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暖灯透彻地亮了半个多小时, 里头的水声逐渐平息。随后,门打开,热气汹涌地率先涌出, 紧接着是宴云景抱着完全瘫软的夏一阳走出来。
夏一阳的身上已经擦干, 头发和耳羽还湿漉漉的。他脑袋趴在宴云景肩上,那对耳羽无力得根本抬不起。
宴云景单臂抱着夏一阳来到床边,拿了张薄毯给他裹上,却没在意自己身上。之后又搂着人去旁边,将夏一阳安顿在柜台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稳稳固定在上面, 然后找出干发器,仔仔细细地给他吹干头发。
短发很容易干, 夏一阳的发质很好, 细腻又柔软,全部吹干后蓬松炸开, 有点像一团蓬起来的棉花。
也就仅仅几分钟的吹头发时间, 夏一阳才降下去一轮的热意又悄然蔓延上来。
宴云景本打算把他安置到床上,然后自己去浴室处理下身上。然而抱着人走向床边,却发现松手松不开。
夏一阳的双手紧抓着宴云景的衣服, 热得不清的脸在对方侧脸上轻蹭着, 两只手抓得极紧, 一点都不乐意松开。
宴云景低头亲他的眉心:“我的衣服打湿了,去换一套就出来。”
夏一阳还是不松手, 眼睛闭着, 一声不吭,倔的很。
宴云景耐心哄他,终于将人按回被褥里, 这才走到衣柜前,找了套灰色的睡袍,前往浴室简单地洗了个澡,出来后先去查看床上夏一阳的状态。
夏一阳背对着床沿,面朝里面蜷缩成虾米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他的呼吸明显比平常急促很多,就算真的睡着了,也一定睡得很不安稳。
这次的发热,似乎比上次来得更为凶猛。
宴云景试探夏一阳的体温,确定没有异常,这才去那边吹自己的湿头发。
几分钟时间里,他回头看了好几眼床上的夏一阳,紧赶慢赶把头发吹干后,便立刻来到床边。
刚才夏一阳是真睡着了,但现在又被热潮给扰醒。他睁了睁眼,又闭上,将头慢慢埋进柔软的被褥里,呼出一口沉重灼热的气息,身体蜷缩得更紧,洁白的被子都被卷起来的身体拉扯出一道道褶皱。
难受是真的难受,夏一阳甚至有点后悔使用那些抑制药物,他心想这次发热这么凶猛或许是跟那违背身体本能的药物有关。可被烧灼得有些混乱的意识短暂清醒时,他又觉得用那药并非坏事,毕竟他顺利通过了考核。
自相矛盾的想法层层叠起,夏一阳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烧坏了。迷糊中,他的鼻尖抵住被褥,眼睫埋着,努力抑制呼吸。藏在被褥下面的手慢慢移动,在被褥下面缓慢地摸索寻找,突然,被探进来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冰冰凉凉的,感觉特别舒服。夏一阳立刻反手握住那只手,往自己的脸上拉,带着宴云景的手去捂自己发烫的脸,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宴云景俯身凑近,听见他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只被夏一阳抓住的手轻轻动了动,指腹缓慢地摩挲他的脸。等人稍微冷静一点了,宴云景才又去拿旁边的水,再回来,坐在床边,将裹着被褥的夏一阳捞起来,递过去水杯。
花了点时间,也才喂进去一点水,夏一阳不乐意喝了,又伸手去抓宴云景的手,抓不到还皱起了眉,有点像在发小脾气。
宴云景把水杯放回去,又把手交给夏一阳,充当一个合格的冰袋,为夏一阳去除脸上的热。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夏一阳的体温在不断上升,而宴云景,反倒被焐热了。
宴云景低头看着闭着眼睛人,用被褥一层层把夏一阳裹好,就这样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
后来夏一阳终于是睡着了,这一轮发热是硬生生熬过去了,他的脸上和身上出了不少汗,宴云景用毛巾给他又擦拭了一遍身体,这才将已经睡沉的人放回被褥,掖好被子。
思索一番,又去柜子里找了套被褥,回来躺在夏一阳旁边。
星舰房间里的床足够大,躺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夏一阳睡觉本来就不老实,加上身体不舒服,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一次次把被褥踢开。每次都是宴云景把睡歪了的他拉回来,再重新盖好被子。
到后来,宴云景干脆就单臂抱着夏一阳,不让他乱动,这才安稳了许多。
凌晨两点半,洛洛星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休息。房间里,夏一阳热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眨一下,眼角和眼睫都湿濡着,视野模糊。房间里光线不太好,只能看见上空一些模糊的轮廓。
他动了动身体,脑子沉甸甸的,身体也很沉。这种感觉有点像跑完一千五百米后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酸软无力,走路时腿抖得让人怀疑人生。
但最主要、最令他羞耻的其实是身体的另一反应。夏一阳知道自己还在发热期,并且现在的意识是半清醒的。入睡前在浴室里他和宴云景互相接触的画面在脑袋里反复重播,刺激着他的身体进一步产生奇怪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再难受都屏紧了呼吸,像是在和自己较劲,试图告诉身体谁才是主人。但很可惜,这种难受真的是很难熬,他本想着睡着了就好了,可大脑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点都睡不着。
夏一阳心道这下完了,接下来注定要失眠。他又轻轻动了下身体,感受到隔着被褥被人抱着,于是小心翼翼回过头,在黑暗中,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是宴云景。
宴云景的呼吸很平稳,应该是没醒。
夏一阳看了好一会儿,收回目光继续盯着上空发呆,忽然像是魔怔了似的,喉结轻轻滑动,被褥里的手紧张地动了动,往下移,移到一半又不敢了。
他谨慎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对,道德感太高的夏一阳再次强迫自己冷静。
忍了许久,身体再次让他认清现实,他只好咬着牙齿继续下移,可才刚碰到,旁边的宴云景忽然动了,惊吓得他猛地缩回手,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在睡觉。
但紧接着,在他旁边的人挨近了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身旁一点点寒凉传来,他的被褥被掀开,夏一阳反应不及,宴云景就躺了进来。
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夏一阳立马僵住。随后他的额头上伸来一只手,冰冰凉凉,很舒服。夏一阳没忍住蹭了下,蹭完回过神,又把脑袋缩了下去。
“很难受?”宴云景问他,那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在耳边说。
夏一阳偏了偏头,刚想嗯一声,顿了顿,却是摇了摇头:“其实就是有点热。”
还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夏一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选择不说。
他又动了动,和对方的身体贴着实在感觉奇怪,止不住地去想之前在浴室发生的事。夏一阳不说话,宴云景也就没再问。但两人现在在同一条被子里,刚开始的时候夏一阳还能保持清醒,可后来,他的脑子愈来愈迷糊,并非完全不清醒,而是介于清醒与混沌的中间状态,关键是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实在不太能忍了,干脆用手肘推推宴云景:“要不你回自己的被子里?我觉得两个人躺一起有点热……”
说着浑身一颤,小腹绷紧,身体给出了难以言说的反应,他羞耻地止住了声,怔忪几秒后,慌乱地起身:“我、我去一趟厕所……”
才撑起身体,又被宴云景的手臂轻轻捞了回来,夏一阳倒回被褥,热潮高峰刺激着他的大脑和感官,蔓延至全身。
在他旁边的宴云景坐起来,低着头,在黑暗中找到夏一阳的轮廓:“夏一阳,你可以找我的。”
夏一阳:“……啊?”
宴云景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肚子上。由于夏一阳睡觉不老实,睡衣往上缩了一截,肚子便露出来一部分。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竟还有闲暇闪过一个念头:露着肚脐眼睡觉会不会感冒……
然而很快,他的注意力都被宴云景带走,对方的手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按压,随后俯身,额头抵着夏一阳的额头:“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夏一阳瞬间就炸了,可以说,他本就处在理智崩塌的边缘,经这么一撩拨,理智瞬间归零。
他伸手勾住宴云景的脖子,主动凑上去亲吻,完全是凭着此刻的本能在行事。可他分明又羞赧得不得了,贴紧脸的耳羽都在微微发颤,被捏住揉得身体好似都在轻微的痉挛,到后来没了力气,腰软得撑不起来,只能寻求安慰似的轻轻啄吻着对方的唇,就像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宴云景耐心地回应着他的吻,一点点引导他出来。大概十几分钟后,才松开汗淋淋的夏一阳,细心地给他擦干净额头的汗水,低头挨着他的脸:“没事了。”
有事。
夏一阳低低地喘着气,他偏过头,看向去了床边的宴云景。对方将床头边的灯打开,鹅黄的灯光亮起,只照亮了床边这一隅。
宴云景起身走向浴室,里面传来洗手池放水的声音。很快宴云景便回来,轻声问他:“要换裤子吗?”
“……”夏一阳脸上淌着红,好半晌,摇了摇头,垂下眼睫安静地待着。等宴云景躺回来,他听着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伸手过去抓住宴云景的手臂,小声呼唤:“宴云景。”
正准备关灯的宴云景回头:“怎么了?”
“我……”夏一阳吞咽了两下,憋了半天话,那对耳羽悄悄地往脸上遮挡,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我好像还没好。”
宴云景安静了两秒,收回关灯的手,探来拨开夏一阳的耳羽,问:“要我怎么做?”
夏一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于是一阵窸窣的动静后,宴云景又下了床,走向那边的柜台。
星舰的房间不算宽敞,就像是一件单人公寓。挨着床的旁边是一个简易的客厅,摆着一个小沙发、一个小圆桌。再旁边就是个岛台式的柜台,储物区域都在那边。
夏一阳偏着头,看向那边站在柜台前的宴云景,只穿着一套灰色的睡袍,光是看背影,都能想象到那件衣服下健硕的身躯。
夏一阳心跳如鼓,默默的收回目光,那能代表他情绪的羽毛又挡在了脸上。
不多时,找遍所有柜子的宴云景回来。他将夏一阳从床上捞起,去到衣柜前,拿了套常服出来,然后过来慢慢给夏一阳穿上衣。
夏一阳挪开耳羽:“……怎么现在换衣服?”
宴云景给他整理好上衣,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这里没套,去我的星舰。”
夏一阳一愣,脸往衣领里埋,脸上爆热。过了半晌,他那有些迟钝的大脑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为什么你的星舰就有?”
宴云景的手握住夏一阳的脚踝,帮他套裤子,同时回答:“私人星舰上的医疗包具备生理用品,这艘星舰上或许也有,不过得去问负责军官。”
“那、那算了。”夏一阳赶紧穿上裤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又看着宴云景去换衣服。见对方脱掉睡袍,背对着他,那宽阔结实的上半身露了出来……
夏一阳看愣了,直到对方将常服穿上,才恍惚回过神来。泛红的耳羽又缓缓往脸上挡了挡,他低下头,看着地板发起呆来。
换好常服的宴云景去了一趟浴室,把脏衣篓里的衣服全部送进洗衣机,这才回来抱起夏一阳,带上光脑和手环,径直出门。
宴云景走得有点急,这让夏一阳愈发燥得慌。
深夜的星舰里不见任何人影,从星舰出来后,宴云景给夏一阳戴好帽子,为他遮挡了大部分的寒冷。迎着夜风穿梭了一段路程,经过好几艘星舰,终于来到那艘私人星舰。
门打开,走进去,寒凉瞬间消失,星舰内部迅速升起暖气。夏一阳被宴云景抱着来到后头唯一的那间房,被放在床上。他的心跳声剧烈,像在打鼓,看着宴云景走去那头的柜子寻找,取出了东西,先是拿出一盒,然后又一盒……
他有点想提醒这是不是稍微有点多了。没想到宴云景又拿了出一盒,三盒一起带过来放在枕头边上。随后,宴云景上来,床垫下陷,正震惊地看着那三盒套的夏一阳吓了一跳,没骨头似的身体被宴云景轻轻捞住,紧接着便被轻轻放倒在床上。
身下的床垫很软,夏一阳身上发烫。他见宴云景俯身下来,心脏突突直跳,忽然伸出手抵住对方的肩:“你等等……”
宴云景停下动作,静静地等待他说话。
夏一阳反复吞咽,觉得嘴里的那个词有点烫嘴。张了半天嘴,谨慎地提出:“那个,是不是有点多?”
宴云景扫了眼枕头边的三个盒子,收回目光:“六只装一盒,不多。”
这还不多??
夏一阳震惊不已,斟酌了半晌,还是说:“总不可能,十几个不够用吧?”
宴云景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按在他小腹上的手轻轻揉动,虽然隔着衣服布料,还是搅得本就濒临临界点的夏一阳心里直发痒。
夏一阳见对方凑近,下意识双手挡在脸上,咬紧了唇。
宴云景很有耐心。不多时,夏一阳就又只剩下一件上衣。室内开着足够的暖气,并不会冷,况且他本就热得厉害,现在更是像着了火一般。
但是片刻后,宴云景却没了动静。紧绷得都快咬破下嘴唇的夏一阳等了又等,小心地挪开手臂,发现对方正注视着他。
对上视线,夏一阳心头一惊,赶紧想要躲,手臂却被抓住,手心里塞进来个盒子。
“试试帮我?”宴云景对他说。
“什……”夏一阳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视线往下,看到惊人的一幕,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还是鹦鹉形态的时候,有一次见过宴云景洗澡,那时他就注意到,宴云景有着非人的尺寸……
夏一阳僵硬了好半天,顶着发烫的脸,哆哆嗦嗦地拆开盒子拿出一枚,又撕开包装袋。刹时湿润滑溜的感觉沾染到他的手指,是冰凉的感觉。
他深吸一气,低下头,反复尝试反复失败。场面有点尴尬,他的手一会儿被冰凉的触感包裹,一会儿又被滚烫的触感触碰,头皮一阵阵发麻。
终于弄好,夏一阳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本想翻身背过去,却被宴云景掰了回来。
夏一阳望着对方,犹豫道:“这样不方便。”
“方便。”宴云景的手握住他的脚踝,将夏一阳拉拢,俯身下来,“我想看着你。”
……
再醒来时,夏一阳身上很清爽,他窝在暖暖的被褥里,眼皮很沉重,于是又闭上,好半天后再次睁开,环顾一圈,没见到宴云景。
他的视线看向星舰天窗,发现外面已是宇宙,便知道他们已经在返航的路上。
夏一阳猜测宴云景大概是在驾驶室,于是他安心拉着被褥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后困倦感消失了很多,稍稍动了下身体,忽地就感受到了濒临散架的酸痛。
夏一阳花了点时间坐起身,伸手揉揉腰,掀开被褥,看见自己那双布满痕迹的腿,又默默把被褥拉回来盖上。他冷静了片刻,四处看看,找到枕头旁边的衣服裤子,拿过来穿上,这才下了床。先是撑着旁边的柜子稳了一会儿,才趿拉着拖鞋开门出去,正好对上准备开门进来的宴云景。
夏一阳怔了下,眨眼:“早上好。”
不出意外,声音挺哑,他立刻拳头抵着下唇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这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宴云景空出只手,牵着夏一阳返回房间里,将手里热好的便当放在床边的台上,转身问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的夏一阳:“身体怎么样?”
夏一阳故作严肃,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很好,完全没事。”
“是吗?”宴云景扬眉,“不痛了?”
“我从来没说过痛!”夏一阳犟起来自己都骗,“也就那样吧,我一点事都没有,其实很正常的。”
再装装不下去了,他的目光飘向还散发着热气的便当。
“给你准备的,吃完再休息一会儿。”宴云景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覆盖在夏一阳的头顶,轻轻揉了下,“我们已经在返航途中,恭喜考核过关。”
聊起这个夏一阳可就高兴了。他去那边坐下,拿起餐具喂自己一口,仰头笑盈盈道:“考入军校只是第一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嗯。”宴云景就在旁边坐下,看着他吃。
夏一阳咽下一口,被一直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于是问:“你吃吗?”
宴云景:“我喝过营养剂。”
“哦。”夏一阳又低头,用勺子刨米饭,又问,“驾驶室没人,是自动驾驶?”
“嗯。”
“那……”他顿了顿,有点找不到话题了,于是埋头,轻轻咂了下嘴,耳羽悄悄地露了出来垂着。
宴云景安静片刻,说:“考场发生的事,除了学生安全方面向外面通报了,其他的都没向星帝国透露。”
“可是直播没停。”夏一阳抬头,“我就这几个秘密,现在全都不是秘密了。”
宴云景伸手将他左眉前的头发拨开:“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问题不算大,你安心准备接下来的入学。”
说着顿了下,又道,“那两位学生,想当面感谢你和你的队友。”
夏一阳的眼睛亮了亮:“我原本还担心,我会被当成异类,然后入不了学。”
“不会。”宴云景对他说,“你会顺利入学,接下来好好享受你的军校生活。”
夏一阳笑了,低头又口饭,忽然想起考场内又进入幻境的事,于是又猛地抬头,动作幅度稍大了一点,扯到某个敏感部位,他顿时蹙起眉,僵着个姿态一动不动。
宴云景视线往下:“还难受?”
夏一阳挤出个倔得很的笑:“怎么可能,完全没感觉,轻轻松松!”
“是吗?”宴云景脸上罕见地露出些笑意,那笑甚至稍有些坏,“那昨天晚上,是谁一直说不行了?还发小脾气啃我肩膀。”
夏一阳大为吃惊,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说出来了。他真的很想拿勺子塞进宴云景嘴里堵住他的嘴,所幸是忍住了,毕竟就这么一个男朋友。
于是就咬着后牙,愤愤道:“你也知道啊?我喊你都不停!你知不知道你……”
宴云景笑了下:“我什么?”
夏一阳欲言又止,忽然就觉得,宴云景这人心眼子好像有点坏。他闷了半晌,拿起餐盒里面那半块水果塞进对方的嘴里,低头用勺子戳饭,不理人了。
宴云景拿下嘴里的水果,低头注视夏一阳,见他的脸又渐渐染红,漫延到了耳羽根部,那颜色,和昨晚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一模一样,很漂亮。
第72章 我在服务你 夏一阳食欲很好,但吃饭不……
夏一阳食欲很好, 但吃饭不快,甚至有些慢吞吞的。他一点点将便当里面的饭菜吃完,咽下最后一口后, 出去一趟回来的宴云景递给他一杯热好的牛奶。
夏一阳双手接住, 低头喝一口,整理着思绪,然后抬头问:“那两个学生还好吗?”
“嗯,没受伤。”宴云景将他身前的便当盒收起,接着说,“你们做的很好。”
夏一阳深呼吸, 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笑:“说实话, 当时那种情况我还是有点慌的。”
“但你的第一反应是救人。”宴云景抬眼看他, “比起你能张开翅膀这件事,那两位脱险的考生更多的是感谢你的出手相救。”
夏一阳一怔。
“星网上也是如此, 或许大家有很多疑问, 但现在,你在他们的印象里是勇敢的,而不是什么怪物。”
宴云景说着又顿了下, 视线落在夏一阳那对轻盈扇动的耳羽上, “你的翅膀和耳羽是很美丽的, 并不可怕,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可以去星网上看看, 会出乎你的意料。”
“……”夏一阳直直地看着宴云景, 平静地听完,恍惚地眨下眼,“云景长官, 你是在安慰我吧?”
“是,我在安慰你。”宴云景直白地说,“说的也都是实话。”
有那么一瞬间,夏一阳恍惚从对方那双宁静止水的红色眼眸中瞧见了昨晚上那双染着欲望的眼睛,他惊了一下,快速地眨着眼偏开视线,低头喝牛奶,好半晌后才闷闷地哦了一声。
房间里忽然安静,夏一阳没去看宴云景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他赶紧把牛奶喝完,将杯子放回平台,视线左右扫动就是不去看宴云景,而后默默地挪回了床上,翻身躺下盖上被褥,连脑袋都埋了进去:“我再睡会儿,你去驾驶室吧。”
宴云景的视线落在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团,起身将便当盒和牛奶杯拿上,转身离开了房间,将门关闭。
背对门的夏一阳听见关门的声音,随着房间里彻底安静,他的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他把自己蜷缩成虾米状,拉紧了被褥,闭上双眼。
可就在下一刻,身后又传来开门的声音,咔哒一声又关上,脚步声朝他这边靠近,随后床垫下陷,夏一阳的肩膀隔着被褥被轻轻按住,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双眼不睁反倒闭得更紧:“我要睡着了!你别——”
宴云景把人掰过来按住,低头看着平躺过来慌张用耳羽把脸裹起来的夏一阳,无奈,低声:“我不做什么。”
夏一阳一愣,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他撤开耳羽,抬眼注视上方的宴云景:“……那你?”
“起来擦了药再睡。”宴云景手里拿着盒药膏,是开过封的,很显然之前已经使用过。
夏一阳立刻恍然,难怪他刚醒来的时候那里很凉爽,原来是擦过药。但一想到擦药会是什么样的过程,他立刻就燥了起来。
“你、你……”夏一阳语无伦次,脸上好像蒸出热气了,他如临大敌似的盯着那盒药膏,凝神:“我不疼。”
“不疼也要擦药。”宴云景的嗓音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很平静,对夏一阳会含着更多耐心和温柔,此刻却又有些不容拒绝在里面,“不是疼不疼的事,你听话。”
夏一阳:“…………”
他闭眼,干脆又把脸挡住,伸手胡乱地去抓那盒药:“那我自己擦。”
“你不方便。”宴云景说。
“我方便!”夏一阳打开耳羽,与宴云景目光对峙。
宴云景看他半晌,这便起身,走之前揉了下他的脑袋:“那有需要叫我,手环在枕头旁边。”
夏一阳闷闷地应声:“我知道了,你走吧。”
目送宴云景离开,见房间的门关上,夏一阳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似乎是要将其盯出一个窟窿来。好半晌,他掀开被褥下床,站定后慢慢挪去门那边,脑袋贴着门,疑神疑鬼地听了一会儿。
什么动静都没有。
夏一阳寻思宴云景肯定已经走了,目光下移,忽然就瞧见门上凹印着“强力隔音”几个字。
夏一阳:“………”
他转过身背对门,对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稍感尴尬。
而后又慢慢挪回床上,再次如临大敌地盯着陷在被褥里的那盒药膏。他藏进被褥里,默默地将自己的裤子退下去,撩起一点点上衣,在被褥里蠕动片刻,干脆选择了侧身躺。
准备好后,伸手拆开药膏,挤出来一点在手指上,然后另只手臂撑起被褥,这才带着指尖上的药往下探。
擦药不难,也不是不方便,夏一阳只是看不见,但能摸着,但瞧不清具体情况心里的确没什么底。他将膏药在外围涂抹上一层,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但接下来他就有点犯难了。
里面还热热的,怎么进去?就……用手?
这有点涉及到夏一阳的知识盲区,他盯着手里的膏药,长久地沉默,竟然开始去回忆昨晚宴云景是怎么做的。
起初好像是用的一只手指?擦药的话足够了吧?
夏一阳蹙眉,表情严肃得好像在脑内进行什么缜密的计算。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再挤出一点药膏在手指上,屏紧呼吸去试探,就现在,他竟然莫名有点紧张,还有点慌。
以至于手到了具体位置却实在不敢前进。
他有点不太敢,就直接弄进去?直接吗?要怎么直接??
夏一阳试探前后,挤一点,还是不敢,又缩了回来,颓丧地埋下脑袋,决定放弃。
果然,人类在探索自己身体这方面,还真是欠缺胆量,尤其是原本不该被探索的地方……
夏一阳只用了几秒就成功说服自己放弃,他心想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此时他的身体除了酸胀,以及那里稍有些热,其他并没有真的很难受。
睡一觉就好了,夏一阳心想。于是他放下药膏,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一觉睡到下午,时间是主星下午的时间,但他们所在位置还是宇宙。夏一阳再醒来的时候还没抵达目的地,他睁开眼睛,动了下身体,忽然一顿,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是热的,但和发情热不太一样。
他睡懵了些,睁着迷蒙的双眼望着上空,目光飘了半晌才聚起来,神志慢慢归位,这才切身地感受到是什么地方来的热。
夏一阳的手在被褥里摸索,伸出来在自己的脸上摸了几下,随后被一只手轻轻握住,他呆滞了数秒,偏过头,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宴云景。
“……”夏一阳凝望着对方,“你来多久了?”
宴云景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又去脸颊上碰了碰,收回,将夏一阳的手放回被褥里掖好被子:“刚来,你在发热。”
夏一阳的视线垂下:“好像不是发情热。”
坐在床边的人缄默片刻,起身去那边,将医疗箱拿过来,用体温仪给他测温度,并没有开口告诉他是多少度,而是从医疗箱里拿出一盒口服剂,拧开,把夏一阳捞起来用手臂搂着,口服剂递去他嘴边:“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夏一阳的脑袋倒在对方的肩上,盯着递来的口服剂。
“退烧口服剂。”宴云景的另只手背将夏一阳脸上凌乱的头发丝拨开,“你有点发烧。”
夏一阳眼睫颤了下,想到什么,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那里果然还是热辣辣的,便不动了,低头,就着宴云景的手将口服剂喝完,没什么味道,就像白水,喝下去也只是感受到冰冰凉凉。
随后他被宴云景放回被褥里,他看着盖上医疗箱又去了那边的宴云景,有些失神,等人回来,张张嘴呼喊:“宴云景。”
在床边坐下的宴云景看他:“怎么了?”
夏一阳把下巴埋进被褥,嘴遮挡住,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我刚才擦药,没擦里面。”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视线游移的夏一阳,微微低下些身体:“发烧并不一定是因为里面没擦药的原因。”
夏一阳将视线挪回来,与对方的目光对上。
“怪我。”宴云景眼睫垂着,“昨天有点过分。”
“你也知道!!”夏一阳顺着话就接上来了。他双手拉下挡在下巴上的被褥,正气十足,欲要控诉。可当瞧见宴云景低垂着视线,眼里染上些许自责,防线瞬间又瓦解了。
原本坚定要讨伐对方,不足几秒就再心里给自己说算了算了,反倒开始哄对方:“……也不全是你的问题,你是在帮我、而且你其实也是第一……我是说,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是有点发烧,我已经吃过药了,没事的。”
他果然不怎么会哄人,夏一阳默默闭上了嘴巴。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他心里挣扎片刻,手探出去拉住宴云景的手,轻轻捏一下,小声说:“你帮我擦药吧,可能擦了真的会好些,我不太敢擦里面。”
宴云景的视线抬了抬,落在夏一阳颤一下后闭上的眼睛上,应道:“好。”
夏一阳说完后稍微有点后悔,他多次偷偷瞄宴云景的脸,发现对方眼里此刻哪还有什么自责?心里觉得奇怪,有种中招了的恍惚感。但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现在又收回来。
他在被褥里摸索半天,将滚到角落的那盒药膏拿出来交给对方,思忖片刻,坐起身:“我坐着?”
宴云景向他靠近,探出左手臂:“我扶着你。”
于是夏一阳又往对方那边挪了点。为了不让移动带来的摩擦感刺激某个敏感部位,他的移动速度极其缓慢。
宴云景把落在床沿下的腿收上来,左腿弓起,并用左手将夏一阳的背稳住,右腿盘放在床上。夏一阳侧坐在他身前,被褥滑下去搭在膝盖上。他把两条腿挪过来,弯曲并拢,放在宴云景右腿上,调整好角度后抬头:“这样?”
“嗯。”宴云景环过放在他后背的那只手,拿着药膏,在右手上挤出来些,手肘碰了碰夏一阳的膝盖:“分开点?”
夏一阳听话,真就分开了一点,刚好是对方右手能够探下去的宽度。他双手伏在膝盖上,大腿下意识又往后了一些挨近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夏一阳惊诧地发现,他的柔韧性好像还挺好,脸都能埋在膝盖上了。
等了片刻,稍有些紧张的夏一阳望向对方,目光相对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哦”了一声,伸手下去把睡裤往下拉开,耳羽贴紧脸,又把双手放回膝盖上:“好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下意识就颤了下。抚在他身后的那只手慢慢拍着他的背,宴云景没说话,不惊扰夏一阳,只慢慢地给他擦药。
进度很慢,这种感觉的确很奇怪。夏一阳压直了唇线,低垂的眼睫上渐渐染上一层热意。他闭了闭眼,闷声呼吸,好半晌后忽然说:“我担心的事,其实不是大家会不会把我当成异类,我在想……”
他顿了顿,适应着宴云景离去后稍有些的空落落的感觉,看着对方拿出来后又继续在手指上挤药,于是继续说:“我在想,帝国的大家对异形和虫子十分憎恶,我的出现,肯定不会被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接受,这样肯定会给你们带去很多麻烦。”
宴云景低着头,手仔仔细细地给他揉擦里面,动作很慢,每一下触碰都很小心。他不答反说:“潜伏在我身边的危险很多,我执行的任务难度级别都不低,并且星帝国内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或是我的生命,也可能是我目前所在的位置,也可能是我的能被人工收集使用的精神力。待在我身边很危险,你还会想来协助我吗?”
夏一阳立刻抬头,动作幅度大了点,扯到了下面,他惊得猛一抖,脸埋在宴云景的肩上:“会的,我不怕危险。”
“我也和你一样。”宴云景的下巴抵住他的额头,蹭了下,“你的所有事,在我这里都不是麻烦。”
这对话虽然很正常,但是怎么就觉得有点肉麻呢?
夏一阳趴在宴云景肩上一动不动,慢慢消化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擦药还没结束,内里的炽热虽然在慢慢被冰凉舒服的感觉替代,可这感触实在很奇怪。奇怪的冰凉,奇怪的撑,虽然比昨晚好点……
他干脆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脑袋偏偏,脸顺势压在对方肩上,挤出一团肉。夏一阳又动了下身体,恍惚感受到对方常服下面健硕硬朗的身躯。
“……”
他沉默一瞬,忽然问:“怎么样才能拥有你的同款身材?”
宴云景又伸出右手,在指腹上挤药膏,对他说:“你想要,回主星我可以陪你训练,说好了会教你格斗。”
夏一阳弯起眼睛,忽然又问:“我是标准体重,应该很快能练出来?”
就在他幻想很快能拥有好身材的时候,在他头顶上方的宴云景眼帘垂下,想起昨晚手捏到的软绵绵的腰、很肉很白的大腿、平坦但看不见肌肉的肚子,只能瞧见很漂亮的人鱼线,以及腹部中央微微的凸起。
“……”宴云景表情镇静,稳住气息,“可以,不过不用着急,慢慢适应强度,以后会有的。”
夏一阳“嗯”了一声,打个哈欠,耳羽也贴着宴云景的皮肤,扫得人痒痒的。
终于结束了擦药,他又裹回了被褥里面。此时刚才喝下去的口服剂发挥了作用,夏一阳身上已经不再那么烫。他闭眼,眯成一条缝看向旁边在收拾药膏的宴云景:“我们还有多久能回主星?”
“一个多小时。”宴云景给他拉好被褥,起身,“再睡一会儿,到了我来叫你。”
夏一阳的确还有点困,于是点头:“辛苦云景长官看着驾驶室了。”
他睡得很快,宴云景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拿着手里的光脑慢慢摩挲。
他没有骗夏一阳,星帝网上关于夏一阳的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播时,夏一阳的翅膀展现后,所有人都震惊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震惊慢慢变成了惊讶、不可思议,而后是坦然接受。虽然对夏一阳的怀疑和猜忌是存在的,但怀有恶意的人群的确算少数。
这很令人意外,一直在维持星帝网后台的公司不止一次联系到宴云景,说网上对夏一阳的风评是逐渐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可见,此前夏一阳开直播,以及这几次比赛他的表现,都给观众和粉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大家都很喜欢夏一阳,比起恶意揣测,很多人选择了相信,依旧继续喜欢夏一阳。
虽然是好事,但宴云景却莫名感到一些不爽。
他静静地看着睡熟的人,那对洁白的耳羽收拢起来贴在脸的两侧,随着呼吸也在缓慢地起伏。夏一阳睡得很沉,对环境拥有绝对信任才会这样。想到这里,宴云景心里那些不爽稍微又少了些。
而此时的星帝网。
民众们正处于震惊过后的理性期与热情高涨期,各种帖子视频下面惊现大量“大侦探”们。没错,是民间侦探。
在当前关于#夏一阳#的所有热词里,讨论热度最高的是一条视频配长文。视频截取的是直播中夏一阳冲出去的瞬间,他展开庞大洁白的翅膀,双臂带着两位考生腾空而起。这段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视频,被放慢处理,细节画面被截取出来,并写进了图文中。
[分享帖]【视频】【花了些时间做图文分析,作为一个非常喜欢阳阳这孩子的粉丝,我尽可能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都写出来。】
【标题:突然出现在陛下身边的小太阳阳阳,还有同样是年前出现在陛下身边的小鸡先生(没错帖主也是小鸡粉),为什么没有同框出现过?】
[看到这条帖子的朋友们可能会问了,阳阳和小鸡先生单独出现在公众前的画面本就不多,更别说同框了,这不是难上加难吗?]
[好的,那伙计们,听我分析。]
[陛下最近这一年出境次数变多了对吧(至少比以前多了)。在陛下消失在公众视野的那两个月以前,小鸡先生误触过几次设备打开直播,那时候小鸡几乎都和陛下在一起,还没见到阳阳出现。两个月之后陛下回来了,没过多久,一位叫一阳的博主出现了。通过一阳的直播我们知道,阳阳没读过备考学校,是自己在备考。之前那次直播没关闭事故,以及军校对外公布的关于阳阳是个人信息,我们得知,他的居住地是实验区。那么由此推算,忽然出现的阳阳很可能是陛下带回来的。]
[重点来了,有一次陛下出来吃晚餐,只带了小鸡先生。在这之前,陛下在中午去接过在餐厅喝醉酒的阳阳(相关帖子放在下面)。以及那次直播失误,可见陛下和阳阳的关系是非常好的,他们还同住在实验区。]
[并且,陛下也很宠爱小鸡先生(给它买了那么多小衣裳)。那么想必阳阳肯定知道陛下身边有小鸡先生。小鸡先生肯定也见过阳阳。可是阳阳在直播间里从来没提过小鸡先生。]
[帖主整理了此前阳阳的直播记录,发现有粉丝在直播评论里问过小鸡先生。但因为那次直播时间太短,可能确实没时间说。但在没发生直播事故前,也就是陛下出现前,也有人问过阳阳知不知道有个小鸡主播(大家可能是想联动之类的,毕竟大主播之间粉丝想看联动很正常),问的人不在少数,阳阳挑问题回答,从来没选中这个问题。那么,阳阳大宝贝是不是有意在避开这个话题呢?]
[为什么要避开?看上面的视频,答案只有一个,阳阳能长出翅膀。阳阳是什么我们先暂且不谈,在陛下身边的肯定就是好阳阳。而且孩子有秘密很正常,作为“家长”的我们肯定要学会包容。现在我们知道,阳阳能长翅膀,小鸡也长翅膀,阳阳和小鸡又从不同框,是不是就能说明阳阳就是小鸡先生!!]
[以上均为帖主推论,在事实出现前,大家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也请不要去打扰阳阳,做个好粉丝,感谢!]
帖子内容到此结束,底下评论如潮。
【该死的,我和你们这些既是阳阳粉丝又是小鸡粉丝的人拼了,你们也太可怕了!!这怎么能呢?人至少、不应该……】
【可是帖主分析得好有道理,阳阳都能长出翅膀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哈哈哈哈同为阳阳和小鸡粉丝的人看见这条帖子已经兴奋得戴着手环去外面跑了十圈了哈哈哈。】
【可是我真的很久没见到小鸡先生的小包子脸了!!阳阳如果你真的是小鸡先生!能不能圆我一个梦想!!我想看看你的小包子脸!!】
【老实说,其实只需要一点就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陛下就只对小鸡先生和阳阳这么温柔,这还不够说明吗?】
【你们是不是忘了个最重要的,在小鸡和阳阳出现前,星帝国内有谁敢直呼陛下大名?】
【该死的该死的!!这简直是石锤了!前有小鸡先生胆大包天喊陛下大名,后有阳阳喊陛下名字却安然无事!!而且他那是喊名字吗?那分明就是在暧昧!】
【如果阳阳就是小鸡先生,根据时间线推移,是不是可以证明,那两个月阳阳是和陛下一起失踪的?在中途变回了人形?所以!那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网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我好想知道阳阳和陛下的故事!!】
【没人说吗?阳阳的翅膀真的很漂亮,白色的,在空中旋转的时候好像天使!!】
【各位“侦探”,忽然想到,阳阳变回人,不可能自动生出一套衣服吧?】
【!!!】
【!!!】
【该死的该死的,瞧瞧你们干的好事,我现在不能立刻知道陛下和阳阳之间的故事我就会整天整天难受!我抓心挠肝!我过不下去了!!】
……
夏一阳睡醒后正好抵达主星,这时他身体好多了。下星舰的时候他还在想要不要去看看星网,一出去,就看见候在外面停泊平台上的人多得离谱,于是暂时忘记星网的事。
人群里不全是身着军服的,还有穿着常服或十分正式着装的人,夏一阳立刻想到了皇室贵族。
所有人的视线朝宴云景身后的夏一阳看来,眼睛全部都发着亮光,像极了豺狼虎豹。
夏一阳倒是没害怕,他只是稍微埋下点脑袋,继续想星网的事。这时手环上传来安妮和西里尔的消息,他低头回复,和两位队友约好明天前往军校报道,这才抬头对宴云景说:“我明天和安妮、西里尔一起去军校。”
宴云景偏过头应声:“嗯。”
夏一阳刚才只发出短暂的声音,周边那些不敢围上来的众人全都蠢蠢欲动起来。无他,光是他的声音,就足够让这群人感受到治愈系精神力的波动。
看来夏一阳是治愈系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一点不假。
宴云景看了眼时间,无视星舰停泊台上这群人,带着夏一阳径直返回了实验室中心部。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两人暂时没去办公区,而是先回到后面的休息区房间。
夏一阳正打算说出在考场里遇到幻境的事,身后宴云景走上前,手在他的脸上贴了下:“有点热,不舒服?”
“我很好。”夏一阳望着宴云景,小声咕哝,“虽然发情热的确不可能一天就结束,但我们努力了有半个晚上,应该不会那么快再来下一轮。”
他说着顿了顿,问:“你在想什么?”
宴云景:“在想你。”
夏一阳一怔,偏开头:“我人就在这里,又不是不见了。”
宴云景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我真没事。”夏一阳眼睫快速地扇了几下,小声说,“有事不会瞒着你。”
而后又嘀咕:“你得给我点缓冲的时间,我现在不太能行。”
宴云景低低地笑了一声,手轻轻揉着夏一阳的脸,用的是抚摸小鸟的手法:“别胡说,你很行。”
夏一阳先是定着,忍着不去蹭,后来还是拜倒在那舒服的手法下,偏过头去蹭蹭。他眯着眼睛,干脆抬起手把宴云景的手捧住。被揉得安逸了,慢悠悠地说:“下次禁止用这个贿赂我。”
“没有。”宴云景看着他,“不是贿赂,是服务。”
夏一阳睁开双眼,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抿直唇,换另外一边脸蹭一下:“那我姑且认可,服务还不错。”
他被哄开心了。夏一阳心想,宴云景其实还是很好的。
第73章 标记 手掌抚摸着的皮肤很柔软,宴云景……
手掌抚摸着的皮肤很柔软, 宴云景的指尖缓慢地摩挲,他微低着头,久久地注视着眯着眼的夏一阳。
又等了片刻才缓声开口:“夏一阳。”
舒服得耳羽轻盈扇动的夏一阳轻轻“唔” 了一声, 头继续在宴云景的手上蹭。
“……”宴云景停顿几秒, 继续说,“那颗星球,我和皇甫凛去了一趟,暂时没有发现。星球上鸟类确实很多,但没有人类,大陆也上不见建筑物。”
夏一阳闻言顿时停止了蹭动, 双眼“刷”地睁开。他抬起头,与宴云景对视, 眉心皱起:“你去那颗星球了?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宴云景自知理亏, 手捧着夏一阳的脸,被拨开, 又捧上去, 然后又被拨开。于是他的手落下来,按在夏一阳的肩上:“抱歉,是我的错, 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你这人……”夏一阳张了张嘴, 有点生气, 可却好像怎么都没法真的对宴云景生起气来,他的唇线绷直, 干瞪着对方, 脸上的表情愈发沉闷,渐渐变成难过。
他的肩膀被捏了两下,宴云景的头抵着他的头, 两人的距离拉近,夏一阳嗅到对方身上独特的香味,还有稍有些热的呼吸。他有些别扭地偏了偏脸,却偏不动,眼睫快速地扇了几下。
以前好像也没有这样频繁地心里打鼓的感觉,就是自从那晚后,他和宴云景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黏黏糊糊了。
夏一阳哪里还生得起来气?他的鼻尖被吻了下,接着是唇角。宴云景很轻很轻地啄吻着他,等夏一阳适应后才堵住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吸吮轻咬,引导他张开嘴。
腰被一双手完全握住,隔着衣服,宴云景的指腹揉着他的腰,像极了鼓励,每一下都好像在撩拨着夏一阳的神经,激得他浑身发麻。
不多时,宴云景松开他的唇,又若即若离似的用唇碰了碰他的唇珠,小声问:“真的不会呼吸?”
夏一阳眼睫轻轻颤动,呼吸确实有些不平稳。嘴唇被宴云景触碰得痒痒的,他还是有点不习惯,想要后仰,可对方揽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上移,捏住他的后颈,对他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这时夏一阳才反应过来,宴云景这家伙分明就是太狡猾了!竟然用接吻扰乱他的军心!
夏一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哄好?虽然他现在好像的确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但是一码归一码,生气是绝对的!更多的其实是担心。
他颇为幽怨地瞪着宴云景,撞上去咬了宴云景的嘴唇一口。这一咬没怎么用力,发小脾气似的啃了半天,接着又埋下头在对方脖子上啃。
宴云景微仰起头,手抚在夏一阳的后脑上,一副完全敞开任由责罚的姿态。
夏一阳的嘴巴啃麻了才抬起头,他看看自己的“战绩”,这才稍微消了些气,问:“你们什么时候去的?”
“你乘上前往洛洛星的星舰后。”宴云景如实说,“那颗陌生星球的距离不算近,星帝国最快的军用星舰来回一趟得花费两天时间。”
“为什么返航直接来了洛洛星?”夏一阳又问。
“……”宴云景沉默,还是交代了,“我让云鸽在你的身上贴了追踪仪。”
“你……”夏一阳怔忪地望着宴云景。
“…所以你来洛洛星,是为了我?”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夏一阳的心里还是像被揪了一下。他继续问,“给我贴追踪仪,率先跑去那颗星球探查情况,又来洛洛星,是不是因为此前那次我陷在幻境里出不来还让你放不下心?”
宴云景“嗯”了一声,说:“不过很可惜,去那颗星球上没有收获。”
“……”夏一阳深吸一气,磨了磨牙,一拳头砸在宴云景肩上,“我现在非常生气!”
宴云景亲他一下:“我错了。”
非常生气的夏一阳:“…………”
他偏开头,冷静片刻又回头:“有保留那地方的照片吗?视频之类的?”
“有。”宴云景这才松开些夏一阳,抬起手,将光脑光屏投射出来,展现出在那颗陌生星球上采集的图片和视频。
大部分是当地主大陆上的环境和各种鸟类,画面里不是大面积的森林就是平地。在多处地势采集的图片里,见不到任何建筑和人类,那颗星球上没有人类生活过的迹象。
划过的照片里忽然闪过一张花海。夏一阳立刻把住宴云景的手腕:“等等,刚才那张花海。”
宴云景将刚才划过去的那张照片又找回来,放大画面,又挑出同地势的所有图片,一一展开给夏一阳看。
夏一阳的眉心蹙起,他的视线从这些照片中挪开,抬眼看向宴云景。在心里斟酌了片刻措辞,他把在考区里那夜进入幻境的事告诉了对方。
“很像,幻境里天空的颜色、花海的场景,和这几张照片很像。”夏一阳说着停了停,又问,“你有在这片区域里见到从地里钻出来的巨大藤蔓吗?藤蔓上有很多小房子,里面可能住着各种鸟?”
宴云景摇头:“没有。”
顿了顿又说,“不过这片花地里有很多凹陷的坑洞,倒是像以前生长过什么东西。”
但这都只是猜测,没有确切证据,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我们得再去一趟。”夏一阳单手托着下巴,思忖须臾又抬头,“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发合适?”
宴云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该入学了,夏一阳同学。”
“我……”夏一阳往宴云景的手那边偏了偏脸,目光还望着宴云景看,“入学后有空的话,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去看看。”
“……”宴云景缄默不言,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夏一阳一怔。他刚才告诉了宴云景自己在幻境里遇到了艾丽薇尔夫人,也说了见到的花地和这几张照片很相像,但也省略了很多内容,比如和艾丽薇尔的对话,几乎全部省略了。
“没有啊。”夏一阳伸手拨开宴云景的手,“我和她没什么可聊的。”
宴云景看着他,不说话。
夏一阳汗颜:“……”
他目光闪躲,心想着能不告诉宴云景那些交谈内容最好就不告诉,本来就不是什么中听的话,说给宴云景听只会让对方不开心。
但显然宴云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夏一阳绞尽脑汁,心一横,仰头盯着对方看了半晌,闭上眼睛凑过去亲了亲宴云景。
宴云景很自然地接住他的吻。片刻后,夏一阳推推对方肩膀,得以松开,他低头喘着气,嘴角染着点晶莹剔透。
终于缓过来,他轻咳一声,往旁边挪:“云景同志是不是还要去办公区?那我不打扰你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宴云景怎么会不知道夏一阳主动亲他,是为了躲掉他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倒也是有样学样,都学会用亲吻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了。
他低低地笑着,也没打算揪着那个问题不放,等哪天夏一阳自己愿意说了也行,一直不说也无碍。
“不去办公区,要出去吃晚餐吗?”宴云景问。
“要”字差点脱口而出,夏一阳想起最近他可能还在风口上,反正明天要出去面对,今天就算了,于是他摇头:“实验区食堂的饭也很好吃,不出去了吧。”
宴云景:“好,我让帕尼送晚餐来。”
说罢,他便单臂将夏一阳抱起来,往里头的房间走去。
双脚突然腾空,夏一阳心里一惊,双手迅速抓住宴云景的肩膀:“你干什么?”
不出几秒,他便被放在了床上。
宴云景在他身前蹲下,给他解开鞋带脱掉鞋子。夏一阳的脚踝被握住,他愣了下,感受冰凉的触感,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可很快又被稳稳握住,穿上了柔软的拖鞋。
“你……”
夏一阳隐隐觉得此时的气氛正朝着暧昧旖旎的方向发展。他撑在床垫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蜷起,就在他努力酝酿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脚踝上有个印子。
“……”
那是什么?
夏一阳眯起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红印子。见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扫过那里,像是在安抚。一瞬间,那晚断断续续的记忆拼凑了起来。
夏一阳想起来了。那晚上前前后后好几次,自己实在没力气撑起腰,不管用是什么姿势腰部都不受控制地往下塌。躺着的时候只能把腿挂在对方的肩上,以此才能稍抬得起来些腰,可后来腿也没了力气,于是宴云景便用手握着他的脚。可到了关键时刻,两个人都绷到顶端时,难免就会失了力度,他抓对方的腰和背,宴云景握着他脚踝的力道便大了些,于是就掐出了印子……
那画面实在不宜再细想,夏一阳急忙遏制住脑海中的回忆,神色紧张地缩回自己的脚,把裤脚往下拉,又扯出个略显生硬的笑:“我饿了。”
宴云景站起身,看了看手环。正巧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抬头对夏一阳说:“我去拿晚餐,你在这里等我。”
夏一阳点头,目送宴云景离开房间,等对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他猛地盘起双腿,迅速拉开裤脚,定睛一看。
脚踝上有红印、牙印,小腿肚上也有牙印和痕迹。
天呐……
听见脚步声,夏一阳赶忙把裤脚扯下来遮住这些痕迹,端坐在床上,看着提着晚餐回来的宴云景。
宴云景将两大提便当拿过来,又把移动小桌子推来床边,挨个解开便当盒放好,把餐具递给夏一阳后,随后在对面坐下。
夏一阳暂时将刚才看见的画面抛之脑后,对他来说,吃饭总能带来好心情。
不多时,对面的宴云景忽然开口说:“刚才帕尼送来了消息,顾承醒了。”
夏一阳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宴云景。
“身体机能、智力、能力一切正常,但不能说话。”宴云景神色平静,给夏一阳夹菜,“帝国的科技能帮他恢复说话能力,不过需要一些时间。目前通过文字交流,他拒绝向军部交代更多关于坦杰仑的事。沙利夫人也去看过他几次,但他仍不透露。”
夏一阳疑惑:“顾承此前的表现,一直是厌恶坦杰仑的,他以前对沙利夫人极力保护。包括在二轮比赛的时候,他脱口而出那些话,不也是为了保护沙利夫人?为什么现在却不愿意说出坦杰仑的事了?”
宴云景:“人在危急时说出的话往往不会假,他维护沙利夫人的心情大概是真的。这次选择不透露,或许也是为了保护沙利夫人。”
夏一阳用勺子戳了戳米饭,还是想不通,埋头颓自说话:“想要除掉隐藏在星帝国内的所有非法实验室,就必须要调查清楚坦杰仑。现在顾承是突破口其一,离开主星或许前往了那颗陌生星球的艾丽薇尔夫人是其二。夫人那边得前往去调查才可能获取线索,而顾承这里……他不愿意坦白。”
“如果他是为了保护沙利夫人,但现在又不愿意说出任何事……”夏一阳抬眼看向宴云景,“是不是可以说明,他觉得,如果真说出点什么真相告诉我们,可能会威胁到沙利夫人的安全?”
宴云景安静地听着,问夏一阳:“还记得二轮考核那次,顾承咬舌前说的话吗?”
夏一阳点头:“你当时说坦杰仑已经向你坦白,说变异体的实验需要载体,还需要一个很强的基因作为实验促成剂。你告诉顾承,坦杰仑已经指出那个强控基因来自沙利夫人,但立刻被顾承否认了。他说不是,说是来自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的名字他还没能讲出口就咬舌了。”
“咬舌不是他自己的行为举动。”宴云景,“是那股强控系精神力。”
答案已经很明显,此前他们也探讨过,那道强控系精神力的拥有者就是艾丽薇尔。
顾承的咬舌、夏一阳和宴云景多次的梦境,都证实着艾丽薇尔的精神力隐藏在人的身体里。能藏在人身体里的精神力,这样的例子还从未有过,她的精神力等级究竟是多少暂且不谈。埋藏在人身体里的精神力,又被用作变异体改造的基因,种种事实证明,艾丽薇尔绝不是一个善茬,她的存在就是个巨大的危险。
或许,经历咬舌后,顾承也想到了这隐藏的危险,所以才不愿意说出真相。因为沙利夫人的身体里,很可能也有艾丽薇尔留下的精神力。
一旦顾承开口,沙利夫人就可能出事。
说到底顾承还是恨坦杰仑的,但他意识到自己没能力反抗那股力量,所以才会选择隐瞒。
但这些都只是猜想,真相可能并非如此。顾承究竟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夏一阳碗里的饭被勺子戳出了好几个坑,他正发着呆,宴云景探过手来碰了碰他的脸,他立刻回过神。
“先吃饭。”宴云景,“明天去军校报道后,有机会了,跟我一起去和顾承聊聊。”
“好。”夏一阳应了,忽然又问,“有没有办法能清除掉她藏在我们身体里的精神力?”
宴云景垂着眼,用公筷给他夹菜:“此前她的精神力等级是S,但现在看来不可能只有S。她的目标精神力等级越高,就算留下了力量也无法伤及到目标对象,所以她的力量不能作用在我身上很久,也不能带来伤害。”
说着他又抬头看着夏一阳,“你陷入幻境里能自己出来,因为你的等级也不低,而且你是治愈系,不受精神纷乱的影响。但沙利夫人不行,她承受不住那股控制力。”
“至于那力量,罗林研发的仪器可以对付,但需要很长时间。如果她想赶在仪器清除那股力量前对沙利夫人下手,肯定能得手。”宴云景,“所以这个办法不行。”
“还是只能找到她。”夏一阳想了想,又问:“罗林博士能研发出检测身体里外来精神力含量的仪器吗?”
宴云景挑眉:“或许可以。”
*
“你们是真的很看得起我。”
罗林博士伸手扶额,边说边笑:“该死的,还真让你们猜到了,我最近是在研究这种仪器。”
“陛下交代的这个任务我一直在跟进,研发这个仪器的初衷也正是为了应对你们身体里的精神力。”罗林走在前,用他的身份权限打开实验室的门,领着宴云景和夏一阳前往深处的实验室。
“好了,这里就是我研发仪器的实验区。”来到最里面,罗林转身朝另外一边抬抬下巴,“那边那间,上次阳阳你去过,我想你可能还记得。”
夏一阳顺着博士的视线往那边看,立刻想起上次在那里面醒来,后来被宴云景抱着出来的事,他伸手挠了下脸,笑一下:“记得。”
“是的,那么这边呢,是最新研发出的精神力浓度探查仪,仪器刚产出还没进一步试用,怎么样,要来试试吗小家伙?”罗林看向夏一阳。
夏一阳捋了捋衣袖:“可以,我来试试。”
他躺上实验台,周边的器械臂慢慢移动下来,正上方的白色灯光照亮,夏一阳眯了眯眼睛适应灯光,忽然听见旁边走来的罗林说:“衣袖和小腿裤子捋上去哦。”
夏一阳闻言猛地一惊,问:“…可以不吗?”
“哦,当然不可以。”罗林正在整理器械臂上的贴合器,对躺在实验台上的夏一阳解释,“仪器可没办法隔着衣服检测你的身体,一定得贴合皮肤,不过阳阳放心,只需要手臂和小腿就行。”
小腿,还真不太行……
夏一阳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总不能真不检测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坐起来,把两只手臂的衣袖捋上去,然后慢吞吞地把双腿的裤子捋到膝盖。看见那些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痕迹,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
他赶紧平躺下去,双手合并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表情安详,祈祷着博士千万不要开口。
整理好四只器械臂上的贴合器的罗林将视线落在夏一阳的小腿上,定睛一看,挑眉,没忍住惊呼一声:“哦,这真是……”
他笑出了声,看向站在对面双手环抱的宴云景,又看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夏一阳,耸了耸肩:“该死的蚊子,瞧瞧都把我们阳阳咬成什么样了。”
夏一阳:“……”
他偏开头,脸上一阵阵发烫,嘴唇绷着,半晌挤出声音:“博士我等会儿要去军校报道。”
“好的,那我得快点。”罗林给夏一阳手臂和小腿戴上贴合器,随后便朝着那边面板区走去。不多时,夏一阳感受到贴在皮肤上的贴合器发出一点热度,很快又松开。
“好了,让我看看……”罗林博士将数据导出,走过来,看着手环面板上的数据,惊讶道:“比我想象中好很多,阳阳你身上的外来精神力含量是5.2,范围区间是0 - 100,你这已经很少了。”
从实验台上起身的夏一阳整理好衣袖和裤子,看向宴云景:“你要测一下吗?”
宴云景点头,捞起衣袖,手臂上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
夏一阳:“……”
罗林:“……”
夏一阳有点想逃……
他往旁边挪了好几步,站到阴影区域,小声提醒:“我要十点去军校……”
罗林无奈,看在孩子脸皮薄的份上,也就没开口说笑,尽管他是真的很想调侃一下陛下。
检测很快,宴云景的结果出来是3.1,比夏一阳的含量还低一些。
“你们这个含量,老实说,那精神力已经拿你们没办法了。”罗林看着结果,问,“最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吧?”
除了进入幻境,其他还真没有什么不适,而且近来幻境的次数是真变少了很多。
所以,在他们身体里的精神力渐渐快要没有了。
“我倒是还有个想法。”罗林托着下巴,提出,“战力系精神力能压迫敌人,控制系精神力能控制敌人并且能给敌人制造幻境,那么治愈系精神力呢?除了治愈精神力暴乱,是否会还有其他什么能力?”
夏一阳眨了眨眼,听见那边宴云景提出:“比如,能驱赶人体中外来入侵者的精神力?或者能消抵战力系或控制系的精神力攻击?”
罗林和宴云景一起看向夏一阳。
夏一阳有点回过味来了:“总不能是我的自己的精神力驱赶了那道力量?”
“为什么不可以是呢?”罗林拍了拍手,表现得十分兴奋,“对自己自信点呀阳阳,你很厉害。如今的我们对治愈系精神力的探索不足1%,我想,你肯定还有很多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夏一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宴云景,两人视线对上,心照不宣。
宴云景对罗林说:“给顾承做一次检测,顺便让沙利夫人也来,不过,对夫人就说是常规体检,不要告诉她有这个项目。”
罗林惊讶:“光叫沙利夫人一个人来体检,多少也装得不太像样吧。”
“那就叫上皇室那些人一起,就说是每年例行体检的时间提前。”宴云景带上夏一阳转身,“他们所有人的数据全部都发我一份。”
“好吧,看来我又得加班。”罗林耸肩,说着眸色一压,扯着嗓子说:“阳阳需要药膏吗?瞧瞧你那可怜的小腿肚,这得多少天才能好呢。”
夏一阳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堪堪站稳,弱弱地笑了下:“谢谢博士,不用的。”
“那让陛下给你热敷一下,恢复会快很多哦~”罗林嬉皮笑脸,“得空的话来找我玩,小时工给你涨工资~”
夏一阳又道谢,拉着若无其事的宴云景赶紧溜之大吉,走出实验室好一段后才放慢脚步,松口气后立刻转身站定,拉过宴云景的手臂,将对方的衣袖捋上去,入眼还是那排整整齐齐的牙印,每个都咬得十分工整。
他立刻又去捞对方另只手,宴云景乖乖递给他,还帮他捞开了衣袖,上面又是整整齐齐一排齿印。
“……”夏一阳定着,抬头:“我咬的?”
宴云景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夏一阳立刻明白了,他又低头,慢吞吞地将对方的衣袖放下来,盯着宴云景的手发呆半晌,抬头严肃地望着对方:“怪你自己。”
宴云景还是笑:“是,怪我。”
夏一阳现在见到对方笑就脸热,他心里嘀咕,要不是宴云景那么过分,他哪里会咬人?
“我现在要去军校了。”夏一阳别开脸,“你自己擦点药吧。”
“我送你去。”宴云景带着他转身,“不用擦药。”
“你不疼吗?”夏一阳仰头。
一阵沉默后,宴云景低头,对他说:“比起让这些印子消失,我更想留下。”
起初夏一阳还没听懂,反应过来后一阵燥,瞪一眼对方:“云景同志,我发现你这人是真的挺坏。”
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捏一下夏一阳的后颈,探下去,指腹在那颗痣上摩动:“哪方面?在你身上做标记?还是期望你在我身上做标记?”
他低下头,压在夏一阳的肩上,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除此之外,我还想让别人看见我在你身上做的标记,这样能表示,你是我的。”
最后那两个字很轻很慢,一字一顿,热气扫得夏一阳耳朵发痒,弄得他浑身酥麻。
好半晌,夏一阳偏过头去对上宴云景的双眼,绷直的唇里挤出声音:“你果然是……”
坏心眼多得不得了。
第74章 小鸟蹭蹭 宴云景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宴云景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夏一阳本想自己打车去军校, 可终究没拗过对方。于是在对方将他送到军校的悬浮车停泊台后,夏一阳下车绕去驾驶位车门外。
“我自己可以去报道,你快回去工作。”
他双手将宴云景按回驾驶位, 关上车门, 眼尖地瞄到对方手上戴的红宝石戒指,表情顿时一凛:“你什么时候拿出来戴上的?”
宴云景看看戒指,抬眼:“刚才。”
“……”夏一阳欲言又止,问:“真不会干扰到你工作?”
宴云景:“不。”
好吧。
夏一阳心想,戴着也好的,衬得宴云景的手更赏心悦目了。
“我去报道, 你快回去吧。”话题又回到了刚才,夏一阳后退一步, 站定在悬浮车旁, 冲车里的宴云景露出灿烂的笑:“你尽管放心,结束报道我就回去。”
老实说, 对于今天会面对什么, 夏一阳提前在心里预设过。但这里可是星帝国主星球军校,是法律完备的地方,就算真有点什么, 他也不会害怕。而且, 虽然他还没去星网上看看, 但听宴云景说过,情况似乎并不差。
宴云景安静地看了夏一阳片刻, 手探出车窗, 为触手可及的夏一阳整理衣领,收回手:“结束了给我发通讯,我来接你。”
有种自己才上幼儿园, 家里家长比孩子还紧张难安的错觉。
夏一阳记事早,读幼儿园的时候他爸妈还在,他恍惚记得刚上小班时,他爸早上送他去学校,在幼稚园门口又是整理他的衣领,又是调整他的小书包肩带,说:“中午爸爸就来接你,就四个钟头阳阳就能见到爸爸啦,在幼儿园别害怕,听老师的话,爸爸走了昂。”
小小的夏一阳背着书包目送一步三回头的爸爸,其实心里并没有觉得多么可怕,当时的他反倒觉得爸爸是个胆小鬼,他又不会丢,爸爸明明才是表现得很害怕的那个。
现在的宴云景虽然面无表情,但就像担心孩子第一天上学不适应的家长。
夏一阳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狡黠地眯了眯。他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于是顶着心里的紧张,上前一小步,弯腰俯身,头穿过敞开的车窗,在宴云景的脸上亲了一下。
或许是没控制好力度,唇离开的时候还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啵”。
仿若在做坏事的夏一阳低头看着宴云景的脸,从对方平静的眼里观察出一瞬不易觉察的惊讶,这效果正好是他想要的。
但老实说,就亲这么一下,倒是把他自己给亲不好意思了。
夏一阳又后退一步,弯起眼睛:“我真走了,晚点见~”
宴云景“嗯”了一声,目送步伐轻快的夏一阳离开。过了好片刻才收回目光,慢慢将悬浮车窗升上来,目视前方,静坐许久,伸手轻轻碰了下刚才被亲的脸。
另一边,夏一阳边走边低头给安妮和西里尔发消息。他穿过宽敞的悬浮车停泊台,进入军校区域后,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军校的面积很大,分了第一校区和第二校区。从停泊平台出来后,路况就稍微有点复杂了,不过所幸他记得用手环导航。
夏一阳步伐轻盈,在路过的一众深蓝色军校生中,他的穿着显得十分清澈。
白色的宽松上衣,淡灰色的直筒裤,有点像他那个世界的连帽卫衣搭配运动裤,没有多余的涂鸦,鞋子是运动类型的鞋子。夏一阳走在人群中,就像一个灵动的大白,连头发都是浅金色的,皮肤更是在阳光和衣着的衬托下显得很白,唯一的不同色,就是斜挎在身前的那个深色的胸包了。
他所有的入学资料全部都放在胸包里。在此之前,不仅宴云景对他说过,云鸽中校和皇甫上校也都给他发过通讯提醒,称原本计划在入校体检的时候给他单独安排一个体检医生,但因为现在他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所以实验室让他将此前所有做过的体检项目带在身上,到时候交给军校的负责人就行了。
夏一阳能感受到,几位“家长”们很担心他的入学情况,但大家的提醒都恰到好处,没有过多干预,就像刚才宴云景那样,担忧的表情都快写在脸上了,但还是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去完成。
夏一阳很感激几位这样做,他的确不想太麻烦他们,这样就很好了。
绕过阳光正好的大道,夏一阳发现周围学生渐渐多起来,或许正好是下课时间,大家与夏一阳是逆行而来的。
他低头确认了下安妮发给他的定位,以及图片里的建筑照片,抬头环顾四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正这时,忽然发现四周很多双眼睛在看自己。
夏一阳的脚步顿了下,犹豫斟酌,半晌后,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一位女生,上前礼貌的问路:“学姐你好,你知道教务大楼怎么去吗?”
被问路的女生眼睛亮了亮,往人流来的方向指:“就是那边,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
夏一阳稍有点奇怪手环上的导航功能,女生见他低头看手环,立刻会意,给他解释:“军校内部很多新建设的路还没编写进导航系统,你就直接往前,能见到一栋门前设有喷泉的大楼,新生都在那边集合,你……”
她话头停了停,微笑:“你是阳阳吧?我刚才过来见到你的队友安妮和西里尔了,他们应该是在等你,就在那边。”
夏一阳眼睛一亮:“谢谢学姐。”
女生和周围驻足的学生齐齐一愣,不知道是谁忽然压低声音感慨了一声,那女生才回神,伸手捂着唇,弯着眼睛看夏一阳:“阳阳,你和镜头里有点不一样,我是说,你真人很帅。”
夏一阳一愣,笑一下,赶紧又谢过了她。正准备要走,聚集起来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阳阳!你见过陛下身边的小鸡先生吗?一只黄绿色的小鸟!”
才往前走两步的夏一阳惊得猛一趔趄,他慌张站好,干笑两声糊弄过去,挪挪脚步溜出人群,来到人少的地方才稍有疑惑。
小鸡先生?
莫不是指的他的鹦鹉形态?
为什么忽然在他这里提小鸟?夏一阳稍有些不解,正想着,终于来到教务大楼外面的宽阔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穿着常服的新生,比起刚才身着统一军服的学生,这里的颜色看起来丰富了很多。
夏一阳走上台阶,站在广场外围环顾,发现左边树下站着的安妮和西里尔,于是往那边走去,刚抵达,就看见三个人影朝他们这边过来。
“……”
夏一阳避开那三位殿下的目光,对安妮和西里尔说:“久等了,现在去报道吗?”
安妮也发现了夏一阳背后那三个讨人厌的家伙,她眉心一蹙,收回目光:“阳阳上午好,你今天真好看。”
说着朝排队报道的人群看去:“现在办理入学的人很多,我们可以等等再去。”
旁边的西里尔说:“第一校区里有家校内咖啡馆,要去坐坐吗?”
夏一阳点头:“好啊。”
三人一致转身,经过那三个人时一个眼神也没给。
麦加尔欲言又止,被麦安娜按住了肩膀。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收回目光看向麦安娜:“他就这么走了?”
麦安娜:“不然你觉得他会过来和我们打招呼?”
麦加尔不说话了。
旁边的图鸠望着夏一阳远去的方向,目光收回扫视四周,发现很多新生也在瞧夏一阳离开的方向。
果然和星网上的情况一样,那件事对夏一阳没有任何影响,大家似乎对他充满了好奇,并不是厌恶。
夏一阳周身的磁场让人很有探索欲,他的磁场,会吸引人主动去靠近。
看来,想和夏一阳“交朋友”的事,是变得更加难了。
另一边,三人来到校内咖啡馆,没想到的是,很多正在逛学校的新生也都来了这里。咖啡馆里人满为患,没有多余的座位,原本他们打算先撤,好巧不巧在此地遇到个熟悉的面孔。
“上午好啊,学弟学妹们。”
三人回头,看见身着军校服的粉头发学长,齐齐愣住。
粉发学长笑眯眯地看着夏一阳,环顾四周后,了然:“哎呀呀,今天人可真多。”
他侧过身,朝左边抬了抬下巴:“跟我来,去那边。”
跟随学长来到最左边角落的卡座区,夏一阳发现桌上放着很多书。他顿了下,回头看向对方:“这是你的位置?”
“姑且算吧,不过我的学习时间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我在咖啡馆的兼职时间,这里的位置勉强还能算我的,现在不用,就让给你们了。”学长弯起那双狐狸眼,“我叫欧文,要喝点什么吗?”
三人也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夏一阳接住欧文递来的点单,点了杯热牛奶,又为安妮和西里尔各点了杯咖啡,这才把点单还给欧文:“谢谢学长。”
欧文挑眉:“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欧文暂时离开,夏一阳收回目光,缓缓松了口气。
安妮明白了其中缘由:“阳阳,刚才一路上,好多人在看你。”
夏一阳笑了一下。
“军校考核的直播,在星帝国内流量很大,几乎每家都会看。”西里尔问夏一阳,“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夏一阳确实有点不适应那么多直白探索的目光,他从来不是特别外向的人,只是能维持场面而已,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很难受得了。不过所幸的是,大家真没把他当作异类。
“对了阳阳。”安妮将视线从自己的手环上抬起来,“你有上星帝网看看吗?”
夏一阳摇头:“没有。”
“我就猜是这样。”安妮又看向西里尔,“西里尔呢,你有去看看吗?”
西里尔瞧一眼夏一阳,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说:“我去看过。”
夏一阳听出了西里尔话里的犹豫、迟疑和欲言又止,他一下子抬头看向对方,心里打鼓:“发生了什么吗?”
安妮轻轻摩挲下巴:“阳阳,你要不自己看看。”
夏一阳表现出抗拒。
“不是什么坏事,大家都挺友好。”安妮抬了抬自己的手环,跃跃欲试,“而且期待你再次开播的人也很多哦~”
夏一阳的好奇心确实被激了起来,本来都要答应了。这时去为他们准备咖啡牛奶的欧文回来:“你们的咖啡和牛奶,请慢用。”
三人看着桌面中央的一份舒芙蕾,齐齐抬眸看向欧文。
欧文也不走了,就在夏一阳旁边坐下,撑着下巴,笑盈盈说:“舒芙蕾是学长请你们的,恭喜你们顺利入学。”
夏一阳被对方笑眯眯的眼睛盯得有点不自在,他往旁边挪了点,忽然听见欧文说:“阳阳,我是小鸡粉。”
夏一阳没反应过来。倒是坐在对面的安妮立刻深吸一口气,伸手捂住嘴巴,惊讶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坐在她旁边的西里尔也慢慢眨了下眼睛,微张着嘴唇,轻轻地“啊”了一声。
夏一阳不是很懂,他偏过头看向欧文,歪了下脑袋:“什么?”
见他这反应,欧文稍稍有些惊讶,嬉皮笑脸地看了夏一阳好半天。发现对面的安妮和西里尔都紧张地盯着自己,他心里的小心思就愈发膨胀起来。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哎呀,一阳学弟不会不知道最近星帝国上很火的那条贴子吧?”
夏一阳一脸茫然,他确实不知道:“什么帖子?”
对面的安妮立刻觉察出这个学长是想逗阳阳,赶紧冲阳阳挤眉弄眼。但是很可惜,夏一阳没有接收到信号。
“我刚才说,我是小鸡的粉丝。”欧文撑着下巴,笑意懒散,“我可太喜欢那只小胖鸟了,最近一直没见到它,难免想念。阳阳你是不知道,最近星网上传了很多奇怪的言论。”
他又压低了声音:“比如,大家说你就是小鸡先生。”
夏一阳的脑子空白了一瞬,表情变得木讷,盯着欧文那张笑眯眯的脸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对面,发现安妮一直在朝他眨眼。
在场的人中,唯一知道他就是那只鹦鹉的人就是安妮,所以……安妮这是在提醒他?
夏一阳后知后觉,他顶着旁边欧文学长的目光,低头打开星网,看到最近热词里的第一个帖子,一目十行地看完,闭上了眼睛。
天好像有点塌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又睁开双眼,坚定地看向欧文:“不信谣不传谣,学长你别信。”
那边的安妮暗暗松了口气,欧文扫见了她的表情,挑眉:“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我还真觉得大家的分析很有道理呢。”
说着又垂眸想了想,耸肩:“不过也对,你那对翅膀是洁白的,小鸡先生全身上下就肚子上那片羽毛是白色,翅膀是绿色,其实和你还真不能扯到一起去。”
夏一阳心里松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又听见欧文说:“那你肯定见过那小家伙吧,毕竟你和它都在陛下身边,以后你还直播吗?有机会看见你和小鸡先生同框吗?”
“……”夏一阳有点应付不来。好在咖啡馆里来人渐渐多了,馆长喊走欧文去帮忙,他这才逃过一劫。
终于清静了。
咖啡馆很大,夏一阳他们所在的这一隅来人甚少,得以享受片刻的宁静。一个多小时后,三人这才离开咖啡馆前往报到处。这时报道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但滞留在现场还没离开的人依旧不少。
他们没排很久的队,进入教务大楼第一个办公室,几位身着军服的军官们正在收集学生们的入学资料。
系统显示报道人数快满了,这时门口晃来一道白晃晃的身影,众军官齐齐看过去,瞧见了夏一阳的脸,再看旁边,是安妮和西里尔。
“哦,我还以为你们三个迷路了呢。”为首的军官叉着腰,“夏一阳,安妮,西里尔,来,先把资料交给我,然后去那边仪器做数据检测。”
三人走进办公室,礼貌地和几位长官打了招呼。夏一阳从自己的胸包里拿出一沓资料,与安妮和西里尔的相比,他的要多很多。
军官早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他接过三人的资料,分开整理:“你们在考核中的表现很不错,分班的时候不出意外会在一个班。”
说着抬头看向夏一阳:“夏一阳,你这小子挺特别。学校和军部协商过了,因为你的属性目前还有很多是谜,所以暂定和大家一起训练,一视同仁,你没意见吧?”
“没有。”夏一阳微笑,“我和大家一样,千万不要搞特殊。”
“嗯,态度很端正。”军官欣慰地点点头,接着又说,“看得出你们三人关系很不错,要继续保持这份友谊。但军校里学生众多,你们得学会分辨好坏。尤其是夏一阳,你的能力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上面向我们下过指令,我们会重点关注你,你自己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说完又看向安妮和西里尔:“你们也是,知道吗?”
见三人乖乖点头,军官这才朝那边的仪器抬了抬下巴:“去那边做数据检测吧,结束了就可以离开。报道和体检时间都是后天,夏一阳不用体检。还有,记住等会儿离开的时候去领取入学的各种用品,如果需要办理住校,直接去一校区的住校中心部就行。”
“安妮需要办理住校吗?”夏一阳问。
“嗯呐,我得住校,往返主星和阿波罗星挺麻烦的,自己在外面租房也不划算。”安妮站上检测仪,反问,“阳阳肯定不用住下,西里尔呢?”
“我暂时不会住校。”西里尔垂眸思索,“以后可能会。”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家里的情况。检测完后,他们便离开教务大楼,照刚才那位军官的提示,准备去领取入校的装备。
才跨出大厅来到外面的广场,夏一阳的脚步慢慢停下,他的眉心皱起,一种强烈的不妙感涌上心头。
安妮注意到旁边没人跟上了,便回头:“怎么了阳阳?”
夏一阳的身上在发痒发烫,尤其是脖子那片,他下意识想去挠,又忍住了,问:“刚才的舒芙蕾里有芒果吗?”
“没有吧?”安妮朝他走来,“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西里尔也走了过来:“表层没有用芒果粒,但好像用了点芒果酱。”
“这你都吃出来了?”安妮惊讶。
完了。
夏一阳身上的痒意逐渐加剧,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被痒意激起发热,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热意。
这感觉很不妙,夏一阳思忖片刻:“你们先去领东西吧,我之后再去。”
“阳阳不能吃芒果?”安妮关切地说,“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我和西里尔去帮你把东西领了?”
熟悉的热浪在身体里蔓延,夏一阳愈发觉得情况不对,他得赶紧找个地方给宴云景发通讯:“不麻烦你们了,我有时间就去,你们先去,我……”
他边说边转身,踏上返回教务大楼的阶梯,想去洗手间暂避。
安妮不太放心,她跟了几步,来到转角,突然瞧见前面的夏一阳肩膀靠在墙上,站在阴影处颤抖了起来。
“阳阳你……”
安妮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吓得她猛地原地一抖,四周还没离去的人全都看了过去。
刚还在眼前的夏一阳不见了,安妮旁边突然闪过一道影子,是西里尔。
她懵了好几秒,见跑上来的西里尔怀里接了一堆衣服,另只手从地上提起一双鞋。
安妮眨眨眼,看见那团衣服里有东西在拱。好半天,毛茸茸的黄色脑袋钻了出来,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在那团衣服上踩来踩去,着急地转着圈。
“!!!”
安妮双目一震,猛抬头和西里尔对视,立刻转身用身体挡在西里尔身前,把身后的小鸟遮挡得严严实实,并压低声音和西里尔交流:“教务楼的盥洗室在哪?或者换衣间什么的?”
西里尔单手臂兜着转来转去的小鸟,难得一次表情呆呆的:“我也不知道。”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就在两人考虑紧急撤离此地的时候,欧文学长出现了。他正好来这边办事,看见安妮警惕地杵在西里尔身前,挑眉:“怎么了?”
安妮表情纠结:“学长好。”
想了想,又问:“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盥洗室或换衣室吗?”
欧文的视线在西里尔手里提着的鞋子上转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当然,跟我来吧。”
于是,安妮和西里尔在周围众人的目光下,小心谨慎地带着小鸟跟上欧文。走了几步,安妮趁机转身,掀起衣服盖在小鸟脑袋上。此时已经从惊慌中冷静下来的夏一阳也不再乱动,就蹲在衣服堆上乖乖呆着。
“这里是咖啡馆的换衣间。”欧文靠在旁边,“现在是下班时间,里面没人,去吧。”
安妮仍紧张地挡着欧文的视线,把抱着小鸟的西里尔护送进去,下意识也要往里跟,被欧文一把提着衣领逮了出来:“你进去做什么?”
安妮眨眨眼,“哦”了一声,见门关上,就杵在门口。片刻后,西里尔开门出来了,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视线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欧文倒是笑容满面,问:“这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需要联系一下他家长吗?”
“等阳阳出来再说吧,”安妮想了想,低声说,“他好像生病了。”
不多时,夏一阳单手撑着发昏的脑袋出来,他的脖子上可见一大片的红:“抱歉……”
欧文立刻注意到他的脖子:“你过敏了?这么严重。”
其实情况不止如此,过敏好像还把发情热给牵扯了出来,本来他的状态才刚刚稳定。
夏一阳眨了下眼,看向西里尔和安妮:“谢谢你们,我今天可能就不去领东西了。”
“我们去帮你一起领了。”安妮说,“你要去医院吗?”
夏一阳摇头:“我先回去,后天见。”
西里尔:“自己能回去吗?我的司机在外面等着,可以送送你。”
“谢谢。”夏一阳笑笑,耳朵有点痒,他赶紧将帽子戴上,遮住露出来的耳羽,闷声说,“我出去门口等等,有人来接我。”
“一起过去吧。”这时候欧文说,“你肯定不是对牛奶过敏,是不是刚才舒芙蕾里面的东西?蓝莓?芒果酱?还是面粉?”
夏一阳沉默,摇头,没说他的过敏原是什么。
欧文不再问,也跟着来到了外面校门。很快一艘悬浮车停泊下来,宴云景下车走过来,伸手试探了下夏一阳的体温,接住他的手臂把他扶稳。
“那我先走了,后天再见,今天谢谢你们了。”夏一阳和大家告别,跟上宴云景上了车。
将人送进副驾驶后,宴云景关上门,转身看向安妮和西里尔,又扫了眼欧文,走之前对他们点了点头,这才去驾驶室。
安妮眨眼,目送悬浮车离开,好半天才回过神,咂了下嘴:“陛下刚刚,是和我们打招呼?”
西里尔发呆:“算…吧?”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陛下。”欧文笑了下,又托着下巴想,“怪我,他肯定是对舒芙蕾里的某样东西过敏,下回得给他道个歉。”
安妮和西里尔齐齐看向欧文,不吭声。欧文反应过来,微微举起双手:“放心,我都说了我是小鸡粉,这是真的,我肯定会保密。”
安妮这才松了口气,单手托着下巴:“小鸡好像又壮硕了一点点。”
她看向发愣的西里尔,问:“怎么样,能掂量出重量吗?”
西里尔回过神,摇头:“就是沉甸甸的。”
欧文啧了一声:“该死的,真羡慕。”
“沉甸甸”的夏小鸟在回到悬浮车上后不久又变回了小鸟,衣服掉落在副驾驶上,他焦灼地在上面踩来踩去,尾巴毛止不住地左右扫动。
后来干脆飞到了宴云景的头上蹲着,试图用嘴给对方梳毛,以此转移自己焦灼燥热的心。
后来实在难受得厉害,又飞去后座,蹲在个垫子上,意识清醒的时候忍着,不清醒的时候就没忍住干起“坏事”,尾巴在软垫上小心翼翼地蹭动,回过神来又被自己吓一跳,叽叽喳喳嚷了半晌。
距离实验区还有一段距离,宴云景将驾驶转为自动,回头看着后面蹲在软垫上的小鸟,伸出手:“别蹭,会受伤,来我这里。”
夏一阳迷糊着,用嘴巴狠狠地啄宴云景的手指,等清醒了又抱歉似的用脑袋蹭蹭对方,爪子乖乖地踩上对方的手掌。
但是难受就是难受,想蹭蹭就是想蹭蹭,就算是蹲在宴云景手上,也还是忍不住!
他又气又郁闷,干脆趴下来,把屁股撅起,在宴云景手心上瘫成一团,呼哧呼哧地呼吸,圆润的身体不停起伏。
看起来十分难受。
宴云景伸手揉了揉小鸟脑袋,将其托在手心,放在腿上:“快到了,会没事的。”
小鸟头贴蹭宴云景的手心:“…咕咕。”
第75章 “我很荣幸。” 返回实验区后,宴云景……
返回实验区后, 宴云景一手抱着小鸟一手则拎着衣裳,快抵达中心部时呼唤光脑里的帕尼。
“帕尼,抗过敏药和止痒膏药送到房间里来。”
帕尼立刻应了声。
结束通讯, 宴云景便又加快了些步伐。
抵达房间时恰好帕尼带着所需的抗过敏药和药膏赶来, 将医疗箱交给了宴云景。
帕尼瞧了瞧窝在陛下怀里的小鸟,随是很担忧,但还是没忘记汇报今天上午的工作:“陛下,顾承和沙利夫人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博士已经把结果发给了您。”
“知道了。”宴云景刚要开门,看了眼手里的医药箱, 问:“抗过敏药是注射剂?”
“不是,换成了口服剂。”帕尼担心地看向小鸟, “帕尼想, 阳阳可能不太喜欢注射剂。”
宴云景了然,让帕尼返回工作区, 随后开门进去房间。
他把小鸟放在床上, 又将移动桌子移过来,放下医药箱并打开,取出口服剂和药膏。接着蹲下来, 看着在床上蛄蛹的小鸟, 手指轻轻揉抚小鸟背羽:“能变回来吗?”
夏小鸟肚子趴在床单上, 发腮似的圆脑袋持续往前拱,尾羽耷拉着, 被揉一下羽毛就颤一下尾巴, 似乎没听进宴云景说的话,只是倔着一股劲慢慢地往前钻。
宴云景等待夏一阳意识清明。不多时,只见在床上移动的小鸟忽然静止了, 那颗橙黄色的毛绒脑袋猛地抬起来,左探右探,圆溜的眼睛定格在宴云景的脸上。
一人一鸟对视,夏一阳静止数秒,然后站起来朝宴云景扑腾两下,后者便知道他现在清醒了些。
于是宴云景继续揉夏一阳的羽毛,低声:“现在变回来?我给你擦药。”
一团小鸟瘫在床上,收拢翅膀“咕”了几声。一点动静后,弯曲着腿跪在床上的夏一阳抬头,他身上四处起着红斑,覆盖了原本的白皮肤,看起来稍有些可怜。
过敏激起发情,夏一阳的状态很不稳定,耳羽半遮半掩着眼睛,目光稍有些恍惚。他发呆似的望着宴云景,身后那对洁白的大翅膀也收不回去,小心翼翼地拢在身体后面两侧,羽毛尖抵在床上,将双脚遮挡住。
宴云景拧开手里的抗过敏试剂,用手背撩起夏一阳的耳羽,递到他的唇边:“喝了这个会好很多。”
夏一阳的眼睛抬起,眨了下,就着宴云景的手把药剂喝了。
有点苦。
他蹙着眉咂了咂嘴,嘴里塞进来一颗糖,是宴云景的手抵着他的下唇轻轻喂来的。那糖很快掩盖了药物的苦涩味,甜味在嘴里散开,漫延。
夏一阳的舌尖抵着糖,问:“刚才那个,是过敏药?不是注射剂吗?”
“不是。”宴云景从医疗箱里拿出药膏,抬起夏一阳的手臂,给他擦药,“注射剂不方便。”
夏一阳“唔”了一声,低垂着眼睛看着对方给自己擦药,脑子有点晕。
忽然他叹一口气,却没说话。
宴云景抬眼看他,又埋下视线:“今天到校,感觉怎么样?”
“……”夏一阳脑子和心里都是热的,又热又燥,闻言点下头,“感觉还好,大家对我挺好奇的。”
就像在观赏什么新奇的玩意,虽然那些目光没有恶意。
夏一阳笑了一下,又默默地收敛起表情,不出声了。
宴云景给他右手臂擦完药,再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些,这才去抬夏一阳另只手,视线仍垂着:“没必要太在乎那些。”
“我知道的。”
道理是这样,但是想要立刻做到不在乎那些目光,肯定是不行的。
夏一阳无奈地笑,忽然感受到脖子上一凉,他顺势往旁边偏偏脑袋,把脖子露出来交给宴云景。原本稍有些沉重的脑袋偏这么一下,倒有些不舒服了,他闭了闭眼,说:“我这样,好像还挺麻烦的……”
才刚说完,他的鼻尖就被刮了下。夏一阳下意识攒起眉毛缩脖子,耸动几下鼻尖,睁眼朝宴云景看去。
“夏一阳。”宴云景坐在床沿,微低着头看他,“你之前那股劲呢?”
“……”夏一阳愣愣地望着对方好半晌,低头,蓦地乐了。他抬起手想要揉下眼睛,忽然惊觉手上全是药,无从下手,干脆身体前倾,脸压在宴云景的胸膛上左右蹭了好几下,耳羽和头发都被蹭得蓬松了,然后才抬起头笑得没心没肺,头发炸开得像个棉花团子:“好吧,我好了,我完全好了。”
他刚才的确是有点为自己目前的状态感到忧伤。不稳定的发情热、不小心吃了过敏原导致大面积过敏,身体不舒服难免心情也低落,那可太不像夏一阳本人了。
夏一阳自有一套调节情绪的能力。
宴云景看着他,叹了口气,沾染了膏药的手轻按在夏一阳的胸膛上,指腹划过那偏泛红的区域:“我是说你该有那股活脱脱的劲,不是期望你把不好的情绪憋回去,不开心就该发泄出来,如果自己没办法,找别人帮忙。”
说着抬起头,“比如我。”
夏一阳心里痒痒的,他的手垂落,因为手臂上有药,不敢四处擦碰,生怕弄掉了,于是就稍微抬着些。听了宴云景的话,落在床单上的手指慢慢抓紧,耳羽合拢。
他挪了下目光,手探过去勾住宴云景的小手指,嘴里打转的词好像有点烫嘴,声音低低的:“那…能做吗?”
夏一阳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很想要。
他压着唇看宴云景,对方一刻不说话,他就越燥得慌。而后脸忽然被碰了下,冰冰凉凉的感觉,是宴云景的手捏了捏他的脸:“不做,你还没好。”
“……我好了,”夏一阳力辩,想证明又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只好说,“我不疼了。”
“过敏还严重。”宴云景继续给他身上擦药,“实在难受,我用手帮你,等你过敏好点了再考虑其他,好吗?”
夏一阳扁着嘴,有点郁闷,勾着宴云景的那只手没松开:“好吧。”
药都擦好,他还一动不动地跪着,担心挪一下把身上的药蹭掉了。夏一阳看着坐在一边整理医疗箱的宴云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瞧,从对方的侧脸轮廓看到耳朵,再慢慢往下看向那军服都快遮盖不住的蓬勃身躯。半晌,夏一阳的眼珠慢悠悠地转上来,又看向对方的耳朵。
宴云景的左边耳朵,以前一直戴着枚蓝色的晶石耳坠,那颜色很纯净,像大海,与曾经送给夏一阳的第一个礼物,也就是那枚晶石小鸟吊坠一个颜色。
只不过宴云景已经很久没戴过耳坠,现在只能见到他左耳垂处的耳洞。
夏一阳稍有些好奇,他挪过去,挨着宴云景,凑上前亲了下对方的耳垂,见宴云景偏过头来才问:“你的耳洞是什么时候打的?”
宴云景放好东西,将医疗箱盖上,侧过身面对夏一阳:“不是打的。”
“那是?”夏一阳眨眼。
“多年前执行任务,异形的尖刺穿的。”宴云景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穿……”夏一阳脸上表情顿时不太好,他看着刚才亲过的地方,“疼不疼啊?”
宴云景摇头,牵着他的手:“避开了神经末梢密集区域,不疼。”
夏一阳还是绷着唇,说:“你很久没戴那个晶石耳坠了。”
宴云景捏捏他的手指,“晶石是治愈系产品,戴它是为了压制精神力暴乱,很久不戴,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夏一阳的心脏好像被击中了似的狂跳了几下,他下意识伸手捂着胸口,舔了舔嘴唇,小声问:“真的不能那个吗?”
宴云景轻轻笑,轻声问:“哪个?”
“……”夏一阳的手掌落在对方的胸膛上,指尖轻轻地抓,“你知道。”
宴云景还是笑,低下头封住夏一阳的唇,撬开齿关探入,舌尖抵着他的舌尖慢慢磨,许久后松开,唇间牵扯出一线晶莹。宴云景用拇指指腹为夏一阳擦干净唇角:“听话,今天不做。”
夏一阳的舌头被撩拨得刺激发麻,他喉头缓缓滑动,把脑袋靠在宴云景身上,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背被轻轻拍着,心里仍然有些燥,回想起之前他还埋怨宴云景太过分,现在自己却又在主动提那事,多少有点尴尬。
夏一阳闭眼,偏着脸压在对方身上,又仰头盯着宴云景的喉结。
没忍住,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
宴云景一愣,旋即伸手按着夏一阳后颈,又顺势把他那对漂亮的耳羽和洁白的大翅膀揉了一遍,做完这些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环住夏一阳的腰,低头亲吻他的发旋,问:“冷不冷?”
室内温度适宜,夏一阳摇头,因为身上擦了药,他暂时没穿衣服,冷是不冷,但多少有点别扭,于是他转身想去捞棉被,被宴云景制止了。
“我总得盖着点吧。”夏一阳眼眶泛红,望着对方。
“等等。”宴云景把人抱起来放自己腿上,低声说:“说好的,帮你。”
“……”夏一阳耳根发烫,趴在对方身上,不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夏一阳没了力气,瘫软成一团,闭着眼睛缓缓喘气。
宴云景拍他的背:“好点了吗?”
夏一阳阖着眼:“嗯……”
释放一下确实感觉好多了,夏一阳迷迷糊糊地趴在对方身上,很快便睡着。等再醒来,身上没那么痒,热潮也退了下去,他发现自己还坐在宴云景身上,面对面跨坐着,下巴压着对方的肩。
宴云景坐在沙发上,抱着夏一阳处理工作。
“……”夏一阳回过头,看向对方的光脑光屏,上面有战区的实况,还有最近的文件。他能看懂一些,但不能完全明白,于是去摸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打开光屏,在有安妮、西里尔的群里报了个平安。
安妮:[没事就好。]
安妮:[你的东西我和西里尔给你拿了,暂时放在我的宿舍啦。]
西里尔:[嗯嗯。]
夏一阳:[谢谢你们,安妮的宿舍安顿好了吗?]
安妮:[好了,很方便,还是单人宿舍,有西里尔帮忙很快的。]
西里尔:[嗯嗯,很快的。]
夏一阳笑了下,又和他们聊了会儿天,这才抬起头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顾承?”
宴云景下巴抵在夏一阳的头上:“等等就去。”
“好。”
于是夏一阳又收回目光,去星网上浏览了一圈。尽管他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被惊到。
大家对他的身份和物种没太大反应,倒是一群“民间侦探”在推断他小鸡先生的关系,一群人在等一个证实。
证实是不可能有的,夏一阳本就没几个秘密,现在几乎全没了,仅剩的这一个隐私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绝对不行!
他在星网上看了一圈,做好心理准备后,才进入自己的直播后台,暂定明天下午直播。
结束后放开手环,问宴云景:“什么时候去那颗陌生星球?”
宴云景回答:“不着急。”
“沙利夫人和顾承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夏一阳又问。
随后他的手环“叮”的一声响,宴云景把结果发给他:“除了沙利夫人和顾承,曾经与我母亲有过接触的皇室贵族,也都或多或少被她的精神力渗透过。”
夏一阳低头看检测结果:“顾承27.1,沙利夫人……66.4?这么高?”
他顿时皱起眉,思忖片刻:“等会儿去找顾承,我可以试试给他驱散那股精神力。要是你和博士的猜测没错,我试过之后,顾承体内的含量真降低了,那么沙利夫人的问题就有解决办法。”
宴云景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夏一阳又想,“我给他治疗,会不会被艾丽薇尔夫人发现?她万一又对顾承做点什么……”
“先去和顾承聊聊。”宴云景结束手上的工作,抱着夏一阳起身,扶着他的双手把他放下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夏一阳穿上鞋子,“走吧。”
顾承目前在实验区的医疗研究部门,前几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门内外有军官看守。夏一阳和宴云景过来的时候,他正好醒着。
两人进去时,斜躺在病床上的顾承只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夏一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便移开了,显然是不打算配合。
让夏一阳意外的是沙利夫人和云鸽也在,两人分别站在病床两边,听到开门声后都看了过来。
云鸽朝宴云景点点头,又对夏一阳笑了笑,便继续工作。
裹着披肩的沙利夫人欠身行礼:“陛下,下午好。”
站在旁边的夏一阳视线在顾承脸上转了一圈,又抬眸,对上了沙利夫人的目光。他顿了顿,见对方对自己微笑,便也点点头:“夫人您好。”
“你好。”沙利夫人的笑容和声音一样温和,与她的气质相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眼角些许岁月的纹路,以及脸上散出的疲惫感,让人能感觉到,她最近状态其实不太好。
夏一阳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回顾承身上。
顾承静静地坐着,许久没见,他看起来瘦了一圈,尤其是脸,凹陷得似乎能看见骨头。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头发打理过,看起来并不凌乱,只是低垂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也不理会云鸽中校询问的问题。
沙利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顾承,多次好言相劝,可顾承就是不愿拿起放在他手边的手环。他明明可以打字交流,却偏不那么做,所有人对此都毫无办法。
今天的例行询问时间结束,依旧一无所获。云鸽收起光脑光屏,向宴云景点头示意,便离开了现场。
沙利夫人并没有打算离开,她静静的坐着削苹果。此时夏一阳抬头与宴云景对视,后者心领神会,看向对面:“夫人,有些事需要向您确认,方便的话,请您跟我来一趟。”
沙利夫人很配合,闻言起身,却犹豫着看了眼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看向床上的顾承。
“我来吧。”夏一阳绕过去,从她手中接过苹果和水果刀,“夫人您放心去,我会留在这里。”
沙利夫人抿唇微笑:“十分感谢你。”
宴云景临走前又看了眼夏一阳,见他对自己眨了下眼,这才安心带着沙利夫人离开病房。
夏一阳心里明白,宴云景和沙利夫人之间肯定有事情要聊,大概率是关于那份检测结果。至于顾承……
他收回目光,与抬眼看向他的顾承对视,去刚才沙利夫人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他扫了眼病房的门,透过门上那小块方形的小玻璃,能看到外面仍有看守的军官。
于是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削苹果,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精神力,将周身散发着混乱颓丧气息的顾承纳入治愈范畴。他控制着精神力的用量,少之又少,少到顾承根本没有察觉。
两人都沉默着。夏一阳削好苹果,将其切成小块,没抬头,忽然开口:“我挺讨厌你这人的。”
顾承一动不动,视线却抬了抬。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挺讨厌你。”夏一阳仍旧垂着眼睛,认真地给水果分块,“顾承,你会算计,这倒也罢了,但你把宴云景和我也算进了你的计划里。”
夏一阳终于抬起头,将盛着分块水果的盘子放在顾承身前:“我这人挺记仇,并且我永远站宴云景这边。”
顾承的视线落在那盘水果上,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夏一阳的话在此转折,“我很佩服用生命去保护家人的人。”
顾承:“……”
“沙利夫人或许是不清楚你现在不能吃水果。”夏一阳歪了下脑袋,“可她还是在很认真地给你削苹果,看得出来她不太会做这些,也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我想,她是真的很爱你。”
“你也很爱她,对吧?”夏一阳问。
顾承的视线动了动,静静地盯着那盘苹果,眼眶似乎更红了些。那只可以用来打字的手环就放在旁边,他却依旧没有拿起来。
夏一阳的视线从手环上收回,精神力悄悄地继续执行着治愈任务。
“我的妈妈也不太会做这些事。”夏一阳忽然说起自己的事,脸上染了笑意。
“我的记忆不多,但我记得她也不太会削苹果土豆类要去皮的水果蔬菜,不过她经常尝试,后来苹果会被她削得坑坑洼洼,只剩下一点点果肉。”夏一阳垂着视线回忆,“我爸对我说要对妈妈好,她不会做,我和我爸会就行,但如果她想做,而且是为我们做,比如削苹果、做饭什么的,我们就不能扫她的兴。老实说,我以前总是很期待我妈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那种感觉很好。”
“爱是相互的,我们爱着她,她也爱着我们,所以她才会一直美好,我们亦是如此。”夏一阳笑着,“我见过以前的沙利夫人,她很美很有气质。你一定很爱她,她也很爱你。你瞧,尽管她不擅长做这些,也仍要照顾你守着你。”
“顾承,你恨的人还没得到惩罚,如果你陷入颓丧,只会让爱你的沙利夫人也无法振作。”夏一阳加强了些许精神力,扫去顾承纷乱的负面情绪,“沙利夫人希望你振作起来。”
“……”顾承的眼眶红了一整圈,他直直地看着夏一阳,手指动了动,碰到了旁边的手环。
就在这一瞬间,夏一阳缠绕在顾承周边的治愈系精神力猛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控制系精神力爆发出来。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身,夺过顾承手里的手环,拼尽全力用精神力与那股控制系精神力博弈。
那股突然腾起的精神力分明就是在警告。在夏一阳拿走顾承唯一能发送消息的手环后,那道力量便渐渐散去了。
夏一阳脸上冒出了汗珠,他凛着神色与顾承对视,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才卸去力气坐回椅子上,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艾丽薇尔夫人果然能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刚才自己一点点为顾承治愈的精神力,似乎没被发现。
艾丽薇尔夫人在宴云景和他身上的精神力几乎已经失效,也就无法监视他们,只能通过顾承或者沙利夫人继续监视。
或许……她并没有发现夏一阳的治愈系精神力能够消散她的控制系精神力?又或者是,只是以为夏一阳在给顾承驱散精神力暴乱?
如果没被发现的话,那倒还算个好消息,可以慢慢将顾承和沙利夫人身体里的控制系精神力驱散……
他正想着,房间的门打开了,宴云景和沙利夫人走了回来。夏一阳抬头,对上宴云景的视线,发现对方微微攒了下眉。
他起身走过去,看向病床上的顾承,笑了笑:“和你聊天很开心,下次再见。”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环,表示自己没收了。
顾承:“……”
捕捉到“很开心”三个字的宴云景眯起了眼:“……”
倒是沙利夫人真心微笑:“十分感谢你来和他聊天。”
夏一阳笑盈盈的:“有机会我会再来的,夫人再见。”
于是,在沙利夫人微笑的注视以及顾承直勾勾的目光中,夏一阳拉着表情有点吃味的宴云景离开了。
走出去很远,等周围没人了,他才回头,掂量了下手里的手环:“我觉得,顾承现在应该没那么抵触询问了。但刚才那道控制系精神力来威胁了我和他,所以最好暂时别给他任何可以转达文字的工具,保命要紧。”
说着又压低声音,“我刚才悄悄试着驱散他身体里的精神力含量,再给他测一下吧,万一真低了点,说明是有用的,而且,我刚才的小动作应该没被发现。”
脸忽然被捏了一下,小嘴正叭叭的夏一阳蓦地顿住,抬头对上宴云景平静的眼睛。
很神奇,他竟从那眼神里看出了一些幽怨、一些不爽,还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觉。
“……”夏一阳喉头滑动,眨眼,“不至于吧?云景长官?”
“嗯,你说的我们会去办。”宴云景的手落在夏一阳的肩上,指腹摩挲着他脖子上那颗肉红色的痣,直白了说:“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夏一阳愣了两秒,抿嘴,凑上去双手捧住宴云景的脸,嗓音缱绻:“我是你的啊。”
这话多少也有点直白,大胆撩拨了一把,夏一阳转身就跑,笑嘻嘻地跑出去好几米。他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稍有些愣神的宴云景,心里一软,又慢慢挪了回来。
他隐藏在发丝里的耳尖染红,轻咳一声,故作冷静:“宴云景先生,能邀请你共进午餐吗?”
说罢,还像模像样地抬起宴云景的手,低头亲吻手背,十分认真地在哄人。
宴云景的视线无法从夏一阳脸上移开,轻声:“我很荣幸,夏一阳先生。”
第76章 云景小朋友 午饭后返回实验区,夏一阳……
午饭后返回实验区, 夏一阳的状态稍好了些。宴云景去了中心部办公区,因工作堆积过多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夏一阳便没有去打扰他。
在自己房间休息片刻, 夏一阳揣上手环前往医疗部门, 来到顾承所在的病房外。
门口看守的军官们瞧见他,点头打了招呼,没有交流,夏一阳笑一笑以示回应,他就站在门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看向里面, 没打算进去。
病房里沙利夫人还没离开,正坐在床边和顾承说话。虽然只是夫人单方面开口, 顾承只听着, 但画面还是十分温馨。
夏一阳看了片刻,靠在门外的墙上, 低着头盯自己的鞋尖。
空气中缓缓流淌着精神力, 很细很细的一股,慢慢穿透进去,围绕着沙利夫人和顾承。
为了不打草惊蛇, 夏一阳很谨慎, 虽然效果甚微, 所幸是有用的。
他在这一站就是两小时,站麻了才活动活动双腿, 与两位军官告别, 就慢悠悠地离开了医疗部门。
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刻,路过实验区露台时,夏一阳停了下来, 他偏头看向窗外,一阵携着暖意的风吹拂而来,将他周身裹得暖洋洋的。
他眯了眯眼,望向蓝天,不见空中有云,但能遥望见远处的主城区,以及空中时不时飞过的悬浮车和自由的小鸟。
风和景带来的都是惬意,岁月静好。
夏一阳静静地站着,任由暖风吹在身上,视线追着空中一只扑腾的麻雀团子。那小家伙兴许是累了,飞得起伏不定,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稳后挪挪爪子,挨近另外几只圆溜溜的麻雀,排排站挤成一团。
阳光、暖风、小鸟,不由得让人想到了“自由”两个字。
夏一阳垂下脑袋,眼睫轻轻颤了下,双目慢慢睁大。
“自由……鸟……”他低声嗫嚅,黯淡的眼睛忽地亮堂起来,盯着那几只挤在一起的麻雀团子,眼中惊现恍然,却又一瞬间变成了复杂。
他赶紧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露台,朝着中心部的办公区一路跑去。
办公区的门从中间刷一下打开,夏一阳的鞋子踩在透亮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几位围在一起正汇报任务的军官齐齐抬头,朝风风火火跑来的夏一阳看去。办公区内,差点被文件埋掉的宴云景闻声抬头,对上夏一阳亮堂堂的眼睛。
夏一阳憋了一肚子话,冲进来后双手撑在宴云景那张白色办公桌上,刚准备张口,又看看几位盯着他瞧的军官,于是嘴唇合上,站直:“抱歉,你们先忙。”
他又立刻转身往之前学习时待的地方去,手腕却被握住,低头一看,是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
夏一阳回头,对上宴云景的视线。
“怎么了?”宴云景问他。
那边站着的云鸽皇甫凛等人倒是一点不觉得被打扰到,甚至十分感激夏一阳的到来,将他们暂时从高强度的工作中解救出来。
夏一阳在回想方才一路上的想法,组织措辞,对宴云景说:“最后那次幻境里,艾丽薇尔夫人对我提到一个词,‘自由’。”
他喉头轻轻滑动,反握住宴云景的手。夏一阳的手比宴云景的小很多,双手一起才能堪堪将对方的那只手包裹住:“她的确对我说了一些话,我之前没告诉你,是不想你不开心。”
夏一阳声音下意识低了些,“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得说。”
“夫人说,所有人都能拥有‘自由’,唯独她不能。”夏一阳尽力回忆,“她说她做这些,是期望你记住她的痛苦和煎熬,她说她是在教导你珍惜爱。”
那边几个听完的军官全部皱起了眉。宴云景平静地看着夏一阳:“还有吗?”
“大概就是这些。”夏一阳捏紧宴云景的手,看起来比宴云景本人还紧张,说着忽然插进来安慰的话:“但那些都是不对的,你是她的孩子,但不是她的所有物,你是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人格,你从来不需要去承受她的痛苦,我是说……”
夏一阳慢慢呼吸:“宴云景,你就是你自己。”
他怕极了宴云景会因为那些话伤心,但现在夏一阳得将这些事说出来,才能进一步将他的想法告诉对方。并且,积压在心里的芥蒂,如果不及时去除,反倒并不是一件好事。
空气变得安静,夏一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眨下眼,猛一转身跑去那边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又快速跑回来,重新握起宴云景的手。
忽而觉得有点亲昵,瞧一眼旁边排排站的四位军官,夏一阳猛一僵,要将宴云景的手放下,又被对方反手握住了,手被宴云景那只大手裹得严严实实。
“……”夏一阳闭了闭眼,冷静几秒:“好了,我继续说。”
他注视宴云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宴云景,夫人她一直向往着‘自由’。我知道这个话题可能有些残酷,但如果不刨开来说的话,大概一直都没法弄清楚。”
他直接抛出了几个问题:“你认为,夫人为什么向往“自由”?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基因交给坦杰仑,她会是什么?她积累了很多年的煎熬痛苦,如果现在的目的是为了逝去的“自由”而实施报复,那她想报复什么?还是说想报复谁?亦或者她其实并不打算报复,只是想简单些,那么还会去做什么?”
那边皇甫凛众人的凝重表情顿时复杂,几位军官互相看看,各自都在心里揣摩起了答案。关于艾丽薇尔夫人,自这次任务开始时就不再是秘密,几位军官都知道了内情,关键时候也能发表自己的看法。
宴云景的视线在夏一阳的手背上游移,安静思忖了片刻,也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她向往的“自由”,大概是年少时和坦杰仑一同设想的未来。将基因给坦杰仑,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她自愿主动,那么她就是实验计划的主策划者;二是受坦杰仑要挟,这个猜测暂时没证据证实。她会是什么,如果不是人类,那和你是同生物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目的……”
宴云景抬头注视夏一阳:“如果是报复,我想,她这辈子最恨的人,是我的父亲和我,现在父亲已经去世,如果她是想实施报复,那现在最大概率是对我。”
“……”
“……”
“……”
“……”
皇甫凛众人全部拧着眉毛看着夏一阳和宴云景,久久无法出声,这个话题分明是沉重的,被直接刨开来说,怎么可能做到心底平静?
夏一阳亦是这样觉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宴云景的眼睛。这是第一次,他希望对方能将悲伤展露出来。
可宴云景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仍能若无其事地说下去:“我曾经不清楚,现在算是明白了。父亲的出现扼杀了她的“自由”。”
“母亲是恨父亲的,也恨我。”宴云景说,“如果她想报复,大概不会想到毁灭帝国,因为让她痛苦的,从来只是父亲,以及我的存在。”
夏一阳抿紧了唇,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宴云景捏了捏他的手指继续讲:“除了报复,确实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她或许只想简单些,可能会重新去追求‘自由’,追寻未完成的事。”
宴云景问夏一阳:“你想到了什么?”
“……”夏一阳稍微整理了下揪心的情绪,“我觉得,夫人离开主星,去追求的“自由”,很大可能就是坦杰仑,而不是返回那颗所谓存在飞鸟族的星球。”
“坦杰仑的身边派了很多人看守。”云鸽看向夏一阳,补充道,“并且,最近派遣去罗波星那边的军队不少,等级也不低,目前还没有出现意外。”
看来宴云景他们之前也想到了要防着坦杰仑。
夏一阳垂眼思忖,又抬头:“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坦杰仑是想利用艾丽薇尔夫人的生命,扩散非法实验所,研发出更多的变异体,来针对星帝国呢?”
在场的几位顿时一愣。其实他们并非没想到坦杰仑有造反的想法,但当有人如此详细地说出这样的猜测时,大家不免还是有些恍惚。
“阿波罗事件就是其中一个例子,采用艾丽薇尔夫人的基因,将西维拉当作实验载体,给西维拉的基因程序下达指令,猎杀目标是宴云景。”夏一阳说,“如果背后真的是坦杰仑在操控,那么他的目标就是杀掉宴云景。更深入一点想,他让西维拉操控海洋里的鬼鱼群,控制大陆上部分职权者,扰乱阿波罗的秩序,最终目标又是宴云景,是想要挑起战争。”
“曾经的坦杰仑或许和艾丽薇尔夫人有着同样的初心,可能都向往着找回“自由”。但是现在呢?艾丽薇尔夫人或许还在向往,可坦杰仑呢?他是否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夏一阳继续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艾丽薇尔夫人的感情,是否已经变了?他的重心,似乎落在了复仇上。”
“如果真是这样,艾丽薇尔夫人去找他,极有可能会被坦杰仑杀掉,然后被拿走基因用去实验。”夏一阳,“如果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藏了很多等待最后一味基因的变异体,夫人和坦杰仑的重逢,可能就是危机的开始。”
到那个时候,就彻底变成了悲剧。
现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夏一阳说完咂了下嘴,把那句“坦杰仑不能留”咽回去,改口:“不能让坦杰仑和艾丽薇尔夫人重逢。”
宴云景沉默数秒,当即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起身:“皇甫凛,主星球的任务你接着处理,云鸽辅助。凌小丁和苏利时和我去一趟罗波星,去启动最快那艘星舰,不用通知任何人。”
夏一阳挪了两步过去:“我呢我呢?”
宴云景低头看着眼睛亮堂堂的夏一阳:“你留下上学。”
“……”夏一阳眼尾耷拉下来,表达着自己的期望,“我想一起去。”
宴云景驳回了他的期望:“听话,留下好好上学,这任务并不困难,我们只是去带回坦杰仑。”
“……”夏一阳目光稍显委屈,转头看向那边的四位“家长”,试图通过眼神争取他们帮自己说话。
四个人中,苏利时和凌小丁接触到他的目光,眼睛立刻跑去追逐空气,看起来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云鸽和皇甫凛在这方面很理智,这次都站在宴云景那边。
云鸽温着声对夏一阳说:“阳阳马上开学了,是该以学业为重。”
“你提供的思路很好,已经帮了大忙,接下来就去好好去上学。”皇甫凛也这样说,“两三天陛下就回来了,离不了多久。”
夏一阳无法,只得又看向宴云景,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的可怜劲儿全都施展出来。
宴云景的手还握着夏一阳的手,他的指尖轻轻收拢,食指在夏一阳的手背上挠了两下,抬头对苏利时说:“先去准备星舰,半个小时后出发。”
旋即拉着夏一阳离开中心部,往后边的居住区走。经过那条狭长透白的通道时,被牵在后面一点的夏一阳忍不住开始念叨:“我可以向学校请假,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宴云景没有停下脚步,往前走的步伐稍显急促:“你才第一天上学,就请假?”
“我上学就是为了能在你身边啊,这次也是,性质一样的,你就带我一个吧。我向你保证,这次以后我绝不会再请假。”夏一阳小嘴叭叭不停。
终于,走在前的宴云景打开了房间门,带着他进去,身后的门关上,正准备张嘴继续争取的夏一阳刚抬起头,嘴唇就被封住了。
“唔……”夏一阳的身体后仰,腰被双大手轻轻握住揉捏。唇齿挤开,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冲动。宴云景的舌尖探入,每一下吸吮都刺激得夏一阳的舌头发麻,这种酥麻感迅速蔓延至大脑,一瞬间脑子里仿若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吮动发出的水声太过激烈,饶是之前已经亲吻过很多次,但听到这声音,夏一阳还是有些难为情,羞赧从头皮顺着脊背传遍全身,他被压着亲吻,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他的双手按在宴云景的肩上,能真切感受到对方从未有过的急切和焦灼。
刚才平静说出那些话的宴云景,其实并不是真的很冷静。
夏一阳抬起双手搂住宴云景的脖子,他仰着头,完全承受着对方汹涌澎湃的吻。他努力配合宴云景的呼吸,在被引导着张嘴时,勉强喘气几口,紧闭双眼接纳宴云景,将对方所有的情绪举动全部容纳下来。
他希望宴云景快乐。夏一阳心想,就像宴云景曾对他说,不开心了就要发泄出来,他也想要宴云景能发泄出来。
他们是彼此的抚慰剂,是彼此的药。
腰腹上的衣服被掀起些,宴云景带着薄茧的手摩挲他的皮肤,缓缓地揉,每一下都很轻,避开了痒痒肉。随着亲吻的节奏和起伏的呼吸,指腹有节奏地捏着那些软肉,随后慢慢向上攀爬,隔着隆起的白色衣衫,摸到了夏一阳的肩胛骨,捏住他的后颈,就像在揉一只小猫,一下又一下,搅得人心口发胀。
夏一阳瑟缩了下,闷着声哼哼了两声。因为与宴云景的身高差距,即便对方弯腰俯身,他还是得稍稍垫起脚,脖子正好仰酸了,又被揉得舒服,麻麻的感觉变成发胀发热,像是有股小小的电流扫过。
呼吸难畅,舌尖被勾得发颤,夏一阳闭着的眼睛浸出些湿润。两人分开后牵扯出的晶莹沾染在唇角,夏一阳那张被又吸又咬的唇变成了朱红色,艳得不得了。
他的呼吸乱七八糟,蒙着层热雾的眼睛盯着宴云景瞧,双手仍挂在对方的脖子上,收拢,发热湿润的唇主动印上对方的唇,一下又一下轻轻触碰着,声音有点哑:“…你还好吗?”
宴云景把人紧紧抱住,低头又吻上来。
亲不够,怎么都不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宴云景不得不松开夏一阳,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弓着身,头蹭着夏一阳的脖子,像是只在讨要安慰的大型犬。
夏一阳很少在宴云景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自从认识宴云景以来,对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冷静而强大的。后来两人关系亲密了些,对方时常在他面前展露一些小情绪,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许久,不安达到了顶峰,难过、焦灼,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并齐涌,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所有情绪爆发,才展现出多年来平静表象下隐藏已久的脆弱。
夏一阳甚至觉得,在他脖子上不停蹭的宴云景有些委屈。
他抱紧对方,微微仰起脖子,手拍着顺着宴云景的后背,即便压在他身上的宴云景慢慢平静,也没松开手。
宴云景按在夏一阳腰窝处的手微微收紧,一动不动了。这时夏一阳眨下眼睛,提醒:“时间好像要到了。”
宴云景:“嗯。”
声音闷闷的,有点不开心。
夏一阳安静片刻,低下头,再次试探:“带我一个?”
宴云景:“……”
他起抬头,对着夏一阳的视线:“不。”
刚才还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忽然用眼神较起劲来。夏一阳压直了唇,在脑海里迅速组织措辞,思量再三,决定照顾宴云景此刻的情绪,做最后一次努力:“真不带我去?”
宴云景注视他,站直低头,温柔地吻夏一阳的眉心:“不是危险的任务,只是去带回坦杰仑。”
“既然不危险,为什么不能带我一个?”夏一阳有些郁闷,“我们在荒星的时候,你都不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宴云景抿了下嘴:“情况不一样,不去好不好?”
这怎么听着有点像在撒娇呢?
夏一阳的脸腾一下又热红了,心像被猫爪挠了几下,纠结一番,终于选择了妥协:“那你要注意安全。”
宴云景看着他的嘴唇出神,忍不住又低下头,含住夏一阳的唇,把人吻得晕乎才稍稍松开。
就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帕尼实在没忍住,出声提醒这位曾经外出从不会迟到的陛下:“陛下……星舰已经准备好了。”
夏一阳听见帕尼管家的声音,立刻伸出双手捂住宴云景的嘴巴,将对方的脑袋推远,往旁边躲,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点走!”
宴云景眸色暗闪,探出舌尖。
夏一阳:“!!!”
手心被湿濡柔软的触感烫了下,惊得夏一阳从脚底激灵到头皮,整个人都炸了毛:“你这人——”
宴云景眼神炽热地看着他。
夏一阳喉结滑动,咬牙威胁:“你再不走!我今天就赖你身上跟你上星舰了。”
宴云景的视线闪过一瞬黯然。
“……”夏一阳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委屈,他差点以为是亲嘴亲上头了产生幻觉,怎么能频频从宴云景眼里看出不符合他一贯形象的情绪?
所幸宴云景不再执拗,只是在开门前再开口呼唤:“夏一阳。”
正在脑海里做着各种思想斗争的夏一阳闻言抬头,睁圆的眼里稍有疑惑,呆呆的,看着实在可爱。
“回来那天,我想看见你穿军校服的样子。”宴云景说
夏一阳愣了下,满足他:“可以呀。”
宴云景又静了一瞬,往前迈了一步,轻声说:“到时候,我想你主动。”
“可……”正要纵容的夏一阳又一愣,脸上瞬间热了起来,“你指什么?”
宴云景静静地盯着他看。
看这架势肯定不是指亲吻,好说歹说他也是主动吻过宴云景的,虽然次数不多。
不是接吻,那就只剩下那件事了……
夏一阳真觉得今天的宴云景有点不好哄。眼看见时间分秒流逝,他一咬牙,答应了:“可以!”
见宴云景脸上露出笑,夏一阳刚要松气,又听对方说:“这几天不许去见顾承。”
“…………”
夏一阳驳回:“不行。”
于是,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又闪过一瞬委屈不安和忧郁难过。
夏一阳咬牙,轻声哄:“云景长官,云景哥哥,我去找他是去执行任务,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情况紧迫。”
这么一说,宴云景的眼睛才稍亮了些。
夏一阳生怕对方再提出什么别的要求,赶紧去开门,牵着对方往外走,边走边哄:“好了好了,我都答应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安心去执行任务吧。”
来到星舰停泊平台,夏一阳转过身,双手捧着宴云景的脸,笑着鼓励:“我们云景小朋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主星等你回来。”
宴云景听到这声亲昵的“小朋友”,心都跟着颤了下,抬手握住夏一阳的手,应道:“好。”
第77章 “我有点想你了。” 宴云景离开的第二……
宴云景离开的第二天下午, 夏一阳久违地开了直播。
他想着,这次直播多少会经历一些风波,而且明天开学, 以后肯定会把重心放在军校, 那么以后直播的次数肯定只会越来越少。
其实最初,他的本意是把直播做起来,挣一点外快,至少不能一直麻烦宴云景。
但他没有签约直播平台,也就没真正把这份工作当作正式职业。并且在夏一阳的目标中,最主要的还是读完军校出来协助宴云景。现在他对未来的规划更加清晰, 对未来工作也有了明确的期望。
那就是读完军校进入军部中心。
如此一来,直播便不再是他的首选。基于这个想法, 他上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大家以后开播会变成随缘。话音才落, 光屏里就开始哀嚎。
【不要哇——】
【阳阳我们不聊深层次的事,我们就想每天看看你, 你千万不能抛弃我们哇——】
【天呐!虽然我知道孩子大了要以学业为重, 但我根本舍不得!!】
夏一阳对着镜头笑:“没说以后都不播,有空的话,我会再上播来看看大家。”
这次直播, 夏一阳其实能感觉到大家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有些评论甚至直接问了出来, 但很快就被其他评论刷了下去。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星网上那些“侦探”帖,也或许是只当个乐, 看看就过去了, 没有刨根问底。
如此,夏一阳连解释都省了,他本来还挺担心这件事。
这天下午播了两个小时, 结束后,夏一阳起身伸了个懒腰,给外出执行任务的宴云景发了通讯,之后又去医疗部门待了片刻。剩下的时间,他外出打车前往军校,和安妮西里尔短暂地聚了聚,拿回了暂放在安妮那里的东西,里面有两套军校服。
临近晚上时夏一阳才返回军部。这个时间点,实验区里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下班了,见不到什么人。
吃过晚餐回来的夏一阳径直回到房间,他把军校服拆出来,拿到身前比划,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深色更衬得皮肤白,深蓝色的军校服材质很好,质地有些硬,还配有腰带和帽子。
夏一阳比划了几下后,把两套校服都塞进洗衣机里,这才拿了衣服去洗澡。
宴云景不在,他在浴室里一待就是半个小时,做完“坏事”后没来由有点心虚,出来坐在沙发上,顶着热乎乎的脸发呆。
过了片刻拿起手环,又给宴云景发了几条通讯,确定对方一切顺利,这才起身去吹干头发,尽快上床,关灯休息。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和空间仿若被拉长,渐渐地传来了车流声和人声,还有一些小摊叫卖的动静。
声音很多,却不显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夏天的味道。
“和尚鹦鹉怎么样?听说这小家伙仔细教教的话,说话还挺流畅。”
是有点熟悉的声音,夏一阳一顿,视野渐渐清明,被阳光刺了一下,眯眼半晌,才循着声音看去。
成排挨着的店铺,许多家把盆栽摆到了门外,摆放得很有秩序,不显凌乱,倒是挺好看。屋子里里外外都是鸟笼,鹦鹉叽叽喳喳的声音笼罩在四周。
花鸟一条街,是夏一阳和朋友常来的地方。这天的天气显然很不错,许多小鸟挤在被太阳晒到的笼子一角,眯着眼睛,时而打个哈欠。
“……”他愣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熟悉的T恤,搭配熟悉的牛仔裤,手里还抱着两本书。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是上一世有过的经历。他和朋友在图书馆待了整个上午,两人敲定了来花鸟市场逛逛。
学累了说走就走,市场就在学校西门外不远的那条街,路程很短,是夏一阳开的车来。
回忆起这些,他一瞬间蹙起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幻境。但奇怪的是,这感受是有些异样,但比起曾经几次奇怪的真实感,这里单纯只真实,让他有点心慌。
“我东西全搬去出租房里了,本来打算养一只猫的,你倒好,拉着我来花鸟市场看鹦鹉。”朋友站在挂笼前,边逗小鸟边说话,“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鹦鹉,鸟哪里好?”
——小鸟当然好了,猫猫也好。
——啊……下辈子当只鸟多好啊,下辈子当只猫多好啊,下辈子……
这是上辈子死前,夏一阳接朋友的话,在这段话之后不久,他和朋友离开花鸟市场,与对方分别,独自开车返回学校,在路上出了车祸……
夏一阳拧着眉,看着一直在逗那只胖和尚的朋友,一声不吭。朋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逗够了便伸个懒腰:“得嘞,我得回去写论文了,这周再不把初稿弄出来交给导师,我真的会被追着问责。”
朋友提上放在脚边的绿萝,看向发怔的夏一阳:“听说你们导师催得很紧,你论文进度到哪了?”
夏一阳回神:“啊……我……”
他认真回忆了几秒,想了起来。即便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往,但一想到论文还是会头疼:“我被打回来改第二次了。”
“真惨。”朋友咂舌摇头,往外面走,“我听说隔壁寝室的都改第四次了,标点符号有问题都被导师要求修改,简直惨绝人寰。”
夏一阳能理解那种痛苦,前世那几天,他被论文和找工作折磨得心力交瘁。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叫上关系不错的朋友出来逛街,“吸收”一下人间烟火气。毕竟那几天大学生的怨气,真的能养出好几个邪仙。
“我们学校那几家打印店,一年到头生意低迷,就属每年那批要打印装订论文的学生光顾时,店老板能从早忙到凌晨,还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管一年。”朋友啧啧感慨,“你是不知道,我听说隔壁有个先锋,已经打印了十几本论文了。格式不对就得重新来,标点不对也得重新来,反反复复暗无天日,人都快被折腾麻了。”
夏一阳跟着朋友走着,听了这番话不禁失笑。两人来到花鸟市场外,朋友朝共享单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扫辆车走,还有事。”
“好。”夏一阳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他垂下眼,心里倒有点庆幸上辈子最后那次,朋友没坐他的车一起回去。
等人走后,他才转身,慢吞吞地朝停车位去。来到自己买的那辆二手车旁,站定,从兜里摸出了车钥匙。
夏一阳的视线定格在车上,捏了捏钥匙,又揣回兜里,转身朝学校慢慢走。
他不太确定这是否是幻境,一种奇怪的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这里的一切很真实,但日光渐渐让他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和宴云景身上的控制系精神力含量都所剩不多,艾丽薇尔已经无法对他做出什么。但如果说这里不是幻境,而是单纯的梦,又好像不太说得通。
暂时先不去管那么多,夏一阳心想,来都来了,就四处走走,看看到底会遇见什么。
他对学校附近的路况很熟悉,花鸟市场本就离西门不远,走一段路就到学校。此时正是下午,夏一阳来到西门外,顺路买了晚餐,提着回到宿舍。
他的室友们都喜欢泡图书馆,今天他回来得早,寝室里还没有人。
夏一阳解决了晚饭,打开电脑文档,查看自己那还没完成的论文,没看一会儿,脑仁就开始隐隐作痛。
写论文耗费精力和脑力,关键是耗费了还不一定有成效。于是夏一阳果断关闭电脑,起身又离开了寝室。
他打算出去走走。
楼下就是打印店,这个时间还排着长队,全是来打印装订论文的学生。夏一阳扫了一眼,转身离开,没想到一回头就撞在了人身上,他连忙后退几步:“抱歉抱歉。”
他伸手揉了揉被撞的额头,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宴云景,但看起来,和他现在的年纪相仿。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脱口喊道:“宴云景。”
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裤,听见面前的人叫他名字,眉心短促地蹙了下:“我们认识?”
夏一阳表情怔忪,脑子空白了好几秒,终于在这一刻发觉了那种不安的奇怪感究竟是什么。
这里不是幻境,大概率,只是个梦。
夏一阳做梦的时候,时常会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从来没觉得这么真实过。
他干笑了下,往旁边站:“抱歉,是我朋友认识你。”
宴云景没有说话,垂眸看了眼手机。正好打印店这时喊号了,他绕过夏一阳,拿到自己打印的论文便离开。
夏一阳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他跟了上去,远远地遥望着宴云景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这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但双腿就是忍不住往前跟。
他很想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和自己同处一个大学的宴云景会是什么样的。
也会和他一样为论文忧心烦躁吗?
会是什么专业呢?
他现在上去交朋友,对方会搭理他吗?
夏一阳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觉得宴云景应该是那种很不容易接近的人。
他能在星帝国那个世界这么快与对方相处好,大概率是因为有荒星上那段相处时光。如果宴云景是他这个世界的,会不会很难接触?
他有点想试试。
在交友方面,夏一阳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但如果对方是宴云景……
发呆跟了一路的夏一阳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他停下来环顾四周,仍不见那位青年模样的宴云景。
心里稍有些失落,他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岔路口,往大道那边转。背后倏地传来一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你有事?”
夏一阳后背一激灵,刷地一下转过身,抬头望着站在他身后的宴云景,差点结巴:“我、你……”
喉头滑动,组织措辞,站好:“你好。”
宴云景看着他。
“……”夏一阳眨下眼,硬找了个话题,“…你的衣服很好看,能……给个链接吗?”
自己都觉得这个开头牵强又莫名其妙,不太会主动交友的夏一阳脸上有点热,硬生生凭借自己完美的表情伪装把这份窘迫压了下去。
宴云景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社团演出服,没有链接。”
话就这么聊死了,夏一阳略显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叫夏一阳,能和你认识一下吗?”
不对!这样更诡异了啊!
现在的他在对方眼里分明就是个跟踪狂,忽然被跟踪狂问能不能认识一下,这怎么看都像是图谋不轨……
夏一阳干笑两声,小心谨慎地撤回刚才发言:“……如果打扰到你就算了。”
一点毅力都没有,只想尽快逃走。
夏一阳脸都快笑僵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才转身,宴云景叫住他:“可以。”
夏一阳一愣,回头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没反应过来。
宴云景重复:“可以认识一下。”
说着拿出手机递来:“加好友?”
夏一阳木讷着。
不是,这对吗?
怎么看都是在尾随的夏一阳提出想交友,被尾随的宴云景竟然答应了。除了脑子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明,宴云景接受他的图谋不轨……
不对,他不是打算图谋不轨!
夏一阳猛地甩掉脑子里的这些念头,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的手机,心想一定是自己现实里太想念宴云景了。不然做个梦,能梦见这么离奇的剧情??
可能是印证了这个想法,这个无比真实的梦立刻结束。躺在床上的夏一阳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
他坐起来,身上出了点汗,见外面还黑着,于是拿出手环,犹豫着给宴云景发了条通讯。
夏一阳:「我有点想你了。」
眼见现在时间是凌晨,他又按着那条通讯将其撤回,躺倒回床铺上。刚闭上眼,手环便响了一声,夏一阳倏地睁开双眼,翻身拿起手环一看。
宴云景:「我也是。」
空落落的心,好像瞬间被填满了 。
第78章 小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主星边缘,……
主星边缘, 罗波星球上,军部驻扎地的审讯室内。褪去光彩满面颓色的坦杰仑坐在审讯椅上。他双目无神,头发杂乱丛生, 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前方审讯台上的宴云景。
完成交接工作后, 宴云景的视线扫下去,看了眼坦杰仑。后者与他对视,那双原本浊色的眼睛瞬间露出平静诡异的笑,而后笑意渐渐淡去,嘴角却咧得愈发夸张。
此刻的坦杰仑给人的感觉,已然不太正常。
罗波星的晶石开采工作迫在眉睫, 这颗星球的开发程度已经过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正欠缺劳动力。许多被禁足或卸职的犯罪者, 都会被送到这里进行开采工作。先前,坦杰仑也是其中一员。
军部对坦杰仑的看守极为严谨, 从前段时间开始, 坦杰仑便不再外出进行开采工作,而是一直被关在罗波星的监狱中,执行狱中任务。
交接工作完成后, 立刻有军官上前, 解开部分禁锢在坦杰仑身上的器械, 将他往外面的星舰押送。
坦杰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宴云景。当他被押着双手经过宴云景身边时,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就像陈旧的器械, 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携带着沙沙的动静,仿佛内里的零件老旧腐化,无法正常运作。
“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还来抓我做什么?”
宴云景循声回身,看着眼里布满血丝的坦杰仑。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生性多疑。”坦杰仑自说自话,他死死盯着宴云景,嗓音沙哑得好像随时都会冒出烟来,“你担心我会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可是年轻的陛下,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坦杰仑冷笑一声:“你这张与你父亲一半相似的脸,还真是令我火大。陛下,你还不如杀了我,那样不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坦杰仑,你胆子真不小。”说话的是旁边随行的苏利时,“真是不要命的东西,你的礼仪都拿去喂狗了吗?”
坦杰仑那双仿若嗜了血的眼睛扫过苏利时,哼笑,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被军官押着离开,还嚣张地大声叫嚷:“祝贺你们,你们赢了,陛下!要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的父亲,是他抢走了我的爱人!他才是极恶者!他为了巩固他的位置,拆散了我和艾丽薇尔!!”
高亢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不停回荡,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看守的军官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被拉走的坦杰仑消失不见,一切才回归平静。世界仿若回到极寒,冷得可怕。
苏利时看了看宴云景的侧脸,与旁边的凌小丁对视,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陛下,接下来的行程是去看看罗波星的开采进度,是否要休息一下再行动?”
宴云景低头看一眼光脑:“不休息,现在出发。”
罗波星是目前发现的第二大含有治愈系晶石的星球,开采难度大,项目任务繁重。这期间苏利时等人不止一次分批来监管过这里的进度。随着任务规模渐渐扩大,宴云景迟早要来跟进具体情况,这次前来,他便将视察开采进度纳入了行程之中。
坦杰仑已经被押上星舰关押起来。宴云景和苏利时凌小丁等前往开采中心。
开采地是一个庞大的被挖开呈盆地地势的区域,强烈的还没有被净化过的治愈系精神力迎面扑来。苏利时微微蹙眉,伸手揉眉心:“该死,习惯了阳阳那小家伙纯净的精神力,再感受到这种没被去除杂质的治愈系精神力,实在有点不习惯。”
“哦,是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旁边的凌小丁也伸手按压太阳穴,努力寻找比喻,“就像是蛋糕吃多了,再好吃也会觉得腻人。这时候就需要一杯清爽的柠檬水。”
星帝国内所有的治愈系产品,刚开采出来时,精神力并不纯净,不经过专业的杂质去除,根本无法使用。市面上也因此形成了一条产业链,这既能推动经济发展,又能有效抑制精神污染。
同战力系和控制系一样,治愈系也有其弊端。不同的是,治愈系不会产生精神纷乱,却因为杂质过多,很容易生成精神污染。
比起精神暴乱,精神污染虽然不会残忍地致人死地,但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污染量多了会对人体产生终身性干扰,影响人体免疫力,引发许多慢性疾病,十分难缠。
被安排来开采的人,都会佩戴专业的隔离面罩,以避免精神污染。宴云景他们来得突然,这里没有提前准备多余的隔离用具。所幸他们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少量精神污染对高等级人群的干扰较低,短暂身处此地,对他们来说并不成问题。
“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阳阳那小子的精神力是真的纯净,和这些杂质产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苏利时还在念叨,“真不晓得那小家伙在军校里究竟会多受欢迎。单他是首个治愈系人类的属性,肯定都能招来很多人关注。”
“说到这个……”凌小丁接过话茬,托着下巴,“我之前看比赛直播,一直觉得奇怪。那三位小殿下好像很黏阳阳,也是因为这个吗?”
“啊……”苏利时瞧瞧走在前面的宴云景,耸了耸肩,“大概吧,年轻人想什么,我们怎么能知道?”
“苏长官你也不老啊。”凌小丁完全没接收到苏利时的眼神提示,一根筋地自说自话,“这两天我去星帝网络上看了看,刷到很多帖子。有人说那几位殿下可能一开始只是对阳阳好奇,至于现在,说不定就是冲着他的治愈系精神力去的,目的性挺强烈。”
“以阳阳的性格,受欢迎是肯定。”凌小丁还在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苏利时已经在观察前面宴云景的状态,“不过阳阳自己肯定有分寸,多交几个朋友也好,以后总会独立,是吧苏长官?”
苏利时并不想搭理他,但教养迫使他还是应了:“是,你说的对。阳阳有分寸,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多交朋友挺好。”
说完瞄了一眼前面,见陛下没什么大反应,心里叹息,对凌小丁的粗神经感到无奈。
那三个殿下对阳阳的态度一变再变,究竟在想什么,没人说得清楚。现在不提是最好的,毕竟这里的精神污染虽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影响,但很影响心情。
苏利时自己心情都不算好,更别说听了这些话的陛下。
不过,凌小丁有些话说得倒也挺对。阳阳那小家伙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计划。苏利时记得,以前好像听夏一阳说过。
“阳阳是不是提过他对未来的规划?”苏利时问旁边的凌小丁。
凌小丁单手托着下巴,“唔……好像是说过,是什么来着我也记不太清楚……”
“他会来军部。”这时前面的宴云景开了口。后面的苏利时和凌小丁齐齐一愣,又听见宴云景继续说:“他的目标,是来到中心区。”
来到军部,留在我身边。
宴云景垂下视线,看看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上,是他和夏一阳的通讯记录。
夏一阳:[我到军校了我到军校了OvO!!]
宴云景:[嗯,好好上学。]
夏一阳:[你的任务顺利吗?]
宴云景:[顺利。]
夏一阳:[那就好!我这边也一切顺利!]
……
接下来便是一排排备注行程的消息: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一起去食堂,【图片】]
夏一阳:[上午分班安排军训,给你看看我的课表【图片】]
夏一阳:[军校的猫学长【图片】【图片】【图片】]
夏一阳:[我在校报一栏看见你了!【图片】最上面那张,是你二十三岁的照片,你好好看OvO。]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去二校区找格斗教学楼,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教我格斗。]
夏一阳:[又在二校区校报栏看见你了【图片】,你真的很好看OvO!]
……
好奇心旺盛,分享欲同样强烈。
恰恰宴云景很喜欢对方看见新事物就给自己发消息的感觉。这种感觉独一无二,每一条消息的到来,好像都在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无比在乎他,在乎到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有趣的事,对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分享给他。
跟在后面的苏利时敏锐地觉察到,陛下哪里像是心情欠佳的人,他的心情恐怕好得超乎想象。
苏利时也算看着陛下从小到大,他叉着腰,无奈地笑了笑,心中莫名感慨。
此时他们抵达开采地中心区,这里是精神污染最为严重,与在此监督的军官交流后,众人又前往其他区域进行检查。
结束当天行程,准备返回星舰时,一直运转顺利的罗波星突然出了意外。开采地中心区域挖穿了晶石坑洞,大量精神污染涌出,呈爆发式扩散。就连帝国最先进的隔离服和面罩,都无法抵挡这股汹涌散开的污染。
一时间,现场众多开采人员和军官,都受到了精神污染的波及。
返回主星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推迟,宴云景等人必须留下来处理这场危机。
另一边,结束了军校第一天学习的夏一阳打车返回实验区。这段路程不远,回来时,他正巧碰上推着小餐车到来的帕尼管家。
夏一阳惊喜:“帕尼先生!”
帕尼硅胶脸上同样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欢迎回来,阳阳快去洗手,来吃晚饭了!”
夏一阳为帕尼先生打开房间门,站在门外,微微欠身,有模有样地说:“先生,里面请。”
帕尼先生优雅地推着餐车进去,路过门口时对夏一阳颔首:“谢谢小鸟先生。”
夏一阳听乐了,跟着进去关上门,前往浴室洗手。等他返回外面的小餐厅里,帕尼管家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帕尼站在餐桌旁,向夏一阳招招手:“阳阳快来,趁热。”
夏一阳拉开椅子坐下,贴心地问:“帕尼先生有好好吃晚饭吗?”
“当然,”帕尼管家微笑,“帕尼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充满电了。”
“那就好。”夏一阳夹了块菜喂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下,又问,“今天上校和中校忙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阳阳放心,中校和上校能应付得来,你只管好好学习。”帕尼说着,好奇地问,“阳阳,你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嗯……”夏一阳想了想,笑着说,“比我预想的要紧凑很多。上午进行分班体检,全面安排课程和军训,还留了时间让我们熟悉学校。下午就直接开始上课,每堂课的节奏都很快,感觉一天下来特别充实。”
帕尼闻言,稍有疑惑:“阳阳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军校该有的样子吗?”
“……”曾经被大学各种水课折磨过的夏一阳勉强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是我大惊小怪了。不过,我很喜欢这种快节奏又充实的感觉。”
夏一阳接着又说:“今天让我感触特别深的事情还有很多。前天到军校时大家看我的目光很像在打量新奇事物,今天已经不是那样了,学校氛围很友好。而且我发现了,能在军校上学的学生,是真的各有各的厉害之处。”
“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夏一阳忽然想起件事,笑出了声,“说起来,今天下午的第一堂格斗课,老师第一个就叫了我的名字,让我上去和他进行一对一切磋,我坚持了一分钟左右,最后被指导教官绊扳倒,当时场面还挺滑稽。”
“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帕尼夸赞,“根据数据记录,能在一年级格斗课熊教官手下坚持满一分钟的学生少之又少,阳阳你可别妄自菲薄!”
夏一阳傻乎乎地笑了半天,想起今天下午,在全班同学的鼓劲下,硬扛着和熊教官对抗一分多钟,最后被勾住小腿肚,“啪”的一声倒在地。他摔倒后,大家没有叹息,反而欢呼起来,就好像自己不是输了,而是赢下了比赛一样,那种感觉很奇妙,弄得夏一阳心情飘忽忽的。
老实说,上一世的夏一阳从来没打过架,什么野路子打法更是不知道,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每学期的体测顺利通过,其他格斗方面完全没有涉及过。
刚进入军校,就能和教官对抗一分钟,完全没有基础没有技巧,全靠蛮力和感觉。
在荒星上的几次生死经历,以及两次考核比赛,让夏一阳的身体反应得到了提升。至于格斗能力有没有提升,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堂格斗课结束后,熊教官遣散了其他学生,单独叫住了他。
“夏一阳,就是你小子吧?学校让我稍微关注的那个学生。”熊教官看着夏一阳的数据单,啧笑着,“传说中的治愈系,你可是个宝。不过上头没要求对你搞特殊优待,你知道吧?”
夏一阳点头:“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得跟你讲讲。”熊教官双手环抱胸前,“今天第一堂课,你们都和我交过手,就属你坚持过了一分钟。隔壁A班也有几个坚持过的,但你们B班就你一个,很不错。不过,大家用的都是系统的格斗打法,就你的路子最野,最难缠。”
夏一阳积极提问:“这种打法不行吗?”
“当然行。”熊教官摸了摸下巴,稍有些苦恼,“老实说,死板的教育反而不好,会削减学生的灵活性。一板一眼地教你们格斗技巧,会让你们陷入局限。你得保留这份灵活,但基础的格斗技巧也得学。教你和教其他学生的方法肯定不能再一样了。”
夏一阳十分乖巧地鞠躬:“以后就麻烦教官了。”
“嘴还挺甜。”熊教官说,“你就按照自己的打法来,我会重新安排适合你的学习方式。”
夏一阳抬起头:“好,谢谢教官。”
这天下午夏一阳收获颇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此刻心情依旧飘忽的。吃到一半,他突然问帕尼先生:“宴云景那边怎么样了?”
正美滋滋看着夏一阳吃饭的帕尼闻言猛地一怔,试图掩饰:“陛下没和阳阳说吗?”
“说过。”夏一阳垂眸夹菜,“但他要是真有什么事,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
说着抬起头,一双亮堂堂的眼睛望着帕尼管家:“帕尼先生肯定不会瞒着我,我只能来问你了。你知道他情况怎么样吗?”
被赋予了满心信任的帕尼莫名有些心虚,视线左右扫了扫,就是不敢看夏一阳:“…陛下那边很顺利,快返航了,阳阳别担心。”
“……”夏一阳盯着帕尼管家,放下餐具,目光一动不动:“真的吗?”
那颗本就只是被系统赋予程序的“心脏”,听见夏一阳的问话,莫名有些难受。
片刻后,帕尼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
夏一阳缄默不言,他垂下头,也不再动餐具。安静了好片刻,开口问:“帕尼先生还记得我们在荒星上的事吗?”
帕尼:“每一件事帕尼都记得。”
“阿列囚那次呢?”夏一阳问。
“当然,帕尼还有存档,有部分数据。阳阳想看吗?”帕尼问。
夏一阳摇头,自己回忆起来:“我记得,阿列囚那次,是因为治疗宴云景腿的原液不够,我和你一起出去寻找那只唯一剩下的棘毒甲。在返程路上,遇到了阿列囚。”
“我那次真的很狼狈,但还算幸运,凭借突变的天气救了自己的命,顺利带回了原液。”夏一阳说着就笑了,但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但宴云景醒来后特别生气,当时他要在恶劣的天气下出去寻找阿列囚,把我吓坏了。”
“他问我是什么感受,我说我害怕。”夏一阳声音低低的,“我担心他出去会出事,害怕他遭遇危险。后来宴云景说,既然我知道害怕,为什么不会想到,他同样害怕我出事。”
夏一阳抬起头,目光对上帕尼管家的眼睛:“帕尼先生,我知道你也担心他出事,或许是他在你的程序里植入了不允许透露信息的指令,但你应该能理解我对他的担心,就像他当时担心我一样。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后悔没跟他一起去。”
“先生,宴云景是我的一切。”夏一阳一字一句,郑重地说,“他就是我的生命。”
“能告诉我吗?他到底有没有事?”夏一阳最后一次问。
帕尼陷入了沉默,硅胶脸上那双闪烁着电子光芒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同的色彩。这段寂静无声的沉默,仿佛是管家在与植入的程序进行激烈对抗。
大约过了两分钟,帕尼动了动,颔首:“阳阳,帕尼真的很喜欢你,但帕尼确实没办法将陛下的安危从首位挪开。”
“要是我告诉你,那就是帕尼的自私,就像上次答应让你独自出去寻找原液一样。”
“不是的,先生,这不是自私,你是在帮我。”夏一阳微笑着安抚,“所以,别自责。”
帕尼的程序里并不具备人类真实的情绪,他只是在模仿、效仿所见到的人类情绪表现。但此刻,他似乎能理解一些,尽管理解得并不多。
最终,他将远在罗波星球上,宴云景等人突遇精神污染的事告诉了夏一阳。并且当夏一阳提出要乘星舰前往罗波星时,帕尼做出了违背宴云景所有指令的决定,协助夏一阳登上星舰,连夜朝着罗波星球赶去。
为了帮夏一阳,帕尼甚至瞒住了所在主星的云鸽中校和皇甫凛上校,偷偷篡改了自己主体内部的定位系统,同时改写了夏一阳手环里的定位。
他还以夏一阳家长的身份,给军校发去申请请假的邮件。
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帕尼带着阳阳踏上了行程。
一人一智能机器人待在星舰驾驶舱,朝着星外远航。路程刚行驶出去不远,夏一阳的手环便收到了宴云景的讯息,这可把他和驾驶位的帕尼吓得手忙脚乱。
宴云景:[睡了?]
夏一阳心虚地敲字:[嗯呐。]
宴云景:[好好休息,我很快回去。]
夏一阳:[OvO,你还好吗?]
那边的宴云景显然将这当作日常问候,立刻回复:[还好。]
似乎觉得欠妥,又补充了一句:[一切顺利。]
骗子!
夏一阳紧盯着对方发来的讯息,心想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
但他不敢去质问讨伐对方,毕竟自己正和帕尼先生串通做“坏事”。
于是他谨慎敲字:[那就好,我休息了,等你回来。]
宴云景:[嗯。]
简短的通讯结束,夏一阳放下手环,拍拍胸脯,对表情慌张的帕尼竖起大拇指:“稳了,他绝对没发现。”
帕尼微笑回应:“阳阳太厉害了!”
遥远的罗波星上,被大面积精神污染搅得心神不宁的宴云景,看着夏一阳最后发来的这条讯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出于没告诉对方真相的心虚,他便没再多问,放下手环穿戴上隔离服,与苏利时几人深入晶石矿洞。
虽然情况并非一切顺利,但也不至于太糟糕,所以宴云景觉得不用告诉夏一阳。
可心里总像是有根刺,任务进行到一半时,他抽空又看了眼光脑,没有夏一阳的来信。
奇怪,太奇怪了。
宴云景看看时间,主星此时天才刚黑,还没到夏一阳往常睡觉的时间段。
难道是今天上学太累了?宴云景狐疑,犹豫须臾,还是没去询问。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查看了夏一阳手环的定位,发现还在主星,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但很快,他被大面积的精神污染扰得心烦。光脑没放下几秒,宴云景又将其抬起,思索着给对方发了条讯息。
宴云景:[今天很累?]
发完讯息便放下光脑,继续前进。殊不知,坐在星舰副驾驶的夏一阳慌张心虚极了,赶忙向驾驶位上的帕尼先生讨教应对话术:“我该怎么回?帕尼先生!!”
帕尼也慌了神,在庞大的语言数据库中检索,最后给出建议:“你就说‘再累也没你累!’”
夏一阳照搬:[再累也没你累。]
不多时,那边回复了。
宴云景:[不是睡了?]
夏一阳:“!!!”
帕尼先生:“!!!”
眼看这题将要无解,夏一阳绞尽脑汁:[我在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夏一阳:[OvO。]
带着心虚又发了个表情过去。那边沉默了许久,又来了信:[我会很快回去,睡吧。]
夏一阳松口气:[好呀,我睡了。]
通讯到此又结束了,夏一阳彻底放松下来。
罗波星晶石矿洞内,宴云景看着光脑,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第79章 我只有你了,你不能出事。 夏一阳串通……
夏一阳串通帕尼管家一起离开主星的第二天, 暂时风平浪静。
主星。
忙碌一上午的云鸽和皇甫凛本打算叫上在校的夏一阳一起吃午饭。可忽然来了任务,两人午饭的时间被挤占,只能作罢一起吃饭的打算。
“奇怪, 我今天一上午没见到帕尼管家。”云鸽从外面回到中心区, 左右张望,仍然没瞧见帕尼管家的身影。
他朝皇甫凛工位走去,将手里的便当盒放在桌上。
“说不定又去检查他的身体性能了。”皇甫凛抬起头,伸手揉眉心,“苏长官来消息,说罗波星那边出了点意外, 返程得延迟。”
“危险吗?”云鸽在对面坐下,拆开便当盒, 推到皇甫凛面前。
“晶石区挖穿了, 底部有个巨大坑洞。你也知道,晶石群存在精神波动干扰, 很难具体探查范围大小, 更何况是往底部深入。”皇甫凛罕见地神色凝重,“坑洞太大,杂质带来的精神力污染浓度高, 连帝国性能最好的防护工具都无法抵挡。开采得暂缓, 陛下带着人下去探查情况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防护工具不管用, 污染浓度又高,就算是陛下在里面呆久了, 状态估计也不会太好。”云鸽顿了下, 又问,“这件事阳阳知道吗?”
皇甫凛摇头:“没告诉那小家伙。”
“……”云鸽沉默,又说, “的确不用告诉他,他好好上学就行了。”
“说起来,”云鸽抬眼,“今天是阳阳第二天上学。要不是我们太忙,我倒是想去学校看看他。”
“等忙完这一阵再去吧,最近的事让人觉得邪乎得很。”皇甫凛吃着饭,拿出光脑展开光屏,推给云鸽,“瞧瞧,那小子给我发的图片,学校食堂还是老样子,饭菜看着非常可口,我有时候真想回学校吃几顿,比实验区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
云鸽听笑了,他低头看向光屏,突然一怔:“这是他今天发给你的图片?”
皇甫凛“嗯”了一声:“就刚才那会儿。”
“……”云鸽缓缓眯起眼睛,拿出自己的手环,找到昨天和夏一阳的通讯消息,翻出一张对方昨天发来的图片,与皇甫凛光屏上的照片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是拍摄角度有所不同,但菜的种类完全重合,就连旁边排骨汤里的排骨数量都是一样的。
云鸽反复对比,摊开光屏给皇甫凛看:“你看看。”
皇甫凛见云鸽表情严肃,立刻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起两只光脑对比。他左右看了好几遍,满脸不可置信:“总不能这么凑巧吧?”
云鸽没有说话,拿回光脑,给帕尼管家发了条消息。
云鸽:[帕尼先生,你在哪里?有空来中心区帮帮忙吗?]
不多时,那边回复了。
帕尼:[万分抱歉中校,帕尼在主城区,打算挑几件皮肤改改外观。]
云鸽:[嗯,好,逛得开心。]
发完消息,云鸽直接找到许久未联系的安妮,发了条消息过去,很快又得到了回复。
安妮:[中校中午好!]
安妮:[阳阳?阳阳不是请假了吗?他没和我们在一起吃饭。]
云鸽立刻抬起头,蹙眉看向皇甫凛:“不好。”
孩子溜了。
他回复安妮:[谢谢,我知道了,午饭愉快。]
结束讯息交流后,云鸽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给夏一阳拨通讯,却被起身绕过来的皇甫凛伸手按住。
“让他去吧。”皇甫凛摇头,虽然一开始他也很惊讶,但很快淡定下来,“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我猜,帕尼管家大概也跟着去了。”
“可是……”云鸽眉心紧蹙,欲言又止。
皇甫凛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我知道你担心,可你得相信夏一阳那小子,他和陛下有过荒星生存经历,肯定有分寸。况且罗波星上有陛下,还有苏长官他们,不会出太大问题。而且……”
他笑声爽朗又轻松:“你和我不也做过这样叛逆的事?你能明白,夏一阳肯定是担心陛下才去的,那种想去却不能去的焦灼情绪,你我都懂。”
云鸽抿着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伸手拉下皇甫凛揉他脸的手:“那要告诉陛下吗?我猜陛下也被瞒着。”
“唔……”皇甫凛摸摸下巴,打个响指:“先不说了,免得两头担心。通知罗波星上的军部,让他们接应星舰,别让那小子一降落就跑去晶石坑洞。至于之后的事……”
他笑了笑,俯身抱住云鸽:“生气吵架什么的,让小家伙和陛下自己解决。”
云鸽仰起头,按照皇甫凛的说法,给罗波星军部发去消息,发完通讯后他叹息道:“老实说,我觉得他们俩不会吵架,顶多互相生闷气。”
“那也是他们的事。”皇甫凛蹭了蹭云鸽,“那两口子之间的事我们不掺和,保驾护航就行了。”
这话确实有道理,云鸽这才稍微安心一些。随后,他无奈地笑了一声:“阳阳那小家伙还真是……该怎么说他呢,他又不调皮,明明很听话,一来事就来个大的,这简直……”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如果是昨天偷偷出发的,用最快的星舰,今天下午就能到罗波星。”
“我敢保证,是那小子说服了帕尼管家。要知道,管家的系统里有陛下设定的保密指令,能说通管家并一起出发,”皇甫凛摇头,“还真是个计划通。”
云鸽笑了笑:“希望他一切顺利。”
*
此时,正在路途上的夏一阳和帕尼管家,还不知道他们的出行已经被中校和上校发觉。
夏一阳正在为自己隐瞒众人的行为感到自责,心想返程后一定要好好跟中校上校道歉。他拿起手环,看着昨晚和宴云景的通讯记录。
昨天通讯结束后到现在,两人就没再互相发过消息。夏一阳有点心虚,但又特别想给对方发讯息,想得抓心挠肝。
在帕尼管家的提醒下,担心还没到罗波星事情就穿帮,被宴云景勒令返航,于是他硬生生给忍住了。
可宴云景也一直没给他发讯息,他不禁胡思乱想,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事。
“帕尼先生,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夏一阳问。
“放轻松点阳阳,星舰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预计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罗波星。帕尼已经和那边的驻扎军营申请了星舰降落,对方已经通过了申请。”帕尼说完,又稍有疑惑,“帕尼本以为驻扎军部通过申请会有些麻烦,没想到竟然意外顺利。”
“军部答应我们的降落了?”夏一阳问,“帕尼先生用的什么理由?”
“帕尼说,我们是主星派遣来协助任务的。”帕尼管家道,“其实这个理由漏洞百出,驻扎军部只要向主星中心区确认一下,我们就会败露,可他们竟然没问。”
夏一阳稍觉奇怪,但有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不过,阳阳,我们得做好降落就被识破的准备。你也知道,我们瞒不了他们太久,能降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帕尼提醒。
“我知道的。”夏一阳点头。
能先降落就行,如果之后宴云景生气,他就好好道个歉。
“阳阳,星舰的储物室里有隔离装备,你去找一下,等会儿降落之后,请你一定要戴上。虽然我们不在晶石矿洞区域降落,现在罗波星球正爆发精神污染,说不定军部驻扎地也遭受着少量污染。”帕尼管家叮嘱,“挑防护效果最好的,上面有标识。”
夏一阳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他起身前往星舰后部的储物室,找到隔离装备后返回副驾驶座上。
由于出发仓促,夏一阳身上没携带太多装备,只背了个略显陈旧的胸包,包里装着把短刀和一只激光器,这两件武器都是他从荒星带回来的,胸包同样也是来自荒星。
从昨晚到现在,夏一阳一直守在副驾驶座上,未曾去后面休息,哪怕是短暂闭眼小憩,也没离开过这个位置。
从昨天得知罗波星出现精神污染大爆发后,夏一阳的心就一直悬着,他非常焦虑不安,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个小时后,星舰成功落地,在帕尼的监督下,夏一阳戴上防护面罩,跟着他走下星舰,来到平台外部的安检区域。
几位军官早已在此等候,夏一阳随军官进入壁垒森严的驻扎军部内部,走进去一段后,前面的军官转身对他说:“里面没有精神污染,把面罩摘了吧,我们需要对你进行安检。”
夏一阳和身旁的帕尼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摘下了面罩。
“请随我们到这边的检测室。”军官对夏一阳说完,又转头看向帕尼,“帕尼先生,您需要去旁边那间检查。”
夏一阳知道这是下星舰的必要流程,帕尼在途中已经跟他提过。毕竟他们是擅自前来,军部自然要严谨对待。
跟随军官走进检测室,夏一阳很快完成安检出来,他站在通体雪白的长廊里,等待还未结束安检的帕尼先生,顺便在心里暗暗思忖,该怎样在不让宴云景生气的前提下,悄悄告诉对方他过来了。
就这时,手环突然收到一条讯息。
夏一阳立刻抬起手打开光屏,发现是宴云景发来的,心中压着的大石顿时落了几分,但当他打开消息看清楚内容,心又瞬间悬了起来。
宴云景:[你在哪?]
夏一阳的心砰砰直跳,心虚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低着头紧盯光屏,在长廊里来回踱步,然后来了个移花接木,试图转移话题。
夏一阳:[你终于来消息了,没事吧?]
宴云景:[没事。]
夏一阳松口气,以为暂时躲过一劫。
宴云景:[你在哪?]
夏一阳:“………”
他又开始在原地踱步,好半天都想不出应对之策。其实夏一阳心里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再瞒着宴云景已经没有意义,但事到临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况且,宴云景还在执行任务,要是因为他影响到任务状态,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于是夏一阳昧着良心又瞒了一次:[我在学校OvO。]
他不擅长骗人,口头说谎极容易被看穿,发文字的话可能不会被怀疑,但他发完就后悔了,良心备受煎熬,甚至想立刻撤回。可还没等他做出撤回不撤回的决定,对面的消息就来了。
宴云景:[你确定?]
到此,夏一阳终于觉出不对劲。他的心像敲鼓一样,在寂静的环境里,自己都能清晰听到自己那紧张的心跳声。
夏一阳紧紧捏着手环,抬起低垂的头,望向长廊深处,什么都没有。
他似有所感应,缓缓转过身,看向刚才进来的入口方向,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已经摘下了隔离面罩的宴云景。
那双红色眼眸中透着浓烈的戾气,周身是被精神污染笼罩的,几乎肉眼可见的颓,极为沉重,衬得此时的宴云景格外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在宴云景身后,是一群戴着隔离面罩的军官,有夏一阳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看见了欲言又止的凌长官,以及满脸“自求多福”表情的苏长官。
这一刻,夏一阳心中百感交集。见到安然无恙的宴云景,他不安的心立刻放松,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但紧接着,他心中忽叹一句: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他急速运转大脑,试图寻找一个不会让宴云景很生气的道歉理由时,宴云景大步朝他走来,站在他面前,阴沉的脸上闪过一瞬不忍,紧接着便流露出生气的迹象:“在学校?”
“……”夏一阳咂了咂嘴,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直接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他明白的,承认错误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再多的狡辩和借口都无济于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真诚道歉。
这一举动让宴云景愣了下,他压紧唇线,侧身对身后的众军官们说:“去胶囊机舱疗伤,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苏长官察言观色,立刻拉着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凌小丁,临走前还冲后面的军官们招呼:“大家好好休息。”
潜词明显。赶紧走,别逗留!
众人立刻领会其中意思,纷纷离开,朝着廊道深处走去,很快消失。
夏一阳喉头动了动,刚想开口,身旁安检房的门从里面推开,刚才给他安检的军官手里拿着资料,抬起头:“夏一阳,你的安检结果一切……正…常…”
军官的目光落在宴云景身上,又看了看眼巴巴的夏一阳,立刻收起神色,将安检结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默默退回安检房。站定后,他向宴云景行了个军礼,然后自觉地关上了门。
夏一阳内心呐喊:不要走哇!
他收回目光偷偷瞧了瞧宴云景,发现对方眉头依然紧皱,一直盯着自己看。
宴云景的红眸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似乎快达到阈值了。
分明是很生气很生气,可他就是一声不吭,也不说任何重话,好片刻后也只是问:“为什么要来?”
夏一阳的心被这沙哑的声音揪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宴云景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
宴云景凝视着夏一阳,沉默不语,可咬合肌却紧绷着,心中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要来?
知不知道他会担心?
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很想质问,可他舍不得。
宴云景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目光探进夏一阳的眼里,所有心中想问的话,全都化作了一句完全性的单方面的妥协:“对我说说话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的心都快融化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抱抱宴云景,念头刚起他便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正张开,身后另一扇安检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接着传来了帕尼管家的声音。
“久等了阳阳,帕尼的安检结束了,我们……哦天呢!”
最后那几声惊叹,差点让帕尼的声音变成电子嗓音。
帕尼是真的吓坏了,他看着站在夏一阳身前,周身散发着精神污染搅出来的如同怨气的宴云景,二话不说,站直欠身:“陛下,这件事是帕尼的错,您千万不要怪阳阳,要怪就怪帕尼擅自带阳阳来,还擅自修改了定位,擅自欺骗了您,擅自帮阳阳请了假,擅自……”
一股脑,将所有“罪行”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夏一阳赶忙收拢张开的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腰,仰头:“不是帕尼先生的错,是我让他带我来的,要怪就怪我!”
宴云景:“……”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那个极大恶人。
宴云景叹息,对帕尼管家说:“我之后找你算账,去军营里找苏长官,协助他工作。”
帕尼从执事服里掏出手绢,装模作样地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临走前挥起手绢:“陛下,您千万千万别怪阳阳呀!”
夏一阳目送帕尼远去,收回目光,仰头将下巴压在宴云景的胸膛上,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宴云景一低头,就对上那双亮堂堂的眼睛,闭上眼缓了缓,说,“你也逃不掉,之后一并算账。”
说着抬起手,捏住夏一阳的脸,没真的用力,“学会骗人了,夏一阳。”
夏一阳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宴云景包裹起来,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力和气息感染对方,想要宴云景身上全是自己的气息。
他主动治愈着宴云景的精神力躁乱,坦荡道:“我做过的任何错事我都认,你找我算账、惩罚我,都没问题。但是云景长官,你也骗我了。”
他眼中染上一丝幽怨:“不是说‘一切顺利’?不是说‘任务很简单’?不是说‘马上就会回来’?”
夏一阳尾音扬了点儿:“嗯?你怎么解释?”
宴云景:“……”
他压直的唇线动了动,百口莫辩,垂眼:“这是我的错。”
夏一阳逮住机会:“那我们扯平了?”
宴云景不上当:“扯不平,各算各的,别想揭过。”
小算盘落空,夏一阳耷拉下眼皮,双臂紧紧搂住宴云景,歪着头继续仰望对方,十分顺溜地换了个话题:“那你的任务现在进展如何?我听说晶石坑洞里精神污染爆发,你还好吗?”
刚才状况确实很不好,隔离面罩无法完全阻挡精神污染的渗透,即便高等级军官受到的伤害相对较小,但在那种环境里待久了,身体难免会不适,甚至可能引发精神纷乱。
宴云景刚才就差点陷入精神纷乱的状态。说实话,自从夏一阳来到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精神暴乱了,可就在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回来。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目光缓慢地描摹对方的五官:“刚才不好,现在没事了。”
又接着说,“坑洞里面的情况目前还没探索清楚,我们会再去一次。”
夏一阳眼睛一亮,加大了治愈系精神力的输出,下意识抱得更紧了:“带我一起?我可以给你们治疗。”
宴云景皱眉,驳回:“不带。”
夏一阳立刻苦涩着脸:“带我一个吧!”
宴云景:“不带。”
说着俯身将夏一阳抱起来些,“夏一阳,你小聪明很多。”
夏一阳无辜地眨下眼睛,又听宴云景说:“留在驻扎军营里,哪都不许去。”
这次宴云景的语气十分严肃。
夏一阳只好耷拉下眼尾:“好吧。”
随后他抱住宴云景的脖子,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宴云景,“谢谢。”
“你看,我能治愈你,肯定也能治愈其他军官。”夏一阳仍不死心,再次试探,“真不带我去?”
宴云景静静的看着他。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夏一阳见好就收,抱紧宴云景的脖子,趴在对方的肩上:“好吧好吧,不带就不带,我等你回来。”
安静片刻后,他又轻轻呼唤:“云景长官。”
宴云景将夏一阳彻底抱起来,双臂环住他的大腿,向前走:“嗯?”
夏一阳的头埋在宴云景的肩上,蹭了蹭,小声说:“你不能出事,我只有你了。”
宴云景垂眸,侧过头,鼻尖碰了碰夏一阳的脸:“嗯,我会好好的。”
第80章 礼尚往来 下次前往坑洞的时间暂定在了……
下次前往坑洞的时间暂定在了次日, 返回军营堡垒的众军官都在进行疗养,夏一阳强烈要求宴云景也去一趟胶囊治疗机舱室,即便宴云景告知他自己没事, 夏一阳仍态度强硬, 把人推进了治疗机舱。
堡垒内部的治疗室十分宽敞,里面有许多胶囊形状的可容纳人体的机舱室。看着宴云景所在胶囊机舱关闭后,夏一阳往旁边一站,抬眼环顾,瞧见其他治疗舱正在运作。
而后,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全面扩散开来, 笼罩了整个巨大的治疗室。
如今夏一阳已经能熟练掌控自己的精神力,虽然精神力看不见摸不着, 但他能凭借感知捕捉到。
就此刻, 他的精神力如同一张巨大的薄纱网,笼罩而下又渐化作一条条精神线, 悄无声息地探入每个胶囊机舱, 为每位疲倦劳累的军官扫去精神上的纷乱与污浊。
原本预计四五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在慢慢缩减,不少提前进入机舱的军官已从舱内出来,皆是神色轻松, 一扫先前的颓丧。
此时仍有十几个胶囊舱在使用中。夏一阳低垂着头, 对旁边的帕尼先生说:“我眯一会, 宴云景出来后,麻烦帕尼先生叫醒我。”
帕尼只当是夏一阳长途跋涉后困倦了, 绕去隔壁室内, 拿了把椅子推过来:“阳阳坐。”
夏一阳虚眯着的眼睛缓缓眨了下,微笑:“谢谢帕尼先生。”
他坐了下来,依旧垂着头, 闭眼蓄积精神力。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夏一阳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精神力足够用,但掌握的使用方法并非经过严苛训练的,而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如果不集中精神,很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治愈效果。
对尚未经过系统训练的夏一阳而言,高度集中精神力极其耗费精气,尽管他精神力充沛,可越到后面,就愈发吃力。
夏一阳没能顶住,后来还真直接睡过去了。他脑袋低垂,一点一点向前倾斜,最后脑门抵在了刚巧走过来的宴云景身上。
宴云景稳稳接住夏一阳的脑袋,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头望去,映入眼里的是夏一阳白皙的后颈。
在他身后,其他胶囊机舱也都陆续打开,还没离开的军官们和刚出来的军官们聚在一起聊天。此时空气中已感受不到众人刚进来时携带的精神污染,取而代之的是活跃的精神力波动。大家说话的嗓音也一改此前的丧气,充满鲜活气息。
“奇怪,军营的胶囊舱性能是不是升级了?这次治疗体验简直棒极了。”
“哦是的,我也感觉十分畅快,浑身充满力量,再让我去坑洞里走两圈完全不成问题。”
“伙计你可别太自信,精神力的确是稳定了,但那鬼地方我可不想再去。”
……
抱着军服外套的苏利时听闻大家的交谈内容,视线朝角落望去,瞧见陛下的侧影,以及脑袋压在陛下身上的夏一阳。
他对夏一阳的精神力还算熟悉,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摇头:“瞧瞧吧,这哪里像舍得生气的样子?”
“你说什么?”旁边刚从胶囊机舱出来的凌小丁看过来,咂咂嘴,“这感觉很熟悉,我怎么觉得不是机舱系统升级,倒像是阳阳那小家伙的精神力呢?”
苏利时耸耸肩,看向旁边的帕尼管家:“好了管家先生,你的到来能帮我分担不少压力,十分感谢,请跟我来吧。”
帕尼收回看着陛下和夏一阳的目光:“帕尼很荣幸能帮到您。”
见两人离开,凌小丁也赶紧收回目光,忙跟上走远的两人:“等等我啊,我跟你们一起!”
角落这边,宴云景蹲下身,捞起夏一阳的双手放在自己肩上,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抱起,手稳稳托住夏一阳的身体,带着他朝军部休息区走去。
*
夏一阳睡醒一觉后睁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他眯着眼适应光线,坐起身来,目光移动,观察周围。
这是个密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只开了床旁边一盏灯,让人难以判断此时是什么时间。
他四处摸索,从枕头下面找到手环,拿出来一看,时间显示是傍晚七点。他和帕尼管家大约是两点左右抵达罗波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夏一阳掀开被褥起身,穿上床边的拖鞋,趿拉着朝唯一的那扇门走去。
打开门来到外面的客厅,与坐在单人位沙发上抬头看来的宴云景对上了视线。
“……”夏一阳缓缓脚步停顿,目光下移,发现放在可移动小茶台上的便当盒,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
宴云景放下光脑,对他说:“过来吃晚餐。”
“哦。”夏一阳应声上前,在宴云景对面那只沙发坐下,看看茶台上那盒冒着热气的便当,抬头问:“你呢?”
“我喝过营养剂。”宴云景拆开便当盒,把餐具盒放在夏一阳面前,并将自己的光脑一并递过去:“通讯开着,你知道该对他们说点什么。”
夏一阳一愣,低头看见光屏上显示的通讯对象是云鸽,他张了张嘴,接过光脑,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中校、上校,让你们担心了。”
静止好片刻的通讯对面传来声轻轻的叹息,带着些许无奈的笑,云鸽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没事就好,不过阳阳,下次一定得告诉我们。”
“是啊,你怎么就认定我们会拦着你呢?”接着是皇甫凛的声音,笑意更为张扬,“你这是对我们不信任,你大胆一点想,说不定告诉我们了,我和云鸽还会跟你一起去。”
夏一阳抱歉地笑一下:“我没有不相信中校上校,你们工作那么忙,我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工作再忙,你要有事,我俩都能挤出时间来。”皇甫凛啧了一声,“不过你这小家伙挺有能耐啊,竟然能串通帕尼管家。我想陛下您又该修改一下管家的系统设定了,说不定他都能自己修改程序了。”
夏一阳闻言一慌,抬头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后者与他目光交汇,回应了皇甫凛的提醒:“是该改了,回去再说吧。”
夏一阳默默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帕尼管家受到任何惩罚。
就这时,光脑对面传来一声闷笑,是皇甫凛的。
“陛下,我和云鸽打赌了,您可是让我输惨了。”皇甫凛说。
宴云景垂眸,给夏一阳碗里夹肉,问:“赌的什么?”
“赌的您和阳阳。”皇甫凛在宴云景面前没有拘束,时常像个朋友,此时又像个爱凑热闹的乐子人,“起初我猜测,你们两人见面可能会生气吵架什么的,云鸽断言不可能,他说你们顶多互相生闷气。现在看来,您似乎连气都没生,是真舍不得啊?”
夏一阳表情怔忪,愣愣地望着宴云景低垂的红色眼眸,又听见皇甫凛乐着说:“哎呀呀,愿赌服输,未来一个月我得变着花样给云鸽做晚餐,这可真是苦恼极了~”
……这声音,怎么听都是很高兴吧?
夏一阳听见通讯里传来云鸽中校的笑声,很轻一声,听得出来是很愉悦的。
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说:“上校厨艺一定很好,中校肯定是喜欢你做的菜才将赌注设成这个。”
他这一说,通讯那边以及对面的宴云景都沉默了,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
夏一阳疑惑地低头看手环,确定没挂断,才又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对面立刻传来皇甫凛的声音。
不过,显然不是在问夏一阳,而是上校在问中校:“你喜欢吃我做的菜?”
上校的声音中难得地带着期待、甚至还有一丝小雀跃。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云鸽中校略显慌乱地说:“那就先这样,陛下,我们任务进度后续再发给您。嘶……阳阳你要注意安全,我先断通讯了……哎你……”
夏一阳听见一声拍打皮肤的声音,“啪”的一声,听起来挺疼。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对面的通讯就挂断了。
“……”他怔了片刻,将光脑还给宴云景,低头拿起餐具,默默地吃起饭来。
不多时,坐对面的宴云景忽然说起:“军校时期,他的烹饪课成绩不比我好多少。”
“嗯?”夏一阳抬头,没反应过来。
宴云景缄默不言,伸手将夏一阳耳边的头发拨到后面:“没什么,吃饭。”
“唔,好。”夏一阳仍未完全领会宴云景刚才那句话的深意,他低着头,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时间悄然流逝,他逐渐回过味来。
起初他是觉得不可置信,紧接着双眼弯起,眼眸中染上笑意,抬起眼,不出意料地对上了正盯着他看的宴云景,小声唤一声:“云景长官。”
意外的是,一直盯着夏一阳的宴云景竟在出神,听见呼唤后他的视线才动了动,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怎么?”
“我厨艺很好。”夏一阳笑得灿烂,“你不擅长没关系,我可以变着花样做给你吃。”
宴云景怔住,嘴唇张合,却没发出声音。
“或者我教你也行,我真的超厉害的。”夏一阳打了个响指,计划一通,“到时候你也能变着花样做给我尝,我随时愿意品鉴你的作品。”
“……”向来冷静自持强大稳重的宴云景,谈及这个话题,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瞬不自信,“你不一定能教会我。”
夏一阳诧异,半开玩笑:“总不至于是厨房杀手吧?”
话刚出口,他又立刻补充:“不过这也没关系,我爸说,两口子中有一个会做饭就很好了。我妈不会做,恰恰是我爸厨艺很赞。你不会,很巧我完美继承了我爸的手艺,虽说很多不是直接从他那里学来的。”
夏一阳笑意盎然,声音中仿若蕴着温润的精神力,听得人心情转好。
宴云景注视他的眼睛,片刻后说:“我会认真学。”
“那我也会认真做个好老师。”夏一阳给予保证,而后继续吃饭。
没了交流,各做各的,一个认真吃饭,另一个看似在看光脑,实际上又失神了。
宴云景对夏一阳刚才提到的“两口子”一词十分在意。
两口子……
指的是夫妻?
他静静坐着,专心地看吃饭的夏一阳,看似平静,实际脑海中正进行着一系列与他气质不太符的活跃想法。
星帝国很早以前就出台了男性婚姻法,合法的双男性夫夫,通常互称“老公”。
但宴云景更倾向于双方直呼其名,他很喜欢听夏一阳唤他的名字,只要是夏一阳说出的称呼,他都很喜欢。
他清楚地记得夏一阳对他的各种称呼。
宴云景、云景长官、云景同志,还有……云景哥…
哥……
宴云景的眸色渐渐深沉,压直的唇线动了动,掀起眼皮看向对面认真吃饭的夏一阳,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一股奇异的痒意慢慢蔓延而开。
夏一阳对他的称呼多样,而他似乎一直只叫对方的名字,再没有其他。
宴云景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在他看来十分严肃的问题。
对面沙发上,夏一阳对宴云景脑海中的思绪全然不知。他一丝不苟地吃完所有饭菜,随后收拾好便当盒和餐具,洗完手后回到原位坐下,对宴云景说:“其实下厨真不难,你先说说,你会做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要是现在没时间,我们可以以后再聊这个。现在谈谈你的任务?你们明天怎么计划?”
宴云景:“继续深入,今天还没到达坑洞最底部。”
“这样啊。”夏一阳思忖,问,“坦杰仑呢?”
“在星舰的监禁室里。”宴云景,“坑洞探查结束后,会带他返回主星。”
夏一阳点头,今天宴云景说:“现在没别的事,可以接着聊刚才的话题。”
“……”夏一阳愣了两秒:“那,你会做什么?”
宴云景认真回忆多年前在军校烹饪课上学的内容,眉头紧皱:“不记得了。”
夏一阳稍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常态:“没关系,就算是厨艺小白,也有机会变成大神。你教我格斗,我教你厨艺,这不是挺好嘛。”
“那就先这样,你明天还要执行任务,早点休息。”夏一阳说着站起身,看了眼那边的房间,问:“这里有多的被子吗?”
宴云景:“没有。”
意料之中。
夏一阳笑了下,他发现自己竟已渐渐习惯了这种情况,想起很久以前和宴云景初次同睡时发生的那些窘事,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即便事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仍会觉得有些别扭。
“没有也行。”夏一阳伸展手脚,朝里走去,“那我先去洗漱了,你也快点。”
宴云景没有回应,目送夏一阳往里走夏,许久后才起身跟了过去。
浴室里一应俱全,夏一阳刷完牙洗完脸,又穿着拖鞋洗了脚,这才转身往外走。没注意,一回头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宴云景,他吓了一跳,伸手拍拍胸脯:“你怎么站这一声不吭呢?”
宴云景低头注视夏一阳,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目光落在夏一阳的唇角,那里还沾着一些白色。
于是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擦去夏一阳唇角那抹不明显的白色,迎着对方略带困惑的目光,解释:“泡沫。”
“没擦干净吗?”夏一阳惊诧,又转身去镜子前看了看,捞了洗脸巾打湿又擦一遍,弄干净了才又转身,拿着湿面巾过来给宴云景擦擦手指:“牙膏挤多了出太多泡沫,你用手碰什么呀?告诉我不就行了,有点脏。”
宴云景看着他:“不脏。”
夏一阳失笑,绕过去推推宴云景的后背,将对方轻推进浴室:“好了,快去洗漱,出来后立刻熄灯就寝!”
宴云景回头看向已经转朝房间里面去的夏一阳,收回目光看看手里的牙膏。
薄荷味的。
军营堡垒房间里的床是容纳一个人的尺寸,自然没有主星休息区房间里的床大,但这里的床也不能说小,睡两个人也凑活。
夏一阳在房间里外饶了一圈,真没找到多余的被褥,于是作罢,在房间外客厅倒了两杯温水拿进来,自己喝一杯,然后上床,去挨墙的里面躺好,闭眼酝酿睡意。
不多时,旁边下陷,热乎乎的宴云景坐了上来,闻着很香。
夏一阳睁开一只眼瞧宴云景,发现对方穿的是浴室里提供的浴袍,瞧样子是洗过澡的。
他不多想,将那只眼睛闭上,提醒:“旁边放了杯温水,喝了就睡吧。”
宴云景看着盖好铺盖睡姿标准的夏一阳,又看向另一边的温水,拿起来喝了,放下杯子躺下,熄灭了床头的那盏灯,房间里顷刻陷入黑暗。
夏一阳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睡觉,他都快睡着了,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动静,接着他的腰便被环住,旋即被拉进温暖的怀抱。
他动了动身体调整睡姿,迎合宴云景的怀抱,立刻又要睡过去,侧身面对着将他抱住的宴云景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好片刻后,在静谧的夜中轻唤了一声:“阳阳。”
夏一阳迷迷糊糊的应:“嗯,在呢……”
一秒两秒三秒,夏一阳倏然睁开双眼,愣愣的看着黑暗中只能依稀瞧见的宴云景的胸膛。
微敞开的睡袍,深v深到胸肌下面点,因为侧着身体,领口还往下面垮开了些许。
夏一阳一动不动,原本很迷糊很困的脑子此时清醒得不得了,他扑闪几下眼睛,还是不动,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回荡着刚才那两个字。
他的僵硬显然是被宴云景发现了,压在他头顶上的下巴挪了挪,不多时,宴云景弓了点身,鼻尖寻着过来抵住夏一阳的鼻尖,温热的、携着薄荷味的呼吸扫来,又呼唤一声:“阳阳。”
“你……”夏一阳越听越觉得好那个,他伸手抵住渐趋往前的宴云景,偏开头,“怎么突然叫这个了?”
“不喜欢?”宴云景蹭着他的耳朵问。
呼吸是热的,四处全染上了薄荷的味道,夏一阳一度怀疑浴室里沐浴露也是薄荷味的,他的脑子被撩得晕乎乎,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醉薄荷。
“没,你以前一直喊我名字,忽然叫这个,感觉有点奇怪……”夏一阳的耳垂被吻了下,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对方咬住,唇齿在他的耳垂肉上轻咬慢磨,弄得夏一阳浑身激灵。
“不、你等等!”他发觉走势有点过火,赶紧用力抵住凑近的宴云景,提醒,“你明天有任务,正事要紧,我们就…不了吧?”
“还早。”宴云景的双手握住夏一阳的腰,“怎么没长肉?腰还是这么薄。”
痒意传来,夏一阳没忍住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没间断,他按住宴云景的手推:“你也看见了,我每次吃饭都很认真。”
说着一顿,往后挣扎,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只好再次提醒:“真不来,还在任务中。”
宴云景捞起被褥将夏一阳的背盖上,气息温浅:“不来,我帮你。”
“我又没——”夏一阳嗓音猛停,最后那一声尾音被激出闷哼,他迅速伸手捂住嘴巴,因为环境黑暗,只能瞪着宴云景模糊的轮廓。
宴云景循着夏一阳的轮廓,抬起一只手将他的双手拉下来,“别捂,我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抿直唇线,绷着,被逼到了床的最里面角落,侧着身体发颤。
“我走得太急,你的发热期还没过去。”宴云景慢慢的动着,下巴压在夏一阳的肩上,又唤一声:“阳阳。”
夏一阳张口也不是,好像不回应也不对,好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嗯”。
声线发着颤,身体也是。
“这里?”宴云景的手收拢按一下,嗓音偏哑:“这里呢?”
夏一阳背脊都在抖,他呼吸彻底乱了,脸胡乱的蹭着宴云景的脖子,乱七八糟的呼吸中好不容易散出来一声颤巍巍的“嗯”,被偏过头来的宴云景吻住,薄荷味气息涌来,将他几乎没有的声音堵住。
唇齿抵开,夏一阳闭上双眼,仍由身体下陷,被对方完全掌控。
十几分钟后,他躺在角落喘气,偏头看看黑暗中对方的轮廓:“你……怎么办?”
宴云景亲吻他的额头,给他盖好被褥:“我去浴室,你先睡。”
“……”夏一阳觉着这样不太厚道。自己爽了,让对方去浴室解决,似乎有点渣男行为。于是他喉头滑动,往旁边挪了点,打算礼尚往来:“要不,我帮帮你?”
才起身的宴云景停了停,低头在黑暗中寻找夏一阳那双眼睛,久久的沉默后才说:“你先睡。”
“可是你……”
“如果你帮我的话,今晚就不能睡了。”
夏一阳:“……”
他往被褥里缩,决定不厚道就不厚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宴云景闷笑一声,起身离开。
夏一阳本是打算等对方回来才睡,等了很久没等到就睡着了,再感受到一阵热乎乎的薄荷味袭来时已是深夜,睡迷糊的夏一阳往对方身边贴近,侧脸压着宴云景的胸膛:“晚安…”
宴云景亲了下他的眉心:“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