，但一方通行觉得自己既然双腿没出毛病，那就应该去摸排一下自己周围的生活环境。走进百货超市倒是意料之外——白泉百货正在做促销活动，大概是门口促销商品堆砌成小山的样子实在难以忽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就已经推了一辆购物车。
……也罢，来都来了。
一方通行的视线扫过货架。
需要长期存储的罐头食品，短时间内需要吃掉的新鲜蔬菜和肉类，各类方面包装的主食，以及卫生抽纸和洗发护发的用品……这东西的男女偏好是不是不一样？洗衣服是不是还要采购表面柔顺剂？
洗衣液，衣物杀菌液，柔顺剂……啧，为什么这种事情还需要亲自勾兑。
面前的货架上，不同香味类型的的柔顺剂分了六种颜色，应该是在基础的材料配比上各自增加了一些不同化学式的芳香剂。
这对一方通行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他下意识地想要按开自己脖子上的电极来逐个检查这些柔顺剂内部的流体黏度和具体成分，随后又硬生生刹住——又是一件需要习惯的事。
“添加了茉莉酮酸甲酯（メチルジャスモン酸）的柔顺剂和添加了芳樟醇（リナロール）的柔顺剂[1]，你们比较想买哪一种？”
“啊？”
黄泉川完全没明白他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在家里买这种化学药剂？”
“……这种东西你们平时不是每天都在用吗？”
“等等，哪种东西？”
鸡同鸭讲地互相沟通过一轮以后，黄泉川哭笑不得，让他凭着自己的喜好去购买就可以。
要平衡自己的喜好和家中其他人的偏好，同时兼顾清洁能力和产品性能，以及相对合理的售价——他倒是不缺钱，但不太想面对买东西买贵了以后被被剩下的人笑话缺乏生活常识的场面。
基于复杂环境和多种限制条件的综合决策，一方通行想，他可以将其视作是一个数学模型来进行分析。
普通人的生活当中，原来时时刻刻都在面临这种庞大的演算量吗？
“……”
一个小时后，左右两手各提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一方通行犹豫片刻，叫了个小型无人运输车，把这两大袋东西送回黄泉川家的住址。
以前倒是可以用能力快速飞回去，但现在……生活中平添了诸多不便。
距离预定回去的时间还有一段空闲，一方通行在街上闲逛，随便找了个正在修建的高楼，用能力跳到建筑物外脚手架安全防护板上，晃荡着两条腿向下俯瞰。
这是他俯瞰过许多次的景色。
但如今，心境却已经有所不同。
心境不……不对！
有个女孩从小巷里急匆匆地跑过，背后是一群持枪且穿着警备员制服的人在追击。
DA。
……从杠林檎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在这座城市当中做过不少恶事。
稍微打听一下情报好了。
一方通行猛然按下自己的电极开关，朝着地面的方向扎了下去。
*
“只不过是买蔬菜而已，到底要采购到什么时候啊，御坂御坂发出担心的声音——”
最后之作又看了两眼门外，最后等来了送货上门的机器人。
一方通行的留言是他自己不想搬运太沉的货品，所以就叫了个付费跑腿，他有仔细甄别过性价比，让家里的另外两个人不要因为这件事啰嗦。
“但是送货机器人都已经到了，那个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总之先做晚饭吧。”
芳川桔梗说：“我还是第一次下厨，说不定会需要比较长的准备时间。”
“……哎？你不是会做饭的吗？”
黄泉川动作一顿。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会——”
“但你在那孩子面前自信满满地摆出了会做菜的态度……”
“……我估计算是个成年人，做菜应该不会比做实验难太多吧？”
“呃，那我先看看叫外卖的电话……”
希望她们今天晚上有正经东西吃——黄泉川爱穗如此想着，突然收到了集结通知。
另一边，学生公寓。
速水晃难得一整天没有出宿舍，搜集着有关于木原乱数的论文引用资料。
楼下发出叮叮咣咣的打砸声，伴随着女孩子愤怒的喊声，而速水晃置若罔闻——上条当麻有些来路古怪的校外朋友，以及一个时常身穿修女服饰的同住人，因着这些社交，他的宿舍向来比别处要热闹一些。
土御门的宿舍是打通了房间的两居室，其中一间是他妹妹的房间，五个人凑在一起正好方便吃火锅。舞夏的特制汤底深受众人欢迎，因此速水晃特意买了个电磁炉放在宿舍里，方便大家一起聚餐。
“唔，你在看论文？”
土御门元春一边眼疾手快地捞肉吃，一边瞥了一眼速水晃的个人电脑，屏幕当中还有好几份论文的pdf文件：“放学后还这么用功，要当优等生吗阿晃喵？”
“想要调查一些以前的能力开发记录。”
速水晃说：“对自己以前被清除掉的记忆有点在意。”
被清除掉，而非遭逢意外。
上条当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要我说，有些时候，不是所有东西都一定要弄清楚的。”
土御门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稀里糊涂地朝前走也能过上快乐的生活，何必要让自己主动寻求痛苦嘛。”
“话说速水想要查的是什么东西？”
上条当麻打岔：“不过论文什么的，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各种技术之间，彼此往往存在联系。”
速水晃解释道：“比方说木山老师让脑波连接起来的技术，同时也可以用作妹妹们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以示暗示：“正面的例子也有，比方说对第三位的能力开发，形成的成熟经验就可以运用在更多电击使的定向培养上。”
无数论文的交叉引用形成了类似血管和神经一样的网络，而从木山春生的研究成果为起点，就能够踏入一个以能力开发为脉络的迷宫。
“所以呢？速水。”
上条当麻问：“我是听不太懂你说的这些啦，但——你想要在这个迷宫当中找寻到什么东西？”
“一个答案。”
速水晃说。
“哎？什么？”
“……或者说，一个能拯救众多人的办法？”
上条当麻没有说话，土御门“哇噢”了一声。
“太过伟大的理想，在这座城市当中可是很难实现噢——”
就在大家闲聊着吃饭的时刻，速水晃猛然站起身，甚至带翻了一杯放在桌上的饮料。
“怎么了？”
上条当麻猛然看他。
“一个御坂妹妹的信号。”
速水晃说，他反复按了按自己脖子上的u型装置来确认：“变成了离线状态，突然消失了。”
第29章 29 Dual Skill（1）
“我出门一趟, 你们几个就先吃饭——”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吃得下饭啊！”
上条当麻大声说：“你是要去找她吧！信号消失意味着什么？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怎么，你们要出门吗？”
舞夏还一脸状况之外的茫然，但茵蒂克丝已经有所察觉, 主动岔开了话题。
“嗯, 土御门你就先留在这里, 照看一下他们两个……速水, 你知道信号的消失地点对吧？”
速水晃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迅速出门, 朝着那个目标位置赶去。
“最后出现的地点大概是在这个位置，那个御坂妹妹发现有人在试图袭击无辜市民，在阻止施暴的过程当中被击昏了。”
速水晃说：“最后的视觉信息……啊，是一群穿着警备员服饰的家伙。”
“警备员？”
上条当麻惊讶：“警备员会参与这种事吗！不对——”
他回想起御坂妹妹们的事件, 这其中或许有学园都市更深层的力量介入。
“那怎么找到他们？”
“喊人帮忙, 正好有个家伙说欠我一次人情, 如果第二天就让他还的话应该不会赖账。”
速水晃打通了垣根帝督的电话。
“哈？有人被劫走了？又是DA吗——干脆一口气把这群家伙过杀光算了。”
垣根帝督拔高了音量，看到正在午睡的杠林檎之后又压低嗓音：“告诉我具体的事发时间和地点, 我会让誉望万化来帮你们收集信息。”
“太感谢了。”
速水晃说：“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垣根帝督挂电话, 犹豫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别死了啊”。
学园都市当中，除了各个学区通行的地铁和有轨电车以外，还有高架磁悬浮跨区域列车可以搭乘[1], 据说是进行了一些第三位能力的商业化尝试, 最大运行时速在450公里以上，宣称“能够在八分钟内抵达城市的任何学区”。
因为票价是地铁的八倍, 上条当麻从来没有搭乘过。
速水晃买了两张票，上条当麻捏着手中的那张金属卡片，在站台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
速水晃提醒他：“现在最好别走神喔。”
“我是在想。”
上条当麻说：“我们现在所享受到的各种生活便利, 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建立在能力开发的基础上对吧？”
“那个哔哩哔哩——我是说御坂，她也一定经历过许多我所不知道的能力开发过程，每次一想到这个，就会让人觉得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一些城市当中很方便的地方。”
“技术本身不应该被抵触。”
速水晃想了想：“至于剩下的部分——等你更了解这座城市的时候再做判断吧。”
*
另一边，一方通行。
他从逃跑少女的手中听说了罗森塔尔家族的事，和有关于让亡者复活的研究。
“不断切分人类大脑，来查看能力到底是从大脑的哪个部分产生……？哈，看来那群混蛋唯独在这个方向的想象力有些值得称道。”
一方通行说道，脸上的表情却和称赞毫无关联。
他一路追踪DA的本部而去，却只等到了一片残骸——有人先他一步摧毁了所有的证据，并且击杀了这个据点当中的大部分DA成员。
他们得罪过别人？
还是说，这是灭口。
一方通行在尸体堆里面翻了翻，没发现一个活口；又听见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响，一路追踪过去，看见了四个熟面孔。
暗部成员，食尸部队。
为首的那个小矮子的手里还捏着一个DA成员的脖子。
“喂，到底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方通行？”
她嗓音变调：“为什么学园都市的第一位会出现在这里啊！”
“真是令人愉快的巧合啊，是吧？”
一方通行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一只手放在电极片上：“现在快滚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去，我数到三——”
“那任务怎么办？”
奈琉焦急地压低嗓音。
“如果这一次还是没有完成的话，我们的评级会被降低——”
清清说。
暗部不会容许多次的失败，他们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都会像是斟酌产品好坏一样仔细衡量她们的价值，无数人拼上性命想要获取的位置，不过是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工具。
然而那是第一位。
尽管他看上去有点不对劲，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多了绷带和拐杖，一条手臂也因为骨折吊着石膏，但——那仍旧是学园都市的顶点。
饭栖莉泽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脏急剧鼓动。
逃跑吗？
还是赌一把第一位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
不能再失败了。
此前他们就已经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而受到惩处，倘若再拿不出好的结果，最坏的可能甚至是作为破损的工具被处分掉。
“我们、我们这一次只是被指派来解决这些警备员当中的废弃物，并没有想要和你为敌的意思……”
饭栖莉泽张口结舌地试图解释，而一方通行背后的走廊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真的是走这个方向吗？”
“先走走看吧，听哪里方向能传来风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群家伙应该不是真正的警备员吧？”
“他们的情况有点复杂，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速水晃、上条当麻和一个御坂妹妹灰头土脸地从通道中走出来，恰巧遇到了正在和食尸部队对峙的一方通行。
速水晃：“嗨……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住院吗？”
一方通行回过头来，视线逐一扫过上条当麻和速水晃，最后停在了御坂妹妹的脸上。
是这么回事，从御坂网络里获知了情报啊。
“……噢，英雄们来了。”
他阴阳怪气地奚落起来：“不过真可惜，你们来得太迟，该解决的都已经被解决掉了。”
“既然受伤成那样就老老实实地休养康复……”
速水晃快步走过去，“能力还没有稳定下来的时候就来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危险？
一方通行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怀疑。
“原本我只是打算看看有人突然从御坂网络里下线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那群DA的人和一些危险的研究有关联，就稍微追得深了一点。”
速水晃若无其事地解释着，而一方通行猛然回头，脚尖踢起一块小石子，这颗石头在接触到鞋尖的一瞬间被加速，恍若炮弹一般擦着饭栖莉泽的侧脸，撞在墙壁上击得粉碎。
“想趁机逃跑？”
一方通行拖长了语调，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出现在了清清的背后：“喂喂，走路没声音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猛然掐住对方的脖子向前突刺，毫不客气地将对方掼在了一辆货车侧车厢上，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车厢的侧壁金属都发生形变。
“你知道吗？人体是有生物电流的。”
他阴测测地说：“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能让人在活着的时候就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算了。”
速水晃突然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我正好有点问题想问。”
“以前就和你说过吧，能力发动的时候不要突然碰——”
一方通行猛回头，随后又意识到什么：“嘁。”
“抱歉，完全不记得了。”
速水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轻描淡写地道歉，转头看向僵立在不远处的饭栖莉泽，语气平稳：“你们的直属上级是谁？”
“……这个是不能说的！”
对方惊恐回答，疯狂摇头：“任务失败或许只是处分，要是再连带着泄露情报的话，或许会遭到所有暗部的追杀，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
还是个孩子的年纪。
速水晃时常会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和这座城市格外割裂——按照通常的印象，这个年龄一团稚气的孩子绝不会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对付?*? 着荷枪实弹的成年人，毫无心理负担地收割生命。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
速水晃想了想：“你们认不认识木原乱数？”
四个人都摇头，脸上的表情不像作假，于是速水晃又问他们是否参与过和木原家族有关的实验，同样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又不是那种优等生，怎么可能会被了不起的大人物看上。”
饭栖莉泽小声说道：“那种能力开发的机会不都是留给会和老师沆瀣一气的好学生——”
“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速水晃说，他侧过身子伸出一条手臂，摆出请自行离开的手势。
一方通行：“喂！”
他上次就擅自把这些人放走了！
“受人指使的兵器而已，你就算在这里把他们全杀光也没有什么意义，折损的工具人总会得到补充，对吧？上条。”
后半句他转过头对着上条当麻，对方显然是被现场这种横尸遍野的场面吓了一跳，脸色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种时候把普通人搬出来吗？一方通行最终还是妥协地关掉了自己脖子上的电极，几人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
根据伊斯特·罗森塔尔的说法，她过去曾经受邀来到学院都市参与一项特殊的研究——探寻能力到底储存在人脑当中的哪一个部分里。
在这场试验当中，他们消耗了诸多的实验体，最后终于形成了一些畸形的成果——通过不断尝试去除一个人的四肢、躯干、脑髓和脑垂体，并且反复多次的验证性试验，得出了身体越小（概念上的不完整），能力的效果就越微弱这个结论。
那么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扩大“身体”的概念又如何呢？
研究员菱形干比古依靠尸体的大脑和许多仿生替代装置组合在一起，就能够形成一种类似于“棺桶”的结构；而将棺桶进一步安装在重型机械设备上，扩大“身体”的概念，并且提供足量的演算辅助，就能够将能力进行扩容。
“如果放任他的研究继续下去，说不定会制造出极为危险的怪物。”
伊斯特的神情格外懊悔，“我用家传的死灵魔术为菱形的妹妹注入了拟似灵魂，她现在应该就是菱形设备的核心，只要用我手中的这把舜帝之剑让术式无效化，说不定就能……”
“我说，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此前一直在旁听的上条当麻突然开口。
“你们说的那些试验啦、能力开发和死灵魔法之类的，说实话我都不太能听懂，但总之是要让一种糟糕的东西无效化对吧？”
他刻意用轻松的语气冲着大家挥挥右手：“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赶紧把他们解决掉，说不定还能赶上舞夏的火锅呢。”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谈到火锅？”
一方通行问。
“事情解决之后，你们也过来一起吃吧。”
速水晃说：“是一种把食物涮进汤锅里的烹饪方式，你……”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一方通行扶额。
*
根据伊斯特·罗森塔尔的说法，这个项目的名称被称之为“制作人计划”。
研究基地在距离圣音高中不远的设施里，菱形既是学校里的学生又是研究员，这种复合的身份境况类似于布束砥信。
罗森塔尔家族提供的拟似灵魂一共有四具，这是能够让尸体重新行动起来的技巧，从魔法的源流上讲，十分接近于赶尸或者降魂。
“……魔法？”
一方通行之前就很在意这个说法：“一种根据传统习俗和传说定向扭曲过的个人现实吗？”
“——不是很好解释啦。”
反倒是上条当麻看上去对魔法有些了解，但还没等他继续说明，装载着棺桶的重型机械就击穿建筑物的天花板从天而降。
他一个后撤步险之又险地避过，将御坂10041号半掩在身后，而一方通行则第一时间按下开关，向来袭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然而，本该命中的一击打空了。
棺桶机械凭空从眼前的视野里消失，随后猛然出现在所有人的侧后方，冲着大家抬起手，无形的冲击波立即发出。
速水晃被吹至半空，靠着重力弹弓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安全落地，一方通行左右手一边一个人，带着御坂10041号和罗森塔尔跳开躲避，而上条当麻则是直接用右手抵消了这一次的突然袭击。
右手有用……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眨了眨眼睛。
抬手是下意识动作，而攻击真的被抵消，那就说明袭击自己的确实是某种能力，而非寻常的物理现象。
然而……它在一开始就展示出了空间移动的能力。
“……多重能力（Dual Skill）？”
一方通行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惊愕。
第30章 30 Dual Skill（2）
多种能力是不存在的。
这是众多牺牲所换来的一条铁律。
对于能力的开发就像是将光波当中的某一种特殊颜色拆分出来一样, “个人现实”是在无限可能性当中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倘若将多个“现实”交叠在一起，就如同一束光同时通过了横纵两个不同角度的偏振片, 只会削减能力的强度。
就像一个通行的公理, 所有人都知道。
“……”
一方通行想到了一种非常糟糕的可能性, 他猛然扭头看向速水晃：“这难道是你的‘个人现实’？难道他们也做出来过你的克隆人——”
是什么时候泄露出来的？也对, 既然他的思考模式可以被用得到处都是, 那么没可能在晃那里做过的实验记录不留下来……
“不太像。”
速水晃说：“它们给我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或许还没那么糟糕。”
“很敏锐嘛, 就在前段时间，我突然收到了一个神秘人提供的研究资料。”
机器中穿出了菱形见比古的声音：“只要用适当的方式将多个能力者的大脑组合在一起，并且让它们在认知上以为自己是同一个人，就能够顺利地使用多重能力了！真是天才的构想, 可惜这样的做法只能在尸体上才能实现, 嗯。”
菱形还没说完, 一方通行整个人就像剑一样弹射出去，然而棺桶机器再度用空间移动错开距离, 毫不犹豫地叠加以念动力攻击将他连同碎石块吹飞。
“会用一两样很垃圾的能力就得意起来了。”
一方通行折了折自己的指关节：“那要是出力足够大, 让空间移动也躲不掉该如何呢……！”
他一只脚踏在地上，隆隆的闷响由远及近，上条当麻惊恐地发现一栋起码十六层的高楼正从远处气势汹汹地压过来，和不远处被他拦腰拆断的实验楼形成两面包夹, 将棺桶机器仿佛手掌合拢一般按在了中间。
“……想办法做点什么！”
上条当麻在砖石碎屑当中以不符合高中生平均水平的敏捷度左右腾挪, 崩溃大喊：“速水！你不说点什么吗！……他不会打算把这附近所有的地上建筑都摧毁掉吧！”
“里面没人，本身就是等待破拆的建筑物。”
速水晃看了一眼, 两栋楼像是两个巨大的苍蝇拍一样将棺桶夹在了中间，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更大的爆炸声从中间传来, 念动力构筑出球形的屏障，将整个机器身躯笼罩在其中。
“没错！只要持续扩张有关于身体的概念，就能够将低等级的能力也强化到LV5的程度——”
菱形的声音畅快地从扬声器当中传出来，下一秒，巨大的建材工字钢如同下雨一般从一方通行的头顶上倾泻而落，又因为能力的反射而纷纷改变方向，砸在地上溅起一地扬尘。
——这不是完好无损吗！
上条当麻大惊失色，他倒是不担心一方通行会输，但实在很担心这种神仙打架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战局变成了消耗战，整个第十七学区会被他们夷为平地。
“要想办法封锁住它空间移动的能力。”
速水晃说：“在不造成更大破坏的情况下，扩大面积会导致集中一点的出力不足，只要矢量操作能打中，把棺桶和机械身体剥离开就赢了。”
“说起来容易……空间移动（Teleport）要怎样封锁？！”
上条当麻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该不会要让他趴在那种东西上面吧？……会死的！就算不死，脸接一发第一位的攻击也绝对不好受！
“空间能力表无法移动同类的空间能力。”
速水晃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子：“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在前一瞬间将某样物体移动到那家伙的预定落点，就有机会让这种空间能力失效。”
体型庞大是对方将能力增幅所必要的条件，但同时体型庞大也意味着空间移动能力需要挤占开的物质量增加——空间移动（Teleport）能力的本质是基于十一维空间的演算，将“准备移动的物体”侵占原位置存在的物质的所在位置，如果运用得当的话，甚至可以用一张平铺的纸片切开混凝土和钢筋。
“所以我们就可以——这样。”
石子从他的手中消失，而棺桶机器原本做好了空间移动的准备却僵立在原地，这一次的演算没有成功。一方通行的攻击接踵而至，顶着念动能力的屏障毫不留情地从巨大的身躯当中撕扯下来两条腿。
“死物终究是死物，演算方式都非常固定，只要战斗分析的时间够久，就能够摸清楚它的内在逻辑。”
比方说，在判断出一方通行的能力必须要经过肢体接触才能触发后，它的下一个动作必然是触发空间跳跃的能力来拉开距离，那么——
“线性传送！”
由于速水晃的提前干涉，空间能力再度失效，一方通行这一次成功拆除掉了对方的一条手臂，一个和垃圾桶差不多大的金属装置从肩胛连接的位置迸射出来，弹跳了一下落在地上。
摔开的盖板下面是一团已经有明显破损的大脑，以及大脑下面连着的一小截脊神经。
上条当麻看了一眼，有点反胃：“这到底是什么……”
“恐怕是‘空间传送’。”
速水晃代替一方通行回答：“有生物组织留下的话，警备员们应该可以通过这点残留物来确定究竟是哪个失踪的学生吧。”
就连被救下来的那个御坂妹妹都忍不住皱眉，伊斯特·罗森塔尔趁机眼疾手快的用自己的匕首解决了这个大脑当中蕴藏着的拟似魂魄，上条当麻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尽管自己的右手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但他实在不想亲手去摸某个人的脑子。
然而就在这时，已经被强行拆掉好几个模块的棺桶机器人突然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臂，从储藏弹匣当中发射出来好几枚造型古怪的炸弹，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三四块水泥板就凭空从地面上竖了起来，仿佛因纽特人堆砌的雪屋一般将他们几个包裹在其中。
……温压丿弹，将周围空气当中的氧气全部消耗干净，使目标生物全部窒息的打法。
能够让脏腑都带来轻微震颤的爆炸过后，灼热的空气当中，速水晃踢开一块已经被烤得发焦的水泥板从缝隙当中探出头来，恰巧迎上从远处灌注而来的风。一方通行高高举起手掌，强风形成以他本人为中心的龙卷，带来的新的氧气和冷空气。
“看来你们获得了一些自以为会很好用的数据嘛。”
类似剥夺周围氧气的手段在妹妹们对付他的时候曾经使用过一次，但或许是考虑到要尽量避免造成周围无意义的伤亡，规模比现在这一次要小很多：“同样的手段对我可不会产生第二次效果。”
他迅速将剩余的几个大脑从机械当中拆除了出来，一只手捏住那个遍布机油的扬声器，菱形干比古的声音中却没有失望或者恐惧。
“收集到了一些很不错的战斗数据，嗯。”
菱形见比古说：“不过没关系，它们原本的设计使命也已经完成了。”
远处的地下空间当中，菱形见比古按下了启动键。
他的妹妹菱形蛭魅，由于身患重病，为了他的研究向前推进而选择自我了断的，亲爱的妹妹。
他会亲手将对方送上LV6的至高王冠。
强烈的震感从远处袭来，震波从中心区域开始向远处扩散，很快就波及到整个学园都市。
正在整理资料的木山春生推了推眼镜，垣根帝督和同伴们聊天的动作一顿，而第七学区的常盘台，御坂美琴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远处。
一方通行用拐杖敲击地面，依靠反向传递的震波确定了菱形干比古的方位。他正打算独自飞过去，速水晃、上条当麻和伊斯特·罗森塔尔就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抓住了他的左右手臂和腰，朝着哪个方向移动都很费力。
一方通行：“……”
他挣扎了一下，但按住自己的包括上条当麻那只不讲道理的右手。
……所以完全没挣脱。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甚至会觉得现在这个场面有点好笑。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都说了有可能是超越LV5的危险人物当然不可能放你一个人过去了！”
“至少应该带我一起去吧师父！”
“如果对手是能力者的话，我多少也能帮上忙……”
“谁是你师父啊！！”
七嘴八舌，乱七八糟。
一方通行最后不得不妥协，用能力翘出一块巨大的水泥板，依靠气流操作的能力托举到半空，带着所有人一起朝菱形干比古的方向飞去。
*
菱形蛭魅如今已经变成了实质意义上的怪物。
一整栋大楼和全部的地下空间都已经被占满，输送管道的光缆成为了她身躯的一部分，
警备员们早已经提前包围了这片区域，一方通行带着一大块水泥降落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正带队打算突袭的黄泉川。
“一方通行！”
她惊讶：“你这个时间怎么不在医院……怎么这么多人！”
要是他们老老实实地坐辆车过来，她甚至会有可能怀疑这群人是在出门郊游。
“是他们自己硬要跟来的，不关我事啊。”
一方通行一指速水晃几个，把这群腿部挂件从他身上挨个撕下来：“顺便一提，整栋建筑物以内全部都是那怪物的身体，我不建议你们这群人突围进去。”
几名警备员的脸上都写着，总不能让孩子挡在成年人的面前。
上条甚至还在火上浇油，他拍了拍一方通行的肩膀（这也过于自来熟了！）：“如果那家伙真的像是菱形干比古所说的那样变成了lv6，那就更不可能放你一个人闯进去了！”
拗不过他们，速水晃趁着上条还在尝试和警备员交涉的机会偷偷掀开了警戒带，一猫腰率先溜了进去，这下剩下的几个人也来不及多说话，一方通行瞬间轰开一条路，几息之间，四个学生就都不见踪影了。
黄泉川：“……”
就没一个省心的！
她转过头来招呼自己的队友们：“组成编队，准备突入！”
另一边，一方通行一行人迅速朝着菱形蛭魅的核心区域前进。由于能够使用能力来检测振波，一方通行几乎是全程直线开路，上条当麻和伊斯特·罗森塔尔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就在他们跨越两层楼的距离进入地下核心区域时，速水晃却突然开口，表示自己想要去中控室看一看。
“哈？”
一方通行不耐烦地抬头：“你有喜欢在别人的体丿内旅游的爱好吗？”
“关于多重能力的部分，我有点在意。”
他说：“估计再过一会儿这里所有的证据就都会被销毁，如果现在不去看的话就来不及了。”
有“某个人”给菱形干比古提供了信息。
尽管是全世界学术氛围最宽松的地方，学园都市也不会放任无价值的研究在这里占用资源，这或许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机会。
“……嘁。”
一方通行说：“随便你，别死了啊！”
速水晃奔跑在灯光闪烁的走廊当中，主控间的一部分基础设施还尚未被菱形蛭魅彻底吞噬同化，他打开一排电脑，用缺陷电力的能力快速骇入，目光迅速扫过长长的一片文献清单。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菱形干比古的研究资料，速水晃将文件按照时间排序，最近传输的数据包当中，确实存在一些让人在意的东西。
御坂妹妹们的战斗记录，这个是意料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科层面上脑组织桥接的方法。
依靠人工神经，可以将棺桶内的复数个大脑连接在一起，让它在整体性上视作是同一具身躯。这份资料引用了许多世界上有关于多头胎儿和双头蛇成长过程的记录，它们在自然状态下会认为彼此是共享同一具身体的独立个体，但只要对大脑的一部分结构做出定向破坏，再辅助以药物引导，就能够一定程度上消灭它们彼此大脑之间的独立性。
速水晃双手离开键盘，松了口气。
这个思路虽然也很令人反感，但和自己所预料的那个最糟糕的可能尚有一段距离。
建筑物深处传来了剧烈的震动——看来一方通行那边也已经开始行动了。速水晃迅速将U盘接入电脑，却发现屏幕当中的资料正在迅速消退。
……应该是设置了被陌生访客阅读过后就迅速销毁证据的机制，他想，又被人摆了一道。
另一边，某个据点。
“大脑对身体的认知越庞大，能力就有可能会因此而得到成倍提升。”
黑夜海鸟看着手中的报告。
这是某个人提交给她的、某位科学家用无数残忍试验换来的珍贵资料。[1]
科学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直线，科学是一张网，一种会自由向周围蔓延的黏菌，只要找到合适的契机，就会源源不断地朝着周围辐射出全新的方向。
恰巧，木原相似的研究方向之一就是人工脏器，以及各类装置与人体之间的替换。
“黑暗的五月”计划还在进行的时候，她偶尔就能够窥见这个轻浮家伙言语背后所蕴藏的那份离经叛道和无所顾忌。
身体可以藉由机械设备进行替换，心也一样。
大概就是出于这种研究理念，木原相似主导进行过很多类似的研发项目，甚至一度拼凑出过一些像是奇美拉一样的扭曲人类。
“那么……”
少女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安装了无数机械手脚的库房里。
“就稍微尝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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