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伯揽着青莲的肩走至不见,江清辞才收回眼。
随后沉声道:“祈言,安排侍女去把他们的屋子彻底打扫一边。”
早上,谭君雅和乔婉宁又到云家来蹭饭吃。
“昨晚好困。”
“但是很好玩啊。”
乔婉宁拿了个肉包子吃,她从前一直不参与这样的诗会,她也不爱作诗,还是约着去京郊打马球来的好。
她不喜欢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按照云舒月的意思,以后还要给诗社弄一些乐器,大家一起弹琴吹箫。
乔婉宁打了个哈欠:“随便你,反正我可以帮你组织这些事情,要我说,投壶、射箭、打马球一类的活动也可以添进来。”
现在大家做活都做惯了,也不是没那个体力。
云舒月翻了她一眼:“大家平日里已经很累了,谁还有力气做那些啊,还是应该最大程度保留这些风雅之事。”
谭君雅撑着头道:“我今日也要去陶制坊捏陶罐了。”
云舒月诧异道:“你为何还需要做活,你都不是我们牢城营的罪犯了。”
上一任牢城营是收了“卖”她的银子的,现在凭什么还压榨她。
谭君雅懒懒道:“有工钱拿的,我在这里无事,索性便寻个活计干着。”
云舒月道:“那你来我们漆画描金组呀,活儿又轻,工钱又高,我每天看着他们领工钱都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谭君雅道:“你说得也是,咱们俩一起上工,那多有趣呀,就是不知漆画描金组收不收我。”
云舒月拉着她:“正好我现在要去上工,你便跟我一起去,我找汤师说一声,汤师那儿还欠着我人情呢。”
两人手拉着手上了山。
迎头撞上了正下山的江清辞。
云舒月呆愣着站住,这几天她老躲着他,倒是头一回见着他。
她隔得远远地站定了,温声颔首:“清辞哥哥,晨安。”
模样比从前还乖,梳着两个垂挂髻,穿着暖黄色的襦裙,与小姐妹手牵着手。
江清辞便也未靠近她,只道:“我那儿有新到的糕点,若有空,便上去吃。”
云舒月点点头:“嗯嗯,谢谢清辞哥哥。”
他们二人的相处与从前在京城时没什么两样了。
这不正是江清辞所希望的,就这样,以礼相待,他定会待她好,就算,就算先不谈什么婚事不婚事的,她也是与他关系极好的妹妹,从小便一起玩的妹妹。
可她真的乖乖地进了行宫,当真未亲近他一下。
江清辞便叫住她:“云舒月。”
云舒月回头怔怔看着他。
江清辞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手团成了拳,颇有些紧张,道:“听闻今晚月色很美,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溪边走走。”
云舒月有些没转过弯:“啊?”
“今晚,月色,很美?”
云舒月一边点头,一边缓缓问道。
江清辞似是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咬了自己舌头一口。
“是啊,我昨夜便观了天象,料定今晚月色一定很美。”
云舒月歪头问他:“很美是多美?”
江清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月色如何也不是重点。
难道要他直说,他想与她一起待一会儿,都好久没见她了。
“你来吧,好吗?”
良久,他只脱口而出一句祈求。
云舒月还未有反应,一旁的谭君雅连忙拉着她袖子点头:“去呀,去呀。”
被小姐妹这么推着,云舒月也只好羞涩垂下头,再让脸颊也跟着红起来:“那,好,好呀。”
江清辞一手端在腹前,广袖被风吹动,月白深衣的衣摆也跟着拂动,静立如竹,唇上挂了浅浅的笑,一边点头道:“那便,不见不散。”
真是好温润、好端方的一位公子。
云舒月进了行宫,到了漆画描金组的范围,脸上还是热热的。
谭君雅比她兴奋得多:“好久没见江三公子了,他的风采竟比以前还要不俗。”
云舒月将她拉到画室,胡乱点着头。
“汤师,我给你带了个新人来。”
汤师一见着她,颇为头疼。
生怕她又要为难他什么。
云舒月将谭君雅推到身前:“我的好姐妹,当初也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呢,收下她吧,汤师。”
汤师捋了捋胡须,多来个人倒是没什么,多个人多份力嘛。
“是从哪儿转来的罪犯,可要与那边说好放人才行。”
云舒月“嘿嘿”一笑:“她不是罪犯,是要来领工钱的,汤师,你看看她能做个几等画师。”
汤师皱起眉头:“我们漆画描金组核定的工匠工钱就那么多,如何能分出多的给她,我们这儿不添人了。”
谭君雅见这架势,连忙想拉着云舒月回去,她不干了便是,那陶制坊缺人,她去那儿也行。
怎料云舒月放开谭君雅的手,把腰叉了起来。
“你必须收她,不然我就把之前那个何画师的事情说出来。”
谭君雅瞪大了眼,好久不见云二了,她竟连别人的把柄都能用得这么熟练。
啧,瞧瞧她家云二这叉腰的模样,真是神气啊,不得了不得了。
汤师头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一个画师的工钱也要不了多少,也不是不行。
“行了行了,她是新来的,便从三等画师开始做起吧。”
云舒月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姐妹的肩:“妥了。”
两人占了一个画室,这下好了,云舒月每天一边干活,一边还能与小姐妹叽叽喳喳。
不一会儿,沈漆画师来了,他也不吭声,就站在门口看她。
云舒月抬眸瞥了他一眼:“沈画师,你有何事。”
沈画师指了指自己的画室:“那柜子我画好了,你去看看那龙睫毛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
云舒月摆摆手,朝他一笑:“没关系的,我相信沈画师的手艺,不用看了,想也知道定是巧夺天工、登峰造极。”
沈邱看着对面姑娘的一笑,神情恍惚,来之前,他还以为她多少也要刁难他几下。
“那,那你若是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提名了。”
漆画师只是临摹者,不是创作者,所以一般提名都是提的画师之名。
云舒月点点头,笑眯了眼:“好呀好呀。”
中午,云舒月拿出从家中带出的肉饼啃起来,分给了谭君雅一个。
谭君雅道:“对了,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下午要回去一趟,我先夫还有些遗物尚未处理,若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从外面带给你。”
云舒月其实没什么需要的,大多数东西,江清辞的库房里都有,她家什么也不需要。
“对了,我阿兄最近在挑灯苦读,你便帮我替他买一套四书五经吧,要有大儒注释的版本。”
“哦对了,还有,江清辞的库房里只有些棉布,锦布甚少,我也知道这牢城营不好穿锦布衣裳,你便帮我买几个……”
她凑谭君雅耳边小声道:“肚兜,要颜色鲜亮的,你知道的,我喜欢桃粉色,要带大花儿刺绣的,漂亮的,带
荷叶边装饰的。”
谭君雅递给她一个自己明白的眼神:“放心,保准给你带得妥妥的。”
云舒月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甚好。”
这地方,外在的东西都穿不出来,买几个漂亮肚兜穿穿总是可以的吧,作为女子,要多多宠爱自己。
下午,她拿出一盒从江清辞那儿得来的不爱吃的糕点分给众人。
“都吃,别客气。”
分到沈画师的时候,沈画师还有些不愿意拿。
云舒月提着装糕点的盒子,这才发现,杜姑娘今日又在这里。
杜姑娘倒是没说话,也没看她,想是早被她说怕了。
云舒月目光在沈画师和杜玲珑两个之间转了又转,将盒子往桌上一搁:“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老是沉默寡言的,沈画师,你的杜姑娘常来这里,还是要与我们这些人打好关系才是,不与大家说话怎么行啊。”
沈邱道:“她,她马上就走了。”
一直未开口的杜玲珑这时候忽道:“谁说我要走了,往后我日日都要来的。”
这话是朝着沈邱说的。
云舒月热爱看戏,将盒子往杜姑娘那儿递了递:“杜姑娘,吃一个吧。”
杜玲珑努了努嘴,还是拿起一个凤梨酥吃起来。
“多谢。”
云舒月可看得清楚,沈画师明明对杜姑娘也是有意的,可不知为什么,从不接杜姑娘的招,似是刻意与她撇清关系。
想是害羞吧。
她眼珠子转了转,脑子里想了无数件坏事。
谭君雅见她那样便知道,两人从前一起做过不少捉弄人的事。
“月儿,待会儿叫我。”
云舒月朝她眨眨眼。
“杜姑娘,你头上的珠钗真好看啊,是在哪儿买的啊。”
杜玲珑忽然得了云舒月这么一句夸,也有些脸红呢。
她摸了摸头上的珠钗,扯开嘴角道:“是在京城买的,这里没有。”
云舒月蹭身上前去,瞪大眼似是要好生打量一番。
“哇,真好看啊。”
实际上手悄悄摸向杜姑娘的腰间,偷偷摸走了她腰间的手帕。
桃粉色的。
谭君雅见状连忙到她身后去,悄悄接走了那根手帕。
趁着云舒月还赖在杜姑娘身上看珠钗时,谭君雅悄悄将手帕塞进了沈画师放在角落的箱笼里,拉了一只角出来。
做完这些,她朝云舒月打了个手势,云舒月便夸完了,跟谭君雅手拉着手出了画室。
云舒月伸手将画室的门带上,两人抵在门口,听了很久。
真是腿都快站麻了。
里头才响起来该有的声响。
“咦,我的手帕呢,怎么不见了,明明带着的呀。”
沈邱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也不知道,许是不小心丢在哪儿了吧。”
杜玲珑埋着头四下寻找,忽地找到一个角。
“沈邱哥哥,我的手帕怎么在你的箱子里。”
她正要伸手去拿,沈邱连忙制止她:“别,别动。”
杜玲珑可不听他的,伸手便翻开了箱子。
里头与她的手帕放在一起的,是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
杜玲珑沉着脸,将那荷包摸出来。
“沈邱哥哥,这是什么?”
沈邱连连摆手:“我,我不知道啊。”
他真的不知道啊,他的箱笼里不过是放些漆画要用的工具,什么也没放。
杜玲珑眼眶里渗出泪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善言辞而已,对我多少还是有些情意在的,沈邱哥哥,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你真的有了别的心上人,我不再纠缠也就是了。”
沈邱放下画笔,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神色慌了起来:“杜姑娘,我,我真的没有。”
他是不善言辞,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所以从不愿承认与她有什么关系,他若是承认了,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攀附些什么。
可他,可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呀。
杜玲珑脸色很不好看,心如死灰一般:“既然如此,玲珑这就收拾东西回京,不再叨扰。”
沈邱一把子拉住她,无奈道:“玲珑,别走,我真的不知道这枚荷包是哪儿来的,但是我心里除了你,真的再也没有别人了。”
门外,云舒月与谭君雅对视一眼,击了一掌。
云舒月兴奋极了,笑得忍不住。
“这沈画师平日里看着跟个呆头和尚似的,没想到痴起来这么痴。”
“笑死我了,他有本事再装啊,切。”
谭君雅捂着肚子道:“万一,万一他没理会杜姑娘呢,那咱们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我倒也不是好心,若是白白拆了一桩婚事,可是要折寿的。”
云舒月道:“那也挺好的呀,杜姑娘也不必继续缠着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了,再说了,我还想看到,沈画师是真烦她呢,结果不是。”
里头的门忽然被拉开,两人险些没站稳。
杜玲珑奇怪地看着她们。
云舒月揣着两只手,上下扫视了几眼他们两人。
“啧,沈画师,恭喜你啊,看来好事将近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但沈邱支支吾吾道:“云,云画师,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谭君雅伸手拿过杜玲珑手上的荷包:“哎呀,我说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呀,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在你手上。”
那两人走后,云舒月和谭君雅笑了半天直不起腰。
乔婉宁来得晚了些,指着她们两个说道:“好啊,你们俩干好事又不叫上我。”
云舒月道:“谁叫你去跟江大哥私会也不叫上我们。”
乔婉宁无语:“你跟江三私会也没叫上我们呀。”
云舒月道:“谁说我不叫了,我叫呀,今晚,溪边赏月,来吗?”
谭君雅一跺脚:“我明日再走好了,乔婉宁,今晚咱俩一起。”
乔婉宁朝她扬扬下巴:“一言为定。”
溪水潺潺,山岚如纱,夜晚,层叠的青崖像墨染而成。
溪边斜斜生长的古槐上,新绽的槐花簌簌落满二人肩头。
公子直立于溪边,月白长衫曳地,腰间玉佩端正垂落,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荷包。
云舒月说,这是她新给他绣的,这回一定是亲手绣的。
她坐在青石上,腰肢半倚,抬头时,天上的月亮正好被一团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月儿……”他垂眸看她,神情温和。
“不如咱们来题诗吧。”
他见她昨晚在诗会上颇为兴奋,应是喜欢的。
毕竟,月儿从前就是京中第一才女。
云舒月也不说极好,也不说不好,就说:“行啊。”
“以‘月’为题如何?”
云舒月指着天道:“可今日无月。”
江清辞垂下头,有些尴尬。
“那便,以‘水’为题?”
溪水潺潺嘛,正从脚边流过。
“好的呀。”
她仰脸看他,下巴微微歪了些,是很乖巧的模样。
江清辞颔首微笑,看来这个主意极好。
便先来了一句:“一溪寒玉绕山隈。”
云舒月接:“绕过青山到我家。”
接得很快,江清辞愣了愣,才垂头又看她,看得错愕。
“什,什么?”
云舒月仰脸笑着,又道:“最爱夏天光脚踩,冰凉漫过小脚丫。”声音带着少女的娇憨。
江清辞又认真看了她几眼,确定她不是来搞笑的。
便笑起来:“月儿接得甚好。”
云舒月背过去吐吐舌头,逗江清辞还是好玩儿的。
谭君雅和乔婉宁两个,躲在不远处的树下,笑得肚子又开始疼了。
云舒月嗲声嗲气道:“清辞哥哥,月儿的诗作得好吗?”
江清辞无奈点头:“甚好。”
她偷偷笑着,又道:“那清辞哥哥定要将月儿的诗写
下来,挂在床头,日日鉴赏的好。”
江清辞面色闪过一瞬的僵硬,又道:“还是罢了吧。”
云舒月嘟起嘴:“为什么。”
她好生气,好难过的。
江清辞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似乎在飞速搜寻回答方式。
“啊,那好吧,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实在想让这首诗,被其他人看见的话。”
云舒月再次要求道:“便提你的名上去,你得向我证明你是真的喜欢。”
江清辞支支吾吾了半晌,他很想收回之前说的话,可他现在若是反悔,不就承认刚刚是骗她的了嘛。
月儿生性纯良,能做出这般……童趣的诗,也是情有可原的。
云舒月又别过头去笑了会儿,余光瞥见乔婉宁和谭君雅两个。
她们两个笑得更厉害。
气声道:“从前怎么不知道,江三在云二面前这么蠢的,被耍得团团转。”
云舒月见他迟迟不答应,两只手拉着他的胳膊,脸轻轻蹭在他的月白衣袖上,仰头时眼尾泛起粉霞,撒娇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被缠着的手臂微微发僵,江清辞耳尖通红地别开脸:“好,好。”
她这样朝他撒娇,怎么能让人遭得住的嘛。
话音未落,腰间忽被软玉温香撞了个满怀。
她的云鬓蹭得他下巴发痒,脂粉气掠过鼻尖时,他听见自己发颤的心跳。
她的声音像沾了蜜,黏住了他的手脚,使之动弹不得。
谭君雅伸手捂住了乔婉宁的眼:“现在的场面你不能看。”
乔婉宁“嘁”了一声,不知怎的,又想起江正泽要她学学云舒月那话来。
她气得一跺脚,拿开谭君雅的手:“你别挡着,我要学。”
江清辞望着她狡黠的杏眼,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可云舒月这次并未多纠缠他,只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还没让人明确感触到体温,她便离开了。
江清辞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云舒月心里想着,远处还藏着两个人呢,不好叫她们看到。
这般想着,她伸手,指尖如游鱼般掠过他的手背,一切动作都像是不经意一般。
她忽然倾身,今日只用木簪子松松挽了个髻,垂落的发丝随着转身的动作清扫过他的手背。
她碰也不碰他,做足了要保持一些距离的姿态,却又总是不经意间,总有地方碰到他。
云舒月站起身,想摘一朵树上的桂花,怎料脚一滑,顺势贴住他的胸膛,指尖轻轻勾住他腰间绦带,朱唇从他下颌处划过,声音还带着颤:“哎呀,地上好滑。”
江清辞将她托住站稳,要她坐在青石上,一动也不要动。
“我帮你摘,要哪一枝。”
他伸手拉下一根枝丫,垂眸看她。
云舒月正好仰着头,睫毛扑闪,红唇微张,其上还沾着些湿漉漉的水渍。
她贝齿轻咬下唇,眼神迷离起来,用极小,极娇的声音道:“随便哪一枝都好,只要是你摘的,我都喜欢。”
这些话,这些动作,谭君雅和乔婉宁看不见,云舒月放肆了些。
她伸手拂过他的腰腹,舔唇道:“好了吗?”
江清辞耳尖骤红,喉结抵着衣领微微发颤。
他摘下一枝递给她:“好,好了。”
云舒月接过桂枝,闭眼轻嗅了一番,叹道:“好香啊。”
又忽然转头道:“你的心跳,怎么跳得那么快。”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掌柔柔地覆了上去。
“月儿给你摸摸看。”
江清辞猛然握住她作乱的手腕,哑声道:“月儿,别乱碰。”
云舒月做出一番娇憨天真的模样:“月儿只是担心你。”
她往一旁挪了挪,要他坐她身边来。
江清辞注视着她的模样,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今日叫她出来私会。
看来圣贤说的没错,私会不是一件好事情。
男女之间,还是应当光明正大的相处,当着所有人面儿的那样。
否则,他背过身去,咽了咽口水,又将贴在腰腹处的衣袍往外扯了扯,否则,他真的好小人。
她这般天真无邪,他的身体却……却这般……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想办法揣个崽儿吧……
月儿什么也不懂,是最自重而懂礼的女子,她上次亲他……定也是太过情难自抑。
因为他真的是很好看的郎君,他知道的。
想到这儿,江清辞唇角又勾起来,倒是全身的精力,都需集中在腰腹上,万不可被她察觉。
云舒月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见他背对着自己,悄悄凑在他背后,轻轻朝他耳垂呼着气。
“你怎么不看我了呀,我不美吗?呼~”
云舒月出现得阴暗又突然,江清辞耳垂颤了颤,这回是真的后悔,他不该叫她单独出来的。
谭君雅和乔婉宁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他俩现在在干嘛呢,也不说话,也不做动作。”
“云二好像在说话,就是听不清,在说悄悄话。”
云舒月伸手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轻划,像在撒娇。
可对江清辞来说,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然站起身,再不敢正面对她。
“我,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云舒月拉住他:“你不送我回家了?谁家公子像你这般的呀。”
好不贴心。
云舒月拉着他,想要他正面对她。
江清辞哪可能转过正面对她,那可真是太无礼了。
他不禁在想,男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身体缺陷,事情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是一定要他在人前失礼的。
可能夜晚她不一定能看清,但他也不能转过身去呀。
云舒月哪懂那些呀,她只知道,她就撩了他两下,他现在就闹着要走,真是好过分的一个人。
他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剧烈滚动。
“你再陪我一会儿呀……”她伸手将指尖贴上他的耳垂,捧住了他的脸,动作极轻极柔,像一层朦胧的雾气,罩住他。
江清辞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将要捏碎腕骨一般。
两人又回到了树下,云舒月被连连逼退。
青筋在月光下蜿蜒如虬龙:“云舒月,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一定要这样相处是不是?”问得像是要凶厉一些的,可说出口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无奈。
溪中月被风吹得摇晃,映得他侧脸线条冷硬如冰,唯有鼻尖泛着薄红,泄露了胸腔里极力压制的喘息。
他将滚烫的掌心贴上她后颈,牢牢握住,欺身上前,将她整个人抵在树根上。
另一只手突然扯开,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心跳正在皮肤下剧烈震颤。
滚烫的气息和全方位的压迫感袭来,云舒月心知自己玩儿大了。
“清辞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呀,月儿害怕。”
还在装,江清辞真是生气,他不信她丝毫不懂这些。“你再试探……”话音未落,他紧扣住她腰间。
云舒月吃痛,叫了一声:“嗷呜——”
草丛里忽地蹦出两个人来。
乔婉宁和谭君雅不是故意出现的,是刚刚太过震惊了,一不小心扑出来了。
云舒月松了口气,这两人可算出来了,她不是真的怕了,她今天本就只是想逗逗江清辞,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失态的时候。
至于别的嘛,嘤嘤嘤,她可不想。
云舒月是那种,喜欢把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女子。
她从江清辞怀里出来,想走,江清辞一把将她拉住。
“我觉得你该解释解释。”
“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过好在,那种事情,只要出一个岔子,便会立刻平息下来,再没心思挺立。
云舒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谭君雅和乔婉宁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摆手:“我们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迈着螃蟹步齐齐走了。
云舒月抬头朝江清辞傻笑,想撒娇。
江清辞站得离她远远的,又恢复了端端正正的君子模样。
“我送你回家。”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晚小伯对青莲说的话。
与她隔着不远不近、一前一后的距离,又颇为不自在地温声问了一句:“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若她说自己不饿,他便夸她穿粉裙好看。
怎料云舒月狠狠点头:“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一边说着,一边肚子还呱唧呱唧地叫。
江清辞便只好道:“那便,那便上我那儿去吃点东西吧。”
他就知道,今晚没那么容易过去。
一路往山上走,又是黑夜。
但云舒月既没缠着他要他背她,也没要他牵她。
他的手心悄然蜷起。
这样也好,在这样黑灯瞎火、左右无人的地方,他们这样的距离正好。
免得他,免得他……又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该死的,他的月儿怎的这般可爱,这样诱人。
谁能遭得住这小妖精。
他都走得有些寂寞了,云舒月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他便回头温柔问道:“怎么了?可是走累了?”
云舒月摇摇头:“不累。”
“那……”是有什么需求。
“我要你背我。”
得嘞。
江清辞蹲下身子,将宽阔的背露出来,就等她上来。
也没问她,不是说不累吗,怎么还要人背。
云舒月做事情就是这么不讲因果的。
她往江清辞背上一趴,江清辞两只手臂往她腿上一跨,人便稳稳当当背起来了。
他掂了掂,她好像重了些。
看来最近伙食吃得甚好。
“你想吃些什么?厨房晚上不剩人了,恐怕不能样样都做得出。”
毕竟这里是黔州牢城营,条件哪里比得上京里。
云舒月趴在他背上不说话。
江清辞又问了她一声,她仍不说话。
他叹着气,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直到耳后响起了极轻的鼾声。
唉。
昨晚她办了一整夜的诗会,现在睡着了倒也不惊奇。
他遥遥往山下望去,上山的路已经走了大半程,就快要到了,现在下去,路途颠簸,难免又要将她晃醒。
他抬头望着丹奉台的方向,罢了,待她醒了,再送她回家吧。
他背着她进了自己的卧房,轻声叫来祈言,两人合力稳稳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云舒月平躺的样子很乖巧,看起来睡得很熟。
祈言用气声道:“公子,那您睡哪儿。”
江清辞捏了捏眉心:“我睡你那儿。”
祈言不干了:“那我睡哪儿?”
“你睡地上。”江清辞脱口而出。
随后又觉得,实在不妥。
江家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该是祈言的房间就是祈言的房间,他这个当主子的不能抢。
“那我睡地上。”
祈言震惊道:“那怎么行!”
可最近江正泽也住在丹奉台,没有空余房间了。
这些人可真烦呐,一个二个都往他的丹奉台上挤。
祈言小声道:“公子去西厢房看看,那儿说不定还空着。”
“呼噜——呼噜——”
江清辞望着床上熟睡的人,无奈点点头:“好。”
来了西厢房,江清辞也实在困得厉害了。
他往常从来都是到点就睡,绝不拖延的。
他揉了揉额头,走到西厢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忽听里头传出声响。
他猛地止住了手上动作。
“嗯……”
“唔……”
“啊……”
是轻柔、婉转,又表示着沉醉、享受的女人声音。
小伯的声音也不小:“给你,都给你,你永远是爷的女人,爷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
随后是极为怅然地一声:“啊——”
江清辞脸瞬间黑沉下来,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陡然变色。
但比起生气和难堪来说,他离开这里后,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他该去何处安歇啊。
西厢房是绝不能进的。
祈言那儿,他也实在不愿做个欺负下人的主子。
他自己的房间……他若是回去了,与小伯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他没在做那种事罢了。
月儿现在睡着了,他无论如何不能回去。
如此一盘算,便只有大哥那儿还可以挤一挤了,大哥应当不会跟他介意,他可以在大哥那儿打地铺。
这般想着,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江正泽那儿走去。
好在大哥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烛,看样子还没睡,他来得正好。
大哥的屋子门没锁,他便直接把门推开了。
“大哥,今晚我跟你挤一挤。”
江正泽颇为尴尬地抬眼看他:“三弟,你是不是,来得有点太突然了,呵呵。”
乔婉宁一条腿从凳子上放下来,手中的鸡腿啃了一半,堪堪放下手。
江清辞望过去,感觉天塌了。
大哥的房里怎么也有女人。
不过,两人衣着还算妥帖。
是自己的错,该道歉还得道歉。
“抱歉,大哥,你没锁门,我以为就你一个人在。”他垂头继续捏着眉心,头疼。
乔婉宁面前的桌子上放了满满一桌的吃的,她吃得兴头正盛。
刚刚与谭君雅回去的路上,她又碰见江正泽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谭君雅扔下她就跑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搞得乔婉宁只能跟江正泽攀谈一番,他又说他屋子里有好吃的,叫她来吃,她一个没抵住诱惑,就来了。
毕竟,云家的饭虽然好吃,她也不能天天去呀。
最多也就蹭个早饭。
家里人干活挺辛苦的,换来的食物也只是刚好够吃而已,要论解馋,那是解不了的。
乔婉宁从前饭量就大,江正泽给出的条件,她真是拒绝不了。
“就吃这么一次,吃完我就走。”
江正泽点头:“就吃这么一次,吃完我送你回家。”
江清辞见了这一幕,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乔婉宁拎着鸡腿站起来叫住他:“你别走。”
江清辞回头看她。
“我马上就走了,你别误会,对了,云二呢?”
江清辞苦涩道:“她在我房间睡觉,你们……”
他其实想问这两人晚上要睡一起吗。
虽然这极为不可思议,也极为荒唐。
但刚从小伯那儿走了一圈回来的他,现在什么也能接受,若这两人真要睡一起,他现在就去院子里睡石桌,不硬,一点儿也不硬。
不过还好,这两人看起来是正经关系,与他和月儿一样。
乔婉宁道:“那你便在这儿待着吧,我去找云二就行。”
说完,又回头看向江正泽:“我吃够了,谢谢你的招待,你也不必送我回家了。”
她可以与云二对付一晚,两个女孩儿一起睡一晚,明早起来也好交代。
“江三公子,对了,我能去你房间睡吗?”
江清辞松了一口气,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如此甚好,若是找不到多的被褥,可以去我柜子里翻。”
乔婉宁一走,江清辞沉默着在江正泽的房间里坐下。
“有酒吗,咱们兄弟俩有阵子没喝过了。”
乔婉宁一路摸进了江清辞的房间,此处是书房、正厅与卧房连在一块儿的一个房间。
云舒月睁开眼,她其实早醒了,江清辞的床睡着舒服,还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将被子拎起来,盖住头,正准备再次进入梦乡,就听到开门声响起。
难不成是江清辞回来了?
黑灯瞎火的,她感觉到那人缓缓向她靠近,摸上了床。
云舒月心里忐忑极了,虽然她很奇怪,江清辞怎么会真的来与她睡一张床,可若是对方真的做出了这种事,她也没有很想拒绝啦。
若能就地将生米煮成熟饭,她也是不亏的。
到时候肚子里揣了崽,她还不是在江家横着走,要什么没有。
什么首辅夫人,手到擒来。
就算她不要,江家祖父恐怕也硬要往她手里塞。
江家人重礼数又要读书人的脸面,
她肚子里要是揣了崽儿,怕是求都要求着她先进了门再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舒月心里才清楚,真要与江清辞生米煮成熟饭,只怕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同意。
她心底默默叹了声气,虽说江清辞什么都愿意给她,也待她好,可她还是觉得不够,她要她云家彻底被宣判无罪的那一天到来。
若要达成这个结果,就拿捏江清辞一个人可不够。
要不就……想办法揣个崽儿吧,怎么算她也不亏,她要拿下江清辞的身子。
到时候江家没办法,总不能让自家重孙在一个罪臣之女肚子里出生,怎么着也会想办法把她爹的罪状抹平的。
办法虽无耻了些,可她一个正在被流放的罪臣之女,这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黑夜里,一道亮闪闪的目光猛地睁开,充满了斗志。
她起身抱住了来人的腰,装作梦游似的,解她的衣带。
乔婉宁抓住她的手:“云二,你醒了?”
云舒月猛然睁开眼:“乔婉宁,怎么是你。”
乔婉宁道:“你别管怎么是我,反正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觉,对了,你解我衣带做什么?”
她问完就恍然大悟:“哦!你以为我是江清辞?”
云舒月伸手捂住乔婉宁的嘴:“别乱说。”
乔婉宁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道:“怎么这么黑啊,床上还有被子吗,没有的话,江清辞叫我去他柜子里翻。”
云舒月问道:“江清辞呢?”
“哦,他在江正泽房里睡。”
说完,乔婉宁猛地捂住嘴。
云舒月恍然大悟:“哦,我说你怎么在这儿呢,罢了,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床上只有一张被子,你便去柜子里再翻一条吧。”
说着,她挪着自己的被窝往床的里侧挪了挪。
乔婉宁摸着黑四处摸索,夜里房间里一盏灯也不点的,黑死个人。
“他柜子在哪儿呢?”
云舒月缩在被窝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跟我盖一床?”
乔婉宁不愿意:“我还是找吧。”
良久,她摸到了一个柜子,一打开,里头果然是些软软的布料,应是被子。
往出一拽,江清辞的衣服铺天盖地掉了她一身。
“坏了,云二,我好像闯祸了。”
云舒月从床上爬起来,爬到乔婉宁身边去。
哇,江清辞的气味好浓啊,全是他的味儿。
乔婉宁将衣服都拨开,问道:“怎么办?这么多,连夜给他叠起来?”
云舒月也傻傻的,她可不会叠衣服呀。
乔婉宁朝她乞求道:“云二,你千万别把这事儿给他说啊,就算要说,也别说是我干的,这太丢人了。”
想想都尴尬啊。
云舒月点点头:“没事儿,就当是我干的嘛。”
乔婉宁拍上她的肩:“姐妹义气啊。”
她听见云舒月在一旁窸窸窣窣的,以为云二正在帮自己善后。
“云二,你好能干,连叠衣服都会干。”
过了一会儿,云舒月“砰”地一声合上衣柜门,拍了拍手:“好了,都收拾好了。”
乔婉宁往地上一摸,果然没有再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两人一起往其他地方摸,总算摸到放被褥的柜子。
天色已晚,被子往床上一铺,便都沉沉进入了梦乡。
天光大亮之时,两人手牵着手就下了山,也没等那两个男人过来。
林书柔一大早望见两个女孩儿手拉手一起回家,这才松了口气。
“你俩昨晚去哪儿了。”
虽说猜得到女儿在丹奉台上,但做母亲的哪儿有不担心的。
江三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否则她早就找上山去了。
“我们昨晚玩儿得有些晚,便直接住下了,母亲别担心。”
乔婉宁家里一向对她放养,从前在京中时,也未对她规定过门禁,所以她一夜未归家也没什么好怕家里人担心的。
就地在云家的桌上坐下,拿起包子就吃了起来。
云舒月对王姨娘道:“一连吃了好几回包子了,王姨娘,我明日想吃红豆馅饼了。”
王姨娘哪儿有什么不应的,只道:“行的呀。”
云舒月往四周望了望:“咦,四妹妹还没起床的吗?”
王姨娘道:“她一早就起来了,说昨日有些活儿没干完,今天要早些过去。”
云舒月点点头,她这几日干活的速度也有些慢了,今日得加快些进度。
不好叫汤师以为她仗着有关系在偷懒的。
该她做的事情,她定要做好才行。
不必去采石场挖石头,她能做的活儿没道理不做。
家中众人日子虽过得好了,但每日该干的活儿也没有一人落下的。
母亲常说:“这是咱们应该做的。”
就连父亲,也没话说了,这些人里头,他是最该多做活儿的。
可谁让他刚来那会儿,差些丢了命呢,作为家人,对他也没有过多要求了,他作为一家之主,一个家里不可缺少的男人,他只要活着就行。
毕竟他没了,云舒月就真的该收拾收拾联系谢琅了,云家再无翻身可能。
正因如此,云舒月是家里最看不得父亲颓丧的人。
“父亲近日如何?”
她日常要关心一下父亲。
云明旭道:“甚好,甚好,下月京中有郡主要出嫁夜郎国,为父最近正在替把总筹谋一应开支。”
云舒月疑惑道:“郡主?京中有郡主吗?”
云明旭道:“圣上刚封的,苏樱郡主。”
云舒月一阵恍然,真是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啊。
这时候哥哥正好路过,云舒月叫住他:“哥哥。”
云鸿祯回头:“妹妹,怎么了?”
云舒月诧异道:“哥哥,你这手臂怎的变得这样粗了。”
云鸿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可能是每天搬石块儿搬的吧。”
他如今只觉得,做活儿越来越轻松了,光他一个人,每日的做活量能换五个白面馒头,六个大鸡腿呢。
家里人吃都吃不完。
云舒月又问:“那哥哥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呢?”
云鸿祯又挠挠头:“好像,还是没开窍。”
云舒月倒吸一口气:“我倒是觉得,哥哥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今日云舒月一出门,就听到牢城营的门口有人喊她:“有你的信!”
牢城营从前是不替犯人收信的,谁来了这里,一辈子也别想与外界取得联系。
但这信是京里来的,贵人寄的,不敢不给。
云舒月打开信一看,落款竟是苏樱。
“云姐姐,你走后,我每日都很思念你,你等着,我马上出嫁夜郎国,将会路过黔州牢城营,届时我将你假收为婢女,带着你一同前往夜郎国,你不必再害怕受苦。”
苏樱似是列了一应计划,信中说不完全,告诉她等见了面再说。
云舒月看完信抬起头,秋风吹得她发丝凌乱,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上天让她去夜郎国来着,夜郎国才是她真正的出路。
江清辞今日起得晚了些,浑身颇有些酸痛,昨晚被大哥挤得厉害。
他踱步回了自己屋,云舒月已经走了。
他默默伸了个懒腰。
就在他打开衣橱准备给自己找件衣服穿的时候,柜门拉开的一瞬,铺天盖地的衣服皱在一块儿决堤而出,给他砸懵了。
第33章 第33章晃晃悠悠,真是迷人。……
不一会儿,他身前就堆起了一座衣服山。
他何曾这样邋遢过。
祈言进来见了这一幕,飞快捂住了眼:“公子,我什么也没看见。”
原本规规整整叠在衣橱里的衣物现在一团乱遭,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谁来告诉他,是谁给这件月白色深衣扭成麻花状的?
云舒月收着信,活蹦乱跳地上了山。
谭君雅好像出去了,今日并未来上工。
“沈画师,晨安呀。”
沈画师一如既往地不说话,他背后忽地蹦出来一个杜玲珑。
杜玲珑现在还真是每天都来。
云舒月叉腰道:“沈画师,你好没有礼貌!”
她嘟着嘴,两颊红红的。
沈邱便只好道:“云画师,晨安。”
云舒月像是没说够一般,又朝着杜玲珑道:“杜姑娘 ,晨安呀。”
杜玲珑努了努嘴,话没说出口。
但云舒月只为难沈画师,并不为难杜姑娘,
她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一直都没礼貌,我知道的。”
杜玲珑脸都气黑了,偏偏云舒月蹦跶着又跑远了。
沈邱连忙转过身哄她:“你别生气,她那个人就是那样的。”
杜玲珑别过头:“我才不会生气呢。”
沈邱支支吾吾道:“那,那你下次见了她,还是跟她问好吧。”
杜玲珑怒目瞪他。
沈邱顶着那道目光咬牙说:“你不知道,她受了委屈是真要哭的,到时候又来为难我,再说了,你也不想再被她说一顿的吧。”
杜玲珑拧着他的耳朵:“你没出息,凭什么要我帮你赔笑脸。”
她与云舒月的区别,不就是男人地位不一样吗。
再说了,那个江大人,也不一定就是云舒月男人,瞧她每日那神气的模样,小心哪天突然跌下来。
江清辞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最近京里来的公文多。
他一阵头大,把江嘉懿叫过来一起处理。
“皇上问,上一月牢城营中产出的粮食少了五百斤,是怎么回事?”
整个牢城营的罪犯都能吃饱饭了,上交给京城的粮食能不少吗。
江嘉懿揣着手问他:“我早说了你这样行不通,历来牢城营里就没有让犯人吃饱饭的,你现在如何向皇上交代?说,皇上他老人家亲口宣判的罪犯现在都在牢城营里过好日子?”
江清辞道:“每日的任务量繁重,哪里是好日子了,再说了,这牢城营里八成的人都是无辜的。以前那些病死的、饿死的、累死的老弱妇孺还少了吗。”
江嘉懿摊手:“你跟我说可没用,你得跟皇上说,皇上就想看到那些曾经犯了错的臣子在这里受到惩罚。”
江清辞在公文上写:“虽然粮食产量变少了,但是行宫修建进程赶之前加快了许多。”
两相一抵,皇上应该不会不满意。
大家现在吃得多干得多,整个牢城营再不是哀嚎遍野,而是热火朝天的气象。
江清辞很满意。
江嘉懿摇了摇头:“皇上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里的人究竟有没有受到惩罚。”
江清辞捏了捏眉心,这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流放的一家里面,做错事的往往是男子,而最先在这牢城营里殒命的,却往往是女子,我并不认为我的改革有什么错误,皇上那里,我自会写策论前去说服,皇上不听,我就写给太子。”
江嘉懿彻底闭了嘴:“行,咱们江家还是你最行。”
江清辞说得是理直气壮,毕竟他祖父从前是皇上的老师,他从祖父身上学来了许多气质。
小时候他就听祖父说:“皇上,臣教你,你得学。”
现在江清辞有样学样。
江嘉懿由于一直流连于江家的核心事务以外,许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三侄啊,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皇上他会不会反悔啊。”
江清辞抬眸看他:“反悔什么?”
江嘉懿有些怕自己一语成谶,不敢说。
“就是,过了三年的时间,皇上并不打算召我们回京……”
江清辞笑道:“小伯,你多虑了。”
祖父手上有先皇的印章,他拿着印章进京,就算当场宣布,要换个人坐皇位,满朝文武也不敢多说什么。
当然了,江家必不会是仗着印章在手便滥用职权的人,否则先皇也不会给祖父留下这么大的权利。
先皇信任祖父,祖父也当得起信任。
谭君雅昨晚连夜出了牢城营,江清辞倒还是个好人,特地给了她一张凭证,好叫她可自由出入。
本来每日出入牢城营做工的村民就不少,谭君雅这样也不算违反了规矩。
她处理完亡夫家中的事,惦记着去给云舒月买肚兜。
她说她要什么样的来着?
要颜色艳丽的,绣着大花儿的,带荷叶边的。
她都记得的。
就是云舒月也没给她银子,她还是先替她垫付了吧,回去再问她要,给不出来就是云二欠她的,她得记下来。
进了县城了一家颇为气派的锦裳斋,谭君雅手里握着亡夫给她留下的大笔银子,阔气得很。
“王夫人来了,请进请进,今日要买些什么?”
谭君雅从前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认识她,也知道她出手阔绰,王家有钱嘛。
谭君雅照例给自己挑了几身衣裳,然后到铺满了各式肚兜的柜台前。
花花绿绿的,晃花了眼。
掌柜的极懂人情世故,给她推荐了几件素色的。
“贴身的,穿上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王家刚走了当家的,满城谁人不知。
掌柜的心想,伤心事万万不可对她提及呀。
谭君雅摇摇头:“不好看,要好看的,要颜色鲜亮的。”
掌柜的怔住了:“啊这,这……”
又劝了两句,对方实在不听。
愣是将她店里桃红的、妃色的、桃夭的、水红的、樱笋的,一样捡了一条。
还有那些镶着荷叶边儿的、镂空的、带珍珠流苏的,也一样捡了一条。
掌柜看得瞠目结舌:“这,这些都要?”
“都要,结账吧。”
谭君雅大手一挥,付了银子,拎着装满漂亮肚兜的袋子,开开心心走出店门。
“王夫人。”
掌柜高声喊住她。
谭君雅回头问她:“还有什么事?”
掌柜道:“恕我直言,王老爷刚走,你还是应当、应当克制着些,否则闹出丑闻来,多不好呀。”
谭君雅怔了怔,恰好在街对面见着个熟人。
她面朝掌柜,嗫嚅着嘴唇,道:“掌柜的,你,你这,要我后半生怎么活呀,我先夫已经走了,我便是想穿几件漂亮衣服也不行吗?”
掌柜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诫了,是漂亮衣服的事吗?那明明是一兜子鲜艳得过分的肚兜呀。
她摆了摆手,罢了,也不再劝了,反正时下风气并不严谨,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王夫人就是真要做些什么,她也没话可说的。
谭君雅轻轻拭了眼泪,转过头,却迎头撞上一个人。
“哎呀,抱歉公子,咦,是你呀,阚公子,你好呀。”
阚承颜就见着她刚刚还在拭泪,现在又朝他温婉笑开了。
她拭泪的动作也很是温婉,只拿手帕子轻轻洇了一下眼角。
阚承颜沉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谭君雅垂下头,心里怪生气的,他怎么又要审她。
“我出来买几件衣裳穿穿也不行?莫非你也跟刚才那掌柜一样,认为寡妇就不能穿漂亮衣裳。”
阚承颜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君雅也不说话,只别开头,默然垂泪。
“罢了,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我丧了夫,往后的日子就该是灰暗无光的,那便是吧,这些衣裳,我扔了便是。”
说完,她便作势要去扔掉这一兜子东西。
阚承颜咬咬牙,怎么每次碰见她总是拿她没办法。
“你买都买了,扔什么啊,别扔。”
谭君雅执意要扔,阚承颜只好去阻止,可万万不能让这位娘子真的因为他一言而丢了东西。
这一争一夺之间,兜子里的东西哗的一下就散了出来。
谭君雅不动弹了,她也没想到这一出。
她咬紧嘴唇,可万不能说这些东西是云二的,那太不讲义气了。
她搞的事,她只有认了。
她没动,他也没动。
她便一跺脚,脸上蔓延出羞愤的红:“快帮我捡起来呀,你愣着做什么!”
阚承颜“哦”了一声,他给她弄散的,该他帮她捡。
便弯腰垂头去捡,手触碰的刹那,脸怎么这么烫呢。
待他胡乱将东西又塞进了袋子里,递给她时,脖子以上都红成虾头了。
“给。”
恕他直言:“你,你穿这些啊,好像是不太妥。”
谭君雅当然知道不妥,对亡夫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嘛。
不过待他头七过后,她也自有她的日子要过了,比如,勾搭个新的男人。
女人到了年纪,没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暖被窝可不行。
谭君雅接过袋子,温声道:“倒也不是我定要穿这些,还不是公子上次劝慰我,要我往前看,又说,又说我跟闺中少女没什么分别,我才想着,买几件闺中时爱穿的,来穿一穿。”一边说,一边扭着脑袋羞涩地垂下了头。
阚承颜便又觉得自己刚才又说错话了,她这样坚强的娘子,好不容易走出阴影,他怎么能那样说话呢。
死者已逝,当以生者为重。
“你,你爱穿什么便穿什么吧,刚刚是我说错了,你穿这样的颜色,定也甚美。”
本意是安慰她,但嘴笨,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谭君雅便问他:“公子,那你说,我是穿藕荷色好看,还是穿水红色好看。”
这下好了,给他架住了。
“这,这我不能说。”
难道要他去细想,她的肤色,她的腰肢,搭上什么颜色好看?
“不能说?那便还是觉得我不该穿这些的意思了?”
阚承颜无奈道:“真的不是,或,或许,藕荷色吧。”唉。
谭君雅笑道:“好啊,那我明日便穿藕荷色。”
说完,她笑着走了,一次不能撩太久,否则就适得其反了。
阚承颜只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得不跟着她的思路走,等他转过弯来了,她便是一句话也套不出来的。
谭君雅回了牢城营,虽说她在城里有座宅子可以住,但她更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她将买回来的肚兜递给云舒月时,特地多说了一句:“洗洗再穿。”
她今天也不是故意的,反正云二也不知道她的肚兜们发生了什么,阚承颜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肚兜是云二的,不是她的,所以,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事情罢了。
云舒月接过来,摆摆手道:“你说句废话做什么,外头买回来的,肯定要洗洗再穿啊。”
谭君雅默默心想,她今天只是多提醒她一下,没别的意思。
云舒月翻看了一下,嘻嘻笑着:“不错嘛,都挺好看的。”
谭君雅朝她摊开手:“一共二十两。”
云舒月皱眉道:“我没这么多银子。”
她不是没这么多银子,她是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谭君雅便道:“那你去问江清辞要点儿,如果你往后还想要我帮你带东西的话。”
都是好姐妹,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次都欠她银子,谭君雅也不太愿意。
云舒月点点头,谭君雅手上的银子都是她的寡妇傍身钱,云舒月也不该一直问她要。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江清辞要点儿。”
江清辞什么都能给她,应该不会连一点银子都不给。
云舒月一路又上了山。
江清辞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依云舒月看,他身旁正缺一个磨墨的。
美人轻移莲步,款至案前,身姿婀娜似弱柳扶风。
她微微欠身,素手如葱,轻轻捻起墨锭,动作轻柔而优雅,仿佛手中所持并非普通墨锭,而是稀世珍宝。
“清辞哥哥,月儿帮你磨墨。”
随后,她缓缓倾身,凑近砚台,另一只手提起一旁的紫砂壶,壶嘴微斜,清水便如丝般注入砚中,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
江清辞极轻地蹙了一下眉,抬头看她。
她的发丝,又垂落在她手背上了,搔得他手背发痒,头脑发热。
当事人倒是浑然不觉,身姿婀娜地侧着,也不面向他,只扭着个腰肢给他,如瀑的发丝全都斜着垂下来,一动一动的。
她将墨锭轻置于砚心,腕间发力,开始缓缓研磨。
只见她手臂轻摆,动作舒缓而流畅,墨锭在砚台上缓缓旋转,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沙沙”声。
江清辞越发皱眉,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她怎么当真在认真研墨。
他信任她的手艺,但不信她真的心甘情愿。
心一软,便道:“月儿,歇歇吧,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
云舒月道:“清辞哥哥,月儿做这些是应该的呀,你便提笔做你自己的事便是,月儿会为你备好一切。”
她是最贴心的女子。
美人柳眉微蹙,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砚台,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轻轻颤动。
随着墨锭的研磨,墨汁逐渐浓稠,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墨香。
江清辞透过她垂下的如瀑又如墨的青丝看过去,如一头黑色的绸缎,柔顺披散在肩头,发间随意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巧玲珑的梅花,花瓣微微卷曲。
她微微欠身,眉如远黛,修长而又透着丝丝清冷之意,眉梢微微上扬,是一张清冷绝美的脸。
她认真做事时,双眸散发着幽幽清辉,鼻梁挺直而小巧,嘴唇色泽娇嫩。
江清辞未能执笔,他放下笔,往椅子上靠去,目光越发幽深。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手指下意识蜷起,两手拢在身前,薄唇紧抿,下颌微微紧绷,呼吸平稳。
他再次沉声说了一遍:“云舒月,我这里不用你做这些。”
她为他研墨的这件事情,令他心动得厉害。
没人察觉他喉间的沙哑。
云舒月柔声道:“月儿愿意为你做这些。”
她的一举一动,皆做得虔诚,江清辞眼神愈发深沉炽热。
他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凝视。
良久,不知她的发丝在他眼底晃了多久,也不知她的腰肢在他眼角停留了多久。
他忽的伸手,大掌掌于她腰上,是一种极强的掌控欲。
轻轻一捞,云舒月整个人跌进了他怀里。
她有些怔愣,红唇微微张开,睫毛扑闪扑闪。
江清辞手掌按下她的腰,将她摁在身上,沉声道:“别乱动。”
云舒月当真没再乱动,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背对着他,头发都披在肩头,扫过他的下颌,他的胸膛,他的腰腹。
他一只手掐在她的腰后,她便动弹不得。
他的另一只手从桌旁柜子里取出一个犀角的盒子。
他伸手剥开她的发,露出一颗圆润莹白的耳垂。
发丝缠在他手上,他全部拢在手心。
云舒月手撑在桌案边,一动也不动。
“这是什么?”
她扭头看见他手中的犀角盒子。
江清辞手掌在她耳旁,将她转过去,再次哑声道:“别动。”
他打开犀角盒,是一对绿松石耳坠。
以精金为托,线条婉转流畅,轻盈飘逸。
金质温润,色泽如暖阳洒落,嵌以绿松石,石约黄豆大小,呈纯净之绿,色韵浓郁,犹如深林之翠。
他撩开她的发,将耳坠轻轻一勾,坠于耳畔,仿若一滴翠色的水珠垂落。
云舒月晃了晃脑袋,坠子便跟着跳动。
江清辞喉头一紧,再次叫她:“别动。”
他又替她戴上另一边。
云舒月乖巧了许久,问他:“我可以动了吗?”
江清辞极淡地“嗯”了一声,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便只是欣赏,再无其他。
云舒月伸手将桌上放得有些远的铜镜拿到手里。
她晃了晃脑袋,将头发全都晃到肩后,露出两颗圆圆精致的耳朵。
耳垂下悬着极小的两颗坠子,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这对耳坠如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温婉又动人。
她一边看着,一边……在镜子里看到了他的眉眼。
目光相对的一瞬,她怔了一下,而他迅速移开目光。
云舒月忽然想起今日自己专门过来讨他的好的目的。
她直视他避开的目光,忽道:“我为你磨的墨,你可还满意?”
“嗯。”
他今日不怎么说话,总是这么一个字,两个字的蹦。
她垂下头:“那,那你得给我工钱。”
江清辞便回她:“你要多少工钱。”
他抬眸,在铜镜里对上她的眉眼。
云舒月伸出手指比了个五:“五十两。”
五根手指,个个如葱,指尖粉红,圆圆润润。
要五十两,给谭君雅二十两,她还能剩些。
江清辞垂眸,注视她耳下的坠子,晃晃悠悠,真是迷人。
“但你磨的墨,只值五两。”
他缓缓道,语气沉稳。
云舒月有些急了,连忙回头。
江清辞按住她的腰:“月儿别动。”
他老是叫她别动。
云舒月有些没脾气,他的手始终掌着她的腰,好叫她动弹不得。
她便伸出手,将他放在她后腰上的手,拉到了身前。
两只手都抓过来,环住她的腰,云舒月往后一靠,靠在他的肩上,鼻尖正好顶着他的下颌。
“我要动,你给我银子。”
理直气壮,且娇憨的语气。
江清辞浑身僵硬。
“你要银子做什么?”
这牢城营里花不出银子。
“我叫谭君雅出去给我买东西。”
江清辞依旧不解:“什么东西,是我这儿没有的?”
她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哼哼说着:“肚兜。”
江清辞沉默了许久,然后道:“是我考虑不周,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叫祈言出去采买。”
云舒月咬着他耳朵道:“清辞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就给我买什么样的。”
她垂下头,偷偷想着,谁叫他问的,他要问,她便将问题丢回去。
果然,江清辞的耳尖变得通红。
她腻在他肩上道:“清辞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抬眸看他,眼睫毛向上弯弯地翘着。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耳坠子便落在他手背上。
“我给你银子。”
云舒月心里偷笑,妥协得这样容易。
他一边摩挲着她的脸,一边温柔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云舒月呆呆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能把要求提到什么程度,便道:“我想要你。”
她手指绕着他的一缕发丝,试探着往下拽了拽。
江清辞吃痛,头也跟着往下。
云舒月掌住他的脸:“你这个人,是我的吗?”
江清辞呼吸逐渐加重,他这个人,是她的吗?
他挟住她的脸颊,两颊捏出凹陷,俯身上去。
什么他是她的,他看她是撒娇惯了,以为靠着撒娇卖乖便什么都能得到。
明明她是他的。
第34章 第34章她只想玩弄他的唇瓣子。……
红唇因他挟制,而微微嘟起。
午后的阳光温柔倾洒,落在红木桌案上,十分静谧。
光影极慢地挪移,她的长裙跨过木椅,垂落在地。
头发丝也四处缠着,缠在他肩上,他腰腹上,他手背上。
秋水般的双眸,正闪烁着慌乱与惊慌。
他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轻轻抬起,来得毫无预兆。
樱桃小嘴瞬间被挤成了诱人的嘟起模样,恰似那枝头上熟透了的、娇艳欲滴的樱桃,叫人忍不住要采撷品尝。
云舒月眼眸轻轻转了转,忽然就渗出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这小模样,真是叫人心生恋爱。
脸颊上被他掐着的那处,很快就红了,红得诱人又刺目。
江清辞俯身,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带起一阵酥麻。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
气息交织起来,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江清辞不得不离她远了些,他不能让她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闭上眼,决定后退,云舒月一爪捞过他的脖子。
“清辞哥哥,你是我的人,我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什么。”声音娇声娇气的。
江清辞沉声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他保证,她现在要什么他都给,因为她又乖又美。
云舒月轻声道:“我要,你帮我捏肩捶腿,帮我干活,汤师又给我派了好多活,又要画牡丹又要画仙鹤,你再帮我做几套新衣裳,冬天快到了,我要貂貂和狐狐的大氅,还要几双小皮靴,要小羊皮的,镶兔毛的……”
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提了一堆没完没了的要求。
江清辞面色不好看,她说来说去,就要这些?
一边说,她那根手指尖还一直在他后颈上绕啊绕的,挠得他浑身发痒。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身子往下带了带,极具掌控感的将她牢牢控制在怀里,然后俯身上前:“你说的这些我帮不了你。”
黔州也没有貂和狐。
目光炙热,视线紧锁她那嘟起的红唇,喉结微微滚动。
他缓缓凑近,或许是试探着向前,云舒月没在叭叭说话了。
他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伸手温柔撩开她的发:“继续说呀,还要什么?”
云舒月一阵轻颤,二人的呼吸愈发急促。
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云舒月轻轻哼着道:“还,还要……”她也不知道了。
他的唇猛然压上她的,力道之猛,牙齿抵歪了她的唇。
“嘤~”
“月儿好美。”
云舒月顺势闭上眼,头往高处仰着,他索吻的力道不低,她的脖子弯成了弧线。
在起初那一道力道过后,她的唇很轻易便张开了,像是毫不对他设防一般。
越是这样,江清辞越是不爽。
就像是,又上了她的当,她红唇永远等他采撷,只要他一来,便可长驱直入。
而她嘤咛一声,乖乖仰头,任他攻城略地。
他的舌尖无需去撬开她的贝齿,便能探入。
云舒月一声一声的嘤咛,看似抗拒,实则带着钩子,直把他往里勾。
二人身体逐渐贴合,云舒月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感觉他的双手不自觉收紧,将她搂得更紧。
云舒月心底悄然泛起一丝悸动,她从不介意与江清辞亲热,相反,她一直想看到他“破戒”的样子。
从前她活得很装,作为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她有她的形象与骄傲。
可这些都比不过亲眼看到江清辞撕破端方君子的皮,露出真正的欲望来。
江清辞一旦在她面前显露出一分欲望,那将会是无可救药的迷人。
她的唇被他吸着咬着,她迷蒙间睁开眼,朝他的眉眼看去。
他闭着眼,眼尾泛红,长睫垂落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高挺而不失柔和的鼻梁,宛如山峦起伏间最恰到好处的那道峰脊,其下喷着热气,喷在她的嘴唇上,交织在她的气息里,叫她浑身轻颤。
不知何时,江清辞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他微微睁开眼,唇还含着她的。
见她睁着眼,他眉心微蹙,她好不专心。
云舒月眨了眨眼,江清辞讪讪地松开唇。
激情缓缓退却之时,他对她说:“抱歉。”
然后伸手,在她红肿的唇上轻撇下一片晶莹。
他拿出方巾,细细擦拭起她的唇角,还有她眼角渗出的泪。
她睁着眼睛,面容冷静,只任由他做事后的处理。
他说:“抱歉。”然后双臂将她扶正在自己腿上。
她再抬眸看去,他便只是温润如玉真君子的模样。
侧脸纯净且安宁,骨骼清明。
只是双臂搂着她,将她按在他胸膛上。
她略有些失望,她刚才渴望着,在他发现她的不专心时,霸道地伸手蒙上她的眼,然后继续专心地吻她。
可惜江清辞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在察觉到她并不为此沉迷的时候瞬间抽开,然后对她说一句“抱歉”。
看起来,他也只有短暂的一瞬失了理智,理智很快便会回笼。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本书,叫她拿着看。
云舒月依偎在他怀里,翻开书随意看着。
而他再次提起笔,当真恢复了认真而又正经的模样,开始翻开公文处理公务。
若不是,她还蜷缩在他怀里,而他对此习以为常,他看起来真的恢复正常了。
云舒月翻着书,翻着翻着,书中突然掉下来一封信件。
与她早上收到的信件长得一样。
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江清辞看了一眼,摇摇头:“应该是祈言放进来的,我不知道。”
云舒月作势要翻开
信件查看。
江清辞犹豫了一瞬,还是从她手中夺下了信。
“我先看看。”
云舒月嘟嘴,他这是何意。
这应该是苏樱的信,与她早上收到的信一模一样。
她忽然觉得,在他怀里不太自在。
因为他下意识地不想叫她先看到他的信,也许,他以为这是什么秘密信件。
他并不完全信任她,这是让云舒月很不舒服的感受。
当初,当初他们一家被流放,他不也没第一时间跟她说事实吗。
江清辞打开信,看了落款后,这才没有刻意规避云舒月的目光。
“是京里来的信,月儿,你见过苏樱郡主了吗?”
以她的性子,两人怕是早已认识了。
云舒月偷偷想着,她不光认识苏樱,还认识苏樱她哥,一个她最讨厌的人,笑面虎,王八蛋,表面跟她虚与委蛇,倒让她觉得这公子甚为她倾倒,结果转头就翻脸。
这会子看江清辞也不顺眼,谁叫他刚刚藏着掖着的,她又不会把他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但她现在实在好奇苏樱会给江清辞写什么信。
头也不由得凑过去。
江清辞也不挡她,她若是要看,就给她看。
云舒月眼睛正要瞥到信上,忽然极为生气地拧了江清辞一把:“渣男人!登徒子!”
江清辞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坐在他腿上,生气极了:“人家女孩子给你的信,你怎么能随意给别的女孩子看!”
代入一下苏樱,云舒月都要气死了。
要是哪个男人把她的信给别的女人看,她发誓一辈子也不会再理会那个男人。
江清辞一脸无语,挡着信她也不乐意,给她看她也不乐意。
“这信上没说什么,你可以看。”
云舒月挡住眼睛。
他伸手拉下她挡住眼睛的手,忽然咬牙道:“云舒月,你必须看,你不看这事情没完。”
云舒月哼哼道:“有传言说,苏樱一直仰慕你,她若是给你写信,必是我不能看的内容,总之,你现在若是要变心,我,我也没话可说的。”
她记得,当初江家流放的那一日,苏樱对她说:“我求了父亲一整晚,要他替江家求情,可父亲就是不愿意,若不是我的身份进不了皇宫,定要亲自找皇帝伯伯问个清楚的。”
听了这话,云舒月倒是不觉得自惭形秽,倒是不得不佩服苏樱,她真是个极真诚善良的女子,就是傻。
关于信的事情,云舒月所有的负面情绪只关于江清辞一开始想避着她的这一点。
江清辞拉不动她的手,眼神冷下来,看了她许久。
得知信是苏樱所寄,她毫不在意。
“云舒月,你就不好奇这信中写了什么?”
云舒月摇摇头:“有什么好好奇的。”
江清辞手背上青筋凸起,捏紧了拳,刚刚他们的亲热就像是一番笑话。
主动的是他,动情的也是他,不拒绝但也不专心的却是她。
叫他白白浪费感情,而她只想玩弄他的唇瓣子。
她对他没什么感情,就算早知道这一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时,还是叫人伤心。
他捏着拳又松开,捏着拳又松开,最后只柔声道:“你看吧,月儿,你就看一下吧。”
她若是不看,他总认为她心里埋着根刺,便不能好好与他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是肯定要谈情说爱的,嘴都亲了,她再不认,也得与他谈情说爱,他江清辞这辈子肯定只亲一个女人的嘴,绝不亲两个女人的嘴,她占了他的嘴,虽说是他主动的,但她也勾了他的脖子。
只要她看了,澄清误会,久而久之,她会在意他的。
会的吧。
云舒月挪开手:“我真的能看?”
这信中并无苏樱对他表达感情的内容,云舒月作为她口中“别的女子”,能看。
云舒月睁开眼,将信纸拿到手里,翻开看起来。
“江三公子,你在牢城营受苦了,从前苏樱就甚爱公子之诗词、画作,如今见不得公子受苦,待我下月出嫁夜郎国路过黔州之时,苏樱愿将你假收为我的侍卫,将你救至夜郎国,好叫江三公子才名再次在夜郎国远扬。”
云舒月合上信,一脸震惊。
“她不知道你的事?”
她上下扫视了他几眼,嘴唇子还有些干巴,刚刚亲得有点久。
江清辞颔首:“只有皇上和极为亲近的几位大臣知道江家的事情,牢城营外会有人封锁消息。”
“那也就是说,苏樱现在还以为你正在牢城营里吃苦。”
江清辞点头:“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云舒月倒吸一口凉气,掏出自己的那封信。
说实在的,她也狠狠地考虑了一番要不要跟苏樱走的呢。
毕竟这种事情,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江清辞见她掏出信,正经问道:“你这信,我能看吗?”
她对他没有占有欲,他对她可有的。
云舒月把心往前挪了挪:“呐,看吧。”
她做侍女,他做侍卫,苏樱真是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清辞看完信,并未说什么,倒是沉默着思考起来。
云舒月问:“苏樱为何忽然要嫁到夜郎国去啊,嫁谁?”
别是谢琅吧,谢琅可是她的后路呀。
江清辞沉声道:“夜郎国太子,谢珺。”
云舒月倒吸一口凉气:“那她岂不是,未来的王后。”
难怪她嫁呢,这婚事虽偏远,但也不亏呀。
光看谢琅那小模样,谢珺肯定也不差。
江清辞又道:“是侧妃,夜郎国不可能叫我朝郡主做未来王后,黔州消息闭塞,许多事情我也不太了解,想是皇上与夜郎国国君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听到这,云舒月倒是挺遗憾的,若苏樱真能做王后,她便跟她去夜郎国又有何不行,她的靠山可是王后,又不是谢琅一个小小的国君之子,还排第四。
死三个哥哥才能轮到他坐王位的那种档次。
云舒月颇有些失望,搂着江清辞的脖子,两只腿晃荡晃荡:“那,那苏樱到时候来了咱们这里,你要怎么解释啊。”
“要不,到时候给你换件破烂点儿的衣服,你也去采石场上挖两天石头。”
云舒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江清辞去采石场上挖石头。
谁知道江清辞竟然真的点头了:“嗯,我正有此意。”
云舒月愣道:“也没必要吧,苏樱来了,告诉她实话不就好了。”
江清辞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能传到夜郎国去,并且,我打算真的做她侍卫,好到夜郎国走一趟。”
当初谢琅虽知道牢城营有个江校尉,却不知此江校尉是从京里来的江三公子。
云舒月震惊道:“为什么呀,你别走呀,你走了我怎么办。”
江清辞安抚她:“我会为你安顿好一切,月儿,我来了黔州有任务在身,能偷偷去夜郎国皇宫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你乖乖的,我叫祈言听你吩咐。”
他思索了几番,还是觉得这趟非去不可。
就是,苏樱心善,他利用了她,到时候还要想法子补偿她一番才好,最好是帮她在夜郎国立威。
云舒月才不是不乖的女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她的那个神情呀,落寞下来,好生难过的。
“清辞哥哥,我舍不得你,那你要去多久呀。”
江清辞沉吟了半晌,此行,要彻底钻研一番黔州到夜郎国山路打通的可行性,若是不行,便要进夜郎国皇宫和朝堂上走一遭,把情况摸个清楚。
云舒月将头脸贴在他胸膛上,摇晃着身子撒娇:“嘤嘤嘤,月儿好舍不得你呀,月儿肯定每天都想你,月儿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呀。”
这样的话,她简直太会说了,管她真舍不得假舍不得,保管把人哄得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江清辞一颗心都要化了,这软糯糯的声音呀,轻轻拂过心间,像只毛茸茸的小猫,一下就挠到的心底最柔软处。
望着她微微嘟起的嘴唇和水汪汪的大眼睛,谁说他的月儿对他没感情了,这要命的依赖也是一种感情。
嘤~
他
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今日云舒月腻在他身上歪了很久,江清辞难得有这么多的耐心,心也一寸比一寸化开,云舒月就算说要星星,他说不定都要上天去摘。
到了晚上,好说歹说才把人送回家。
云舒月舔舔唇,今天在江清辞那儿吃得甚好。
走时还拿走了一大包银子。
回了家,云舒月先上谭君雅那里把银子给还了。
谭君雅掂了掂银子,笑着道:“不错不错,下次要什么,我还帮你买。”
云舒月嘿嘿笑着:“暂时没什么需要的,下次再找你。”
回了家,今日四妹云梓莹又是回来得最晚的那一个。
云舒月寻思自己好歹是个做姐的,还是应当关心一下妹妹。
“你们那儿的活儿那么重吗?怎么晚上回来这么晚呀。”
四妹还在灰浆坊做活儿。
云梓莹小声道:“今日做的灰浆粘不住砖,不只是何处出了问题,工头叫我们多留了一会儿。”
云舒月点头:“哦,累吗?”
要是累的话,她便想法子叫妹妹们换个地方做活儿。
她现在在这牢城营是有关系的,就算不去找江清辞,她搬出他的名号来也是管用的。
云梓莹摇摇头:“不累,多谢二姐关心,我先回去休息了。”
云梓莹穿着白色棉布襦裙,迈着小步子就过去了。
“等一下。”云舒月出声叫住她。
这个妹妹可还行,浑身哆嗦了哆嗦。
“二,二姐,还有什么事吗?”
云舒月拿出刚刚从山上带回来的糕饼递给她:“呐,绿豆糕,吃不吃。”
云梓莹见是这出,松了口气,怯怯伸出手去拿了一块:“谢谢二姐,二姐明日还想吃些什么,我叫我姨娘做。”
云舒月悄声看着她裙摆上沾着的泥,甜笑道:“我想吃牛肉馅饼,多放些葱,要油炸的。”
听她说起这个,云梓莹也不免咽了咽口水:“好,好的,明天早上就做这个。”
云舒月点点头:“甚好,对了,你刚刚去哪儿了?”
云梓莹又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啊,什么去哪儿了?我没去哪儿呀。”
云舒月指着她裙摆道:“可是你裙摆上沾着泥。”
云梓莹伸手牵着裙摆遮了遮:“这,这不是什么。就,就去了趟后山。”
现在天色可不早了,云舒月总觉得妹妹有什么秘密。
但她也不想为难她,妹妹不愿意说,便算了吧。
去看看阿兄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云舒月一昂脖子,一转头,裙摆一甩,便掉了个头。
云鸿祯正在屋子的角落里,挑灯苦读。
其实谁也不知道他这么读书的目的,他们家已经是罪犯了,便是生生世世都是罪犯,他连考场也上不了。
除非皇上亲口赦免。
若要皇上赦免,除非证明当初他们没罪,此路不通。
那便只有另一个办法,他们家立下更高的功劳,功过相抵,皇上赦免。
若是此路再走不通,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皇上攀关系,云家自然是攀不上皇上的关系,但云家能攀上江家的关系,江家能攀上皇上的关系。
想来想去,虽然这关系实在是拉得有点远了,但翻身也不是全无可能。
反正就是出于这么一点点的可能,云舒月让她哥一刻也不停歇地备考科举,坚信有一天能用上。
“待我们家翻身以后,就算父亲不能官复原职,或是官职不如从前,哥哥你也要顶上来呀。”
云鸿祯很听妹妹的话,从小,妹妹就是家中备受瞩目的孩子,他不能拖妹妹后腿。
“可是妹妹上次说,哥哥好像走错路了,妹妹是不是想说,哥哥该走武举的。”
云舒月坚定摇头:“不行,走这条路,搞不好是要丢命的,并且咱们大礼朝是以文为尊的,哥哥听我的也就是了。”
云鸿祯倒也不是不听妹妹的,是他学得真的不进脑啊。
第二日一早,云舒月如愿吃到了自己想吃的牛肉馅饼,炸得油滋滋的,刚出锅,面皮金黄又酥脆。
牛肉馅儿渗出丝丝汁水,她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口感在齿间碎开,香得不得了。
乔婉宁照例过来要了两个饼走。
“你家姨娘的手艺是真好,我可真羡慕。”
云舒月问她:“你家姨娘呢?”
乔婉宁摇摇头:“别提了,我家姨娘全都是娇滴滴的性子,除了在我父亲面前争宠,什么也不会。”
一旁的柳姨娘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云舒月朝王姨娘笑了笑,从不吝啬夸夸:“王姨娘,来了牢城营,你现在就是咱们家最厉害的人,我最喜欢你啦。”
林书柔无奈地捏了捏女儿的脸颊:“你呀你真是。”
这话一说,王姨娘干劲儿十足,誓要给二小姐做出更多好吃的。
她从前在家里一贯是不起眼的那一个,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捧起来呢。
云明旭在一旁呵呵笑道:“乖女儿,这可多亏你父亲我纳得好啊。”
瞧瞧他的两个妾,一个貌美如花,一个心灵手巧。
云舒月翻了她爹大大的一个白眼:“父亲,恕女儿说话不好听,王姨娘人是好,你以前还有个官做做,王姨娘嫁给你好歹是个主子,你现在还有什么用处能提供给王姨娘的。”
云明旭被她说得瞠目结舌的:“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王姨娘连忙拉住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云舒月拉着王姨娘道:“你放心,等我们一家回了京,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再好好给四妹妹找一门亲事。”
她许是这阵子被王姨娘做的饭给养胖了,少有的愿意多管这些闲事。
从前,她一概是不理会家中姨娘和庶妹的。
可现在,云家落魄,谁对家中贡献大,她便给谁好脸色,这没毛病。
至于她爹嘛,她爹虽是罪魁祸首,可也是必要的吉祥物,不得不供着。
待家中吃完早饭,云舒月叫来诗筠。
诗筠正在外面晾衣服。
“诗筠,我刚来那会儿的破烂衣裳还在吗?”
诗筠道:“都收起来了,小姐要那些做什么呀。”
云舒月道:“你找出来吧,我下个月要穿。”
第35章 第35章云舒月是只傲娇的小鸟……
云舒月吃完早饭,谭君雅来找她一起上山做活儿。
“你昨晚睡得好吗?”
谭君雅直盯着云舒月的脸上看。
云舒月碰了碰脸颊:“我怎么了吗?我睡得很好呀。”
谭君雅道:“你扑了粉,还抹了胭脂。”
云舒月瞪她一眼:“扑粉抹胭脂,那又怎么了,我一直都爱抹胭脂的呀。”
谭君雅笑道:“我看你是要去见情郎咯。”
云舒月打她:“什么嘛,从前我也是这样的嘛。”
谭君雅就是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她跟江清辞,肯定做了某些事情。
身为寡妇的谭君雅,嗅觉很灵敏。
“云二,我可得提醒你啊,太早让男人吃到手对你没好处的。”
云舒月脸都红透了,扭着手臂道:“你在说什么嘛。”
就跟他亲了个嘴而已,那有什么的呀。
谭君雅不说话了,云舒月又凑上去,缠着她道:“谭姐姐,细说,细说,那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谭君雅快走了两步,云舒月又急急忙忙缠上去。
谭君雅嫌她烦:“我不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云舒月又缠上去:“谭姐姐,就你嫁过人,那你给我讲讲,你的夫君长得好看不,腿长不长,肚皮滑不滑,屁股翘不翘?”
谭君雅无语,怕是只有云舒月会关心一个男人的肚皮滑不滑这样的问题。
她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问的这些问题,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
是,他那小腰,带不带劲儿。”
云舒月愣了愣,恍然大悟。
樱唇咧开,一排上牙咬着下唇:“那你给我详细说说,小腰具体是怎么个带劲儿法。”
谭君雅抬起纤纤玉指,欣赏了一番自己手上的蔻丹,不经意间道:“你去掐掐江清辞的腰就知道了,腰越细越好,背呢,要越宽越好,你刚刚倒是有一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这个屁股啊,要越翘越好,观察上半身,若是形成了一个倒三角,那就是带劲儿的小腰没跑。”
云舒月听得仔细,狠狠点头:“学到了!”
两人又走了两步,遇到个也正往山上走的公子。
云舒月有些不认识,这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这位公子生得面如冠玉、器宇不凡,云舒月看他倒总觉得眼熟。
谭君雅推她:“你先上去,我等会儿就来。”
云舒月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年的探花郎吗,好像姓阚。
以她的性子,她高低要上去打两声招呼的,但谭君雅一直推她走,云舒月哪能没那个眼力见儿,便走了。
“那你早些上来啊。”
谭君雅朝她挥挥手,款款踱步追上了阚承颜。
“公子,好巧,又见面了。”
阚承颜回头看她,他正要去找江清辞商议事情。
“你在这儿?”
谭君雅点头:“是呢,托江三公子的福,也托公子你的福,奴家现在正在漆画描金组做画师,每月也能挣个十两银子呢,高低也够补贴家用。”真是位温柔小意的娘子。
阚承颜轻微点点头,并不说话。
谭君雅小心抬眼看他,一半的脸别开在另一头,恰好露出一只眉眼给他:“对了,公子,今日我听了你的。”
阚承颜愣了愣:“听了我的什么?”
谭君雅垂下头,小声道:“藕荷色的……呀。”
一阵风吹过,阚承颜感觉自己束好的发髻好像乱了。
他结巴着道:“你……你。”
谭君雅说完这话,似是害羞,扭头就走,转身的时候,先是那柔婉肥润的手臂缓缓抬起,仿若随风摆动的柔柳,手腕轻轻翻转,带动着衣袖飘动,紧接着,腰肢微微扭动,带动着整个身体缓缓转身。
不知怎的,阚承颜竟有些移不开眼。
她一只手指尖上挑着手帕,倚在下颌,眼波流转间,便走了。
阚承颜用力晃晃脑袋,将脑中思绪尽数晃出去,可这女子回回在他面前晃啊晃。
她生得圆润,周身线条柔和流畅,浑身是一种别样的丰腴之美,肌肤如凝脂般细腻,随着她的动作,手臂上的肉还会轻轻颤动,却丝毫不显臃肿,像嫩豆腐。
阚承颜自认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时被她吸引了心神,倒也情有可原。
可是她,她今日若是穿了藕荷色的肚兜……
山峦起伏、错落有致,在藕荷色的包裹下,每一步走动,都摇曳生姿。
阚承颜当场愣住,他在想些什么?
他狠狠晃动脑子,还是先上去找江清辞说正事。
江清辞是最为正经不过的一个人,见了他,必是脑中何种思绪都扫荡一空了。
论自持这一点,他自认还是比不上江清辞,往后要多向江清辞学学。
上了丹奉台,穿过一道月洞门,阚承颜顿觉神清气爽。
空气中弥漫着墨汁的清香,一排书架靠墙而立,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摆放得井然有序。
书架旁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毛笔整齐地挂在笔架上,笔尖饱满。
书桌前是一把雕花太师椅,椅背上雕刻着如意云纹,书桌的一角,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型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几件古玩玉器,有温润的玉琮、古朴的青铜鼎,还有极为小巧的瓷瓶。
阚承颜感慨道,真不愧是江三公子的品味,不俗。
窗外,是连绵的山峦,秋日云雾缭绕,在此地居住,是何等高雅忘尘。
怪不得江三公子立于门下,给人的感觉像极了“清风”二字,他此人便是如清风般淡雅,又似山间明月般高洁。
阚承颜一见了他,连忙行了一个大礼。
江清辞双眸似山间幽潭,平静无波,自有一股沉稳内敛的神韵:“阚兄,你忽然行这么大一礼做什么?你我同级,可万万使不得。”
阚承颜只觉得一见了他,满脑子不该有的肮脏心思,都消失不见了。
“江兄,我今日定要与你对弈一番才行。”稳稳心性。
正说着,他往书桌后那把太师椅走去,江清辞见状,忙拦住他。
“别坐。”
这是他上次与月儿一起坐的椅子,她依偎在他身上,她走后,他……坐在那儿发呆了很久,然后……忍不住……解了裤带。
他想说,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正因如此,乍然做出这等事后,他再也无法直视那把太师椅。
说到底,他的心思又能有多纯净呢。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不能怪罪自己。
说起来,他今年也二十有四了。
那回还是他第一次,短暂瞥了一眼目前仍不能直视的右手掌心,他别开头,非他自甘堕落,是那玩意儿迟迟居高不下。
他的月儿,实在是诱人得很,那红唇一张,那小手一揉他,他碰不得她。
阚承颜说想对弈,对弈好啊,对弈磨炼心性,也叫他好好稳定稳定。
阚承颜朝窗外看去:“你这山顶的八角亭甚有意境,不如去那儿吧。”
两人刚一坐下,江清辞便想起来,云舒月那日,忽然坐到他腿上来。
他至今想起来还心跳得厉害,她就那么轻轻一啄,好娇憨温柔的女子。
阚承颜往棋盘上落了一子:“江兄这里真是享受,阚某来了,竟不想走了。”
过了一会儿,江清辞未说话,也未落子。
“江兄,江兄。”
江清辞回过神来。
“江兄怎的心不在焉的。”
江清辞道:“哦,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心中难免挂怀。”
阚承颜道:“既如此,江兄今日应是无心下棋了,咱们还是先议事吧。”
江清辞颔首:“甚好。”
回到他那布置典雅、规整有序的住处,阚承颜心想,江三公子真是极为内敛的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公务。
这般想着,阚承颜忽地打了个喷嚏。
江清辞蹙眉看他:“你穿得太少了,山上会比山下冷一些,刚刚在那山顶的亭子里又吹了风。”
阚承颜道:“江兄体谅,提醒得是,上回来还没这么冷,看来快要入冬了。”
江清辞坐回屋内的椅子上,屋内暖和,想必阚承颜无事。
阚承颜却道:“江兄可有衣物可以借我一件披上,今日事务繁多,或许我还要待上好一会儿。”
江清辞指了指阚承颜身旁的柜子,正要说话,又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正要阻止,阚承颜已经将柜门拉开了。
哗啦啦的,一堆衣物又滚了出来。
江清辞闭上眼,非他不想收拾,是他那日早晨看到这一摊子时,脑袋还昏昏的,没睡醒,便想着起来了再收拾,谁曾想起来以后彻底把这事儿给忘了。
阚承颜被砸蒙了。
“这……这。”
想不到江三公子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若是人人都是外表一个样,实际一个样,那他还有什么好发愁的。
阚承颜每日发愁自己不是个真君子,否则为何始终也做不到君子慎独,这一个人在人前和人后,就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一个人心里想的跟手上做的,也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圣贤书上写的分明是个无法做到的标准。
他时常
怀疑自己,此时见到这被扭成麻花状塞进柜子里的月白色深衣,他往江三公子身上看了一眼,与他身上现在穿着的,板正的深衣是一个样式。
原来……人人都是这样啊。
江清辞扶额,究竟是谁把他衣橱搞成这样的,他真是有口说不清。
“阚兄,你得听我解释。”
阚承颜给他一个兄弟都懂的表情。
君子嘛,只要外表像就行了。
“没事的,没事的。”
不过江兄,是否需要我送你一个极擅整理衣物的婢女,男子本就于生活诸事上笨拙一些,该叫婢女做的还是应当叫婢女来做。”
江清辞咬牙,你才笨拙,你全家都笨拙,他极擅打理衣物,平常自己的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从不要什么婢女来帮忙。
阚承颜见他脸色不好,也懂,江三公子定是极要面子的一个人。
江清辞捏捏眉心,都怪自己这几日太忙了,完全忘了这件事。
“没事,不用了,阚兄,你赶紧挑一件披上吧,省得一会儿着凉了。”
阚承颜随意挑了件披风披在肩上,看着这堆成山的衣物,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江兄,你放心,我这就给你恢复成原样。”
于是这些衣物,再一次地,被胡乱强塞进了柜子里。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柜门,外表一切妥帖,整洁又光滑,是雕刻着兰花纹样的,一面极为淡雅简洁的乌木柜子。
“江兄,来谈事,谈事吧。”
“我下月要离开一阵子,牢城营的事情还请你帮我看着些,我小伯一个人我不放心。”
阚承颜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云舒月正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干活。
因为汤师说,等她完成永晖殿的工作,就叫她接手金銮殿。
金銮殿可是皇上接见大臣的场所,接手了金銮殿后,她的名字将会刻于每个玉柱雕花的角落。
“大殿顶部要画一幅极为恢弘的画作,既要色彩艳丽,又要金碧辉煌,室内外梁枋上皆要以和玺彩画,沥粉贴金,还有房梁上的椽子彩画,宝座上方天花正中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正中要雕蟠卧的巨龙,明白吗?”
云舒月听得云里雾里,汤师说话不清不楚,像她这样的新画师还真是听不懂。
不过她进过很多次皇宫,就是京城里的金銮殿,她也是见过的,何况行宫里要小得多的金銮殿。
“你与沈邱在永晖殿的合作甚好,那金銮殿仍是你二人合作吧。”
云舒月笑着望向沈邱,眼睛笑得弯弯的:“沈画师,那就多多指教了。”
沈邱别开脸:“嗯。嗯。”
似是又想起什么。他若不好好跟云画师说话,云画师待会儿又要说他。
一想到这儿,他将脸转回去,扯起嘴角,笑得极为僵硬:“呵,呵呵,是啊。”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云画师说话,他天性就不爱说话,但他如果不说话,云画师就会伤心。
罢了,还是多朝她笑笑,该给的反应还是要给的。
可惜他这么僵硬地一笑,并未让云画师满足。
云舒月问他道:“沈画师,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共事了,如果是的话,你便说出来,我也不是喜欢纠缠的人。”
沈邱垂下头:“不,不是。”
之前跟云画师的合作还挺好的,她的画作风格虽然都极为繁复,极难描摹,可每次完成出来的作品,都极为出彩。
沈邱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他喜欢跟云画师合作。
云舒月歪头贴脸问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你抬起头来好好跟我说呀。”
沈邱便抬起头来,只是云画师的眼睛,认真说道:“云画师,我想跟你合作金銮殿。”
云舒月笑了:“这才对嘛,你刚刚那样说话,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沈邱解释道:“我不是,我是本就不爱说话,云画师,以后还请你多担待。”
云舒月胡乱点点头:“嗯嗯,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对了,我这幅画留了一些白,你便自行发挥吧。”
说完,甩甩手就走了。
沈邱无奈地伸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挨到:“你,你这样哪行啊。”
这画上哪是留白,明明是她偷懒,这龙身上的鳞片只画出来了一半。
虽说这龙鳞每一片都长得一样吧,但手绘出来总会有细微的差别。
沈邱只会照着样子临摹,可不会脑补。
云舒月哪管那些呀,现在是她的玩耍时间。
她惦记着谭君雅说的,倒三角,倒三角,她这就去摸摸。
云舒月大多数时候都活得很快乐,很满足,少部分时候会觉得,现在还不够。
她也并不是生来就随心所欲,但她对那个度极为敏感,她永远知道自己能踩着什么样的底线随心所欲。
因为她极会看人脸色,便能知道,自己能随心所欲的程度。
目前来说,她在这牢城营,随心所欲的程度很高,但是,她很聪明,她绝不会叫人抓她把柄,然后讨厌她。
除了有江清辞这个靠山以外,她还讨人喜欢得很!
她蹦蹦跳跳上了山,靠近江清辞的书房时,她止住了脚步。
里面在说事情,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就知道,她不该闯进去,就算江清辞不介意,他身边的人也会介意,她没有理由让人讨厌自己。
既然如此,她便在门口乖乖等着吧。
江清辞送阚承颜出来的时候,云舒月正蹲在地上看蚂蚁。
门一开,门口就是个屁股墩儿。
阚承颜疑惑道:“这……这是?”
云舒月站起来,她朝江清辞笑着,双眸如暖阳下的清泉,澄澈又明亮。
嘴唇上扬,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嘴角自然牵起两个浅浅梨涡。
“清辞哥哥,你今日忙活了许久,可辛苦?”
一边说着,一边歪倒了两下,脚蹲麻了。
江清辞皱着眉头扶她:“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我等你呀,我看你们在谈事,便不敢进去打扰。”
阚承颜见状,笑得温柔,连声告退:“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江清辞伸手将他送至月洞门外。
“不必再送了,你请回吧,江兄,我改日再来。”
阚承颜独自往山下走去,倒是觉得有些孤独。
江兄身边的小青梅,可真是乖巧啊,真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又温柔、又甜美、又知分寸。
阚承颜摇摇头,真是羡慕江兄。
走到半山腰,又遇到了那名女子。
谭君雅在一颗大石头旁跪坐着。
一只脚拖了鞋袜。
阚承颜连连别过头,可她的脚……生得可真……圆润而饱满,足背微微隆起,肌肤不见一丝瑕疵,脚趾圆润小巧,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整齐排列,足踝纤细玲珑,与圆润的脚型相互映衬。
“你,你又怎么了?”为何要衣冠不整。
谭君雅道:“我摔倒了,脚崴得厉害,嘶——哈,好疼。”
……
江清辞冷眼看着,刚刚还甜笑着问他今日可辛苦的女子,现在就变了脸色。
进了他的书房,到他的椅子上坐着,拿起他的茶点吃着。
还要说:“这个不好吃,下次换一个。”
江清辞站到她身边去,心里有气。
“我今日辛苦,辛苦得很!”
他咬牙说道。
云舒月瞅了他一眼,然后“哦”了一声,继续吃糕点。
江清辞便又换了个话题,他声音柔和下来:“月儿,我下月便要走了,你不是舍不得我吗?”
云舒月点头:“是啊是啊。”
江清辞背后
的手捏成了拳,那她怎么一点也不来亲近他,倒像是一点也不会想他的样子。
他立于一侧,身姿欣长,广袖轻荡,带出丝丝缕缕的优雅。
“那你,可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他目光平视她,眼眸深邃而从容,声音温润。
云舒月抬头看了他一回,歪着头,似乎是在思索,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呢。
他心凉了半截。
“那你这些日子,可还想做些什么事?吃些什么东西?都告诉我吧。”
云舒月端起他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摇头:“没有。”
她的口脂留了一半唇印在他茶杯上。
江清辞隐忍着呼吸,又问:“那,你托谭小姐给你买的肚兜,买回来了吗?”
云舒月点头:“买回来啦,我今日便穿着呢。”
她,她,江清辞眼眸沉沉扫过她。
她今日穿着浅粉色的棉布襦裙,是绣着桃花的那一件。
里面,里面裹着……
他不该问的。
云舒月手肘撑头搁在他的桌案上,也不看他。
江清辞忽然觉得,她甚不在意他。
“云舒月。”
云舒月一回头,他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随后自己坐下,将她抱在腿上,拢在怀里。
云舒月也不挣,任由他怎么摆弄她。
他坐下的身姿优雅,身着月白色锦袍,长臂舒展,微微侧身,动作轻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大手轻轻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像是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宠溺,薄唇轻抿。
云舒月下巴微微扬起,轻轻抓着他的衣袖,手指纤细白皙,又别开头,一头乌黑的发垂下。
她在他怀里显得身量小巧,愈发小鸟依人,却是一只极为傲慢的小鸟,既不挣脱他,也不妥协。
江清辞掌着她的脸面对自己:“看我。”
他不好看吗?不值得他看吗?
她今日待他这般冷淡,他还没好好问问她,他那柜子是怎么回事?
云舒月是只傲娇的小鸟,他掌住她的脸,她就偏要咬他一口。
怎料美人故意露出的充满攻击性的獠牙,磨蹭着他的手背,反倒叫他欲罢不能,呼吸急促……
第36章 第36章让他欲罢不能的感受。……
云舒月双颊绯红,眼中满是羞涩与娇嗔,牙却咬得极狠。
两颗虎牙锋芒毕露,江清辞吃痛,有实在不忍把手拿开。
她的舌尖抵着他的虎口,像一团软绵绵的小蛇。
明明脸上尽是娇羞,嘴上却是下了狠劲儿的。
这一软一疼,一柔一硬之间,竟是让他欲罢不能的感受。
云舒月眼睫毛往上翻,眼珠子水汪汪的,眨呀眨。
嘿嘿。
江清辞果然变了脸色。
云舒月一边观察他,一边又下了死嘴。
她偏要咬疼他,咬过的地方刚传来一阵剧痛,柔软的舌又覆上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过了许久,江清辞抽出手,翻身狠狠将她压在身下,禁锢在怀里。
“云舒月,你是故意的!”
云舒月偷偷吐吐舌头,面朝江清辞时,眼睛水汪汪的、湿漉漉的。
“嘤,没有呀,你好凶啊,你凶我,呜呜呜。”
她缩着肩膀,抖动着双肩,做出又可怜又娇小的模样。
江清辞愣了愣,自己真的错怪她了?
瞧她这个小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极了,叫人好想怜爱一番。
他稍稍松开她一些,情绪不稳定是他的问题,失态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瞧她,她乖得很,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他站直了一些,将身上的衣服整理端正。
“咳咳,你,抱歉啊,刚刚冒犯了。”
她到底心不心悦于他,他为何一点也感受不到。
罢了,她就是个没心肝的,他又不是第一知道。
云舒月摇摇头:“清辞哥哥,不冒犯啊,一点也不冒犯,月儿喜欢与你亲近。”
江清辞将唇抿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润的君子之笑:“嗯,我知道。”
她嘴上说的亲近,非他想的那般吧。
也就是他,脑子里总想些龌龊的事情,她只是舌尖不小心舔到他了而已。
她年纪比他小,还不知事,他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云舒月抬头望着他,贝齿轻咬下唇,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下巴抵在他腹前,江清辞浑身又是一僵。
“清辞哥哥,你离我近些吧。”
江清辞便弯了些腰。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把持住距离。
他一埋头下来,云舒月两只手又搂上他的脖子,脸上呼着热气缓缓向他靠近。
先到脖子上辗转流连,但就是不让嘴唇碰到,又到耳朵上辗转呼吸,也就是不挨着。
江清辞浑身又痒起来,燥起来。
“月儿,你别这样。”
他掌住她的肩,要将她往后拉。
云舒月一口咬住他的耳垂。
耳垂滚进湿湿热热的唇舌里,牙齿厮磨。
云舒月定不会叫他只有舒服,却不疼。
在让他舒服之前,定要叫他先疼一下的。
牙尖抵住耳垂,轻轻咬下去。
江清辞疼得厉害,正要将她推开,定要教训她一顿,她可真是够坏的。
他纵着她,她便每日都欺负他吗。
什么人也是有脾气的呀,她老是不分轻重地咬他,他真的生气了!
这个云舒月,性子真是恶劣得很!
面上发着怒,正要将她推开。
牙齿忽地就松开了,转而柔软的舌绕上去,吸着吮着。
含糊地声音叫着:“清辞哥哥,月儿心悦你,唔。”
江清辞的怒目变成了呆目。
身体某处的僵硬令他极为不适,同时又跃跃欲试。
他抬手托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头抱到怀前面来:“月儿,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将她托在怀里,伸手抚她的鬓发。
云舒月搂住他的脖子,将唇凑了上去。
江清辞僵了一瞬,并未拒绝。
满腔的欲望并无输出口,便只能在这唇舌间放肆缠绵。
他闭上眼,投入且专注。
他并不温柔,他也并不毫无需求。
也该他索取了。
他感受着胸腔的震动,将她抱得更紧,像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口腔内急剧升温,他将舌探进她的唇里,撬开她的牙齿,绕着抵着去寻她的舌。
修长的手指轻柔拂过她耳畔的发丝,指尖捏住她的耳垂,那处还悬着那颗绿松石耳坠。
绿松石此时在他指尖上滑动颤动。
他感受着双唇摩挲着她的唇瓣,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
月儿的腰还是很细,脸蛋儿却圆润了许多。
从前在京中,她也并不丰腴,许多吃食都只是碰两口,不愿多吃。
到了牢城营以后,她都快瘦成干儿了,他心疼得厉害。
好在现在胖些了,却都胖在该胖的地方。
江清辞手虽紧紧锁着她的腰,但又如何感受不到她压在他腿上的臀肉,还有她紧贴在他胸膛上的丰满。
真是会长肉啊,长得他甚爱,光是这么搂着亲着,他都快想死在她身上了。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压得她腰肢越来越弯,手臂掐的越来越紧。
空气中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她浑身散发的甜香。
良久,云舒月松开唇,有些喘不过气,今天逗了他这么久,他果然很猛啊。
她依偎在他怀里,挣开羞涩的眼看他,原本娇艳的双唇此刻很是红肿,色泽愈发鲜艳欲滴。
下唇尤其肿胀,刚刚被把持不住的江清辞猛吸了好几下。
双眸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眼眸比之前更加明亮,像被唇语润泽过的黑宝石。
江清辞看了她一眼,抱得更紧了,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你可真是我的小妖精。”
云舒月脸颊晕染出一片娇羞,鼻尖沁出汗珠,轻咬下唇,做出楚楚可怜的韵味:“清辞哥哥,你好猛啊,月儿受不住,你真是讨厌。”
说完,极为娇羞地撇过了头,鬓发此刻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肆意贴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为她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整个人宛如一幅春睡图中的娇娥,美得动人。
江清辞呼吸渐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诱人,为何总是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像,好像自始至终便只有他一个人自娱自乐、自甘堕落……
云舒月头靠在他肩上,被他整个手臂兜在怀里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他的肩宽,肩上还是挺有肉的,躺着很踏实。
嘤~,喜欢。
半山腰,谭君雅倚在半人高的石头上 ,一只脚的鞋袜脱在一旁。
阚承颜始终别过头:“那,那你怎么办?”
她脚崴了,崴得厉害,好像走不了路了。
“你等着,要不我去给你叫个郎中来?”
谭君雅并不答话,只一边将手搁在脚踝上,一边轻声哼着:“啊~好疼啊~”
阚承颜没忍住看了一眼,这个角度望去,正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长睫毛。
她的脸上并无什么柔弱的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手上的动作很是温柔,轻轻揉着自己的脚踝。
时不时地“嘶”一声。
阚承颜看着看着,看出了神,既然这世间无人是真君子,那他偷偷看她一会儿,不被人知道地看她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吧。
“实,实在很疼吗?”
谭君雅点点头:“是有些,公子,是不是我挡着你路了,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真是好有礼貌,好坚强的温柔女子。
好迷人~
阚承颜咬咬牙,说道:“那要不,要不我背你去看郎中吧,你一直这样疼着,也不行呀。”
反正他未娶,她待嫁,背她一回也算不得什么。
大不了,大不了他改日去他亡夫坟前解释一番,他待他照顾了她一回。
谭君雅抬眼望他,面上很不好意思:“这,这可以吗?”
眼中却满是渴望的神情。
被她这样望着,他哪里还能拒绝呀。
“可以的,我体力还不错,你相信我。”
他拍拍自己的肩,背朝着她蹲下。
谭君雅一边往他背上趴,一边笑着:“呵呵,公子说你体力还不错?”
阚承颜不知她在笑什么,便问道:“你笑什么?”
谭君雅头搁在他肩上,道:“我是在想,你们男人为何总是很在意自己的体力。”
阚承颜一本正经道:“男子生来便有保护一家老小的责任,体力当然重要。”
谭君雅侧头躺在他肩膀上,头朝他颈侧,缓缓吐着气:“我先夫也常问我,他体力好不好呢。”
阚承颜奇怪,问一次也就罢了,为何老问呢,难不成一个人的体力还会变的。
他感觉自己脖子痒痒的,又问道:“为何他常问啊?”
谭君雅幽幽凑他耳边道:“你不懂,他呀,是在床上问的,你说我该怎么答他呀,肯定回回都要夸他,体力真好,好得不得了。”
说完,她目视着阚承颜的耳朵尖腾地一下红透了。
懒媚一笑,头躺在他肩上,心安得很。
一路无话,阚承颜将她背着下了山,出了牢城营,进城给她找了间医馆。
被放下的一瞬,谭君雅道:“今日真是太谢谢你了,并且,一路上都将我背得很稳,你体力真好,好得不得了。”
阚承颜红着脸别过头:“你你,你好好待着,我去叫郎中过来。”
阚承颜走了出去,之后没再进来过,谭君雅偷偷想着,今日别是给人撩过头了。
反正她一个寡妇,说话自是不像小姑娘那般矜持,他若是介意了,那便是他的问题。
是他不尊重寡妇。
阚承颜守在医馆外等了许久,身姿欣长,郎中出来的时候,他躬身行了一礼:“她没事吧?”
“没事,伤得不重,按理说,痛那么一会儿就应该好了,也不应该痛这么久。”
郎中抚着胡须,颇有些疑惑。
阚承颜蹙眉道:“可她真的很疼。”
她是那么坚强的女子,又叫成那样,怎么可能不疼。
“要不,你再帮她看看?”
别是漏了什么要紧处。
郎中摇摇头:“那便叫她多休息几日吧,我没什么好帮她看的了。”
阚承颜颇有些无奈,这郎中好不负责。
“那行吧,我先带她回去。”
既已出了牢城营,今晚倒是不便再回去的了。
他进屋询问谭君雅:“你在城中可有住处?”
他将她好好送至住处,也算仁至义尽的了。
谭君雅温声道:“我先夫在城中还有处宅子,我回那儿去便是。”
阚承颜点点头:“好,那我背你?”
他在她面前躬下身,谭君雅俯到他背上。
阚承颜一路将她背到王宅,隔着一条马路,他犹疑道:“要不,你自己走进去吧。”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他若真是当着人面儿将她背进了这座姓王的宅子,明日他的名字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他倒不是好人不愿做到底,只是这个事情吧,实在不好做。
谭君雅小声道:“也好。”
不好叫他为难的。
阚承颜松了口气,她真是个极好的女子,一点也没想为难他。
他试探着轻轻把她往地上一放:“你先站稳了,我等会儿看着你进去再走。”
王宅并不十分气派,但颇有小富之家的精致之感。
黛瓦白墙,墙体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是一座一进式的小院子。
谭君雅双脚踏在地上,道了声:“好。”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上去一瘸一拐的。
阚承颜的心都跟着揪着。
真是个坚强的女子,脚疼成这样了,仍然走得坚毅。
直到谭君雅忽然一下跌倒在地上,腰肢一软,趴在马路半中央,一股束在一起的青丝垂在背上,滑落在地上。
阚承颜慌了神,连忙过去扶她。
“你怎么了?”
谭君雅撑着地抬头:“我没事,阚公子,你不用管我,我再爬两步就进去了。”
阚承颜:“……”这话说的,他能看着她爬进去吗。
他弯腰两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胳肢窝,面容沉静。
便将她送进去吧,就这么一段路程,送进去了又能如何。
谭君雅两只手搂在他脖子上,一进院门,是开阔的前庭。
前庭地面以平整的青石铺就,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子,里头是些枯萎的荷叶,假山建得灵秀。
一旁是几丛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花丛,红的娇艳,粉的柔美。
看得出这家的女主人,极为蕙质兰心。
“你卧房在哪儿,我抱你过去。”
谭君雅指了指一洞小门通向的后院儿,小径深幽处,无不彰显着主人家的精致典雅。
谭君雅没再多说话,也没多搞什么花样,阚承颜是替她做好了所有的事情才走的。
“你好好休息,明日若还不能走动,我再叫郎中来看你。”
谭君雅可不打算为了装病,耽误自己几日的自由,她明日定是活蹦乱跳的。
不过,这阚承颜到这宅子里来走了一遭,明日他们俩的名字就要被城里所有人凑在一起谈论了。
谭君雅倒是不在意那个,王家也并无长辈,她这个寡妇,寡得很彻底。
阚承颜是男子,若他执意不在意,这件事情便也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但若他是一个道德感极强的人,且对她,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心思,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谭君雅不是什么好人,她一心只为自己的未来筹谋。
不得不说,因着从小与云舒月一起玩,受她的影响很大。
云舒月便是这种,一旦认定了目标,费尽心机也要达成。
牢城营的日子仍在热火朝天的过,在立冬的这一日到来时,苏樱郡主的銮驾终于入了黔州境内。
苏樱并不是独自走这一程,还有夜郎国的两位大臣护送。
修建了一半的行宫腾出来一个宫殿给她居住,修整一日,便要启程穿过万千大山前往夜郎国。
云舒月早早换上最初的破烂衣裳守在行宫里,她想得很好,本来就犹豫是放弃大礼朝的身份去夜郎国还是继续把希望放在江清辞身上。
最大的问题是她从来没去过夜郎国,又如何能知道那里适不适合她过下半辈子。
这下江清辞要去,她正好偷偷
跟上,若是夜郎国不好,她便再跟着他回来就是,若是夜郎国极好,极适合她,那她就不回来了。
反正苏樱也说了要带她走,她待会儿见了苏樱,就好好跟上她。
她就说嘛,从前打好的关系必会有用处的。
她昨晚已经与家人商量好了,她此行先去探探路,若是夜郎国有前途,她顺利安了家,还得再走江清辞的关系,把她的家人全都弄到夜郎国来。
这般想着,云舒月扛着一袋沙子往行宫的施工处走。
远远看着苏樱的轿子上了山,她站定了,也不知江清辞与苏樱接上头没。
丹奉台上面现在是府衙里来的人在管,她从昨日起,便没见过江清辞了。
上次他将她拢在怀里,说了好多话,又叫她想他,又叫她照顾好自己,她始终没吭声,也没让他知道她也要跟上苏樱。
待苏樱的座驾路过她时,云舒月站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跟着苏樱走。
苏樱本就在寻她,双向奔赴之下,两人的目光很快就碰在了一起。
苏樱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计划,叫她安心等着。
云舒月一直等到了晚上,苏樱身边的侍女果然找她来了。
“云姑娘跟我来,郡主已经在等您了。”
跟着郡主的一行人将她围得死死的,若不是有意碰面,牢城营的人与郡主身边的人是绝不可能接触上的。
尤其是这一行人中属于夜郎国的人,一进了牢城营的范围便有官兵暗暗看守,绝不叫他们把此地的消息打听了去。
云舒月跟家人告了别:“我先上去了,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别担心,好好等我消息。”
林书柔极为不舍女儿,但知道此行江清辞也在,心中便也放心了许多。
江清辞对云二而言,比她父亲还要靠谱,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是那边不行,还是跟江三公子一起回来,有他在,这牢城营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云舒月点点头:“只要夜郎国不是极好,我都会首先想着回来的,母亲放心。”
纵是再有不舍,女儿大了想出去闯闯,家里也不好阻止。
更何况,跟着郡主走,离开这个关押罪犯的地方,怎么看也是一条更好的出路。
林书柔给她收拾了包裹:“定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包裹里都是江清辞给她的东西。
云舒月没拿:“我此行是郡主身边的侍女,不好带这么多东西,母亲,还是收回去吧。”
苏樱是个极好欺负的女孩子,云舒月倒也不是想欺负她,但她若是一路上缺了什么,问苏樱要的时候,她还是挺理直气壮的。
与家人挨个告完别,云舒月跟着苏樱的侍女小桃,绕着七拐八拐的弯路,避开夜郎国人的视线,进了苏樱的宫殿。
苏樱一见了她,忙朝她扑过来:“云姐姐,我好想你。”
苏樱比她矮一截,云舒月下巴蹭着她头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这一个拥抱,撞了她满怀,真是好重的情意。
云舒月从前不太能感受到这些情意,许是因为她从小就跟着父亲与银子打交道,万事万物,总能用利益来衡量。
她与谭君雅她们,也不过是土坯姐妹情。
她叹了声气,伸手抚了抚苏樱的背。
“我也很想你,郡主。”
苏樱放开她的腰,再次抬眼看她时,已是眼泪汪汪,云舒月腹诽道,她倒是会哭呢。
比月还会哭。
该死的,哭得怎么这样动人,比月会哭多了。
嘤,整得月也想哭了。
苏樱给了她一套侍女服:“他们分不太清我身边的侍女,你穿上这个,明日也不必混入队伍里,我怕你走不动,我给你备了马车,到时候你坐马车里就行。”
云舒月迟疑道:“我坐马车?怕是不太好吧。”
苏樱安慰她:“放心,马车里还有江三公子,你们只需跟行李挤挤就行。”
苏樱真是考虑得极为周到,云舒月没话可说,只是,她本来没太想那么早在江清辞面前暴露的。
她真怕她当场被江清辞拎下去啊。
“好了,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先睡下吧。”
苏樱拉着她的手来到床边。
“你放心,我带的侍女都是亲信,她们知道你的身份,云姐姐,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苏樱正想说:“瞧你,都瘦了。”
在摸到云舒月脸的一瞬,将话憋了回去。
要她怎么说呢,云姐姐不仅没瘦,还胖了。
这手……倒是也跟从前没什么变化呀。
苏樱摇摇头,真是不解,可今日看见她,她还在山上扛沙子呢。
一想到这儿,又心疼坏了。
苏樱躺下后,一直往云舒月怀里钻:“云姐姐,之后再不会叫你受苦了。”
云舒月嗅着苏樱发间的香气,心中十分感慨,头一次因为自己从前对一个人的利用,有些脸红呢。
她被苏樱抱着,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她换上侍女的服装,上了苏樱给她指定的马车。
一上来,江清辞穿着侍卫服,已然端坐其中,见了她,瞪大了眼。
忙道:“云舒月,你来这儿做什么!”
云舒月捂住他的嘴:“我去夜郎国玩玩儿?”
江清辞不同意:“此行危险,我就算不去,也要把你带下去,你跟我走。”
他站起身拉着云舒月往外拖。
云舒月拗不动他,也算是知道了,他真宁愿自己不去了,也要把她拖下去。
她赖在座位上,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猛地往他身上扑,然后抱住他的头,一下亲了上去。
江清辞瞪大眼,“呜呜”了两声,但没用。
他被云舒月狠狠压制着。
“啵唧~”
“清辞哥哥,你就让我去吧,我想跟你去夜郎国,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他真的信了她个鬼。
她抱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地亲着。
目光深情又可爱。
江清辞觉得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马车摇摇晃晃地开始缓缓前行,而她抱着他的头,将他压在身下。
“啵唧~啵唧~”
第37章 第37章“月儿,你也看看我吧。……
江清辞穿着玄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皮质腰带,腰上挂着一把寒光凛凛的佩剑。
头戴一顶黑色束发冠,换了套装扮,两缕发丝从鬓角垂下。
云舒月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将他压在马车的地上,他的目光很凶,但是拿她毫无办法。
“云舒月,跟我下去,我不去了。”
云舒月将唇凑上去,又亲了一口,捏着他的脸道:“清辞哥哥,我想跟着你嘛。”
她不是想跟着他,她就是想去。
江清辞无言以对,但脑中理智尚存。
虽说这马车已经开始动了。
也能听见四周大队伍都已经行动了起来。
现在若是带着云舒月出去,必会引发夜郎国人的疑心,疑心就疑心吧,他反正不去了,他也不怕什么,可他不能给苏樱带来麻烦。
江清辞腰腹用力翻了个身,将云舒月翻到自己身下。
马车内光线昏暗,他气质冷峻,两只手撑在她两侧:“别乱动,既然已经来了,就别被发现,好好坐着。”
江清辞坐回马车内的座位上,微微仰头,靠在车厢壁上,双眼微阖。
昨日与手下商谈了许久,此行去往夜郎国任务繁重,他实在没心思照管一个云舒月。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她坐在车窗前傻笑,撩开车帘,东看看西望望,他捏了捏眉心,头疼。
他说服了自己好一会儿,罢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月儿向来机敏聪慧,就算没有他,她也定能护好自己的。
她很乖的,不需要他操什么心。
云舒月忽地扭头看他:“清辞哥哥,这是不是咱们俩第一次一起出远门。”
江清辞迟疑着点头,是吧。
她从前是贵女,哪有机会出远门,他们二人也不便一同出行。
云舒月笑着从床前趴回来,蹭到
他腿边,全身都蹭着他,扭着身子,把他本来坐得端端正正的身体都蹭歪了。
她朝他笑着道:“那我好期待呀。”
她笑得灿烂无比,又甜又美,他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一颗心,便也化开了,朝她温和一笑:“是呢。”
待马车驶出牢城营的范围,云舒月撩开车帘,猛吸了一口气。
她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就在半年前,她还从未出过京城,后来就踏上了流放之路,一路上哪有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我终于自由了。”
她将头伸出窗外,迎着缓缓拂到脸上的风。
江清辞见状连忙伸手拎住她后脖子:“你当心些。”
现在谈自由吗,还早了些。
马车行至傍晚,就地休整。
明日一早便可进入夜郎国境内。
但离夜郎国京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接下来的连绵山路,便都是夜郎国的山了。
夜郎国的一个官吏手里拿着本册子过来清点人数。
苏樱的侍女小桃过来叫江清辞和云舒月下来。
“江侍卫,小月,下来了。”
那官吏看得一愣:“这两人脸生得很呐。”
小桃道:“这些都是我们郡主的嫁妆,你们南越国无权过问。”
官吏愁眉看着小本本,怎么人数与从大礼朝京城出发时对不上了。
小桃又道:“黔州当地官员为表示对郡主远嫁的关照,特地献上牢城营罪奴两名,有什么问题吗?”
官吏点点头,这倒是说得通了,又有夜郎国随行士兵表示,的确在牢城营看到这两人在做苦工。
官吏合上小册子,既是牢城营罪奴无疑,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是郡主一路上随时想买几个奴隶走,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的。
“只是,这罪奴为何还能乘马车?还望告知郡主一番,这奴隶啊,可不能惯着。”
小桃便道:“郡主说了,这一男一女都天资聪颖,是要得郡主重用的,总之,我们大礼朝文化礼仪源远流长,诸如这一类的事情,还不劳你来教我们郡主。”
这话说得好生让人回不得。
要知道,求娶大礼朝郡主是他们国君的意思,夜郎国一直仿照中原古时体系,就连丞相、内史、中尉这一套官员体系,都是仿照的中原。
国君始终觉得,国人粗鄙之气甚重,郡主此番嫁来,承担着宣扬中原礼仪的重任。
郡主要是说起规矩礼仪来了,夜郎国人万不敢反驳。
罢了,这两个奴隶,要乘马车便乘马车吧。
“只是贵国这男女大防之事?”就算是奴隶,一男一女怎可同乘,罢了,他还是别问了,省得问了又出丑,被这个叫小桃的婢女鄙薄一番。
小桃又道:“郡主自幼受中原大儒教养,是兰竹一样的品性,还望大人慎言。”
再乱讲话,就要被郡主批一个“粗鄙”二字了。
侍卫小江默默站着,任由人来将他点了数。
明日便要正式进夜郎国国境了。
只是想不到夜郎国国君也似谢琅那般,这样尊崇我朝礼仪。
不过想想也不无道理,夜郎国皇室传承不过五代,国民大多民智未开,粗莽得很,若要形成系统性的教化,还是从隔壁照搬体系来得快。
更何况,中原礼仪早已传承千年,学了总没坏处。
至于究竟是打心底里的尊崇,还是教化民众的手段,江清辞就不清楚了。
这一路走得,他是越来越心凉,就快想立刻给皇上修书一封,告知他:“此路永远不可能打通,三万大军绝不可能过境,还是歇了心思,再寻别的办法拿捏夜郎国吧。”
一路上,该走的悬崖峭壁,该趟的水路,一点也没有少。
这路人好过,轿子却不好过,苏樱要下来自己走。
夜郎国人连忙阻止了她:“郡主千金之躯,不可踏上这泥土地,脏了脚。”
江清辞从马车上下来,也打算前去帮忙。
十多个侍卫一起,拖着郡主座驾前行。
云舒月也从马车上下来,这路走起来,马车有翻下去的风险,人还是靠双脚走来得牢靠。
郡主的座驾走得歪歪斜斜的,又艰难,云舒月看得很是揪心,也为她捏了把汗。
苏樱被晃得没办法,干脆从座驾上跳了下来。
“我还是自己走吧。”
她脚上穿着织花缎布鞋,一沾地就脏了。
但她人下来了,那些侍卫抬座驾就容易得多,也不必担心太过倾斜,冲撞了她。
夜郎国的官吏也松了口气,郡主愿意下来走是最好的,就怕郡主规矩大。
云舒月算是知道为何夜郎国人人粗莽了,若是人人都讲规矩礼仪,贵人从这儿过路,定要乘轿子脚不沾地,怕是永远也过不去。
苏樱过来与云舒月手拉着手走路,两人相互扶持着。
云舒月一路上难免要评判两国差距,夜郎国决计养不出她这样的贵女。
山上路险,她这个贵女,也得掌着悬崖峭壁,蹲着攀着石块儿前行。
一脚踩一个泥坑,脚步踉踉跄跄,时不时地,该趟水路的时候,也得脱了鞋子趟水路。
郡主不好脱鞋,便还是只能乘一抬软轿被人抬着通行。
云舒月一个奴隶,倒是没那些讲究了,把鞋子一脱,小脚丫一露,裤脚一挽,脚往水里一踩,她发誓,等以后有机会回了大礼朝京城,定要把这事情忘干净,身为贵女,这太不雅观了。
江清辞刚把袖子挽起来,准备到她跟前蹲下,结果他的月儿把鞋都脱了。
那双小脚丫啊,粉嫩粉嫩的,浸在水里白得刺目。
他面色一黑,他都没见过的脚丫,这周围这么多汉子,她就直接脱鞋?
“云舒月!”
云舒月茫然抬头,他已经把她抱到了一个石头上。
将她的脚沥出来,手掌掌着她一双小腿。
小腿也露了好大一截出来!
手里摸着柔腻腻的,他倒没心思多想,将她双脚按在怀里,赶紧用衣裳给她擦干了,又给她套上鞋袜。
然后背过身去在她面前蹲下,沉声道:“上来。”
云舒月心中窃喜:“哦。”
她还想试试趟水玩儿呢,他竟然不让!
还有这清澈见底的溪潭,能见到红色的小金鱼游来游去,还有乌龟。
她趴他背上,揪着他的耳朵玩儿,等到了夜郎国,她一自由,她就把他甩了,哼。
连着溪潭的是一个小瀑布,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瀑布很多。
像是一条条银白的巨龙,在山壁间跌宕跳跃,有的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有的又像小溪潺潺流淌。
云舒月想试试脚踩在光滑鹅卵石和青苔上的感觉,也想到瀑布落下的溪中戏水。
还有老树上垂下的藤蔓,她想吊上去晃来晃去,然后一下子跃入水中,就像山边的猴儿一样。
“清辞哥哥,让我下来走嘛。”
江清辞冷着脸道:“不行,这里人太多了。”
“可是这里又没人认识我。”
还端什么贵女架子呀。
江清辞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出于一种,就连他也是头一回看见她脚丫子的私心。
“回程的时候,我带你在这儿玩儿,今天就不了,大家伙儿还赶路呢。”
云舒月将头埋在他颈窝里,狠狠咬了一口。
她还没跟他说,她有可能就不回程了。
江清辞忍着疼,也没说话,也没冷脸,也没责怪他。
路途上,总有些她不乐意的事情,月儿调皮一些,他愿意忍让着。
之后的好多路,都是他背着她走的。
马车里实在不好坐人,毕竟沿路已经损毁了好几辆装行李的马车。
好在郡主的行李实在是很多,掉下去几辆也无伤大雅。
有人到郡主跟前去说:“郡主,你的两个奴隶行为有点不妥。”
一男一女,怎可那般亲密。
苏樱撩开轿帘去看,呀,江三公子背着云姐姐呢。
云舒月埋在江清辞颈窝里,一会儿咬一会啃,见他不接招,又一嘴巴子覆上去,吸着吮着,时不时还要说一句:“清辞哥哥,你好香啊。”
“清辞
哥哥,我沉吗?”
“清辞哥哥,我软不软?”
“清辞哥哥,你真好看,我想亲你。”
声音又软又糯又乖,问题下嘴的时候又是真狠呐。
她究竟是亲还是咬,嘴上说的话但是软软甜甜,她现在惯会嘴上一套实际一套。
江清辞好几下想把她扔下来,硬生生忍住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倒是叫苏樱松了口气,她这边有人照顾着,云姐姐那边可没有,好在江三公子君子风范,真是叫人欣赏。
苏樱瞥了那夜郎国的人一眼:“我大礼朝素来有君子之风,江侍卫乐于助人,是君子,怎么了吗?”
那人无话可说。
毕竟这是君子之风,大礼朝专门来负责宣扬礼仪的郡主,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
往后夜郎国人都要效仿才是。
“郡主说得是,我等受教了。”
又走了三天三夜,夜晚便搭营帐休息,苏樱晚上总会把云舒月召到身边去陪着,两人一起睡觉。
一个云雾缭绕的早晨,一行人终于到了城门前。
云舒月头昏昏的:“好多山路啊,脚都走麻了。”
江侍卫抱着剑立于她身旁:“我背了你一路,脚应该不麻。”
云舒月揉着胸口道:“哦,你的背有点硌人。”太硬了。
一路上都是挤扁的状态。
她的声音软糯嗔怪,像小孩受委屈时的嘟囔,透着就事论事的娇憨。
江清辞黑着脸别过头,倒是他眼神游离,不似君子。
“那,那抱歉。”
他别开头,云舒月又欺身上去,缠着他手臂道:“那你给我道歉。”
江清辞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数念头横冲直撞,也理不清楚逻辑,胡乱应付道:“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倒是没察觉,他背了她一路,她还反过来要他道歉的离谱之事。
云舒月便又道:“你下次不会了?那你要怎么背我。”
江清辞被风吹了几下,忽然清醒了,便冷声道:“下次你自己走。”
两人守在郡主的车驾旁,他俩一来,小桃都要靠边站。
江侍卫穿着新的铠甲,郡主刚把他提拔为了身边的一等侍卫,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眼神坚毅,时刻警惕四周,一手按在剑柄上,现在起,他就是郡主身边真正的侍卫。
云舒月则两手端于腹前,看着眼前土墙耸立的城墙。
郡主身边这位侍女,微微仰起头,一双眼东看看西看看,流转间满是好奇,两只垂挂髻上系着粉色丝带,手里拎着个手帕。
待郡主整理好行装,城门打开,恭迎郡主进城。
夜郎国的空气很是潮湿,比黔州还要潮湿,云舒月很是适应了一阵儿。
烟火气扑面而来。
城中街道纵横交错,路面由大块的石板铺就,倒是让云舒月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不是土路。
街道两旁,人声鼎沸,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
云舒月好长时间没看到过这么多人了,她瞪大了眼,兴奋得不行。
江清辞拉了她两下,小声提醒她道:“云舒月,注意你的身份。”
有售卖竹编器具的铺子,匠人们在门口专注地编织着,手中竹条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件精巧的竹篮或是竹篓便成形了。
还有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肆,门口悬挂着色泽鲜亮的烧腊,店内食客们大快朵颐,谈笑声回荡在街巷。
云舒月这时候才感受到,自己真正的恢复自由了。
虽说夜郎国赶大礼朝差得远了,可她一来到这里,一听闻人声,一走到街巷,她真的好不想好不想再回到牢城营去。
她悄悄瞥了江清辞一眼,倒真是对不起他一片心意,但她心里只想给自己琢磨一个好出路,谁的心意也动摇不了她。
再往前走,是一处热闹的集市。
许多百姓驻足看郡主的热闹。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着装是大礼朝来的着装,就连侍女身上,也是穿着锦缎做的衣裳。
云舒月眼珠子仍没忘了往四处看,她实在是兴奋得必须要把这里的所有新奇事物都收入眼中。
摊位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既有周边山林采摘来的新鲜山货,色泽红润的野果、鲜嫩肥美的菌菇,也有不少水产,活蹦乱跳的鱼虾、张牙舞爪的螃蟹,还有那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贝类。
在中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夜郎国原是靠着海的。
江清辞隐隐察觉到云舒月的兴奋,却拿她毫无办法,唯有微微勾起的唇角。
唯一可欣慰的,应是此行把她给带上了。
她见到从前没见过的,体会到从前没体会过的,必然是兴奋的,而他看着她兴奋,心里也雀跃得不行。
他不禁在想,若是她没来,单他一人见了这些新奇景象,也会遗憾的。
商贩们扯着嗓子叫卖,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这其中,有说中原话的,也有说一堆叽里咕噜云舒月听不懂的当地土话的。
京中平民百姓大多穿着粗布麻衣,也有少数穿着锦缎华服的富家子弟,而稍微体面一些的着装几乎都有大礼朝服饰的影子。
城中建筑也独具特色,多为木质结构,屋顶铺着茅草或是瓦片,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有的依水而建,门前便是潺潺的溪流,妇女们在溪边换洗衣物,孩子们在水中嬉戏玩耍。
云舒月看着看着,忽然看到了没穿裤子的小男孩儿,对方正在水里捉鱼。
她猛地回过头,面向江清辞。
江清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他从她头侧望过去,溪中正有一光屁股小男孩儿,那小揪揪正对她。
云舒月也有脸红的时候。
“这,这夜郎国人也太不知礼数了,就算是小孩儿,也不能不穿裤子呀。”
江清辞无奈摇头,将她往里拉了拉:“那你便走里面,不看就行了。”
云舒月摇头:“不行,我得看,不看白不看。”
江清辞:“……你少看些吧。”
云舒月悄悄看他,江清辞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她在看他。
“云舒月,你在看什么?”
云舒月没在看什么,她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谭君雅说的,什么倒三角,她倒是忘了摸摸看江清辞了。
夜郎国的小孩儿从小便泡在溪水里长大,此处气温比黔州要高一些,要更往南边一些。
“江清辞,你可会游水?”
云舒月不会,女孩子家家的,脱光了在水里泡着算怎么回事。
江清辞点头:“会的。”
云舒月有些羡慕,夜郎国的溪边,也有小女孩儿泡着,不过不是光屁股,还是穿了衣服的。
看来这夜郎国人也不是完全不讲究。
还有的房屋建在山坡之上,从远处望去,层层叠叠,与青山绿树相互映衬。
城中还有几处高大的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听旁边人说,那是城中达官显贵的居所。
云舒月眼睛亮了亮,这宅子看着还不错。
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好。
跟随着郡主的座驾,一行人缓缓朝那雕梁画栋靠近。
郡主出嫁前,在城中有专门为她安排的住处,在离皇宫不远处。
还未安顿下来,夜郎国便有一位官员前来拜访。
“坏了,他见过我们,得躲起来。”
说完,云舒月推着江清辞往里走,随便挑了间屋子躲进去。
来人正是之前在牢城营见过的易左丞相。
云舒月担心苏樱一个女孩儿被夜郎国人欺负。
进了屋子里,视线透过窗纱紧紧锁着苏樱,像是她一旦受了委屈,她便要冲出去。
江清辞站在她稍后一些的位置,目光直
视她。
“月儿。”
他伸手拨弄她后颈的发,云舒月抖了抖肩:“别动。”
她这般为苏樱忧心的样子,真是叫他喜欢得不行。
她这个人是有真心在的。
“苏樱不会被欺负的,你放心吧。”
他轻轻绕过她耳尖的发,一边安抚道。
她的眉头仍是蹙着的。
“月儿,你也看看我吧。”
云舒月转过身,柔柔看着他道:“清辞哥哥,我看着你的呀,你长得真好看。”
迷人大法开启。
江清辞沉吟道:“刚刚趁我不在,你找人给谢琅传的信,被我的暗卫拦下来了。”
她这样,叫他多伤心啊。
云舒月脸色一变,江清辞从袖口掏出那张信。
见没得狡辩,云舒月解释道:“我,我只是想约老朋友见个面,毕竟谢琅当时对我还挺好的。”江清辞身边何时竟有的暗卫,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才发现她对江清辞一无所知,从江家假流放开始。
江清辞收起信,面容变得冰冷:“这些日子,你别想离开我跟前一步。”
第38章 第38章要她做我的世子妃。
江清辞凶巴巴地跟她讲话,霸道极了。
云舒月气得跺脚:“你不放心我!”
莫非他还担心她坏了他的事不成,她联系谢琅是一方面,可从没想过把江清辞的身份透露出去。
这个江清辞,真是可恶!
江清辞将她手腕紧紧握在手里,道:“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你,云舒月,你是怎么来的到时候就怎么跟我回去,我绝不可能让你留在夜郎国。”
云舒月本也还没决定是否要留下,就被他这么敲定了,她也不服。
“凭什么!”
就算真要留在这儿,也是她的自由。
“我当时给过你离开的选择的。”
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江清辞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又琢磨起别的出路。
毕竟,他江清辞这辈子不可能亲第二个女人。
依他看,还是尽早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好,还做什么君子。
省得这个女人整日的三心二意!
云舒月扭了扭手腕,将背抵在门框上,嘴一瘪,眼泪就掉下来了:“呜呜呜,清辞哥哥,你不可以这样。”
江清辞眸色一沉,她又装柔弱。
她惯会这样的手段。
实际上,她心里不止又在想些什么招数,他还不了解她吗?
他上一次当就罢了,回回上当怎么可能。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俯视她:“过来,到我怀里来。”
他的语气并不温柔,带有一丝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云舒月一边抽噎着,一边柔柔往他怀里去。
“呜呜呜,你好凶,我讨厌你。”
一边说,一边拳头往他胸口上锤,往他身上倒的势头却一点没收。
不一会儿,江清辞怀里就盈满了一个又软又美的小美人儿。
一边往他胸口上蹭一边撒娇,嘴里满是抱怨的话语。
江清辞明知道这是她的招数,实际上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但肯定,绝对不是真的在向他服软。
可是,她这个样子,谁遭得住啊。
“我讨厌你!”然后拳头用力往他胸膛上一锤,江清辞倒退了两步。
“嗯哼~”忍不住一阵闷哼。
他伸手握住她的拳头,琢磨着,她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再看她的脸,皱巴巴地团成一块儿,但又美得不行,像颗多汁的荔枝,咬一口就要迸出汁水,但又扎人得很。
脸上还在卖可怜,这手上的力气可一点不小。
他有时候真的在想,她除了在装乖的时候,其他时候是不是恨他。
他肩上现在那牙印还没消。
管她怎么着,打他两拳他还是受得住的,瞧她,卖乖卖可怜的样子他很吃。
他伸手将她拢起来,抱住,抱得紧紧的,无论如何,他必定不会让她走,要打他便打两拳吧。
“打你打你,我讨厌你!”
江清辞拢着她,挺疼,闷哼了一声,垂头忽地咬住她耳垂。
那坠着的绿松石晃得他眼晕,她手劲儿是真大,他也不是全无脾气。
“嘶——”锤在他胸上的拳头更用力了。
耳垂如同一颗圆润的肉珠,是入口即化的水信玄饼,柔软且富有弹性。
他轻轻含着,闷哼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
云舒月一边打他,一边听到耳边传来的闷哼声,忽然没力气了,腿一软,腰一塌:“嘤~”
苏樱推开门进来时,江清辞放开云舒月,手掌扶住了她的腰,喉结滚动了一下。
苏樱别开眼,并未多看,只道:“易左丞相走了。”
江清辞便问她:“他跟你说什么了?”
月儿闹脾气,光顾着应付她,倒忘了关注苏樱那边。
苏樱道:“说他替国君先来问候我,明日带我进宫见国君,又说了大婚的一些事宜。”
三日后大婚,并未给苏樱多长的准备时间。
“对了,你们……”
苏樱虽说早知道云姐姐与江三公子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并不止他们二人已经,已经这般亲密。
云舒月瞪着江清辞:“牢城营的男男女女,没那么多讲究,自然是,看顺眼了就一起玩闹玩闹,当不得真。”
她还赌着气呢。
她果然只是想玩弄他的唇瓣子!他以前对她好歹还有些别的用处,一来了夜郎国,她便瞧不上了是吗?
江清辞咬牙切齿,好好的正经关系被她说成什么了。
“云舒月,你乱说些什么,郡主别误会,我们是正当关系。”
苏樱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云姐姐以后还是别乱说了,江三公子是正人君子,不可污他清名。”
云舒月瞪大了眼,有口说不出。
这顶顶会装的人明明是他吧。
再看现在江清辞的模样,真是月朗风清、气定神闲。
云舒月咬咬牙,发誓定要撕破他的伪装。
苏樱又道:“对了,我既然已经把你们顺利带到夜郎国来了,往后你们也不必真的做我的侍卫和侍女,若你们有别的想法,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达成。”
比如买个宅子开始过日子一类的。
她看这两人也挺想一起过日子的。
夜郎国虽比不得大礼朝,但若是有足够的银子,日子还是能过得很不错的。
她相信江三公子和云姐姐两人能力不差,定能过得好。
“我问了问,这里的户籍也挺好办的,远处的山上还住着许多土人。”夜郎国的户籍制度处处都是漏洞。
云舒月与江清辞对视一眼,她身上还穿着粉白的侍女服。
江清辞道:“苏樱,抱歉,我之前骗了你。”
事已至此,他定要对她将事情和盘托出。
苏樱沉默着听完,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她只道:“若是皇上的意思,苏樱自是全力配合,更何况,若真能早日收服夜郎国,对苏樱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那么多,皇上要她嫁人,她便嫁人,嫁谁不是嫁呀,她脑袋空空的,不愿知道太多的事情。
“那,那我都听江大人的便是。”
江三公子变成了江大人,苏樱待他生疏了许多。
江清辞心里有些难受,苏樱真是极好极好的一个人。
云舒月拽了拽他,像是有话要说。
江清辞对苏樱道:“那我们二人就先还是做你的侍卫和侍女,与你一起进宫。”
苏樱点头:“好。”
晚上,云舒月待在苏樱给她安排的屋子里,她心中很是忧虑。
江清辞从外面进来,关上门,踱步到她跟前,问她:“你有何事要说。”
“苏樱一个女孩儿独自嫁到这儿来,江清辞,你得帮她树立起威信。”
江清辞颔首:“这也是我的任务,你放心。”
倒是她,何时变得这样热心肠了。
云舒月从前可是从不会为他
人忧虑的女子。
就是他家被流放的时候,她也未曾替他奔走过一次。
连声关心也未对他说过。
一想到这儿,江清辞颇为无奈,心里还怪疼的。
“哦,那你可以出去了。”
“……”他刚进了她的屋子。
屁股还没坐热。
云舒月嘟着嘴看他,她现在还在生气。
江清辞伸手捏她脸蛋,她实在是可爱得不行。
云舒月伸手挥开他:“你不许碰!”
江清辞便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云舒月仍是怒目瞪他。
叫他走他便走,他可真是听话。
跨出门前,还回头对她说了一句:“晚上别偷溜出去,我找人守着你。”
云舒月死命跺脚:“江清辞!你真的很过分!”
江清辞“砰”的一声关上门,没搭理她。
他也没办法,不守着她点,她跑了怎么办。
云舒月就是个没良心的,他算是知道了,对没良心的女人就得采取强制措施。
第二天一早,宫里来了位公公。
这位公公迈着细碎而沉稳的步子缓缓走来,穿着一袭深灰色的太监服。
城中大多数人穿着都偏深灰色,云舒月合理怀疑,夜郎国尚未掌握艳色染布技巧。
少有的艳色布料,都是跟着商队从大礼朝进来的,必是价格昂贵。
公公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帽,一举一动学得还像那么回事儿。
“郡主一路辛苦,今日该随奴才进宫面见圣上了。”
苏樱听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但她一个弱女子,不好说什么。
江清辞蹙起眉头,他若是不来,竟不知夜郎国国君在郡主面前自称圣上了。
这太监不认识他,在郡主面前便口无遮拦,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反抗不了什么。
夜郎国国君未能称帝,一片土地上自然只能有一位皇帝,其余皆是藩属国,只能称王。
江清辞暂时只是个侍卫,他瞥了云舒月一眼,怕是要她好好安慰一番郡主才行。
云舒月伸手抵住苏樱的腰,下巴往起扬了扬:“这位公公,我大礼朝的郡主规矩甚多,还要收拾两个时辰才能随你进宫面见国君,你先等着吧。”
“这……这。”昨日就说好的时辰呐。
“难不成,你是想坏了我们郡主的规矩?”
苏樱性子实在温柔,云舒月看不过去,定要帮她在这儿立起架子来不可。
江清辞默默颔首,说得真好。
“还有郡主一应衣食住行,皆要按照规制提供,膳食上,晨起每餐不少于十二道菜,六道热菜、三道凉菜、两道汤品、一道点心,你们早上呈的都是些什么膳?”
公公听得愣住,他们国君也没吃得这么好啊,这大礼朝国力竟强盛至此,一个小小的郡主,竟能匹配上这般规制。
“这……这怎么可能呢?”
云舒月便鄙薄道:“夜郎国不会连这些东西也提供不起吧,那我们郡主可要好好向陛下修书一封,说明夜郎国物资之匮乏,国力之虚弱……”
“别,别,这些东西我们还是提供得起的,就是你一个侍女,是怎么敢越过主子说话的!”
苏樱沉默了半晌,也该开口了,便言徐徐说道:“中原有句古话,叫‘贵人语迟’,小月,我教你几回了,身为我身边的一等侍女,像这样的小事情,交由下面的侍女去跟公公说便是了。”
云舒月立刻颔首回退,做足恭敬姿态:“谨听郡主教诲。”
刚刚还咋咋呼呼的侍女,现在恭敬得不得了,这郡主的地位一下就烘托出来了。
这中原不愧是礼仪之邦,贵人一出场就不一样。
云舒月默默为苏樱捏了一把汗,这夜郎国,可不好混呐。
江清辞默默看着云舒月发挥,真是骄傲得不行,瞧瞧他家的月儿。
无论走到哪儿,云舒月必不是会被欺负的类型。
这位公公果真在外恭候了两个时辰。
到了点儿,云舒月才躬身迎着郡主出了门。
江清辞执剑跟在身后,云舒月弯腰搀着苏樱,比宫女搀扶太后还要小心。
苏樱有些哭笑不得。
可这一幕看在那公公眼里却是不得了。
大礼朝一个小小郡主的规制便是这般,那皇帝出行岂不是更是不凡。
到了宫门前,正门名为瑞华门。
秦公公朝郡主行礼道:“郡主,宫内自有侍卫保护,还请将一应侍卫留在宫门处。”
苏樱有些不知所措,江清辞手上的剑“锃”的一响,义正言辞道:“我等奉皇命保护郡主,不得离开郡主半寸。”
秦公公吓了一跳,夜郎国从不练兵,也没有军队能打进来,他何曾见过这等气势呀,若是把这些侍卫放进去了,国君必定吓得够呛。
“这,这,你们也别为难我呀,还是要讲讲道理的,这样吧,只带一个侍卫,且不能携带兵器。”
苏樱看了江清辞一眼,随后点头。
她本就是来和亲的,夜郎国国君没有道理对她不利。
而江清辞本就是进皇宫探听消息的,带不带兵器也并无所谓。
一进了王宫,云舒月又开始偷偷地打量起来。
弹丸小国的王宫,的确难与大礼朝皇宫的巍峨壮丽相比。
云舒月心中叹着气,瞧不上,真是瞧不上。
她这个侍女一进来,迈着小碎步,这体态,这小模样,王宫内一排本是路过的宫女,见了她,也不禁要模仿起来。
她的步伐轻盈且沉稳,身穿一袭素色工装,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端庄窈窕的身形。
江清辞跟在后面默默看着她,她身上有了一些从前的影子,从前她也是这样端着手走路的,但时不时地,总要扭两下腰肢。
她向来是个很迷人的女子,他甚爱之。
到了大殿前,秦公公引着苏樱进去,叫侍女和侍卫一干人等皆在外面等候。
云舒月偷笑,这王宫里的规矩还像那么回事。
可他们二人专是来给苏樱撑场面的,怎么能不进去。
云舒月正要往里面走,忽的听见里面传来谢琅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朝江清辞对口型:“谢琅在里面。”
江清辞颔首,便在殿门外停下了,他暂时还不想暴露。
云舒月脚步在台阶上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前走。
想了想,自己正好想见见谢琅,便跟着进去吧。
正要迈进殿门,江清辞伸手拎住她后脖子上的衣领,一把将人给拎了出来。
云舒月瞪他:“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江清辞理直气壮道:“秦公公说了,让侍女在外等候。”
云舒月嘟囔道:“他说他的,我进我的,有什么冲突。”
江清辞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旁,抵在角落里:“万一国君降罪呢,我得保护你。”
云舒月抵在墙角,朱红色的立柱略显纤细,地面铺着大理石,光泽温润,只是面积有限,走两步便变成石砖路了。
“有你在,我可不怕什么,江清辞,你是不是怕我见到谢琅啊。”
江清辞沉默着,没说话。
云舒月捧着肚子笑道:“你就这么怕我跟他走了,不跟你回去了?”
江清辞动了动嘴唇,说道:“他只是国君第四子,你要想清楚。”
这么个破破烂烂的王宫,规矩都学得四不像,国君第四子又算得了什么。
云舒月无辜道:“我与谢琅只是朋友,清辞哥哥,你也太小气了。”
就算只是朋友,可她也想过跟他走。
江清辞受不了这个。
“云舒月,你离我近些。”
云舒月摇摇头:“不要,你现在对我一点也不好,也不温柔,我不要离你近些,我要离你远些。”
国君见到郡主,对她甚是喜爱。
苏樱往四周看了看,只看到国君身边有一位郎君。
国君道:“这是我的第四子,太子今日不在,还是待大婚那日,你们再见面吧。”
苏樱颔首:“是。”
国君与她说了一会儿家常。
“你父亲身体可还好?”
苏樱答:“很好。”
她的话并不多,国君似乎想从她嘴里问出更多大礼朝的消息,却始终未能得到太多信息。
这个儿媳妇,好似不太爱说话。
“来了这里,饭可还吃得惯?”
苏樱答:“还
好,大多数吃得惯,随行带了厨子来的,国君不必担心我吃不惯。”
国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当年有一位中原过来的厨子,给我做过一道红烧肉,我现在回想起那个味道,都甚是想念。”
苏樱闻言,嘴唇动了动,不知是不是该说可以将自己的厨子借给国君,但云姐姐提醒过她,架子要端起来,她便没开口。
国君见她又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夜郎国只是偏居一隅,仗着山势,在中原面前颇为傲慢,但若要真的论起实力,什么也算不上。
他的王宫也没有什么规矩,他的国内也并不操练士兵。
但他这个国君做得很是自在。
罢了,只是给太子娶了个侧妃回来而已,也不值当他花费太多心思。
那便:“你回去歇息吧,到时候大婚,自有嬷嬷前来教你规矩。”
苏樱只道:“是。”
又想起江清辞说的,要她尽量在大殿里多停留一会儿。
那两人此时已经偷偷摸摸沿着殿外摸索起来了。
苏樱正要掉头往外走,又只能抬头看向国君,干巴巴道:“待我父亲向国君问好。”
国君神采便又回来了一些:“哦,那你便写信回他,我很好。”
“敢问国君,平日里,胃口可好?”
苏樱咬了咬舌尖,她不会跟长辈聊天,若是云姐姐在就好了。
国君笑道:“极好,极好。”
苏樱又问:“那,那太子……生得好看吗?”
这应当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国君哈哈笑道:“我儿子各个都生得好看,你看看他四弟便知道了。”
苏樱将目光转向谢琅,谢琅端身朝她行了一礼:“见过大嫂。”
苏樱脸色变了变:“这,这。”
谢琅挺直身板,似是对自身礼仪极为自信。
“大嫂,我到黔州牢城营时,曾拜过一位老师,名叫云舒月,你可认识她?”
苏樱眼珠子瞪得大了些:“你,你说谁?”
“云舒月。”
云舒月跟江清辞此时正绕到大殿后方,恰好听见这句话。
江清辞将她抵在墙角,伸手捂住她的唇。
他眼神警告她,小声道:“云舒月,你别想离开我身边半步。”
云舒月柔弱点点头,他好凶,不让她离开,她就不离开。
见状,江清辞缓缓松手,月儿真乖巧,他很喜欢。
怎料手一松,云舒月大声喊起来:“谢琅!”
江清辞气急,翻身跳上了屋顶。
云舒月朝他吐吐舌头,又朝他挥挥手。
殿内三人听见她的声音,谢琅眼睛顿时惊喜一亮,苏樱有些震惊,国君则是有些疑惑。
“谁人在我王宫里大喊大叫?”
云舒月也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这夜郎国王宫,看着就没什么规矩的样子。
再加上她又认识谢琅,她又实在想从江清辞身边脱身出来。
倒也不是她真就弃了江清辞,要投奔谢琅了。
总之,她讨厌被人管着的感觉。
谢琅从殿后绕出来,见着她,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
“老师,你来了!”
谢琅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进大殿:“父王,这就是我给您说过的那名女子。”
云舒月一进了这里,瞬间恢复乖巧。
一跨过门槛,她便款步而入,步伐稳重,每一步都踏出恰到好处的节奏,尽显她随身附带的高傲优雅。
行至国君面前,她微微俯身,双膝微微弯曲,姿态优美地行了个大礼,上身挺直,脊背如同一根翠竹,坚韧而不失柔美。
面容沉静,笑意恰到好处,开口说道:“民女见过国君,愿国君圣体安康。”
国君刚还有些质疑怎会有人在王宫大喊大叫,直呼他儿的姓名,此时听到这清脆悦耳的声音,全都抛之脑后了。
“你是谁啊。”
“回国君,我是郡主的侍女。”
谢琅道:“父王,您就别问了,这是儿子的熟人,既然来了,就是儿子的客人。”
国君威严道:“既是你的客人,那就不能是郡主的侍女。”
既然是侍女,那就不能是他儿子的客人。
谢琅急道:“父王,那儿子便直说了,我要她做我的世子妃。”
云舒月瞪大了眼,谢琅朝她眨眨眼,像是在说:“你放心,哥不让你白来。”
刚翻身跳到屋顶的江清辞,差些跌下来。
第39章 第39章红烛、新房、红唇娇艳欲……
国君听了这话,倒是认真端详起这小女子来了。
这女子,样貌端正,四肢健全,知礼懂事,眼珠子有神,头发茂密,身材匀称,脸蛋饱满,倒是个好的。
不过嘛,“世子妃她还当不得,就到你后院儿做个良娣、良媛一类的也是可以的嘛。”
国君捋着络腮胡子,往椅子上一倒,叫宫人端酒来给他喝。
他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
云舒月拿眼睛瞪谢琅,她可不给他做良娣。
再说了,就算是世子妃的位置,她也不太能瞧得上的。
谢琅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又朝国君道:“父王,您瞧,儿子想,她还不愿呢。”
云舒月轻哼了一身,这国君倒是想得美,要她给谢琅做良娣。
云舒月虽然比起以前落魄了许多,但她骨子里的傲慢却一点也没减少。
国君一杯酒下肚,有点懵,便道:“她不愿又怎么了?我是国君,我下令便是。”
苏樱忙道:“她是我的侍女,国君您不能随意下令,她的婚事是我说了算。”
谢琅耸耸肩,坐回去,又道:“父王,儿子就是说着玩儿的,您别当真。”
国君又打量了几眼云舒月,倒觉得此女越看越端正。
夜郎国没什么好女,这从大礼朝过来的侍女,竟有这等风姿。
国君想了想,只是他的四子罢了,松口也不是不行。
“这样吧,你若实在喜欢,叫她给你做个侧妃,一个侍女,位份不能再高了。”
谢琅无奈摇摇头,想也知道云舒月不可能愿意的。
她那般高傲的女子。
他凑到国君跟前,小声道:“父王,您就给儿子一些面子,爽快些吧。”
还没等国君开口,苏樱连忙道:“实不相瞒,我的这位侍女早已对我的一位侍卫心有所属,还是不劳国君费心了。”
国君恍然大悟:“倒是听说你身边有一侍卫和一侍女,一路上举止亲密,原来就是她。”
谢琅反驳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侍卫。”
国君脸色变得严厉,直视苏樱道:“你可要说实话,我夜郎国也有欺君之罪!”
他现在有心给儿子找位好侧妃。
苏樱无奈道:“苏樱没有说谎,您宣我的侍卫进殿一看便知。”
她知道江大人暂时还不想泄露身份的,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苏樱也有小心思,反正他迟早也要在夜郎国表明身份,若是先借她之口表明了,她能在国君这边做好。
更何况,苏樱有心想帮云舒月和江清辞把关系坐实了,就当是帮小姐妹了。
国君抚须道:“传。”
江清辞从殿外踏步进来,相貌堂堂的侍卫着黑色劲装,端端正正朝夜郎国国君行了一礼。
“见过国君。”
国君一愣,这侍卫比他儿子还要俊美几分,怪不得这女子早已心属于他。
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相配。
谢琅吃了一惊,江清辞淡淡扫了他一眼,一个侍卫,站在这大殿之中,气场倒比他一个世子强多了。
也不知江清辞现在做着侍卫是哪儿来的理直气壮。
谢琅垂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不给父王说江清辞的事情。
黔州牢城营的江校尉,为何要假扮成郡主的侍卫来到夜郎国,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王宫。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愿意露面,应当就不是揣着什么阴暗心思来的。
谢琅瞪了他一眼,看在云舒月的份上,他先放过他一马。
国君视线在这一侍卫,
一侍女之间扫了扫,心中颇有些遗憾。
真是好养眼的一对,站在一起相得益彰,才子佳人。
国君愣了一愣:“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寡人一个做国君的,还没有拆散他们的权利了吗?”
苏樱发现夜郎国国君很喜欢强调自己的权利。
谢琅端手拱身,是中原君子的模样,温声道:“父王,君子不夺人所好,何不成全他们呢?”
国君瞥了他一眼,行嘛,现在全国上下皆效仿君子行为,学习君子礼仪,他这个做国君的,还是该起到带头作用。
他沉吟了半晌,用又深沉又缓慢的声音道:“今日郡主头一回到寡人这儿来拜见,寡人也该做些好事,那便,由寡人赐婚你的侍卫和侍女,促成一段佳话,传回你们大礼朝时,也算两国之间的一段佳话了。”
谢琅朝云舒月扬扬下巴,抿唇笑着,他当然也喜欢云舒月了,谁会不喜欢云舒月呢。
但他喜欢她,更想让她过得好,姓江的看样子在大礼朝颇有权势,之前还未发觉,现在连起来一想,江校尉极有可能便是出自那个江家。
云舒月若想以如今的身份嫁入江家,一定不容易,否则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到夜郎国来寻别的出路。
谢琅愿意帮她,夜郎国国君的赐婚,虽说不知拿到大礼朝还算不算数,但生米煮成了熟饭,不算数也得算数。
国君好人做到底,大手一挥:“给他们两人在城中赐个宅子,即日大婚便是,不必再多说了。”
苏樱也没什么好说的,刚刚已经说了他二人有私情,现在拒绝婚事,更是欺君之罪。
“这两人甚合寡人眼缘,对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从前一个是侍女,一个是侍卫,一个叫小月,一个叫小江,云舒月倒还好,江清辞的真名若是用出来,必会被人察觉身份。
递上去的名字,就是个江三。
谢琅直视江清辞,若他想让他们二人的婚书拿回大礼朝后仍能生效,现在就必须说出自己的真名。
江清辞的名字并不低调,他是中原有名的才子,又有诸多著作流传于世,再有一个江家的出身作为背景,只要说出来,国君必会知道他的身份。
就看他现在是以婚书为重,还是以隐瞒身份为重。
谢琅揣着看好戏的心思,反正他不主动拆穿姓江的。
云舒月也侧头看着江清辞,她是很聪慧的女子,向来能很快洞穿这些弯弯绕绕。
也因此,孰轻孰重她更分得清楚。
江清辞垂眸斜斜的看她,正好是午后慵懒的光影,如细碎金纱倾洒在他身上。
他的眉眼专注凝视着她,眼睑微垂,目光深情得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温柔地包裹其中。
他知道云舒月为什么想来夜郎国,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联系谢琅,她在给自己找后路。
她找后路的原因,不就是还不信任他吗,不信任他真的能让她做上首辅夫人。
一想到这儿,江清辞微微眨眼,一瞬间,心里又疼又痒。
既然已经与国君见了面,他该拿出他的气势来,便将身份表明了,又有何妨。
可正当他要开口,云舒月抢在他前面道:“回国君,小女名叫云晓月。”
江清辞微微一怔,她没说真名,她不说真名,他们的婚书一拿回大礼朝,便是个假的。
云舒月侧头看他,便是在等他回话。
他注视着她的眉眼,深深地看了进去。
云舒月,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舒月避开他的目光,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若能由夜郎国国君亲自赐婚她与江清辞,那么他们回了大礼朝,也定是板上钉钉的关系了,她也再不必担忧其他。
但她一直记着,江家假流放的事情事关重大,就连京中都少有人知道,现在江清辞的身份不能透露。
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她向来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大局的人,今日怎的倒想起大局来了。
或许是,江清辞的确待她很好,他对她,真是没话说。
她多少也想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考虑。
江清辞便道:“草民,江三。”
国君大手一挥:“好,江三,云晓月,你们二人便于三日之后,与太子和郡主一同大婚吧。”
回了郡主府,苏樱望着他们两个直摇头。
云舒月道:“说了真实身份,国君一生气,也不一定给我们赐婚了,再说了,说不定他一生气,要砍我的头呢。”
他们三人说起来也挺势单力薄的,不敢贴脸惹人家。
“更何况,谁想就这么嫁给江清辞了。”
云舒月摇摇脑袋:“他还没给我家聘礼,这门婚事,不能作数!”
江清辞一直看着她,她也不看他,不跟他对上眼。
像是专门避着他似的。
江清辞心里清楚,她不说真名,明明就是在为他着想。
这样好的女子,他还往哪儿找去。
他一颗心都快化了,月儿真好,他好喜欢好喜欢她。
她晃晃脑袋,又傲娇又高冷的样子,真是迷人极了。
假成婚便假成婚吧,反正他以后也一定要给她京里最风光的婚礼,叫满京城的贵女都羡慕她。
他真心觉得,自己上哪儿还能找到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女子了。
比她乖的一定没她好看,比她好看的,不对,没有比她好看的。
他喜欢她,一开始不就是被她的美貌吸引吗?还是个小粉团子的时候,她就可爱得不得了。
又会撒娇,又会卖乖,她不是在讨人喜欢,她是天生就讨得人什么都给她哄她。
苏樱看了他们俩一眼,叹气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她本意是真的想撮合这两个人的。
云舒月和江清辞,是被连在一起最多的两个名字。
云舒月端端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夜郎国许多这样的藤编器具。
她拿着扇子晃啊晃,昂着脖子随意道:“我本就是来夜郎国玩儿玩儿的,怎么样都行。”
她斜眼用余光观察着江清辞,过了一会儿,转过身对他道:“清辞哥哥,月儿从小的愿望便是嫁给你,现在终于要成真了,月儿好高兴呢。”
正在自我陶醉的江清辞:“……”
一瞬被拉回了现实,她说的话里面,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竟该死的分得好清楚。
他站定了,斜阳打在他身上,新换的衣袍在斜阳轻抚下,似有流动的韵律,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
双眸此刻正微微眯起,幽远而宁静,衣袂拂动,微风拂过,他端手站立,看向云舒月的眼神沉静。
云舒月坐在椅子上,又歪头朝他甜笑。
他的衣袍轻轻拂了一下,云舒月站起身扑到他怀里,他往后一个踉跄,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她依偎在他胸前,头用力拱了拱,蹭了蹭。
“月儿好开心。”
江清辞退后两步,将她扶正。
开心么?说开心还早了些,事情总要慢慢来。
他伸手,迟疑了一下,在她后脑勺上抚了两下。
“清辞哥哥,你开心吗?”
她抬头望他,眼珠子亮得过分。
他其实,不太开心,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婚事。
就像她说的那样,连聘礼都还没给的,怎么能算呢,不能算的。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云舒月照常做苏樱的侍女,每日在人前伺候她起居,江清辞虽明面上是侍卫,但他来了夜郎国该做的任务也在每日推进。
郡主与太子大婚的这一日,顺带着,她身旁的侍女和侍卫也举行了一场小婚礼。
毕竟排场上要拉开差距,江清辞与云舒月的这一场,要简单得多。
二人在夜郎国并无熟人,太子的宾客便顺道向他们道了恭贺。
“江侍卫,去接新娘子吗?”
江清辞穿着夜郎国独有的,新郎官服饰,略显粗糙感,骑在一匹不那么高大的马匹上。
倒是这马匹上坐着的人,风度翩翩,令人侧目。
“大礼朝的侍卫都生得这般器
宇轩昂。”
“好想找个中原来的郎君做夫君啊。”
江清辞一路行至郡主府,云舒月的花轿比郡主的小一号,慢悠悠地从后面晃出来。
接完没那么多流程的亲,新郎官在前,新娘的花轿在后,一前一后去了国君赐给他们的宅子。
宅子不大,正好够两人居住,在夜郎国京城的地界,这宅子还算华丽精致。
不过云舒月踏入这里的第一瞬,还是皱了眉头,不太满意。
不过她与江清辞在这里,本也不是长住。
看样子,到了时间她是非得跟他一起回去不可了。
夜郎国不好,一点也不好,并且她在这里成了他的妻子,到时候他走了,她却留在这儿,她不就成了寡妇。
可若是跟他一起回去。
云舒月真的好不想,好不想再回到牢城营。
回了牢城营,她是罪犯,是比寡妇还不好的身份。
他会真的娶她吗?他家又真的会接纳她,并且帮她家脱罪吗?
这些都是未知的。
心中怀着这些忐忑,云舒月被人搀着跨了火盆,拜了天地。
云晓月与江三,这便礼成。
她进了洞房,他留在外待客。
这座宅子叫江宅,就是平民住的普通宅子样式,他们两个,也是普通人。
未来多少宾客,但因为是国君赐婚,还是来了一些前来道喜的人。
许是一些还不够格去太子府赴宴的官员。
这夜郎国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从穿着上来看,基本分为两类人。
一类是穿着夜郎国传统服饰的人,也就是褂子加个短裤衩,脚上再踏个木屐。
还有一类是学着中原装扮的人,谢琅就是其一,虽学得不完全一致,但风格总是相似的。
云舒月每次看到街上有官员穿着褂子加短裤,总是一愣。
再看到那些穿着不伦不类中原深衣的公子们,又是一愣。
而那些穿着传统的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对他们这些大礼朝来的人很是敌视,似乎极为排斥夜郎国本地受到中原文化影响。
诸如谢琅一类的思想,在夜郎国时极受排斥的。
而国君现在偏向于让本地受到中原文化教化。
云舒月胡思乱想着,可她前日见过太子一面,太子……就穿着短褂加短裤,脚上踩着木屐,头发梳成一个髻。
太子与国君倒像是两个派系的人,并且,这样的太子,能对苏樱好吗。
谢琅独成一派,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有把江清辞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云舒月坐在红彤彤的床上,东想西想,想着江清辞怎么还不回来。
又想着,等江清辞回来了,难不成他们俩真的要洞房?
国君甚是贴心,似乎对他们二人极为喜爱,不仅赐了宅子,还赐了许多下人伺候他们。
云舒月身边就多了个丫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
“夫人,好羡慕你啊,作为一个侍女受到了国君的恩典,老爷生得可真好看。”
云舒月冷脸瞥了她一眼:“谁教的你规矩,在主子面前说这种话。”
那丫鬟抖了一抖,这,这云娘子从前跟她一样是侍女,何时生出这么强的气势来,真是不得了啊。
云舒月上下扫视了她几眼,道:“你先出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伺候。”
侍女一走,她揭开盖头,虽然这次婚礼的规制比起郡主来说低了许多等,但她头上的冠还是压得她脖子疼。
是一种各种劣质宝石堆在一起的头疼,而不是真正的敕造凤冠压在头上的疼。
不一样的。
还有身上的嫁衣,布料质感甚是粗粝,这夜郎国似乎染不出极好的红,这嫁衣的颜色偏艳丽了一些,云舒月不太喜欢。
左右也不是正经成婚,就这样吧。
她这般想着,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江清辞。
前院儿来的宾客不多,他们二人在夜郎国还算不得什么人物。
但有人推测江侍卫深受国君赏识,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前来恭贺的人还是有的。
江清辞喝了几口水酒,他不敢喝多了,这种场合,喝多了对他不利。
可不知怎么的,一圈喝下来,脑袋还是有些晕晕的,脚步有些虚浮。
可能夜郎国的酒就是这么醉人。
江清辞迈步进了屋子。
四处都点满了红烛,新房内四处是烘出投下的光影,略有些简陋的雕花大床上,红帐如绯云轻柔垂落。
云舒月身上的凤冠霞帔简陋,但她人不简陋,她端坐床沿,她是极美的女子,红唇娇艳欲滴,面容是枝头盛放的牡丹,明艳动人。
笑容是娇憨甜美的,眼神是懵懂清澈的。
所有这些凑起来的她却是动人心魄,叫人欲罢不能的。
黄色丝线绣成的牡丹在她身上,与金线绣的无异。
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是她身上的香粉味,今天实在是抹了好多粉。
丝丝缕缕萦绕在他鼻尖,他晃了晃脑袋,见她已经自行揭了盖头,眼底有些失望,想来她也未把这次成婚当真。
便道:“月儿,歇下吧。”
他未靠近床边,站在门口止住脚步。
云舒月微微垂手,劣质珠翠摇曳,在她头上却像价值连城的珠宝。
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纤细的手指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江清辞往桌上看去,见她没吃东西,一旁还放着一坛酒,两只酒杯。
种种成婚该有的仪式,这次便都,先不做了吧。
门外候着的丫鬟敲了敲门:“老爷,夫人,奴婢进来伺候你们饮酒。”
江清辞无奈拉开门:“进来吧。”
进来了一个丫鬟,来到桌边,为他们二人斟了酒。
“呀,已经挑了盖头啦,不妨事,那便过来喝交杯酒吧。”
丫鬟往他们一人手里递了一杯。
“待饮完交杯酒,奴婢们在浴室已经备好水了,老爷与夫人沐浴过后便可歇下了。”
这丫鬟安排得倒是妥帖。
云舒月与江清辞对坐着,迟疑了片刻,被那丫鬟看着,还是交臂饮了酒。
放下酒杯时,一滴酒液从她唇角渗出,江清辞伸手撇去。
他沉声道:“去沐浴吧。”
两人被引去了两件浴室,好在夜郎国也没有让新婚男女共浴的规矩。
江清辞躺在浴桶里,那丫鬟还想进来伺候,被他厉声吼退了。
他头抵在浴桶边缘,今晚两人必要睡在一张床上,若是打地铺,很容易会惹人起疑。
这般想着,身体莫名燥热,他深呼了口气。
还是未能得到化解,身体感觉越来越热了,尤其是那处,那处怎的,就这么轻易地,竖起来了。
他自认还是有一些自控力的。
云舒月泡在浴桶里,也莫名开始觉得浑身发热。
她这边倒是有个伺候的侍女。
“怎么这么热啊,你去开个窗。”
那侍女道:“夫人,沐浴时开窗会受凉,您不必担心,热是情丝绕的作用。”
“情丝绕?”
她不仅开始浑身发热,身体皮肤上开始泛起红,蹭过何处,那处便泛起梅花点点一样的红,一会儿便消散了。
“就是老爷夫人刚刚喝的交杯酒,我们夜郎国的习俗,新婚当夜喝这种名为情丝绕的酒,可以助兴,夫人待会儿便可好好享受了。”
云舒月揉了揉手臂上一片红:“享受?”
第40章 第40章二小姐总能抱上大树
这浴室空间实在狭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开窗通通风吧。”
那侍女执意不愿:“若是夫人因此着了风寒,可有的罪受呢,好在已经洗得差不多了,夫人便出来吧。”
云舒月迫不及待从浴桶里站起身,侍女给她裹上浴袍。
她还是有些喘不过气,轻轻哼着,从浴室里走出来,腿还有些发软。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酒啊。”
侍女解释道:“就是情丝绕啊,国君特地赏赐的,太子和侧妃那里今晚也有一坛呢。”
云舒月抬手给自己
扇了扇风,声音娇了许多:“这酒劲儿好猛。”
侍女道:“是呢,情丝绕的助兴效果很好的,好多新婚当夜喝了情丝绕的夫妻,当晚酒怀上孩子了,可见其效果之猛。”
云舒月歪倒在床边,一边喘气,一边娇哼着:“嘤~”
侍女朝门外看了一眼,对她道:“看样子老爷快进来了,夫人今晚卖力些,争取一举得男。”
云舒月:“……”
孩子,她现在可要不了孩子,按照她之前偷听到的消息,离江家回京还得三年。
云舒月许是脑子不太清醒了,胡思乱想了许多。
孩子不能要,一举得男更是大可不必。
可她,可她有些难受啊。
这新婚之夜,大家都当她在享受,她总不能煎熬着度过。
云舒月从来不是会压抑自己的人。
这大婚,管它真的还是假的,在这夜郎国就是真的。
江清辞裸着身子,从浴桶里跨出来,打开窗户,迎风吹了许久。
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的界限,在他这里很明确。
还好,只喝了一杯。
劲儿不算太大。
他一向很有自制力,这点欲望,完全能够压制住。
他微笑着,没问题。
便披上浴袍,拉开浴室的门,回到卧室。
他温声道:“月儿,咱们歇下吧。”
云舒月歪倒在床上,浑身没劲儿。
她是自制力很差的女子,从小随心所欲惯了,没人教过她控制自己的欲望,只会告诉她,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只要不损害自身利益,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她现在很难受,轻轻哼着。
江清辞见状,脸色冷下来了些,他不知道那酒对她也有用。
他并未靠近她,只是隔得远远的,冷静问道:“云舒月,你还好吗?”
他微蹙着眉头,不想看到这样的她。
“我去帮你要解酒药,你等着。”
云舒月面色潮红,一把拉住他,摇头道:“不,你如果去要了,国君明日会怀疑我们的。”
江清辞眉毛一耷拉,心一软,月儿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着想,宁愿自己难受着。
云舒月往床里侧挪了挪:“你快躺上来,咱们先歇下吧,再拖下去,又会引起外面的人怀疑了。”
她的声音娇得要命,就连往床的里侧挪的时候,也是扭着腰肢,扭着脖子,一寸一寸的挪,又可爱又妖娆。
江清辞眨了眨眼,别开头,不愿看他。
他刚刚吹了很久的冷风,又只喝了那么点情丝绕,劲儿其实很快就过去了。
他道了声抱歉,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一人一个被窝,也不挨着。
云舒月身体缩在被窝里,两只手把着被子头,像只小松鼠。
她可从来不打算让自己难受着的。
“月儿,晚安。”
云舒月轻声哼哼着:“嗯嗯,晚安~”
头一回同床共枕,江清辞心里还有些紧张。
心脏先是扑通扑通地跳着,然后缓缓趋于平静。
他是很会控制自己思绪的男人,不该想的,很快便不想了。
除非,那具又软又热的身体突然缠上来。
云舒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身躯扭动着往他身上靠近,两只小手也胡乱攀,摸到他身上来。
“嘤~哼哼~”
像是无意识中的轻哼。
从她的手摸到他的胸上的第一瞬,他睁开眼,醒了。
他扭头看她,她看起来真的睡得很香,甚至还隐约有些呼噜声。
她一个翻身,那呼噜声凑到了他耳边,一条腿也搭到了他腰上。
“哈——呼——哈——呼——”
甜甜的热气喷洒在他耳朵上。
他浑身迅速升温,罢了,她睡觉不老实,现在知道了。
随她吧。
反正他心无杂念,也就是被她摸两下,搭两下而已。
云舒月手在他身上摸了个来回,还是不得劲儿。
她觑着眼偷看江清辞,不愧是她从小看上的男人,两人携手共度了这么多年,关系早该便得更亲近了。
只是她往常总在装,而他,也很少吐露心事。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恍然发觉,他们并不相熟。
他不完全懂她,而她完全不懂他。
云舒月不在意他的思想,她向来只在意,怎样讨他喜欢,好叫他一心扑在她身上,惯着她哄着她,又在外人面前给足她脸面。
“嗯哼~”
随着一声娇得没边儿的轻哼,她凑得他更近了。
那气息搔得他耳朵发痒。
他想着,要不,他还是到地上去睡。
随着她的又一声轻哼,他悄悄往床边上挪了挪。
就在他越挪越远的时候,云舒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江清辞不敢再动。
可她抓着他的手,挪到了自己腿上。
腿很滑,就他碰到的那一处而言。
他的指尖轻颤,他有些怀疑,云舒月是不是在装睡。
他抽出手,动静闹得大了些。
她要他摸她的腿,他偏不。
云舒月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她的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
她在想,江清辞究竟喜欢她什么。
家里人总说,云二生得美,性子又极好,没人会不喜欢她的。
那江清辞对她的喜欢,就跟所有人对她的喜欢一样吗?
她实在是太有魅力啦?
这么想着,身子一翻,腿往他身上一抬。
“呼噜——呼噜——”意识模糊。
他屏息等着她的动作,她果然又捞过来了,腿往上抬了抬,蹭了蹭,赶过了那根棍棍。
江清辞一声闷哼,伸手掌在了她的腿上。
大拇指摩挲摩挲~
“云舒月,你醒着吗?”
那人并不理他,还在装睡。
云舒月:不,我真的睡着了。
他的手缓缓移动,捞过她圆圆的膝盖,摸过她的小腿,又游移到她大腿。
在他的触碰下,云舒月身上舒服了许多。
她继续轻轻哼着,是舒服的哼哼。
这哼叫声,听在江清辞耳朵里真是要命。
她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叫他吹了好久冷风的脑子,又开始升温。
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摸她的腿,赤裸裸的腿。
大掌抚来又抚去,揉着捏着。
捏出一片红痕,滑滑腻腻的。
云舒月伸手掌住他的下颌,捏着他的耳朵,想把他的头转过来,但就是不用力。
她就要他主动转过来。
她是矜持的女子,是高傲的女子。
但是,嘤,她浑身痒痒,想跟他亲热亲热。
但是人不太清醒。
不知是哪一片意识的作用,她稀里糊涂从唇舌里滚出来一句话:“江清辞,你贪图我的美色,你不要脸。”
他就不能是因为她的内在喜欢她吗?
谁会不喜欢她的美貌啊。
摸大腿摸得正起劲儿的江清辞:……被骂了,被骂得很脏,他真的是个好差好差的人,他不该的,他错了,人没有自制力便与禽兽无异。
他缩回手,那条腿便又开始蹭来蹭去。
他睁开眼,有些看不懂她。
“我,抱歉,我这就出去。”
腿压在他身上,他滚下了床,咯噔一声,落了地,仓皇逃出了房间。
云舒月轻声嘟囔着:“你怎么跑了,你不是贪图我的美色吗,你贪图呀,难不成,难不成我不美吗,我的腿不滑吗?”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江清辞并听不见。
云舒月神志不清地说了许久,然后自己睡着了。
直到里面传出均匀又有力的呼声,江清辞松了口气。
他站在国君赐给他们的小院子的一角,顿觉一阵荒谬。
何故为了身份之事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明日便进宫向国君澄清事实,他奉陛下之命前来,并
非要一直隐瞒身份打探消息。
他是文人,向来靠谈判来达成目的。
落叶落了他一身,他嗤笑一声,云晓月和江三,大可不必。
寅时刚过,晨起的婢女见他站在树下,面上怀疑地问道:“老爷,为何起这么早?”
江清辞一头墨发束于玉冠之下,第一缕日光正好刺破屋檐斜斜洒过来,折射出刺眼的光,侍女揉了揉眼,才看清眼前景象。
他穿着玄色锦袍,绣着银线勾勒的云纹,这不是夜郎国有的东西。
深衣随风清扬,外罩黑色大氅,腰间系着一条镶嵌宝石的腰带,面庞白皙如玉,双眼狭长而深邃。
转身俯视那侍女时,笑意未达眼底,眼眸中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俯瞰之下。
那侍女退后了两步:“老,老爷你……”
江清辞神色未变,仍旧温润,但目光如炬:“吾乃陛下亲封持节校尉,劳烦禀告国君。”
他自袖中取出陛下亲赐的黑玉令牌,刹那间,周身气势一盛,隐隐有威,四散蔓延。
云舒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揉揉眼,浑身酸胀得厉害。
她强撑着混沌思绪,昨晚,昨晚好像什么也没做。
她一沾上床,便神志不清了。
夜郎国的太阳刺眼得很,透过简陋的窗棱照进来,她颇有些今夕何夕之感。
她记得她来了夜郎国,然后与江清辞……成婚了。
不过是假成婚。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叹气,夜郎国不是她想来的,牢城营更不是她想回的,她现在所思所想,不过是尽快回到京城。
如果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什么也不要变,就好了。
对了,江清辞呢?
她转了转头,四周望了望,此处并无江清辞的身影。
她拉开房门,院子里竟连一个侍女也没有了。
昨日国君赏了他们一共四个侍女,现在全都不见了。
“清辞哥哥——清辞哥哥——”
她叫了两声。
并无人应答。
她心里有些慌乱,这异国他乡的,她很不习惯。
只有在江清辞身边,她才能安心些。
可他不在,他不在,那她便可以跑了。
他不让她离开他身边,现在正是她离开他的好机会。
云舒月拉开院门,门前两道银光闪闪的大刀“锃”的一声横在她跟前。
她后退了两步,差些跌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再仔细一看,这座“江宅”门外围满了一圈守卫,各个拿刀。
云舒月小脸一白,慌张摆手:“别,别抓我,有话好好说。”
这些人既不答她话,也没任何动作,只是看守她而已。
云舒月脸色惨白,默默退后,退回了房间。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她两肩一耸,往门外看去。
来人是谢琅,她松了口气。
“谢琅,这是怎么回事?”
谢琅身上穿着夜郎国的朝服,不似他从前那般中原君子的打扮。
这短裤衩子,腿上有毛,云舒月看着还颇不习惯。
谢琅一见着她,表情总是朝她温和笑着的。
“你别担心,待江校尉回来,那些人便会散去了。”
云舒月怔怔的,很快想清楚了事情。
她本就是京中长大的贵女,既能讨得了太后喜欢,又能摆平所有关系的交际,与苏驰逸打交道那回,是她唯一一次对朝局预判迟钝了一丝丝。
“好,我知道了。”
云舒月冷静坐回桌子旁,给谢琅倒了茶喝。
只是她心里有些忐忑,她盲目跟着江清辞过来,并未打算与他做一体,她是想着,来了夜郎国,他们二人便分道扬镳。
但来了之后,事情发展总不尽如人意,现在在夜郎国所有人面前,他们二人已经是一体的。
她便不禁在想,江清辞现在做的计划,可有将她考虑在内?
在他面前讨他的好是一回事,不在他面前的时候,她一门心思只有理智地为自己考虑。
谢琅都看得呆了。
“江校尉正在大殿上与我父王谈判,我父王节节败退,想必要不了多时,你们便可以回去了。”
云舒月蹙眉道:“谁要跟他一起回去了,咱们之前说好的,我来了夜郎国,你罩着我,可还算数?”
谢琅笑着道:“自然算数,不过,你确定不跟江校尉一起回去?”
他现在可不信,云舒月愿意留在这儿。
今日殿上江校尉那气势,都把他给看傻了。
他向来效仿中原君子,学来学去,总学不会中原贵公子的那个味儿,今日见了持节进殿的江清辞,方才体会到一二。
云舒月端直的腰背软了下来,她有时候很没有仪态。
“我还在考虑呢,这夜郎国,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差劲儿。”
谢琅站起身:“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你还没好好逛过这里吧。”
云舒月指了指外面:“可是他们……”
谢琅摇摇头:“不必管他们。”
二人踏出“江宅”,来到街上。
云舒月跟着谢琅,那些人果然没有再拦她。
二人来到一间食肆,这间食肆由竹子搭建而成,四面漏风。
木质梁撑起顶棚,其上雕刻着夜郎国特色风物,路边有椰树,日光透过竹制窗棱,洒下斑驳光影,与食肆内袅袅升腾的食物香气交织在一起。
“还没好好尝尝我们这儿的食物吧,跟着我吃,准没错。”
云舒月点点头,心情好些了。
很快,桌上上来了一些元贝、黄鱼,蒸鱼是以甘蔗铺底,加入葱白、姜丝,再淋入稻米酒放入陶罐蒸制。
云舒月乌发高挽,穿着夜郎国独有的云纹长裙,美食当前,她端坐于此,颇有些从前的影子。
谢琅看得呆:“你坐在这里,这粗陋的食肆都有点像你们大礼朝的酒楼了。”
云舒月微微一笑,面前一碟烤得金黄酥脆的鹧鸪,表皮泛着诱人油光,撒着由粗盐与花椒磨碎混合的调料,香气扑鼻。
她手持竹筷,夹起鹧鸪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微微眯起双眸。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若你留在这里,每日都可以吃到。”
谢琅觉得,食物的味道会影响她是否留在这里的选择。
可惜他想错了。
云舒月细细品味着,缓缓睁开眼。
是很好吃不错,但她从不重口腹之欲,除了刚到牢城营那会儿。
她不禁在想,她以为江清辞不懂她的内心,但江清辞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的,她想要的。
她的眼眸逐渐亮起来。
她摇晃着脑袋,喝了一口枸杞酒,忽然望到对面的山货店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孙姨娘。”
她眼睛一亮,甜笑起来。
孙姨娘转过身,在食肆里看见她,吓了一大跳。
待惊吓过后,惊喜倒是更多。
好歹以前是家人,异国他乡见了面,说不高兴是假的。
“二小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还变得这么……这么……”
她离开牢城营前,二小姐还是那种形象呢,唉,家里谁不是那种形象呢。
孙姨娘现在穿着夜郎国的平民服饰,看样子过得还不错,经营着一家山货店。
“孙姨娘,五弟呢?”
云舒月往山货店里看了看,看到角落里坐着个少年,面前捧着书在看。
孙姨娘忙道:“茂学,出来见你二姐。”
虽说之前走的时候,持的是与家里已经恩断义绝的态度,但是现在见到云舒月,哪能真的恩断义绝呀,该称呼的还是要称呼。
“二姐好。”
云舒月笑嘻嘻看着他们,五弟也长高一些了,不知怎的,他们走后,父亲倒是很少提起他们。
“我们现在过得还行,就刚来的时候立足艰难了些,我们在山里住了一个月,每日扛着山货到城里来卖,现在日子也算稳定了,你五弟也在读书了,夜郎国也有科举制,待他年岁大些,能考个官儿做做,就是最好的了。”
云舒月点头,甚好,甚好,一切都甚好。
谢琅脸色难看,道:“我朝科举以氏族举荐为主,平民子弟很难考中的,要我说,弟弟还是跟你学着做生意来得容易。”
夜郎国也并无商人地位低贱一类的说法,反倒是大多数人认字的意愿并不强,不愿意读书。
孙姨娘这才看向云舒月身后跟着的公子:“这位是……”
云舒月道:“谢琅。”
孙姨娘怔住:“谢……”
谢是国姓,眼前男子的尊贵身份呼之欲出。
孙姨娘震惊之余,心里颇有些不舒服。
从前家里就对二小姐众星捧月的,现在一家子都落魄了,二小姐还总能抱上大树。
倒像是一次又一次地嘲讽她选错了路一样。
可她当时带着儿子逃出来,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家中其他人呢?”
孙姨娘不免要问问,若是家里所有人都过得比她好,那二小姐会不会是专门来嘲讽她的。
云舒月道:“他们都还在牢城营。”
“那,那你……”
“我过来玩儿玩儿,看看能否在这里安家,好将他们都接过来,但我已经决定回去了。”
孙姨娘听不懂她的话,问道:“为什么呀?”
如果二小姐真有让所有人都过来的能耐,为何不过来呢?
云舒月昂着头颅,笑着道:“孙姨娘,我云舒月从小便在京中长大,没在任何人面前丢过脸面,上次丢了大脸,这脸面,我迟早要回去拿回来,偷偷跑到夜郎国算怎么回事啊,你等着看吧,京中迟早再是我的天下。”
谢琅怔怔看着她,原来她心里早有决定。
他真是好想看到那一天,她重新回到众星捧月的那一天。
孙姨娘脸色很难看,偷偷跑到邻国的是她,那以后一家人要真能回京,被看笑话的也是她,二小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孙姨娘说话一向难听,现在也不改,便道:“二小姐,你就别做梦了,皇上亲口判的流放,怎么还能回去呢。”
云舒月无奈,孙姨娘说话难听,她也不是不知道。
“孙姨娘,既然你们在这儿已经顺利安家了,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祝你们余生平安开心吧,五弟,好好读书,别听谢琅的,这里的人认字的都没几个,你若是考科举,说不定真能考中呢。”
谢琅挠挠头,小声嘟囔道:“我说的是实话,唉,罢了,多读书总没坏处。”
云舒月走后,孙氏转身指着儿子命令道:“你务必要好好读书,我也一定要把咱们这个山货店做大做强,咱们娘俩也务必要争口气,争个脸面,绝不能再让人指着鼻子骂咱们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哼,等着看吧,到时候谁过得好还不一定呢。”
云茂学被母亲说得一愣,他寻思,二姐也不是那个意思。
但母亲向来是这样一根筋,他只好点头:“儿子都听母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