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托比沉默的站在门外, 瘦削的下颌紧绷，苍白修长的手紧握着一个雕花木盒，指节用力到泛白。
生前的他是个沉迷作画的小贵族, 后来家中破产, 他的父母自杀，老宅被债主收走，而他则流落街头再也没能活着再回一次老宅。
直到前天得到卡莉的许诺后, 他才回了一趟老宅。
一百多年过去那栋老宅还在, 只是主人换成了他不认识的人。他对此并不感兴趣, 径直在屋子内寻找着自己曾经的画具。
然而他心爱的画笔、画架和他的画作早就在漫长的时光中腐朽，唯有曾经装颜料的木盒被人遗忘在满是灰尘的阁楼深处。
老旧盒子上原本镶嵌的宝石早已不知被谁抠走，锁被砸坏，里面装有各色色粉的玻璃瓶也已经全部消失。
但托比还是拿走了它，因为这是为数不多能够证明他曾经在这个世间存活过的东西了。
虽然他现在是个满身罪孽的阴冷恶灵, 但起码……他曾经是个人, 和她一样拥有体温、心跳的人。
之后的两天，他找来了画笔、画纸, 又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亲手从各色植物、普通矿物乃至宝石级矿物中研磨提取出各色珍贵的颜料，
如今这些斑斓的色彩被封装在一个个小玻璃瓶中, 就保存在这个老旧的木盒里。
他迫不及待的带着它们回到了这个曾经束缚了他一百年的地方, 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托比阴郁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的门, 视线轻而易举的穿透那厚重的门板, 把书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沙发上人影交叠, 丑陋的怪物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另一位女性的身上，一只大手盖住她的眼睛, 野狗一般埋着头粗鲁的深吻着她。
那高大的身影把她的身影遮住了大半，托比只能隐约看见她的脸颊满是醉人的红晕, 汗湿的发丝黏在耳侧，鼻尖的汗珠好似红蔷薇上的露珠闪着细碎的光。
黏腻的亲吻，细碎的喘息仿佛近在咫尺，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氛。
托比看见了她无力推拒的手，他忍不住抬脚，脑海中却再次回响起了刚刚听到的话语。
“科学家掌控着怪物的一切，是她放任了怪物爱上她，她才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于是抬起的脚又落下，嫉妒把他的心脏腐蚀得千疮百孔，痛得他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颤抖。他的理智仿佛抽离了出去，高高的飘在空中。
它冷静的告诉他，如果他还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和体面，就该现在默默的离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不是像个躲在排水沟里的老鼠一样，透过缝隙去龌龊的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但托比的身体却固执的站在那，自虐般的看着那一切，视线控制不住的黏在了她脸上的红晕，耳边的湿发以及鼻尖的汗珠上。
他从未见过卡莉如此动情的模样，那是一个女性从不会轻易向人展露出的美丽。只看一眼，就让他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但这是不对的，这样的窥视是龌龊的，是可耻的……
瘦削苍白的男人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然后缓缓攥紧，把心口处老旧的风衣布料攥成一团丑
陋的褶皱，一如他此刻丑陋的心。
强烈的情感穿过了空间，顺着某种联系和某位古老的存在产生了一瞬的共鸣。
和别墅隔着好几座城市的某处深山老林里，一个老旧的木制小屋隐藏在密林的树影之间，而木屋的地下深处，已经沉睡上千年的古老邪神意识微微上浮了一瞬，又再次下沉回去。
银白色的监控大厅内，某个工作人员忽然睁大了眼睛，但当他再仔细看眼前的屏幕时，刚刚那细微的波动又变回了死寂的平直。
边上的同事询问：“怎么了？”
刚刚接手这个工作不久的男人扭头紧张道：“刚刚好像检测到了波动，怎么办？要上报吗？”
“不用担心，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
“距离上一次祭祀已经很久了，祂正在苏醒……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在着手准备这次的祭祀了。”
“……只要祭祀完成，祂就会再次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窒息的卡莉终于提起力气，一只手伸进布拉姆斯的上衣一摆，微凉指尖滑过他紧绷的腰腹肌肉，然后狠狠一拧！
虽然这点疼痛对布拉姆斯来说不算什么，但他姗姗来迟的直觉却在警告着他，卡莉生气了。
于是他动作一顿，留恋不舍的舔了舔她的唇，最终停了下来。
卡莉狠狠推开他的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后一边擦着唇上的水迹，一边看着眼前的黑暗道：“布拉姆斯，放开我！”
下一秒，盖住她眼睛的大手终于移开，卡莉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如今突然看见光亮，她的眼睛不适应的眨动了几下。
而当她彻底恢复视力的时候，她的面前早就没了布拉姆斯的踪迹。
嘴巴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舔唇想看看有没有破皮，结果不争气的大脑立刻给她回放起了刚刚被布拉姆斯舔舐、吮吸的触感。
她赶忙闭上嘴，迟疑的拿起手机打开前置相机照向自己。
只见手机中的她眼睛泛着水汽，眼睫毛湿成几缕，汗湿的脸颊绯红，嘴唇有些肿，还透着糜烂的艳红。
虽然没有破皮，但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这是她？
卡莉吓得立刻关掉了手机，羞耻的摸了摸红肿的唇。
结果一低头，就见身旁的人偶正静静的仰头看她。乍一看，就仿佛八岁的布拉姆斯正仰头看她一样。
卡莉的脸更红了，她羞恼的瞪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偶，抬手把人偶拿起来，让他面朝窗户。
“不许看我！”
她本来还想扣除布拉姆斯最近几天的晚安吻，但一想到自己作死挑逗布拉姆斯的那些话语，那些斥责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卡莉后悔的扶额：“真是昏了头了！”
完蛋了，整天骂这个变态，那个变态的，结果变态竟是她自己？
她唾骂完自己，又恨恨的把茶几上那本爱情小说拿进怀里。
“这本书我没收了，你禁止翻看！”
回头她就把这本书锁进保险柜里！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卡莉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埃德加·怀特打来的，当即不悦的接通电话。
“不卖！如果你们不打算告诉我你们买盒子的真实原因那就别来烦我！否则我就把你们统统灌上水泥沉入太平洋！”
话音刚落，她也不等对方回答就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
徒留电话那头的埃德加被吓了一跳，明明那位小姐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下午脾气忽然就变得这么火爆了？
与此同时，卡莉瞪了人偶的后脑勺好几眼，还是不情不愿的抱起他走出了书房。准备下去吃晚餐。
她刚走出房门，脚步就忽然一顿，有些疑惑的抬头嗅了嗅，那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什么，但再细闻又没有了。
忽然，卡莉的手机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还以为又是埃德加，结果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丽萨的电话。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接通了电话。
“有事吗？那个推销员又去博物馆找事了？”
电话那头的丽萨表示和推销员没关系，她只是想和卡莉谈谈她最近为博物馆收购的几件藏品。
按照流程来说，员工应该把收购计划整理后让馆长过目，经过馆长审批同意后才能购买，但因为卡莉不管事，所以为博物馆收购藏品的事目前完全由丽萨负责。
这些天丽萨看着账面上供她随便取用的资金，总是忍不住感慨，卡莉小姐不愧是家族实力雄厚的大小姐，这是真的完全不怕她卷钱跑路啊。
当然，丽萨并没有真的卷钱跑路的想法，这种情况反倒是让她的工作积极性更高了，花了很多精力跟进并收购了三件藏品。
而她现在就是来汇报工作，顺便向卡莉馆长献殷勤的。
丽萨依次说明了三件新藏品的情况，着重提到了一件被锁在盒子里名为芬利的木偶，传闻这个木偶拥有灵魂，会主动谋杀人类。
丽萨还记得卡莉上次来博物馆的时候，车上放着一个非常精致的白瓷人偶，所以她猜测卡莉应该会喜欢这个木偶。
事实上她猜得没错，卡莉闻言当即眼睛一亮。
“木偶芬利？我确实很有兴趣，你帮我把那个木偶收好，我明天就去拿！”
卡莉话音一顿，又叮嘱道：
“你们不要打开锁着木偶的盒子，我要亲手打开。如果那个木偶能让我满意的话，这个月底我给你发奖金！”
丽萨一听有奖金，顿时声音雀跃的答应下来，还关心的提醒卡莉的嗓子有些哑，要多注意身体。
卡莉知道丽萨只是单纯的以为她生病了，但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我身体没事……只是刚刚吃的零食太辣，被辣到了而已。”
*
第二天，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只苍白的手把花瓶里已经隔夜的红蔷薇拿了出来，换上干净的清水，撒上些许的糖，接着把另一枝新鲜的红蔷薇插入花瓶。
随后那修长的手指调整了一下花枝上墨绿蝴蝶结的弧度，又把一张熏着蔷薇花香的信纸放在了花瓶边上。
在这无人的时刻，显露出身形的托比走向冰箱，细致的检查着冷藏室的情况，确定没有食物过期变质后。他蹲下身打开了冷冻室的门。
刚一拉开冷冻室的抽屉，冷气弥漫中，一个浑身都是缝合线的丑陋娃娃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62章 阁楼
鬼娃恰吉浑身骨折, 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挤在狭小的抽屉里，明显是被‘人’硬塞进去的。
也不知他在这里面待了多久，总之此刻他被冻得邦邦硬。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珠子拼命的偏移着看向托比。
托比：……
托比不悦的扭过头, 他看向阳台窗帘下露出的塑料娃娃鞋, 语气森冷道：“不许把脏东西放冰箱，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脑袋和四肢拧下来！”
窗帘下的安娜贝尔哆嗦了一下, 又往深处藏了藏。
托比冷哼一声, 面色阴郁的把‘脏东西’从里面拽了出来, 随手扔进了厨房的水池。
接着他把冰箱里另外两个抽屉的冰淇淋都拿了出来，花了点时间把冷冻室的抽屉清洗消毒，最后带着那些冰淇淋离开了别墅。
片刻后他再次回来，把怀中的冰淇淋按照之前摆放的位置，原样摆了回去。
乍一看这些冰淇淋和之前的冰淇淋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 这一批冰淇淋的日期和之前的那批完全对不上。
半个小时后，托比如同往常一样, 以一种男主人的姿态巡视完这栋房子的边边角角。
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后。他转身回到一楼打开了冰箱的冷藏室，把别墅主人昨晚喝剩下的半罐可乐拿了出来。
接着一手拿着那枝隔夜的红蔷薇, 一手拿着半罐可乐回到了他的阁楼。
在这淹没一切的死寂黑暗中, 苍白瘦削的男人独自坐在画架前的凳子上, 带着破洞的毛呢风衣下摆垂落。
他抬起手, 风衣的袖子微微滑落, 里面法式衬衫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托比阴郁的黑眸扫过那粗糙的毛边，生前的他为此感到窘迫, 尽最大努力让维持衣服的干净整洁，希望以此保持自己仅有的尊严和体面。
然而如今他似乎连这仅有的一丝尊严和体面都抛弃了。
是她的错吗？
当然不, 无论她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她都切切实实的拯救了他。把他这个抛弃人性满身罪孽的恶灵拉回了人间，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已经在人间了，他本可以走出这栋房子尽情的享受那些阳光雨露。
是他擅自爱上了她，是他无视了她的意愿，以卑劣的手段献出名字强行和她产生联系，留在了她的身边。
是他在清醒着堕落，成为了那他生前最为唾弃，不知感恩的瓶中魔鬼。
托比凝视着手中的可乐半晌，理智似乎又飘了出来，高高在上的训斥着他，让他停止这种无耻的行为。
但现实却是……他缓缓低头把苍白的唇印了上去。
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罐表面凝着一层水珠，冰凉又潮湿。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才学着昨日心上人的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没了气的可乐就是难喝的糖水，但他却面色虔诚的仿佛在品尝着琼浆玉液。因为喝的太急，冰凉甜腻的液体溢出嘴角，又被他痴迷的舔了回去，
等到把那仅剩的小半罐可乐喝得一丝不剩，他才缓缓把空罐子放下，转而面无表情的把那朵红蔷薇塞进了嘴中。
这朵红蔷薇昨日已经热烈的绽放过了，花瓣上的露水早就蒸发，即将迎来凋零。
托比不想看见它凋零，也不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或者埋进泥地里。所以他选择把这些隔夜的红蔷薇全都吞入腹中，和自己融为一体。
红艳如血的花汁染红了他苍白冰冷的唇，也染红了他的舌尖。黑暗中的他就好似一条艳丽的毒蛇，痴迷的吸吮着爱情鸟的鲜血。
*
清晨，下楼的卡莉照常敲了敲黄铜盒子。
“小丑先生，你在吗？”
盒子内如前两天一样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卡莉无趣的收回手，有些口渴的她走向吧台的饮水机，却不想刚走过去，她就瞄到吧台后面露出了一片红色的裙角。
卡莉认出了那是她给安娜贝尔买的裙子，于是她疑惑的走过去，想要看看安娜贝尔在这里干什么。
结果她绕过吧台一看，就见安娜贝尔正压着鬼娃恰吉，黑红的嘴唇扬起阴毒的笑容，两只塑料小手好似钳子一样掐着鬼娃恰吉的脖子。
手持一把尖刀的鬼娃恰吉被压制得仰躺在地上，正面色痛苦的举着刀对着上方的安娜贝尔狂戳。
可惜安娜贝尔和他不一样，她是传统的邪灵娃娃，无论尖刀在塑料娃娃身上扎多少个窟窿都不会对娃娃内里的邪灵有任何伤害。娃娃身上的这些伤痕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自动好转。
而鬼娃恰吉则是类似人类的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流血，除了很难杀死外没有任何灵异能力，比安娜贝尔弱了好几个档次。
所以他对安娜贝尔的伤害基本为零，反倒是安娜贝尔把他的脖子掐得两头粗，中间细，恐怖中又透着一丝滑稽。
一旁看戏的卡莉很快就见鬼娃恰吉的面色越来越痛苦，尖刀从他手中滑落，他艰难的抓着安娜贝尔的手臂，塑料小腿乱蹬。
卡莉知道这娃娃身体里藏着的是个成年男性杀人犯的灵魂，所以她对此毫无怜悯之心。
她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好奇的询问安娜贝尔：“这是怎么了？他哪里惹到你了，让你这么生气？”
安娜贝尔不会说话，她只是看了眼地上的尖刀，又看向厨房，最后看向了阳台的方向。
卡莉：“你是说他从厨房偷了刀，想要偷袭你？”
安娜贝尔斜眼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卡莉知道自己猜错了，于是她朝着阳台走去，花了几分钟才从木质摇椅下端的隐蔽处发现了几个侮辱词汇的刻痕。
卡莉厌恶的皱眉，她走回吧台道：“你等会儿在手机上挑个新摇椅，我来付账。”
安娜贝尔闻言看了她一眼，随后她的视线依次扫过地上的尖刀，一旁的墙壁，最后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墙壁外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卡莉低头看向自己，眼睛一眯。“你是说，他还想躲在楼梯那偷袭我”
安娜贝尔黑红的唇角上翘。
卡莉冷冷的看了鬼娃恰吉一眼，随后她对着安娜贝尔扯起一个凉凉的笑容。
“距离安娜来还有大半个小时呢，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弄死他，随你怎么玩。”
“新裙子被血弄脏了，被刀子划烂了也没关系，我又给你在网上订购了一批漂亮的小裙子，大概明天就能到。亲爱的安娜贝尔，祝你玩得开心。”
说完这话，卡莉就拿着水杯施施然出了吧台。
鬼娃恰吉艰难的转头用浸透了恨意的塑料眼睛瞪向她的背影，似乎恨不得现在就捡起地上的刀子给她的后心来几下。
然而就在这时，安娜贝尔忽然松开了他的脖子，一只塑料小手捡起了地上的尖刀。
鬼娃恰吉惊慌的挣扎起来，却很快就被安娜贝尔压制了回去。
于是鬼娃恰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恐怖的金发娃娃手持尖刀，恶劣的隔空在他的身上比划着，最后刀尖落在了他的右眼上方，离他眼睛仅有一厘米的距离！
*
因为两个娃娃一个没有发声器官，一个嘴巴被缝住了，都无法发出声音。所以走到客厅的卡莉只能隐约听到吧台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只当没听见，走到茶几前准备赶在安娜来之前把花瓶边的情信收起来。
刚拿起这张信纸，卡莉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视线黏在了她的身上。她故作不知，视线习惯性的扫过上面字迹优美的十四行诗。
看到最后，她的视线顿了顿，今天信纸的下方多了一行字迹，托比询问她是否能在今早空出两个小时给他。
卡莉很快想起了自己三天前对托比许下的承诺，于是她抬头看了眼周围：“吃过早餐后我会去阁楼。”
虽然她看不见那只苍白的恶灵，但是她知道他就在这。
站在二楼的托比闻言手指蜷缩了一下，阁楼里藏着太多他无法见光的心思，他本来是想邀请她去玻璃花房的……
但他最终没有反驳卡莉的话，只轻声道：“好。”
*
半个小时后，卡莉走到吧台前看了一眼，只见吧台后面已经没了两个娃娃的声音，倒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
她淡定的打开了吧台的通风系统，风速调到最高，随后又上楼把一瓶镶嵌了碎钻的香水拿下来，对着吧台喷了几下。
等到她把通风系统关闭后，吧台处就只剩下一丝淡淡的柑橘甜香了。
做完这一切后，卡莉看向阳台的安娜贝尔。
“我不喜欢血腥味，下次记得清理。”
金发娃娃一动不动的坐在摇椅上，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她身下缓缓摇动的摇椅忽然停顿了几秒才再次恢复了摇动。
吃完早餐，卡莉抱着人偶去了影音室。
开门进去后，她看了眼唱片机里的唱片，脑中立刻回荡起之前那首缓慢柔和的音乐。
这首曲子……该不会也和爱情有关吧？
卡莉拿起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了唱片名字，片刻后，她默默的关闭手机，把唱片机里的这张唱片拿了出来，换上了另一张唱片。
随着唱片机开始运转，一首尖锐到刺破耳膜的死亡金属摇滚在影音室炸响，仿佛一头梳着彩虹莫西干头的癫狂巨兽仰天咆哮。
做完这一切后，卡莉把人偶放到唱片机旁的真皮座椅上，恶劣的盯着人偶的脸，想要看出一些不同来。
然而人偶平静的和她对视，棕色的眼眸静静的倒映出她的声音，毫无半点波澜。
恶作剧失败的卡莉冷哼一声，她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就出了影音室重重的关上了门。
人偶微微侧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第63章 画
卡莉推开门打量眼前的一切。
两边的窗帘都被拉开, 早晨的阳光顺着大片倾斜的窗户照进来，在空荡荡的黑胡桃木地板上投射出大片金灿灿的光斑，空中的灰尘在光线中微微舞动。
一缕带着庭院草木气息的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来, 吹得一旁的窗帘微微飘动。
干净明亮的阁楼内空荡荡的, 仅有中央放置着一个画架、高脚凳、一些画具，而在画架的对面则放着一个米色的长沙发。
除了这些零碎东西外，这里似乎和她上次来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卡莉略有些失望的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期望看见什么。
她不爱托比, 只是托比对她的爱意实在太过显眼, 哪怕她已经尽力忽视，但视线偶尔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瞥向客厅里的那朵红蔷薇。
是那朵红蔷薇诱惑了她，让她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对托比的窥探欲。
大部分人在知道有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就算并不喜欢那个人，依然会忍不住多看对方几眼。这属于人之常情。
只可惜这个阁楼没有满足她那不可言说的窥探欲, 这里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 未免有些太无趣了。
卡莉只得把视线移到地板中央的沙发上，那是她书房的沙发吧？
她的眼中先是闪过疑惑, 随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托比的用意。
她肯定是不可能在这干站两小时了，所以她需要一个座位。而书房的沙发既柔软又舒适, 拿走后也不会被安娜发现, 是非常好的选择。
“请坐。”
恶灵阴冷的吐息扑在卡莉的侧脸, 距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一个吻。
“我一定会把你最美的一面画下来。”
卡莉只当没感觉到, 她走了几步坐在了沙发上。
殊不知就在她正上方的天花板上, 无数张黑白的素描画像被无形的力量密密麻麻的黏在了上面，而这些素描画每一张画的都是她。
这些画都很漂亮, 但正常人若是仰头骤然看见这密密麻麻的一幕，恐怕根本来不及欣赏画作的美丽, 就会先被天花板上那一张张相同的脸庞，那一双双相同的眼睛给吓得心脏紧缩。
幸好卡莉忘了抬头去看，也可惜她没抬头去看，所以她并不知道天花板上无数张画纸正面朝下，无数个‘她’的眼睛正静静的注视着下方的她。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原本干净、明亮的阁楼也多出了一丝晦暗的诡异，空荡荡的地板上突兀放置的沙发成了诱饵。
她主动走向沙发，就仿佛主动走向了一张无形的蜘蛛网，她坐在沙发上，就好似坐在了这张蜘蛛网的最中心。
对此无知无觉的她抬头看向前方的画架，有些好奇道：“需要我摆什么姿势？”
微风吹过，画架边的高脚凳上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影。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就这么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没有在地上投下任何影子。
因为托比很少在卡莉面前显形，所以他一露面，卡莉就忍不住看了过去。
在她看来，托比的打扮落魄，身形高挑瘦削，就算是已经死了，也能让人看出他的尸体必然是一具不健康的尸体。
但他的骨相很优越，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以至于瘦削的身形并不会让他看起来很颓废，反倒是把那原本优越的骨相完全开发了出来。
就仿佛有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削去了他所有的柔软、善良，让他未被黑发挡住的侧脸只剩下最阴郁、尖刻、锋利的一部分。
大概是觉得头发遮挡了视线，他抬手把额前略长的黑发往后一拨，露出光洁的额头，也把那苍白瘦削的脸庞完全露了出来。
那双阴沉的黑眸暴露在阳光下却反射不出任何一丝微光，就仿佛墓地深处黝黑的墓土，永远透着死亡的气息。
托比就这么凝实了卡莉半晌，久到卡莉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问题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表示他不需要卡莉摆什么特定的姿势，她只要坐在那就够了。
卡莉闻言没有再说话，她转头看向窗外，欣赏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和飞鸟。
托比也没有说话，他沉默的调整好画架，苍白修长的手拿起了细长的画笔。
阁楼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但到底是不一样了。
因为太过安静，画笔在画纸上摩擦的声音非常清晰，有节奏的不断传入卡莉的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不断扫过她身体的视线。
来自恶灵的视线还是那么阴冷，不过并没有往日那种冰冷滑腻得仿佛毒蛇爬过的感觉，似乎显形之后的恶灵先生终于记起了自己生前的绅士风度。
但托比记起了绅士风度，卡莉却忘不了往日的那股感觉。
明明她习惯了无视那股窥视的视线，但是当这不含欲望的视线好似清风一般不断拂过她的身体时。她的大脑却反而不受控制的回忆起那让她更熟悉的黏腻视线。
随着时间的流逝，画笔在画纸上的‘唰唰’声似乎越来越清晰，声音就像是顺着耳朵钻入了她的体内，让她被凝视的皮肤乃至皮下的血管都泛起了痒意。
性格外向的卡莉难得感受到了社恐朋友说的那种在沉默的环境下被人凝视的不适感。
而因为她知道托比喜欢她，所以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她总忍不住去想托比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卡莉努力盯着窗外的飞鸟，努力压制着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那些虚幻的痒意瞬间离卡莉而去。
正沉浸其中的托比动作一顿，视线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卡莉从长裙口袋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发现又双叒叕是那个埃德加·怀特后，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托比的视线垂落在画笔笔尖：“不接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骚扰电话而已。”
卡莉示意托比接着画，自己则扭头继续看向窗外。
托比听了卡莉的回答，忍不住抬眸看向她白皙的侧脸，已经用尽了十二分力气克制的视线终于还是泄露出一丝幽暗晦涩的爱意，就像是他之前那半罐没了气的棕褐色的甜腻可乐。
三秒后，他捏紧画笔强逼着自己再次低下头，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作画上。
卡莉并未注意到这些，刚刚的插曲让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那种虚幻的痒意也没有再出现，让习惯了快节奏的她难得多了一份欣赏晴空的耐心。
明明只是游戏而已，游戏厂商到底是有多闲才会把游戏里的蓝天做的这么细致？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看见过两片同样的白云，
真美啊，简直就像是现实世界一样……
两个小时过去，托比放下笔，黑眸克制的看向卡莉。
“卡莉……”
他的声音很轻，简单的昵称就仿佛是被蛇信子纠缠住的糖果，被他珍惜又含糊的吐露。
已经沉浸在窗外蓝天之中的卡莉回过神来，她扭头挑眉看了眼画架后那位阴郁俊美的画家，清楚的意识到他又在开始试探了。
不过只是一个名字罢了，叫了也就叫了。
目前心情还不错的卡莉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是道：“画好了吗？”
意识到了她的默许后，托比喉头滚动了一下，指尖摩挲着画笔。
“画好了……不，还没好，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调整，不过你可以站起来了。”
卡莉闻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配上那在阳光下蓬松绚烂的短卷发，就像是一只晒足了太阳的狮子猫。
随后她抬脚走过去：“我看看画得怎么样了。”
托比的视线克制不住的追随着卡莉的脚步，直到她走到近前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于是他起身站到了一边，让开了位置，沉郁的黑眸痴迷的盯着她的侧脸，但片刻后又猛地收回视线，僵硬的退后一步。
卡莉没注意这个细节，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大幅油画给占据了。
只见画中的女郎侧坐在爬满花藤的欧式圆顶花亭中，周围是大片开满花朵的花田。入目所及到处都是花。
淡粉、纯白、天蓝、幽紫等各色娇嫩的花瓣在晨曦中舒展。但唯有女郎的手中拿着一抹鲜艳的红，那是整幅画唯一的一朵红蔷薇。
她右手的手肘搭在花亭长椅的栏杆上，轻佻的举起那枝红蔷薇抵在自己粉润的唇上，好似在亲吻它，却又同时仰着头，用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漫不经心的追寻着天上掠过的飞鸟。
虽然现实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但画中的时间却在清晨，丁达尔效应下，数道灿金的晨曦穿透云层照在女郎的身上。
她是画中世界的宠儿，是所有看画之人视线的焦点。
卡莉曾经见过托比画的素描画，但这幅油画和那些画完全不同，黑白的素描画总是透着一丝褪色老照片一样的暗沉阴郁，但这幅油画却非常明媚活泼，透着扑鼻的花香。
侧身坐在画中的‘她’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转过头，对画外的她挑眉一笑。
卡莉忍不住惊叹道：“画得真不错！”
她不明白托比为什么会说还没画好，在她看来这幅画已经很完美了！
托比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声音很轻道：“你喜欢吗？”
卡莉：“非常喜欢。”
托比：“那你想要它吗？”
“……不想要。”
卡莉动作一顿，随后头也不回的拒绝。
“上世纪科技还不发达，那时候的人喜欢把画有自己的油画挂在家里，以此彰显自己的品味和财富。但现代人可没这个爱好，我如果把这幅画挂起来，肯定会被别人嘲笑是自恋狂的。”
第64章 被锁住的木偶
恶灵语气阴冷：“谁敢嘲笑你, 我就杀了他。”
卡莉无语的转身看向身边恶灵，忽然，她上前一步。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她的鼻尖擦过对方风衣的衣领, 抬起头就可以亲吻对方的喉结，低下头就可以埋入对方的胸膛，深吸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蔷薇花香。
托比的双腿肌肉绷直, 似乎想要后退, 但又强迫自己停下了原地, 他低头看着她润泽的红唇，喉头干渴的滚动着，心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但主动靠近的卡莉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深深的看进他的黑眸，忽然冷哼一声
“画很漂亮, 不过我是不会收的,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托比只觉得那双蓝眼睛仿佛已经洞悉了他所有阴暗肮脏的想法，无言的羞耻感猛然升起, 他的神经却又因为她专注的视线兴奋的颤动着。
他的理智为此感到羞耻，他那颗不知羞耻的心却为此感到兴奋。
卡莉眼看着托比面无表情的猛然攥紧拳头, 心知他是生气了。而这也正是她想要得到结果。她冷淡的强调道。
“我说了不想要就是不想要,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说完这话的她转身就走, 同一时间, 她的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我记住了。”
卡莉脚步一顿, 略带惊讶的扭头看了托比一眼，她没想到他在生气的状态下竟然还会这么听话。就这么……喜欢她吗？
不过卡莉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转回头出了阁楼。
托比沉默的看着她离开，天花板上那些黑白的‘眼睛’也只是沉默的看着。
过了许久, 苍白瘦削的画家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一旁的画架。
阁窗帘被无形的力量迅速拉紧，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阁楼。而那幅油画仿佛被碰触的水面一样扭曲模糊，眨眼间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乌云遮住了月亮，大片大片的黑色蔷薇犹如潮水覆盖了大地，花丛的深处放置着一个厚实沉重的大棺材。
美丽的女郎穿着洁白的长裙，双手放在小腹，手中捧着一束艳丽的黑蔷薇仰躺在棺材里。
乍一看她似乎已经闭着眼陷入了永眠，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端倪，花藤爬进棺材中，女郎的双手双脚都被花藤紧紧束缚，就连那一束黑蔷薇都是强塞进她的双手中的。
再往上看，她眼角绯红，泪水顺着满是红晕的脸庞滑落，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卷曲的黏在耳侧，鼻尖上的汗珠在微薄的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一朵黑蔷薇堵住了她的唇，花萼上隐约牵连出一丝暧昧透明的银丝。
她像是在为自己被束缚而哭泣，又似乎是被情、欲折磨而哭。
托比忍不住抬手想要轻抚画中女郎眼角的泪痕，但指尖还没有触及就又狼狈的缩了回去。
他发誓他最开始向卡莉讨要承诺的时候绝对没想过要这么做的。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偷窥别人的亲密本就足够无耻了，把它画出来更是无耻中的无耻。
但那天无意间看到的画面却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让他拿着画笔的手不受控制。
甚至在她凑近画架细看这幅油画的时候，明知道她看见的只有晨曦下的花田，但他却忍不住的幻想着，她正用那澄澈的蓝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在黑蔷薇花丛中喘息沉沦的‘她’。
如果她知道……
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他就紧张的浑身僵硬，但心头却又隐秘的涌现出一丝堕落的快、感。
那种隐秘的快、感好似跳跃的电流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最下流的反应。
“她发现了吗？”
静谧的黑暗中，恶灵的呢喃低低的响起。“她肯定没有发现，否则她绝不会允许我保留这幅画。”
她什么都不知道……
托比仰头和天花板上无数个‘她’对视。明知道那只是画而已，但他还是狼狈的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在画中无数个‘她’沉默冷淡的眼眸下，那只刚刚才拿过画笔，苍白修长的手缓缓往下……
好在这是一幅只有在黑暗中才会显现的画，正常人无法在黑暗中视物，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看见这幅画。
它会和他这份肮脏的心思一起永远封存在黑暗中。
*
卡莉很快就把阁楼上的那幅画忘在了脑后，吃完午餐后，她迫不及待的亲自开车去了一趟自己的私人博物馆。
她回来的时候，安娜正在吩咐雇佣来的工人修剪草坪，清理泳池。
经过这将近三个月的雇佣和筛选，目前安娜对这几个工人很满意，他们性格安分，活干得又快又好。她已经向卡莉小姐申请好了，只要他们一直按照这种工作状态干活，可以适当给他们增加一些小费。
看见卡莉开车进入车库后，安娜立刻迎了过去。刚一低头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大号长方形木盒正放在豪车的后座上。一根带着锈迹的锁链将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看着十分的诡异、不详。
卡莉抱起副驾驶坐着的人偶，高兴的对安娜道：“安娜，我给你带了奶茶，你帮我拿一下这个盒子。”
她说着打开车载冰箱，把里面两杯冰块叮当碰撞的冰奶茶拿了出来。
“谢谢。”
安娜打开后车门抱起木盒。“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亲爱的卡莉小姐，你这周摄入的糖分已经严重超标了。三天后就是体检日，到时候科尔女士肯定会看你的体检报告。”
卡莉敷衍道：“嗯嗯，我会注意的。”
安娜抬手关上后车门，余光忽然瞥见后座的真皮座椅出现了破损，她皱眉看了眼木盒的尖角。随后快步跟上卡莉，顺着车库的楼梯回到了一楼。
“后座的座椅被木盒的尖角划破了，我之后会把车子送去修理，有关座椅的款式，你是想保持原样还是换一换？”
“换款式……不，就保持原样吧。”
卡莉心想：目前这辆车她已经开腻了，干脆再买一辆好了。今晚就搜索一下自己感兴趣的颜色和款式。
安娜在心里记下了她的要求，随后她把大木盒放到了茶几上，有些狐疑的端详着木盒上的锁链，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
这里面装了什么？
卡莉把人偶放到沙发上，接着拿出钥匙打开了木盒上的锁头，把上面缠绕的锁链拆到一边，随着她打开木盒盖子，一个有着棕黄色头发，蓝色眼睛的木偶从中露了出来。
说是木偶，其实它整体是塑料做的，只是仿造了以前腹语木偶的构造而已。
因此它的下巴和整个脑袋不是一个整体，有两道明显的空隙连接着它的下唇和下巴。只要人的手伸入腹语木偶的体内，就可以操控它的嘴巴开合，四肢扭动。
目前无人操控的木偶正一动不动的躺在盒子里，一根锁链束缚着它的双脚，并把它的双手反绑在身后，一条泛黄的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布条绑住了它的嘴。
安娜被这怪模怪样的木偶逗笑了。“这个木偶怎么被捆成了这个造型？看上去像是被绑架了一样。它的前主人一定很幽默。”
卡莉也露出微笑：“确实挺有趣，而且还很可爱。”
木偶芬利的颜值可比安娜贝尔、鬼娃恰吉高多了，不过比起白瓷人偶还是略逊一筹。
她饶有兴趣的戳了戳木偶的脸，随后解开锁链，把木偶嘴上的布条扯掉，就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那样高兴的宣布。
“下午好啊，木偶芬利，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家的新成员了，要和安娜贝尔、布拉姆斯他们好好相处哦。”
说着，她就把木偶芬利带到了沙发上的人偶面前，为两个娃娃互相介绍了一下各自的姓名。又帮他们抬起手臂，让两只小手交叠着晃了晃。
见两个娃娃没有任何反应，卡莉又抱着木偶芬利走向了阳台，蹲在了摇椅前。
她如法炮制，强行拉过安娜贝尔的小手，操控两个娃娃互相握手。
“芬利，这是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这是我们家的新成员芬利。你们两个要做好朋友哦。”
安娜贝尔嘴角下撇，阴森森的看了卡莉一眼，又眼珠偏移，冷冷的看向眼前要和她做朋友的木偶芬利。
不过让卡莉失望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木偶芬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她弄错了？这其实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木偶芬利？
卡莉疑惑的举起他看了又看，而她的背后，正在客厅收拾那些锁链、布条的安娜道。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收集娃娃，你需要一个收藏室来安放它们吗？其他房间都有用处了，阁楼倒是还有很大空间。”
阁楼？
卡莉闻言立刻摇头道：“不用了，我想他们应该会更喜欢待在一楼自由活动。至于阁楼……就让它继续空着吧。”
“芬利，你觉得呢？”
卡莉把手伸入木偶体内，操纵着木偶嘴巴开合。自己在一边捏着嗓子配音道：“非常好，我就喜欢在客厅待着！”
安娜笑着的配合她：“好吧，既然芬利喜欢，那就随他去吧。我会为他准备好毯子的。”
卡莉继续配音：“万岁！谢谢安娜姐姐！”
片刻后，卡莉把木偶芬利放在沙发上，和安娜一起把那老旧的木盒以及生锈的铁链拿出去扔掉。
她们刚一出门，摇椅上的安娜贝尔就缓缓转头，看向客厅的视线逐渐染上了蠢蠢欲动的恶意。
沙发上的木偶芬利并没有察觉到同类的恶意，在看到那两个愚蠢的人类离开后，刻意伪装成普通木偶的他立刻得意的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塑料大白牙。
只见这个和八岁孩童差不多高的木偶双手一撑，从沙发灵活的跳到地上。
随后他就仿佛一个得到万人喝彩的体操冠军那般高举双手，又故作优雅的单手抚胸欠身，对着不存在的观众致敬。
安娜贝尔眼中的恶意一顿，迅速转变为了嫌弃。
而就在她无趣的扭回头的时候，木偶芬利站在超大的电视屏幕前端详着自己的倒影，用塑料小手把自己鲜红衬衫、黑色马甲的褶皱抚平，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脖子上黑红色的条纹领带。
做完这一切后，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摇椅前。因为没有发声器官，所以没法说话的芬利仰头对着摇椅上的同类打起了手势。
他先是握住安娜贝尔的塑料小手，优雅的欠身吻上自己的大拇指，行了一个动作夸张而显得有些做作的吻手礼。
然后他咧嘴‘邪魅’一笑，塑料小手握拳，只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又用大拇指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第65章 好恐怖的房子
爱安娜贝尔知道这个木偶勉强算是她的同类。
但这并不妨碍她那双塑料眼珠中的嫌弃之情越发的浓厚, 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叉正把八十岁老头十年未洗的裤衩子套在头上到处走，还觉得自己异常英俊一样。
鬼娃恰吉那个假冒伪劣的杀人娃娃看起来都比他脑子正常多了。
可惜木偶芬利依然没有察觉到安娜贝尔的嫌弃，第一次见到同类的他兴奋的打量着眼前的金发娃娃, 蓝色眼珠在眼眶中灵活的上下转动。
见金发娃娃只看着自己, 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还以为对方没看懂自己的意思，于是他放慢动作, 用更丰富的肢体语言诉说着自己的计划。
安娜贝尔冷漠的看着他,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 她原本嫌弃下撇的黑红唇角缓缓上翘，眼中闪过一丝恶劣。
一阵阴风吹来，客厅的吊顶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在了地毯上。
木偶的脑袋灵活的朝后转动，就见一把非常小巧的西餐厨刀正静静的躺在那，刀尖上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他立刻走过去拿了起来, 对于想要行凶的人类来说这把刀可能太小了, 但对于他这个体型的木偶来说却是刚刚好！
木偶芬利误以为这是安娜贝尔专门给他准备的，立刻扭头对着这位贴心的同类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塑料大白牙。
他以为自己很亲切，实则在安娜贝尔看来他的笑容简直傻得冒泡。
金发娃娃收回笑容, 冷淡的注视着他。一颗玻璃弹珠从她的身上掉落, 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弹动声。
随后它以一种诡异的滚动路径从地板爬上客厅的地毯, 一路滚到了沙发底部。
木偶芬利还以为贴心的同类要继续送他装备, 当即高兴的跟上弹珠, 趴下来转动着那对蓝色眼珠好奇的看向沙发底部。
里面黑漆漆的，他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里面除了弹珠外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大一些的圆形物体。
于是他一手拿刀，另一只小手使劲往里面伸, 很快就把那个圆形物体拿到手中。
随后他有些好奇的捏了捏。发现这东西摸起来软乎乎的，捏起来又带着弹性。
是什么呢？棒球吗？可棒球似乎没这么小。
木偶芬利坐在地上，面色期待的拿起它对准阳光看了一眼。却惊愕的发现那是一颗沾着血迹的蓝色眼珠，正被一层又一层的保鲜膜包裹着。
它是非常规整的圆，上面没有丝毫血管和神经组织，瞳孔完全是用颜料画上去的。
只一眼木偶芬利就认出了它的身份，这不是人类的眼珠，这是一颗属于娃娃的塑料眼珠！
对于同样是玩偶并且拥有一双蓝色塑料眼珠的木偶芬利来说，这简直就是恐怖片里才会有的情况。
他无声尖叫着快速把手里的眼珠扔掉，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砰！吊顶上又有东西落下来，刚好砸进他的怀里。
木偶芬利低头一看，就见一根被保鲜膜包裹着，沾着斑斑血迹的塑料断手正躺在他的腿上。
他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阳台，摇椅上的金发娃娃缓缓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里面满是对同类的恶意。
啊啊啊！
木偶芬利猛地跳起来，无声尖叫着想要逃跑，结果茶几最角落的抽屉忽然‘唰’的自动打开。
一个被同样被保鲜膜严密包裹着，满是缝合痕迹和血迹的塑料娃娃脑袋从中露了出来，鬼娃恰吉虚弱的转动着仅剩的那只眼睛，以一种死不瞑目随时都会诈尸的姿态往上看。
被抽屉挡住路的木偶芬利恰好在这时低头，正正好和这个恐怖的娃娃脑袋对上了视线。
啊啊啊！！！
木偶芬利再次发出无声的尖叫，转身想要换条路逃跑，结果因为太害怕了，腿一不小心撞在了茶几上，砰的往前一扑摔在了地上。
他倒是没感觉到疼，但茶几上的花瓶却因此剧烈晃动起来。就在花瓶即将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花瓶，帮它停止了晃动。
木偶芬利没注意到后方的情况，摔在地上的他第一时间摸向了自己的鼻子，确定自己英俊的翘鼻没有摔断后，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什么东西给粗暴的抓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把他从地上拽到了半空中。
悬空的木偶芬利双面色惊恐的把嘴张到最大，如果他能发出声音的话，那么他的尖叫一定响彻云霄！
可惜他没有发声器官，所以外面正在修剪庭院草坪的工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别墅内的木偶芬利正在遭受一场惨无鬼道的邪恶霸凌。
好在坚强的木偶芬利没有放弃，他的双腿还在用力的踢打，他握刀的手还在的用力的挥舞，狂扎着面前的空气。试图通过把空气扎死，让那个无形生物窒息而死！
然而狂扎数下后，他忽然发现手感似乎有些不对。
木偶芬利艰难的扭头一看，就见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只剩下了木质刀柄，再往下看……那闪着寒光的刀身就躺在他刚刚摔倒的地方。
啪嗒……
木偶芬利手中的刀柄掉在了地上。
他浑身颤抖起来，嘴巴也不断上下打颤，就像是人害怕的时候牙齿打架一样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托比审视木偶的阴冷视线逐渐染上了嫌弃，然而就在他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半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了卡莉和安娜交谈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随手把这个愚蠢的木偶扔回了沙发上，留下了一道阴森的警告。
“离我的花远一点。还有别让那个棕发女人看出来你是活的。”
话音落下，一股阴风平地而起，抽屉砰的自动关上，掉在地上的眼珠、断手、刀柄和刀身全都‘嗖嗖嗖’飞进了无人能看见的角落里。
被托比瞪了一眼的安娜贝尔心虚的扭头看向窗外的阳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
而木偶芬利哆嗦的坐在沙发上，嘴巴还在‘哒哒哒’个不停。害怕的他不自觉的朝着一旁的白瓷人偶靠过去。
然而他刚坐过去，那个一直目视前方的白瓷人偶就缓缓转动脑袋面朝向他。
虽然白瓷人偶的目光很平静，既不想鬼娃恰吉那样凄惨，也不像安娜贝尔那样满怀恶意。但如同惊弓之鸟的木偶芬利还是被吓得摔下了沙发。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最好能一口气狂奔出这个可怕的房子，但当他看见那两个女性人类已经进门后，他又不敢动了。只能一边装死，一边害怕的偷瞄着沙发上的白瓷人偶。
他刚刚完全没发现这个人偶竟然也是他的同类，这个房子里竟然有三个他的同类！
如果他在几分钟前发现了这一点，那么他一定会感到非常开心，但现在……
木偶芬利回想那个东一块西一块的缝合线娃娃。以及金发娃娃恶意的眼神，顿时又克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卡莉第一个走进来，一抬眼就看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木偶芬利不知为何坐在了地毯上。
“怎么掉地上了？是我之前没放稳吗？”
卡莉故作疑惑的嘀咕了一声，随后她快步上前拿起木偶芬利，也是这时，她才察觉到了木偶的颤抖。
卡莉眼睛一亮，对于别人来说，玩具娃娃会自己动是鬼故事，而对她来说，这个木偶会动却是大大的好事，这说明了他没有找错。
所以她面对这种异状不仅不害怕，还好奇的凑到木偶耳边轻声询问：“喂，你抖什么？”
她就出去扔个垃圾而已，发生了什么？
木偶芬利一动不动，唯有那双塑料蓝眼睛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卡莉看了眼周围，不是很明白木偶芬利在害怕什么。
难道是托比对芬利出手了？可木偶身上并没有伤痕，就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看上去不像是遭到过毒打的样子。
她狐疑的把木偶放回沙发上，一转头就见另一边的人偶正扭头看着她掐着木偶腰部的手。虽然人偶的视线不带什么情绪，但卡莉却感受到了人偶的控诉。
她请哼一声，抬手戳了戳人偶的脸蛋：“别这么看我，契约可没规定我只能够拥抱你。”
说完这话，她还是抬手抱起了人偶，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的落地窗很大，白天即使不开灯也非常明亮。
但站在下午的斜阳下，卡莉的大脑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昨天下午她深陷黑暗时所感知到的那些炙热濡湿的热情。
唇舌间似乎又传来了一丝丝的酥麻感，让她不自觉的干咽了一下，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又羞恼的移开视线。
她把人偶放到了书桌后的座椅上，又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又大又厚还晦涩难懂的哲学书拍在了人偶的面前。
“你最近的任务就是认真看完它。”
卡莉摸了摸人偶的脑袋，略带恶劣道：“乖宝宝，你会为我做到的。对吗？”
她知道这本书对于大脑迟钝的布拉姆斯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挑战，她就是故意的。
人偶却不知她用心险恶，它慢吞吞的抬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卡莉心里一软，嘀咕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装乖了。”
两个小时后，卡莉再次回到书房，她一推开门就和人偶对上了视线，只是这次他看向她的棕色眼睛有些失焦，眼中满是‘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空茫。
卡莉走过去一看，就见人偶面前的哲学书才被翻到了第三页，距离看完遥遥无期。
她心里的那些不自在顿时消散，嗤笑着用食指戳了戳人偶的眉心。
“这么久才看了三页？布拉姆斯，你好笨啊。”
人偶睫毛颤动了一下，面无表情中透着一丝可怜兮兮。
第66章 倒霉蛋
木偶芬利一直装死装到了晚上, 直到确定那个恶灵说的棕发女人离开后，他才猛地跳下沙发，跑到大门处疯狂的转动门把手, 试图逃离这栋可怕的房子。
谁知无论他怎么转动门把手, 那扇厚重的大门就是纹丝不动，一点开启的迹象都没有。
他又跑去一楼的各扇窗前，试图打开窗户逃跑, 结果和之前一样, 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这些窗户。
安娜贝尔扭头冷笑着看他在那垂死挣扎, 她都跑不了，他一个傻缺怎么可能跑的出去？
趴在落地窗前的木偶绝望的滑落着跪在地上，他的脸和两只手紧贴着窗户，悲伤的看着外面亮着路灯的马路，仿佛监狱中的犯人正抓着铁栏杆痛苦的幻想着外面的自由。
随后他又猛地坐直身体, 先是张嘴无声咆哮着, 两只手握拳捶打着自己单薄的胸膛。紧接着又疯狂捶打窗户，脑袋砰砰砰的撞击着落地窗, 把痛心疾首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安娜贝尔：……
正准备下楼喝水的卡莉听到了动静，有些疑惑的加快了下楼的脚步。刚到一楼, 她就看见了正在餐厅落地窗前捶胸顿足的木偶芬利。
卡莉愣了一下, 随后迷茫的看向摇椅上的安娜贝尔：“呃……他这是在干什么？”
没听说过木偶芬利脑子有病啊？
金发娃娃的塑料眼珠转动向她, 下撇的嘴角透着浓厚的嫌弃。
木偶芬利察觉到动静扭头往后看, 当他看见客厅里站着的人类女性后, 他顿时眼睛一亮从地上站了起来。
为了避免吓到愚蠢又胆小的人类，他没有选择靠近。而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开始给她打手势。
他自认为自己表述得非常清晰, 但卡莉却只看见那个发疯的木偶站在窗前对着她激动的手舞足蹈。
他一会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会儿又冲着客厅到处乱指, 最后用手用力抓着那头棕黄色的塑料头发，做出旱地拔葱的姿势。
卡莉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
“我懂了，你是说你最近正在疯狂脱发，头发掉得到处都是？所以在看见我的头发特别浓密后，想向我寻求生发药水？”
她诚恳的建议道：“我没有什么生发药水啦，而且你这种塑料娃娃也用不了生发药水吧？或许超级强力胶比较适合你。”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个木偶面色痛苦的伸出塑料小手拍在额头，随后他摊开一只手掌，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上面比划着什么。
这个手势卡莉倒是看懂了：“你要纸和笔？”
眼见木偶疯狂点头，她走到茶几边拉开第一个抽屉，拿出了里面的纸和笔。她本来是想让木偶自己走过来拿的。
但木偶芬利却站在疯狂摇头，同时招手让她过去。卡莉见状走了过去，想看看这个木偶到底想做什么。
而当她走到木偶面前站定，这个传闻中爱好谋杀人类的木偶却并没有对她出手，反而是急忙抢过纸笔，趴在地上唰唰唰的写着什么。
一分钟后，勉强到她腰部的木偶对着她高高的举起了那张写着鲜红大字的 A4纸。
：Help！人类，你的房子闹鬼！他们谋杀了一个有着金红色头发和蓝眼睛的娃娃！
那个可怜娃娃的眼珠滚落在沙发底，断手飞进了天花板，那满是创伤的头颅被藏在了茶几最后一个抽屉里！
这绝对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分尸案！
看见这行字，卡莉立刻猜测，木偶芬利应该是在白天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鬼娃恰吉的塑料肢体，才会被吓成那种满眼惊恐牙齿打颤的样子。
不过他们指的是谁？折腾鬼娃恰吉的应该只有安娜贝尔一个吧？
而就在卡莉以为芬利准备为鬼娃恰吉打抱不平的时候，却见这个木偶迅速把手中的白纸转到了背面，上面同样写上了一行血红的大字。
：英俊潇洒的芬利可不想变成那种丑陋的样子，人类，我现在命令你去打开门！
木偶‘说’完后，期待的看向面前的人类。在他的预想中，人类看见他声声啼血的血字后，一定会惊慌尖叫，在他的命令下连滚带爬的跑去为伟大的木偶芬利开门。
既然她白天的时候可以在这栋房子来去自如，那么晚上应该也可以，而只要她一打开门，他就可以趁机逃跑！
但事实却是这个人类不仅不害怕，还冲着他噗嗤笑了出来。
“英俊？哈哈，想不到你这木偶还挺自恋的。你长得是比鬼娃恰吉那个丑东西可爱那么一点点，但英俊……”
卡莉挑眉一笑，弯下腰拍了拍木偶的脑袋：“呵呵。”
人偶芬利仰着头，只见那个高挑的人类女性朝他弯下腰，白皙的脸庞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隐没在阴影之中，正对着他发出了魔鬼般轻蔑的嘲笑声。
人类的讥笑声深深刺痛了木偶那颗英俊高傲、脆弱敏感的小心脏。
他愤怒的把手里的白纸一扔，视线看向周围，随后蹭蹭蹭的快跑几步，猛然高高举起离他最近的垃圾桶，就准备砸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可恶人类。
然而就在卡莉后退一步，右腿开始蓄力的时候，却见那被迫头朝下的智能垃圾桶感应到动静盖子自动打开。
于是哗啦啦……她一个小时前才刚扔去的坚果壳、香蕉皮、薯片袋子全都兜头而下。
吃完的冰淇淋盒子好似小帽子一样倒扣在木偶的脑袋上。残余的融化的冰淇淋顺着他的头发缓缓流到脸上。
木偶芬利吓得赶紧把垃圾桶当边上一扔，转头就听到了人类毫不客气的笑声。这笑声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愤怒的抬头，高举起自己的拳头，张嘴无声的怒吼着朝着那个愚蠢的人类冲去，打定主意要让她好看！
砰！
木偶芬利刚踏出一步，就踩到了脚下的香蕉皮，瞬间扑倒在卡莉面前，给她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木偶芬利：……
安娜贝尔不忍直视的扭头。
卡莉：“哈哈哈！”
木偶芬利再次听到了那嚣张的嘲笑声，他悲愤的握紧拳头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攻击。
卡莉见状直接抬脚踩住了木偶的后脑勺，哼笑着警告道：“好了，娱乐时间结束。现在是学习时间。”
“在我家就得守我的规矩，而我要告诉你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要随便弄脏地板。如果不慎弄脏了，那么一定要第一时间清理干净。”
卡莉简单列举了几条木偶要遵守的规则，然后看了眼满地的狼藉。
“我给你半个小时清理掉地板上这些垃圾，以及你自己身上的脏污，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把你送给安娜贝尔当玩具。”
“看见摇椅上的那个金发娃娃了吗？那就是安娜贝尔，鬼娃恰吉就是被她给一刀一刀给谋杀、分尸的。”
木偶芬利震惊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类身上诡异的违和感，她看见会动的自己之所以没有任何震惊和害怕，是因为她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同类。
她和他的那个凶残同类是一伙的！她们合伙谋杀了另一个娃娃！她们是杀娃狂魔，是地狱的魔鬼！
卡莉注意到脚下的木偶哆嗦了一下，她对此非常满意的收回脚，仔细避开垃圾走回了客厅。
“所以有人能告诉我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客厅非常安静，卡莉等了一会儿，有些疑惑的扫视了一下周围。
她知道安娜贝尔不会说话，所以她这个问题就是说给托比听的，然而恶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平日里那如影随形的视线也并未出现。
卡莉抬头看了眼阁楼的方向，猜测托比应该是在阁楼作画所以没听见。
托比确实在阁楼，不过他并没有作画，而是好似一座沉默的雕像那样，浑身僵硬的坐在高脚凳上。
他听到了卡莉在问他，但他却不敢如同往日那样朝她献殷勤，现在的他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阁楼黑暗中的那些荒唐事。
他生怕自己只要看向她，只要张开嘴，那些下流龌龊的东西就会从他的心中流出来。
极致的欢愉后，是铺天盖地的罪恶感，他亵渎了他的画，更亵渎了她。他已经罪无可赦……
*
客厅内，就在卡莉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一道低低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白天的时候，你们拿着那些锁链离开之后，那个木偶来到了摇椅的面前，对着安娜贝尔行了吻手礼。”
“接着他开始打手势，试图和安娜贝尔合作杀死你们……”
还趴在地上的木偶芬利震惊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客厅，除了那个金发的杀娃狂魔、无形恶灵外，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非人生物？！
这个房子到底怎么回事？这是魔鬼的魔窟吗？还是传说中的地狱？！
卡莉也面色惊愕的看向客厅电视柜上的黄铜盒子：“小丑杰克？”
“不，不对，虽然声音一模一样，但你的说话语调和小丑杰克完全不一样。你是谁？”
她微微蹙眉，虽然两者用的都是那种温柔清润的嗓音，但小丑说话的时候总是夹着嗓子，语调拖长，显得声音更尖锐甜腻。
而现在黄铜盒子里传来的声音则是可以压低，说话轻柔中透着不自信，听起来十分的温柔腼腆。这截然不同的说话语调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正在低声描述白日情形的声音一顿，沉默片刻后，黄铜盒子内传来结结巴巴的介绍声。
“晚……晚上好，卡莉斯·科尔小姐，初次见面，我是迪迪埃·杜布瓦。你可以称呼我为……为迪迪埃。”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唐突，他又道：“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直接喊我杜布瓦。”
第67章 另一个故事
盒子里的声音很低, 没有底气，透着十分的不自信，与其说是腼腆, 倒不如说是怯懦, 听着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迪迪埃·杜布瓦？”卡莉疑惑又带着一丝警惕：“那是谁？你和小丑杰克是什么关系？”
意识到卡莉想要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盒子内的声音更低了。
“我是……被小丑杰克寄宿的人类……杰克骗了你，他并不是被恶魔操控的人类, 而是恶魔本身。”
“这件事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刚出生时, 我的右脸就和常人不一样，最开始只是肤色比左边苍白，接着右眼眼周浮现黑色的十字星团，再之后是猩红的唇角……”
“随着我长大，随着右脸的小丑妆越来越深, 一道仿佛带着魔力的声音不断在我的脑海中响起。不断蛊惑我去破坏, 去杀戮。”
“我每周都去教堂祈祷，试图克制那些罪恶的念头, 但我的心神还是在那道声音的蛊惑下逐渐恍惚。我为此感到害怕，所以去找了杜波依斯神父求助。”
“杜波依斯神父告诉我, 有个恶魔藏在我的体内, 随着我的诞生一起来到人间, 我半边脸上的小丑妆正是他寄宿在我体内的印记。”
“我祈求他帮我驱逐恶魔, 他答应了。”
“我曾经很敬仰杜波依斯神父, 因为他会非常慈爱的倾听每个人说话，还会为孤儿老弱分发救济食物。但是后来……杜波依斯神父堕落了。”
“他为我准备了一个盒子,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盒子，他告诉我只要钻井盒子, 就能把我体内的恶魔封印住，于是我钻了进来，再也没能离开。”
“我和小丑杰克彻底融为了一体，共用这一具身体，我被封印在了盒子里，小丑杰克同样也被盒子的规则所束缚。“
“那一天我在黑暗里听到了第一个充满欲望的愿望，年过半百的杜波依斯神父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向恶魔祈求一个孩子。接着他按照规则骗来了六个人来到盒子前作为祭品。”
“我无法操控身体，也无力阻止这一切，小丑杰克操控着我的身体，变成了可怕的怪物钻出了盒子，又拖着一具具尸体回到了盒子。十个月后，杜波依斯神父获得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第一个愿望完成。”
“从此以后，这个吃人的盒子开始在不同的人之间流转。吞噬一条又一条鲜活的人命，满足一个又一个罪恶的欲望……”
卡莉一边把这些话和小丑杰克说过的故事对照，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
就在她思索间，余光忽然瞥到餐厅处的木偶芬利还趴在垃圾堆里，愣愣的看向客厅这边，一副听傻了的样子。
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用脚尖点地。
“还傻趴在那干嘛呢？还快点收拾垃圾，再敢偷懒，我可真把你送给安娜贝尔当玩具喽！”
听故事正入迷的木偶芬利下意识看了眼阳台，眼见那个可怕的金发杀娃狂魔也正看着他，他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笨手笨脚的开始收拾垃圾。
动作间还时不时惊恐的偷瞄卡莉和安娜贝尔几眼，把对她们的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并不是很想要傻子当玩具的安娜贝尔：……
卡莉看了几眼，确定他在认真干活后也就不管他了，转头走向了黄铜盒子。
“小丑也和我说过他被神父陷害的故事，你们说到底谁真谁假？”
“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盒子内的迪迪埃小声急切道：“小丑杰克是最会蛊惑人心的恶魔，他已经盯上了你的灵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的灵魂。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也不要许愿！”
“他无法伤害打开盒子的人，只要你不许愿，你就什么都不会失去。而你一旦许愿，就和他产生了更深的联系，等你死后你的灵魂就会属于他！”
卡莉听到‘不要许愿’这话后眼眸微动。
“既然你说你被关进盒子后就再也无法控制身体，那你现在为什么能和我直接对话？”
迪迪埃：“因为小丑回了地狱，所以我才有了出来的机会。”
卡莉：“小丑已经回地狱好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出声？”
“因为……”迪迪埃低声怯懦道：“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我怕吓到你，也怕冒犯到你……”
卡莉没有接话，她只是道：“你似乎知道很多我和小丑相处的细节？”
迪迪埃沉默了一下，随后声音结巴道：“因为我……我和他是一体的，我们的灵魂紧密相连，所以他所感知到的一切我也会感知到。”
所以梦中她勾住小丑脖子的柔软双臂，濡湿的亲吻，以及最后那把美工刀通入右眼的剧痛，所有的一切他通通都知道……
卡莉并没有意识到迪迪埃的言下之意，她又道：“迪迪埃，你可以从盒子里出来吗？”
盒子沉默了几秒后，才传来一道极轻的应答：“好。”
只见一只苍白的手从盒子内凝固的黑暗中伸出，抓住了盒子边沿，紧接着是第二只手伸出……
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卡莉的面前。
他依然穿着雪白的小丑服，上面挂着晃动的红绒球。脖子上戴着拉夫领，半边脸温柔俊美，半边脸被厚厚的油彩涂抹成滑稽的小丑。
只是他不再嚣张的嬉笑，反而微微垂着头，刻意让栗色卷发低垂下来遮住自己画着小丑妆的半边脸。
眼眸微垂的看着下方，长长的睫毛在卡莉的注视下好似蝶翼般不断颤动。
从肉眼来看，眼前这人的站姿和气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
相比较前些日子那个轻佻浮浪的小丑杰克，眼前这个自称迪迪埃的卷毛帅哥看上去就像个畏惧着所有人的眼神，胆小怯弱的重度社恐，黑暗狭窄的柜子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着卡莉低声祈求着：“请相信我，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卡莉好奇的上前一步，这个男人就立刻怯懦的后退一步。
他的身形高挑，比卡莉要高一个头。之前的小丑杰克很喜欢低下头，用一种势在必得的贪婪眼神和她对视。
都说眼睛是灵魂的窗户，每次小丑杰克用那种眼神看卡莉，卡莉都有种灵魂被舔了一口的不自在感。
但眼前这人却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她，他看上去毫无雄性的侵略性，比羔羊还懦弱可欺，
卡莉眼中的兴趣和疑惑更浓了，他到底是故事里的迪迪埃·杜布瓦，还是小丑杰克又一次伪装出来的新人设？
如果这是小丑杰克的伪装，那他的演技真的是太厉害了！
“迪迪埃，你说你希望我相信你，可为什么不看着我？”
卡莉又往前了一步，好奇的试探道：“你是怕眼睛泄露了你的谎言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
迪迪埃下意识抬眸看了她一眼，当他和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对视后，他立刻呼吸一窒，狼狈的垂眸再次后退，试图和她拉开距离。
小丑把她的灵魂比做白百合，但迪迪埃却觉得她那聪慧、坚定、纯澈的灵魂就犹如太阳一样闪闪发光。而正因为她太过耀眼，才更让他自惭形秽。
无论是曾经那个卑微懦弱，为剧院招揽生意的小丑演员，还是现在这个和恶魔融为一体的堕落灵魂都永远配不上这样高贵美丽的小姐。
迪迪埃的脑海中忽然响起曾经那些贵族老爷的论调：下等贱民光是呼吸都会污染贵族们的空气。
曾经的他认可这个论调，因为那个社会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平民和贵族生来不同，贵族生来高贵，平民生来下贱。
而像他这样生而怪异，只能当滑稽小丑去娱乐别人的人更是最下贱的下等人。
直到他被信任的神父欺骗，直到盒子不断在不同的人之中流转，被动的接受着一个个充满欲望和野心的愿望，吞掉一具具悲惨的尸体，小丑杰克用兴味的语气向他分析着那些人类的时候。
迪迪埃才恍然意识到，贵族并不高贵，杜波依斯神父也没有他想象的虔诚，这个世界唯有灵魂有高贵和下贱之分。
所以他不该离她太近，因为他光是呼吸都会污染她的高贵。
卡莉可不知道迪迪埃的想法，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每后退一步，推理大师·卡莉就立刻往前一步。
怯懦的男人就仿佛被野狼驱赶的羔羊一样，一步步退到了阳台，直到他的背部靠在了落地窗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而卡莉已经毫不客气的越过了人与人交际的安全距离，她的脚尖抵着男人的脚尖，目光犹如锋利的手术刀一样打量着男人的全身。最后又回到了对方的脸上。
她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我。”
女性温热的吐息扑在迪迪埃的下巴处，甜美的馨香萦绕着他的鼻尖。
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越发狼狈的弓着背，低着头。“不……”
然而卡莉已经先入为主的习惯了小丑杰克的轻佻浪荡，此刻迪迪埃用这张脸这副身体做出这种怯弱畏缩的姿势，她反而越发怀疑他在隐瞒什么。
于是她仗着小丑不能伤害开盒者的推测，大胆的抬手想要拽住男人的衣领，逼他和自己对视。
但刚一伸手她就发现对方的衣领被那厚重的原形拉夫领给遮住了，于是她的手拐了个弯，直接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强逼着他抬起了头。
结果她还没说话，就见这个男人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就像是被抽干了大半的力气，腿部无力的微微曲起，骤然间比她还矮了一线。
最后男人全靠后背抵靠着落地窗，双手也无措的朝后按着窗户，这才虚弱的稳住了身形。
*
自从迪迪埃被骗进盒子彻底和那个恶魔融为一体后，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了。他大部分时间都被小丑杰克压制在身体深处。
今天是他为数不多重新掌控身体的时候，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种怪病已经随着他的身体异变成怪物而消失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个一直让他难以启齿的怪病依然存在，就埋在他的身体深处。
渴望的情绪不断积累，足足积蓄了一百多年。直到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被卡莉小姐一个简单的触碰彻底引爆！
迪迪埃清楚的感受到那微凉柔软的手指正轻捏着他的下巴，肌肤相触间，那股触感仿佛无数电流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苍白的面颊因此泛起潮红，睫毛不断的颤动。翠绿的桃花眼迅速泛起湿润的水汽，仿佛两块快要滴下水珠的冰绿翡翠。凸出的喉结在拉夫领下不断滚动，雪白小丑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卡莉小姐那柔软温暖的肌肤和他紧密相贴的感觉是如此的甘美，他的神经被这种肌肤相贴的极致愉悦刺激得发麻，
空气中似乎浮动起蜂蜜杜松子酒的味道，熏得他大脑混乱不堪。
这种甜蜜的烈酒只一杯就能让人上瘾，成为被它所控制的魔鬼，迪迪埃的时代曾经有无数人因此成为满脑子只有杜松子酒的狂热酒鬼。
迪迪埃控制不住的想要仰头，想要抬手拥抱眼前温暖的人体，想要感受更多温热柔软的肌肤。但他最终忍住了。
他急促的喘息着，闭上眼睛用呻、吟般虚弱的声音道：“不要……”
这种浓烈的快、感或许不只是因为他忍耐了太长时间，还因为他对眼前这位高贵的小姐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这是不对的……如果明知道这是亵渎，却还放纵自己的欲望，那他和小丑杰克又有什么区别？
第68章 只是比较敏感
卡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在原地。
她的余光瞥向窗户上的倒影, 只见倒影中的安娜贝尔正盯着他们看，餐厅里正在打扫卫生的木偶芬利也在暗搓搓的偷瞄他们。
而因为角度的问题，倒影里的‘她’简直像是个臭流氓那样把男人压在窗户上, 一手勾住他的下巴, 低着头想要吻上去。
倒影中的男人被迫仰着头，满脸潮红的闭着眼睛，睫毛不断颤动, 仿佛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对他做任何糟糕的事情。
不, 光看他那喘息又迷离的表情, 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对他做过什么糟糕透顶的事了。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捏住他的下巴，想观察一下他的微表情而已，又不是捏住了他下面的敏感部位，他至于露出这么……这么……的表情吗？
怎么看着比上次在梦里还要变态？
卡里有种被碰瓷的恼怒, 还以为是小丑在故意耍自己, 于是她上半身前倾，一只手更用力的捏住对方的下巴, 另一只手粗鲁的扒开对方右眼的眼皮。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
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迪迪埃脆弱的眼部肌肤, 立刻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刺激。让他本就无力的身体迅速轻颤了一下。肉、体上和精神上灭顶的快、感几乎快要淹没他的理智,
卡莉则是忽然发现对方的瞳孔颜色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小丑的瞳孔是晦暗的幽绿色, 当他紧盯着卡莉的时候, 无论他怎么掩饰都会泄露出一丝秃鹫般的贪婪。
但此刻男人右眼的瞳孔却是翠绿色, 眼睛迷离没有焦距，雾蒙蒙的水汽似乎随时都会化作雨滴落下。
卡莉冷冷道：“小丑杰克, 别装了，我已经看穿你了。”
说这话的同时, 她的视线深深的看进男人的右眼，企图捕捉对方瞳孔的每一丝变化。
然后她就见男人身子一僵，脸上的潮红飞速消失，他面色苍白仰望着她，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眨动间，泪水顺着泛红的眼眶滑落。
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不是杰克斯·特马拉，我是迪迪埃·杜布瓦。”
卡莉沉默的打量着他，她心想就算小丑的演技再好，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露出一丝端倪。但她左看右看，却只从那双桃花眼中看见了一片浓厚到化不开的痛苦和委屈。
她把人给弄哭了……
卡莉讪讪的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是迪迪埃·杜布瓦，你别哭了。”
迪迪埃因为她的话逐渐恢复了理智，空气中那迷离的蜂蜜杜松子酒的酒香也随之远去
他刻意偏头，长度刚好到肩膀的栗色卷发垂落着再次遮住了他怪异的右脸，接着他抬起袖子狼狈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道：“谢谢。”
此刻的他一想到自己刚才仅仅因为卡莉小姐的触碰就浑身发热、四肢发软的丑陋反应，就羞愧的不敢抬头。
卡莉面色古怪的继续打量着他：……她刚刚那么对他，他竟然还谢谢她？
“我刚刚只是碰你一下，你就喘得那么厉害，所以我误以为你心里有鬼……”
“我没有骗你。”迪迪埃虽然站直了身体，但头却垂得更低了。
被触碰过的皮肤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余韵，只要一想到刚才……他的呼吸就略微急促起来，食髓知味的幻想着更多……
还想要……好想让她再多摸摸他，那种仿佛灵魂都被轻柔抚摸的感觉……好舒服……
这样的怪病实在让迪迪埃难以启齿，所以他只是局促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结巴道：“我……我的皮肤比较敏感，不太习惯别人的触碰。”
自从十三岁那年他被父母抛弃后，他就几乎没有和人有过肌肤接触了。
没有人想要触碰一个浑身泥泞恶臭的街头孤儿。也没人想要接触一个剧院最底层，性格懦弱孤僻并且半边脸畸形怪异的小丑演员。
所以他确实不习惯被人触碰，这并不是假话，他没有欺骗她，只是稍稍隐藏了自己的怪病而已。
迪迪埃因为自己心底的狡辩而感到羞耻，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巧言令色的恶魔。
皮肤敏感？
卡莉狐疑的看了眼对方，和托比那大理石般坚硬苍白的皮肤相比，这个自称迪迪埃的男人的皮肤是很透的苍白，一看就角质层很薄的样子。
她有位朋友就是这种皮肤，无论是生气、害羞还是喝酒都很容易脸红，还容易起疹子，不过她朋友可没有这种一碰就喘的情况。
卡莉思索片刻，冷不丁道：“你喜欢吃蛋糕吗？作为道歉，我请你吃蛋糕吧。”
之前她一个人和下午茶的时候，和盒子内的小丑话赶话的提到过蛋糕，小丑当时很轻佻的说他不喜欢吃蛋糕，她的灵魂才是他最爱的大餐。那么……眼前这个迪迪埃喜欢吃蛋糕吗？
迪迪埃面露茫然，不太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蛋糕上，不过他还是迟疑的点点头，小声道谢。
卡莉闻言转身去冰箱拿了一盒还未开封的三角形巧克力千层蛋糕，又拿出茶包为他冲泡了一杯红茶。
“请吧。”
迪迪埃低垂着头乖顺的拿起了勺子，其实和恶魔融为一体后，他已经无法再品尝出人类食物的美味，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珍惜的一口一口吃着那没有味道的蛋糕。
卡莉并没有为自己准备蛋糕和茶水，她就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迪迪埃进食。在她的视线里，这个眼眶泛红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着蛋糕，表情中看不出半点勉强，
这是一种和布拉姆斯截然不同的乖巧，布拉姆斯大部分时候动作间都毫无情绪波澜，就像个发条人偶，而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局促不安，乖得就像只跪乳的羔羊。
似乎卡莉只要在此刻突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他就会被吓得滚进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卡莉思索，除了刚刚突然喘得很变态外，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和气质确实和小丑杰克有着天壤之别。
时间渐渐流逝，卡莉不出声，迪迪埃也不出声，他挺直腰背，尽量用出自己最好的餐桌礼仪。
直到迪迪埃快要吃完那块蛋糕的时候，卡莉突然轻声呼唤道：“迪迪埃。”
迪迪埃下意识的抬头，当触及对方的视线后，他又慌忙低下头，局促的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卡莉突然喊他只是为了检测他对这个名字的反应，见对方的反应毫无停顿，她终于对迪迪埃的话信了三分。
“把盒子扔掉，把红茶杯洗干净……如果你不会用现代家具的话，就让芬利帮你洗。”
卡莉眼看快到给人偶讲睡前故事的时间了，缓缓站起身。
“我该去睡了，晚安，迪迪埃先生。”
迪迪埃急忙跟着站起身，结果椅子被他强行挤开，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十分的明显。
身穿雪白小丑服的男人身子一僵，头也垂得更低了。“晚……晚安，卡莉斯塔·科尔小姐。”
卡莉多看他一眼。“你可以称呼我为卡莉。”
“好的。”迪迪埃声音更轻了，像是怕吹散什么美好的泡沫幻影。“晚安，卡莉小姐。”
卡莉随口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迪迪埃才敢抬起头看一眼空荡荡的二楼走廊。随后又羞涩的低下头。
他和卡莉小姐成功叫唤了姓名，她还允许他喊她的昵称。这真的不是梦吗？
迪迪埃忍不住抬起手，但当他的指尖快要触及右眼的十字星的时候，他又面色绯红的迅速收回了手。
在原地站了几秒，他才把蛋糕盒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端起桌上的红茶杯。
已经把垃圾抓回垃圾桶的木偶芬利警惕的看向男人，他可不想帮别人洗杯子！
迪迪埃和他对视，小声道：“你别怕，我自己会洗的。”
说着，他就去了吧台处的洗手池打开了水龙头。
等到他洗完红茶杯和小勺子后，他又看向了找来拖把拖地的木偶芬利。
因为木偶太矮，成人用的拖把太高。所以芬利拖得很辛苦，头发上黏糊糊的冰淇淋更是让他憋屈。
他试探性的扭头偷瞄，结果一扭头就和安娜贝尔阴森森的双眼对视上了，芬利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咧嘴傻笑，笑出一口塑料大白牙，随后扭头鼓足劲继续拖地。
迪迪埃见状忍不住走上前小声提醒。“拖地不能这么拖，不多次洗干净再拖的话，地面是拖不干净的。要不……还是我来吧。”
芬利还以为对方是在监督他工作，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来抢工作的。
他愣了一下，赶紧兴奋的将拖把往这个大傻蛋的手里一塞。然后弯下腰一边扶胸一边伸手，快速做出‘您请’的姿态，生怕对方反悔。
迪迪埃自然没想反悔，小丑杰克经常利用石膏小丑窥视卡莉，迪迪埃和他共享这具身体，因此见识过清洁工人如何打扫别墅。而曾经是剧院底层员工的他也早就习惯了干这种杂活。
只见他动作熟练的埋头把地板清理干净，又把拖把洗干净放了回去。
木偶芬利在此期间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去了一楼客卧的浴室，这里原本的定位是保姆房，虽然卡莉没请保姆，但安娜以及客人、工人偶尔会使用浴室，所以里面的东西很齐全。
十分钟后，一身水汽的木偶芬利以下半身裹着浴巾，脚上穿着皮鞋的奇葩形象打开门，伤心的抱着装有他衣服的脏衣篓走了出来。
他就这一套漂亮衣服，如果没了它们，那他十二分的英俊可就要减少三分了！
第69章 我不知道
正准备回盒子的迪迪埃好心道：“我知道洗衣房在哪, 你可以去那里洗衣服。”
木偶芬利闻言眼睛一亮，然而他没有道谢，反而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打量对迪迪埃的影响并不大, 但迪迪埃还是习惯性的低下头不和他对视。而这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好欺负的证明。
于是邪恶的木偶芬利没有去洗衣房, 反而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几步，把脏衣篓递向迪迪埃。
中途他偷瞄了安娜贝尔一眼，见那个杀娃狂魔只是看着自己, 并没有任何阻止的想法后, 他越发大胆的往前一步, 用脏衣篓抵住这个懦弱男人的腰部。
迪迪埃一愣。“你是要我帮你洗吗？”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经乖乖的抱住了脏衣篓。
见对方这么好欺负，木偶芬利立刻嚣张点头。然后一指迪迪埃刚刚告知他的洗衣房的位置。示意对方快去帮他把衣服洗干净，否则他就用他的尖皮鞋狠狠踹对方懒惰的屁股！
安娜贝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就在她以为那可怕的小丑会扭断那个愚蠢木偶的脑袋的时候, 却见气质大变的‘小丑’没有任何反抗, 怯懦的抱着脏衣物去了洗衣房。
片刻后，他抱着烘干的衣服回到了客厅。
木偶芬利立刻撤掉浴巾, 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的红衬衫、黑马甲、黑西装裤穿回了身上。
随后他又偷瞄了一眼阳台上的安娜贝尔，拉着迪迪埃的裤子强行把人拽到吧台, 躲在墙后避开了阳台处的视线。
高挑的小丑被拽得踉跄, 别扭的小步走着, 生怕踩到身边矮小的木偶。
安娜贝尔忍不住上半身前倾的探头看去, 直到视线被墙壁阻隔, 她才又躺回了摇椅上。
那个小丑身上的灵魂气息确实不一样了。
*
另一边，木偶芬利一直走到吧台的最角落才总算有了些安全感。随后他扭头用力扯了扯迪迪埃雪白小丑服上的一颗红绒球。
“你是要我蹲下来吗？”
迪迪埃乖乖的蹲下来, 双手抱膝，努力把高挑的身体蜷缩成一大坨。
木偶芬利满意的看着这个怯懦愚蠢的小丑, 迫不及待的用手脚比划着。命令小丑帮他逃出这栋可怕的房子。
迪迪埃翠绿的桃花眼耐心的看着木偶的比划，不过当他看清楚木偶的意图后，他摇头低声道。
“抱歉……我不能帮你，如果你逃跑了，卡莉小姐一定会伤心的。”
木偶芬利不悦的跺脚，急切的再次比划。
迪迪埃并不是个擅长拒绝的人，一百多年前无论是剧院老板命令他同时做好迎宾、清洁、维修三份工作，还是同事让他代班，又或者是街头混混自称是他的好友找他借钱，他都是这样低垂着头懦弱的低声应是。
但这一次蹲在地上的他虽然依然低垂着头，却还是再次摇头轻声道。
“不。我不希望她伤心。”
木偶芬利扑上去，两只塑料小手拽住小丑的拉夫领就是疯狂晃动。
迪迪埃被推得坐在了地上，他逆来顺受的任他拉扯，低垂的脑袋连同栗色卷发跟着晃动。
木偶芬利见状气冲冲的放开手，他跑到吧台的柜子前拿出了一柄餐叉，高举餐叉隔空对准了迪迪埃。
面对木偶的威胁，迪迪埃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默默的把头埋进了膝盖。
“不，我不会帮你的。”
啊啊啊！
木偶芬利气得张嘴无声的咆哮着，然后高举餐叉冲过去，就准备给这个不听话的小丑一点厉害瞧瞧！
然而他刚跑两步，就被迪迪埃尖尖的小丑鞋给绊了一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木偶芬利重重的撞在了吧台上。
他仿佛喝醉酒的青蛙一样，满眼冒星星的摇晃了两下又砰的倒在了地上。等到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继续无声咆哮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感应不到下唇了。
他慌忙摸向自己的下巴，却只摸到了一个窟窿……天呐，他的下巴不见了！
木偶芬利惊恐的趴回地上到处乱摸，就在这时，一只手把他的塑料下巴递到了他的眼前，他的耳边再次传来迪迪埃低低的声音。
“你是要找下巴吗？它在这。”
木偶芬利可没有道谢的好品质，他一把抢过下巴安装回去，摸了又摸，确定自己英俊的脸蛋恢复如初后，他才再次对着迪迪埃怒目而视，高举起手里的餐叉……诶？他的餐叉呢？
木偶芬利疑惑的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
迪迪埃依然蜷缩在角落，见状他怯怯的抬头指了指木偶身后：“如果你是要找餐叉的话，它在你后面。”
后面？
木偶芬利扭头一看，并没有在地上看见餐叉，他狐疑的看向迪迪埃，最后顺着迪迪埃的视线后知后觉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臀部。
啊啊啊！
下一秒，他抬手拔出屁股上插着的餐叉，捂着右半边屁股无声痛哭着一瘸一拐的跑出了吧台。
结果刚蹦跶到客厅，木偶芬利就看见了正坐在摇椅上手拿针线缝补鬼娃恰吉的安娜贝尔。
木偶浑身僵硬的看了眼脑袋和身体正被缝合的鬼娃恰吉，又看了眼安娜贝尔手中的针线。最后他……
啊啊啊！！！
他无声尖叫着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眼睛，好似无头苍蝇一样砰的撞在了厨房拉门上，随后他迅速躲进厨房，飞快的关门上锁！
正耐着性子干活的安娜贝尔不悦的看向刚从吧台走出来的迪迪埃。
那个蠢货木偶又怎么了？
迪迪埃在她的注视下习惯性的低头，把刚刚吧台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餐叉飞到了地上，然后他被撞晕了也摔在了地上，刚好摔在了餐叉上……”
按理来说，塑料做的木偶不会这么脆弱才对，迪迪埃对此也有些疑惑，可能是因为那个木偶比较倒霉吧。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迪迪埃手里握着餐叉，低声喃喃道：“明天我得告诉卡莉小姐，这个餐叉不能用了。”
迪迪埃一想到明天可以见到卡莉小姐，还能和她说话，苍白的脸上就不由泛起红晕，希望明天快点来临。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阴沉的冷笑就从二楼传来。
“呵！”
迪迪埃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二楼墙壁上凸起出一张纯白的人脸，那阴冷的视线好似刀锋划过他绯红的脸颊以及他握着餐叉的那只手。
“下流痞子。”
恶灵好似毒蛇吐信般嘶嘶的警告道：“不管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那都是痴心妄想。你最好老实点！”
小丑的面色再次变得和他的小丑服一样苍白，他自卑的垂下头，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餐叉。
“……我真的不是他，我是迪迪埃·杜布瓦，不是杰克斯·特马拉。”
他像是对恶灵解释，又像是对着另一个不在这的人解释，可惜没人想要听他的解释。
托比再次冷笑一声，纯白的人脸瞬间从墙上消失。
*
第二天卡莉照常起床下楼，刚走在楼梯上，她就脚步一顿朝着阳台看去。
只见阳台的落地窗被打开了，那个自称迪迪埃的小丑正站在窗边，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小麻雀正在他的头顶活泼的蹦跶，时不时低头啄他一下。
而小丑乖乖站在那任由那只麻雀欺负自己，阳光下的他眉眼温柔谦卑，没有任何锋芒。
卡莉忍不住驻足看了许久，当初在梦里，她第一次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就觉得他的建模非常完美。
这种在别人看来畸形怪异，半边浓墨小丑半边俊美正常的脸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
可惜这只是游戏里的人物，不过也幸好这只是游戏人物。
迪迪埃在那股注视下不自在的转过身，麻雀因为他的动作迅速飞走。他的头在卡莉的注视下越垂越低，面颊泛起红晕，好似恨不得像那只麻雀一样逃走。
“早……早安，卡莉小姐。”
“早安，迪迪埃。”
卡莉一边下楼，一边提醒道：“出来玩可以，但记得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迪迪埃乖巧应是，他抬起手向卡莉展示手中那把攥了一晚上的餐叉。并把昨晚上发生的时候说了一遍。
卡莉被木偶芬利的倒霉程度逗得笑出声，随后她抬脚走向阳台，向迪迪埃伸出了手。
迪迪埃立刻把餐叉递过去，然而卡莉不仅握住了餐叉，还顺势握住了他拿餐叉的手，食指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
她的力道很轻，就好似羽毛的顶端搔过一样轻，然而迪迪埃的大脑却仿佛炸开了无数道烟花。
极致的快、感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手心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那种痒顺着皮肤扎根进他的血肉，钻进他的骨髓，让他的骨头缝都开始泛起那恐怖的痒意。
“唔……”
卡莉只见这个高挑的小丑闷哼了一声，他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浑身的皮肤瞬间红得好似煮熟的虾子。
接着他像是瞬间被抽空力气那样踉跄着后退，靠着落地窗一点点滑落，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雪白的小丑服上的红绒球跟着晃动，喘息声急促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那双含着水汽的双眸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睫毛眨动间沾上了泪水，变得湿漉漉的。
迪迪埃用仅剩的意识咬紧牙关，逼着自己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出不堪入耳的呻、吟。更怕自己一动，就会克制不住的爬过去抱住她的腿，祈求她抱抱他，给予他更多的快乐。
刚刚的触摸应该只是个意外吧，那样高贵的小姐怎么会……
而就在迪迪埃痛苦克制着那潮水般的欲望的时候，卡莉的声音忽然从天边传到了他的耳中。
“看来你的皮肤真的很敏感啊。”
大小姐弯下腰，好似在看什么新奇生物一样打量着地上坐着的小丑。完全不觉得自己一时兴起的试探有多恶劣。
“不过这就有些奇怪了，你之前说你和小丑杰克一体双魂，共用这具身体，但小丑杰克之前和我接触的时候可从未露出过这种情态，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能替我解答一下吗？”
原来……是……是故意的吗？
迪迪埃艰难的抬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然而满是水汽的眼眸却只能看见一抹模糊的影子。他满脸潮红的眨了下眼睛，泛红眼眶中的泪珠瞬间滚落。
右眼的泪珠滑过黑色的十字星，颧骨滑稽的腮红以及从唇角延伸上翘到耳根的猩红染料，最终滴落在雪白的拉夫领上。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明明小时候没有的，但长大后却越来越严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可怕的恶魔寄生，成为被父母抛弃，被人排斥、辱骂、恐惧的怪胎。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周再忙再累都会挤出时间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教堂祈祷，上帝却不愿意保佑他，对所有人慈爱的杜波依斯神父为何偏偏要以那么残酷的方式对待他。
第70章 蔷薇和布丁
女性闪闪发光的灵魂再次靠近,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迪迪埃的鼻尖。
他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只能任由对方弯下腰用白皙的手伸向自己, 柔软的指腹擦过他湿润的眼角。
卡莉仔细端详着指尖的泪珠, 片刻后她才指尖一捻把泪水抹去。语气淡淡道：“迪迪埃，从昨天到今天你已经哭了两次了。”
“对……不起……”
小丑的身躯可怜的轻颤着，面色越发的潮红。空气中似乎再次浮动起杜松子酒的气味。
那是一种再多的甜蜜都无法掩盖的辛辣苦涩的味道, 而这也是这种世界闻名的高度烈酒真正的味道。
卡莉心里一软。“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算了, 你要吃布丁吗？”
小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卡莉自顾自去零食柜拿了一盒布丁, 撕开包装之后，她还贴心的拿来了一把小勺。
“迪迪埃，过来。”
小丑又沉默了数秒，才反应迟钝的扶着落地窗站起来，一边低头擦着眼泪, 一边乖顺的走过去。
随后他低着头声音沙哑的道谢, 拉开椅子小心翼翼的坐下。
卡莉没想到她都把人欺负成这样了，他竟然还向她道谢。“呃……不客气。”
良心略痛的卡莉转身去了客厅, 她看着花瓶里娇媚绽放的红蔷薇，抬手摸向花瓣上的一滴晶莹的露珠。
随后她盯着指尖上的露珠看了三秒, 又指尖一捻把露珠抹去, 拿起茶几上的信回了二楼。
站在二楼的托比沉默的站在那, 虽然他依然不敢直面卡莉, 但因为担心小丑又耍什么花样, 所以他还是强逼着自己从阁楼出来，隐藏在暗处观察, 却不想直接撞见了刚刚的那一幕。
他垂下头，黑发遮住了他锋利阴郁的脸庞, 唯有那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不平静的心。
下一秒，他凭空出现在了别墅主人卧室的卫生间内，隔着卫生间敞开的门，他可以清楚的听到她拉开抽屉把他的情信放进其中的动静。
曾经的他因此沾沾自喜，只觉得那是他听过最悦耳的声音，但如今那道声音却刺耳的仿佛有尖锐的鬼爪在刮擦他的耳膜。
托比在卫生间内显形，他青筋凸起的大手撑在台子上。阴郁的黑眸死死盯着镜子中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苍白脸庞。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冲出去抱住她，质问她凝视指尖的那一滴露珠的时候：你想到的是我的蔷薇，还是……别的男人的眼泪？
但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身份去质问这一切，更何况还有那幅画……
托比再次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随后他失魂落魄的转身，背靠着洗手台，青筋凸起的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真是太难看了……
*
卡莉并不知道自己的卫生间内多了一个恶灵，她关好抽屉正准备离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丽萨打来的，卡莉以为丽萨是又收购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要跟她分享，立刻期待的接通了电话。
谁知丽萨却表示，她目前没收购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倒是今天一早有快递员送来了一大捧花，里面塞满了蝶兰、剑兰、铃兰，粉紫色系唯美又梦幻，非常漂亮。
卡莉：“有人送我花？谁送来的？”
丽萨表示，花束里面放了一张熏了高级香水的贺卡，上面写着‘怀特公司和科尔公司也有一些业务往来，我由衷的希望能和科尔小姐你和睦共处。’落款是：埃德加·怀特。
卡莉眉头一皱，嘀咕道：“埃德加·怀特，又是那个家伙。”
她对埃德加·怀特不感兴趣，倒是对他母亲萨拉·怀特很感兴趣，
就在昨天，私家侦探刚为她带来了他探查到的最新消息，怀特公司运行良好，但公司老板萨拉·怀特本人的近况却很不好，她在一年前就确诊了骨癌。
虽然她积极接受治疗，求生的欲望很强烈，但她的身体还是快速虚弱下去，大概只有两三年好活了。
丽萨：“卡莉小姐认识他？你需要我把这束花送去你拿吗？”
“不。”卡莉果断拒绝：“我和那个怀特的关系并不好，你帮我把那束花扔了吧。下次他再送东西过来，你们直接拒收。”
丽萨：“如果对方把东西放下就走呢？”
卡莉：“那就统统扔掉。”
丽萨：“可惜了这些漂亮的花。”
卡莉冷酷道：“没什么好可惜的，那些暗藏算计的虚情假意已经为那些花蒙上了一层恶臭。光是放在周围都会污染空气。”
“说的也是。”
丽萨迟疑了一下，小声询问：“卡莉小姐，你应该收到过很多花吧？”
卡莉误以为丽萨是想打听八卦，微微挑眉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丽萨不好意思道：“我弟弟和同公司的一位女孩相处很久了，他觉得对方对他也有意思，打算安排一场浪漫的告白，昨晚上刚问我应该买什么花。”
“不过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她，所以就想问问卡莉小姐你有什么推荐吗？”
虽然这些东西网络上也可以查到，但卡莉小姐的脸实在太权威了，丽萨坚信大美人给的建议，一定能让她弟弟的告白之路更顺利！
卡莉听到这话，脑海中瞬间闪过一抹浓郁的红，她几乎是下意识道：“那就红蔷薇吧。”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尴尬的偷瞄了一眼四周。“咳，红蔷薇的花语是唯一的爱，红玫瑰的花语是热烈的爱，粉玫瑰是对爱的宣言。白玫瑰和白百合不仅象征爱情，还常在婚礼上出现。有着我想和你步入婚姻的含义。”
丽萨惊喜道：“我昨晚想到的就是红玫瑰，但我弟弟觉得太老土了，红蔷薇的花语听起来真不错。粉玫瑰、白玫瑰和白百合的寓意也很美！”
丽萨高高兴兴的谢过卡莉，挂断电话后立刻给自己的弟弟发了几条信息。
卡莉收起手机，有些迟疑的再次拉开抽屉，数张信纸正安静的躺在里面，浓郁的蔷薇香气挑逗的轻挠她的鼻尖。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心软的默许了那朵红蔷薇的存在，并不意味它住进了她的心里，没想到它日复一日的出现在她眼前，到底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影响。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她此刻只要一想到花，脑子里浮现的就是那朵被人为去掉尖刺、系上绸带的红蔷薇。
卡莉苦恼的皱了皱鼻子，她这算不算是被温水煮青蛙了？
但她都已经默许这么久了，现在再拒绝托比的花和信纸也太突兀了。而且这肯定会打破她和那位恶灵先生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脆弱默契。
卡莉默默的把抽屉关上，同时也把那馥郁的蔷薇香气关了回去。
算了，反正只是游戏而已，托比要是真能把她‘煮’熟，那也算他的本事。
卫生间内，苍白瘦削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镜子前。
那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线条锋利的唇角缓缓上翘，无声的对镜子冷笑的做着口型：太难看了。
仅仅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就忍不住心生雀跃，滋生出更多可耻的期待，这实在是……太难看了。
*
一楼。迪迪埃如之前一样，等到卡莉的脚步声消失才敢抬头看一眼二楼。
而就在他拿起勺子的时候，藏在吧台后面的木偶芬利麻溜的爬出来。
身残志坚的他踮着脚，一手捂着屁股，一手飞快的把驱蚊水倒在了桌上的布丁上。原本暖黄的焦糖布丁瞬间染上了恶心浓稠的墨绿色。
随后木偶芬利咧嘴邪笑，等着看这个胆敢不听他命令的懦弱男人像刚刚那样哭出来，结果他只等来了迪迪埃捏紧手中的勺子，翠绿的桃花眼沉默的看向他。
木偶芬利和迪迪埃对上视线，明明这个男人依然眼眶泛红，眼角湿润，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芬利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顺着他的后背爬上天灵盖，直觉让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迪迪埃见状垂下头，栗色的卷发遮住了他的侧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出一个独属于他的天地，低哑的喃喃从中传出：“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话音刚落，他就举起了勺子很珍惜的把那模样恶心的布丁一口一口吃了进去。
他并不像小丑杰克吞吃那些庸俗的灵魂般大口大口的贪婪咀嚼，惨叫四溅。
但那一小口一小口过于珍惜的品尝，以及那端起盒子，缓缓用勺子把那混杂着墨绿驱蚊液的布丁汁水一点点刮进嘴中的细致动作，却又显出了另一种病态的贪婪。
直到把那盒子吃得一点不剩，迪迪埃才不舍的放下来，此时他的眼角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睫毛也还湿成几缕，但他的神色却变得餍足，舌尖舔过猩红的唇角。
明明尝不出任何味道，但他却像百年前只用黑面包果腹，从未吃过布丁的底层人那样低声赞叹着：“真好吃。”
木偶芬利在一旁看傻了眼，他看着好似美美吃了一顿大餐的小丑，又纳闷的看了看手中的驱蚊液，最后他很有尝试精神的抬手就把那剩余的恶心液体往嘴里倒。
呕~
下一秒，木偶芬利立刻吐在了地上。
虽然他没有味觉尝不出驱蚊液的味道，但是那冲鼻的恶心气味还是让他干呕不止。
地板上，高挑的人影如同阴云般笼罩住矮小的木偶。
“你把地板弄脏了。”
芬利抬起头一看，就见迪迪埃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高挑的身影给了他一丝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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