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周妄的实习请了一下午的假,他在房间里看着评论区的数量从几千到几万,几乎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其实从来没有在这个账号官宣过和沈驰的关系, 基本都是粉丝脑补, 他也没辟谣过,处于默认。
单纯看热闹的路人很多, 恶语相向的人也有很多,周妄有些麻木,他觉得他这个时候应该气愤, 去质问沈驰,为什么录像会泄露出去,又或者立刻给自己维权关闭账号。
只是这些闹剧到他面前,周妄有些无感。他调动不出任何情绪, 因为沈驰的答复已经无关紧要了,视频是他录的, 只有他们两人手里有,不是周妄就是他。
没什么好问的。
这种感觉无异于是自己养大的狗突然转身反咬口自己,第一反应是有些诧异, 然后失望。
事情发生后,周妄一整天没有给沈驰发消息, 沈驰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周妄收到了他的消息。
就三个字。
——对不起。
牛逼。
周妄第一反应是这个。
也只有这个。
打电话过去,沈驰拒接, 周妄连续打了十遍, 十遍都是拒接。这个时候,周妄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个遍,沈驰一遍遍拒绝着电话, 但却并没有删除和拉黑周妄。
这傻逼到底要干什么。
第二天,周妄照常去医院。
其实还没有发酵到周围人能认得出来是他,但是有个人知道,陈筠。
周妄神情正常,换上白大褂,垂眸淡然地清洗双手消毒,下午有台手术他可以上台学习。
“周妄。”陈筠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敢和周妄搭话。
“嗯。”周妄抬眸看他。
“你还好吗。”陈筠语气关切,站在他的身边。
“你看了?”周妄偏过脸,眉头微动,不经意地问。
“我”陈筠有些尴尬,视线闪躲着,“真是你吗。”
周妄哂笑了下,没正面回答。
“我有律师朋友,如果你要维权的话,可以帮你。”陈筠快速说出想法,不多言那视频的内容。
其实陈筠的逻辑是对的,要尽快解决这个事情,周妄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沈驰,他一点点给沈驰放下底线。
看着陈筠,周妄沉默走向他,“谢谢你。”周妄语气真诚。
只是如今站在陈筠面前,周妄竟觉得有些狼狈。嗯?他什么时候会有这种感觉,他从小在别人眼里不说高攀不起,至少也令人望尘莫及,在校园的时候,也经常有人给周妄造过谣言,但那些不是真的,他还能坦然一句清者自清,现在呢,一整个和沈驰狼狈为奸。
是不是还要感谢沈驰,你真善良,没有露出任何性.器官。
至少周妄还能保证没人看他光屁股。
陈筠看周妄的目光里倒也没有同情,也许是错觉,周妄总觉得他眼神有些冒光,陈筠帮他理了下领口,低声说:“像这种渣男,还是早早远离了最好。”
他顺理成章地将周妄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将他那个男朋友想成到处泄露爱人果照的渣男。
周妄想了下,好像没什么不对。
第三天的时候,那些评论区带节奏的言论和传播资源的账号开始大批次被封禁,但凡多发一个字眼的,都被立刻删除。
导致最后评论区扭转成,有人用资本权利控评,什么资本插手,豪门小说的套路被搬进现实。
消息意外消失,不翼而飞,周妄猜到可能是沈驰在做。
但是控制住平台,还是控制不住平台以外。
周妄被导师喊到办公室,因为网络那些键盘侠已经顺藤摸瓜摸到了周妄的现实生活。
“网络上那些传言已经严重影响到医院形象和学校形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主任其实看重周妄,像他惹出来的事情,这么多年杨主任也碰到类似的。
不过比周妄要恶劣,他前几年手下有个学生私下□□被抓,直接处分取消实习资格拉入黑名单,也有的是渣男出轨,女生家里闹到医院和学校,下场也是退学或者严重处分。
趁现在只是言论发酵,杨主任要求他想办法澄清,否则后果,杨主任也不敢想。
周妄没有过多解释,答应尽快解决此事,最后杨主任给他批了两周的假,让他调理心态。
等于是实习也半泡汤了。
傍晚,太阳西沉,昏暗橘色的光从窗边照落在房间的一角。
周妄的手机放在床边,他半坐在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上,脸贴着被子。
手机震动,震动,接着震动,电话一个接一个,是陈周庄他们,还是北苑的朋友。周妄倦怠地看着不断闪过的屏幕,有些想笑。
对吧,其实生活还是这样,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这些个月过得太开心了,太得意忘形了,导致他都快忘了周妄的人生本就很糟糕。
很烦。
周妄什么也不想理。
如果沈驰回来见他,周妄会第一时间把他打一顿出气。
但这王八蛋就是不回来。
到最后,周妄连骂他都不想骂了。
戏剧性的翻转发生在第五天。
账号直接发了个道歉信,落款名是陈连生。内容大致是他恋期多次出轨,所传视频非@沈驰.账号出镜的任何人,而是别人。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别人”竟然真的存在,周妄看到后续冒出来锤渣男的账号,无一例外全是网红,而且他们归属的工作室都是金落家的。
网友们纷纷不信的,但是锤他的证据做得很真实,于是瞬间都在骂沈驰。
就为了掩饰那短短视频里的不是周妄。
那不就是块肉吗。
周妄看着账号里对沈驰的谩骂铺天盖地冒出来,他气得手抖。气得眼泪都要掉。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把他养的沈驰变成这样。
那他们在账号里记录的一切算什么,在别人眼里都要变成虚情假意吗。
风向的转变,也迅速影响着周妄的生活,似乎又正常了,大家理所应当地认为视频里的不是周妄,只要周妄承认已经分手并且脱身,就不用搅进这趟浑水。
“调整心态后就正常实习吧,遇人不淑,不要被言论再次影响。”导师的短信里对周妄说。“名额我没给你删除,这些不是你的错。”
“没想到他真是个渣男,你和他分手了吧,还好他没对你下手外泄视频,人还是不可貌相。啧啧啧。”陈周庄也及时安慰周妄。
“原来是这样,唉,吓死我了。看来是误会了。”陈筠也说。
这块遮羞布沈驰就这么强制性从头顶给周妄盖过。
成年人之间的体面是如此虚伪,在周妄眼里,那只是两块没有穿衣服的□□。
极大程度上,对周妄影响最小。
但这种保护方式在周妄看来,愚蠢至极。
沈驰一个人抗下了所有难听的言论。
蠢到家了。
也是这个时候,周妄在媒体上看见关于沈驰家庭的新闻,“陈门金集团私生子曝光,脚踏多条玩得花!”“陈老将去,私生子原配撕脸花落谁家——”这些标题都是从港媒传到内地的。
几条热搜上放的照片也是很有港媒风格,狗仔偷拍,是沈驰从新加坡回香港从机场落地的照片,黑色阔腿裤束腰银链,上搭西装风衣外套,没系领带,内衬低领无袖背心,高挺鼻梁架着墨镜,气质拽痞难掩少爷贵气,左耳上耳骨钉泛着金属光泽,现身机场,周围四个一米八几的保镖壮汉。
陈门金全国连锁,乃至世界国际知名黄金珠宝品牌,手握多家知名高奢品牌原料供应商,生产链从港发展至东南亚名声在外,国企百强名列前茅,豪到家中确实有矿的程度,今年来市场优势稳定,民生知名品牌,哪怕放眼商业街,也随处可见陈门金的店门。
传闻中私生子,媒体从未见过,被陈家保护得很好,近些年陈老爷子身体渐差,即将西去,面临集团股权大洗牌,各家族亲戚虎视眈眈,沈驰作为私生子被翻出来挡枪也是他们的常规操作。
要么是原配家那边出手办的,要么是别的什么对家同行的商战。
任何一个背后的势力,都不是沈驰和周妄两个人能够对抗的。
什么个人隐私,家里几代的坟都能给翻出来。
沈驰只身直接赴港,光是官司就是一场接着一场。他本无意插手陈家的烂事,但这些人赶鸭子上架。
“私生子生得好正呢。”
“谁知道他妈用什么手段有的孩子。”
“豪门就是乱。”
“果然子随母,也是个花心爱玩的,不要脸。”
沈驰的照片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全部放出来,墨镜是从未摘下的,那批人骂着骂着就要补一句但他真他妈的帅。
紧接着就有视频爆出来,陈家乱套,私生子暴打原配亲生子。这场闹剧持续不过一小时,媒体就迅速被封口,陈家不会受言论影响,捂嘴向来是他们常用手段。能有钱和权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和媒体叫板,当众拳殴原配亲生子,董事会参与权拿到后,嘴战八方,最后手撕遗嘱把陈家老头气得当晚住院,集团因他一人闹翻了天。
再过一天,网络关于陈连生的任何消息就完全搜不到了。
除了沈驰.账号的道歉信。
身份爆出来的时候,周妄就深刻意识到,和沈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驰他真的没吹牛逼。
他爹的他是真的富二代私生子。
行,他现在是陈连生,周妄就当沈驰死了,并且定好了忌日,准备给他烧纸。
“周妄,是我。”
时隔多天,周妄收到了他的电话。
周妄哑然,久久没有回他,不知道该喊他沈驰还是陈连生,所有的所有,沈驰从未对他讲过,哪怕算上那晚。
那晚真的以为他掏了真心,却没想过他真心其实深不见底。
“周妄。”低沉沙哑的声音依旧喊着他的名字。
周妄继续沉默。
“我想见你。”沈驰说。“周妄。”
“别不理我。周妄。”
“周妄。”
周妄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吐息片刻,烟味熏得他眼有些酸疼。安静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周妄给自己二十秒的时间选择原谅沈驰。
见一面,周妄不要求这么多了,就像以前。
像以前就可以了。
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好。”周妄最后说。
他们约好一周后在北苑见面。
第62章 “接完这场吻” “我们就分手”……
时间正值春节, 周妄也不是因为见他专门回北苑。
气温骤降,天气预报近期降雪,冷风潇潇, 灌进他的袄里, 周妄推着箱子,独自走进巷口。朋友们大概知道他这个寒假是要回北苑的, 但是周妄没有提前说,年底每个人都会很忙,而且他现在没什么精力去处理社交。
楼道里铺张的广告纸夹在铁门, 都有些落灰,水泥地面上细细碎碎的一些垃圾没人清扫,去年过年一起贴的春联也不新了,透明胶有些泛黄。
周妄看了对面的门, 知道沈驰还没回来,他独自转身进了家门。
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周祈按照他们以前的习惯摆放餐具,临走前,周妄告诉他书架上的书可以随便看, 时间久了,周祈就用着他的书架, 上面摆了很多教辅资料。
周妄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房间的垃圾也一并清理,周祈喜欢吃零食, 但是每次不会吃太多, 会找夹子将包装袋夹好,一包零食够他吃很多次,就是摆得很乱, 零零散散的,周妄用小篮子把它们装好。检查了碗筷,顺便把案板上的水果给切了。
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妄摊着身体,是近期难得的放松,他靠着沙发,困意袭来,眯着眼,就这么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正如天气预报所说,天下起了小雪,周祈进门低头的时候就发现哥哥的鞋子摆在门口,他惊喜地冲到屋里大喊着:“哥——哥——”
黑暗里,沙发盖着毯子的周妄微皱着眉。他懒散地眯着眸子朝周祈看过去,看一眼看他又长高更壮了,就又闭眼假装听不见。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算着日子呢,你怎么没提前和我说?我去高铁站接你啊。哥你是不是瘦了,看起来好憔悴。哥你说句话呀,哑巴啦?”周祈拽着他晃来晃去,外套上沾着雪花,寒气冰凉让周妄觉得冷。
周妄轻“啧”了声,一巴掌推开他,缓缓坐起,头脑昏沉,“几点了。”
“七点多了,你饿吗?”周祈坐在他旁边。
周妄摇摇头,觉得他这么问是他饿了。“想吃什么。”周妄起身,往厨房走去。
其实周祈不饿的,但是他很久没有吃周祈亲手做的饭了,就说想吃蛋炒饭。
周妄从冰箱拿了鸡蛋,敲在碗里,厨房的灯泡有些老化该换新的,没有那么亮,昏暗冷调的光下,周祈看着哥的侧颜,漆黑眼眸漠然,眼下淡淡青黑,双眼皮褶皱呈疲态明显,加深了眼窝。
他应该瘦了很多,皮肤紧贴着骨干修长的手,甚至能看清遍布的血管。
学业对周妄的压力来说并不小。
金灿灿的鸡蛋包裹着剩饭在锅里翻炒,周妄将它盛在碗里,只盛了一碗,他没什么胃口,顺便泡了杯牛奶,摆在餐桌面前,“吃完记得洗漱,早点睡。”
他用冷水清洗完手后擦干,指尖就泛着红,披着外套独自出门了,外面下雪,周妄站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撑了伞。
周祈还没来及问他去哪,周妄就已经离开了。
距离地铁站近的一家网吧里,周妄走进去,在楼上包间找到季升。
他抖了抖伞上的雪放在门口,房间暖气很足也没烟味,季升来了有一会,转头看见周妄后,“来了?”
“嗯。”周妄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能用吗?”他从桌子上摸了根季升的数据线。”
“用呗,插口在那。”季升电脑屏幕就上的游戏还没结束,鼠标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你俩一起回来的吗。”他问起沈驰。
“没有。”周妄出门的时候手机就仅剩不到十个格的电,和季升发消息过就没打开看了。
季升顾不上他,指了指桌上的零食让周妄随便拿。周妄垂眸,看手机上设置免打扰的消息,他经常给消息设置免打扰,不重要的消息懒得看也不想看,但唯独给沈驰设置免打扰是因为那天等他消息等得太急。
高频率点进聊天框,却总是落空。
而现在,沈驰发来的消息,他也不想理会了。
“怎么?”季升腾出空隙,“你过年,能呆到年初几。”
“呆个两周。”周妄看手机看得烦了,就息屏放那里充电了。
驰:不用等我,明早见。
他回到北苑肯定会是后半夜了。
“我看见那个视频了。认出来是你。”季升没有避讳和周妄聊这个。
“能认出来?”周妄狐疑地瞥他一眼。
“咳。感觉。”季升顿了下,“先不说别的,你俩是谈恋爱不是什么乱玩的关系,录视频无非就调调情对吧。”
“嗯,你这多少度。”周妄看上了他桌上的酒瓶子,“混雪碧?”
“好喝你试试。”季升被他带偏,拿杯子给他倒着。
周妄喝了口,觉得还行,“你继续。”
“说白了也都是相互信任。”季升说。
“从一开始能答应他,我就想过最坏的结局了。也没很信任他。”周妄混的酒精比较多,有些酸的口感夹杂苦涩。“如果我身败名裂,我就把他屌图扔网上满天飞,然后我俩就”周妄想象了下,想笑。
“你俩真够浪的,不是我说。”季升被他变态的想法吓到。
“我是说我现在烦的其实不是这个。”周妄吞咽着酒水,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会,他缓缓吐息,有些微懵,“我烦的是他这个人。纯傻逼。”
“脚踏这么多船,哈哈,亏他想得出来。”季升笑出声,“给你洗白的方式竟然是往你头顶戴绿帽。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看吧,正常人都能觉得他是个蠢蛋。
“你俩因为这个事闹分手了?”季升觉得周妄举起酒杯有些借酒消愁的架势。
“我还没提。”周妄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季升听他的意思,是要走到头了。
“不知道。”周妄注意到手机屏幕一直在闪,有电话打进来。看到备注那个AAA宝宝驰的时候,更是一股无名火。
“今晚一点手感没有,总输。”季升看着满页的负战绩,也有些烦。
“起开。我来。”周妄示意他起来让座。
周妄玩什么游戏都不菜是朋友们有目共睹的,让他帮忙上分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从网吧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季升和他在附近的面馆吃了宵夜。两人一同从店面走出来的时候,季升注意到了关门的地铁口旁蹲在石阶上的沈驰。
雪在深夜越下越大,飘落在男人漆黑发丝间,沈驰依旧穿的那种厚重的短袄,亮黑色在路灯下反着光,他睫毛有些潮湿,视线凝在周妄的身上,安静寂寞又黯然。
冷风吹得他眼尾暗红,红血丝布满眼眶,狭长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光点稀疏破碎。
周妄撑在伞下,季升还弯着半个腰要挤他伞底下躲一会。挨得很近。
不知道他站在这里等了多久。
季升识趣地从伞底出来,冲沈驰扬扬下巴打招呼,后者魂不守舍似的,眼神只落在周妄身上。
“有话好好说昂。”季升劝周妄。
绿帽是大忌,他可不想明早给他俩在地铁门口收尸。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周妄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看沈驰这么淋雪,俩人谁也没有往前一步。总被他这么盯着,周妄有些发毛,最后还是看他可怜,往他那边走去,将伞撑在他头顶,垂眸俯视看他。
沈驰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抬头,继续看他。
“起来吧。愣什么。”周妄踢他。
沈驰就起身,自觉接过周妄给他的伞,撑在两人中间。
周妄递伞的时候,摸到了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周妄像是触电般缩回手,手腕却被他抓住。
周妄微愣,抬眸和他对视。
“周妄,我们分手吧。”
久别重逢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是在心里憋了多久。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你说什么。”周妄难以置信。
“我”沈驰还没有说完,手里的伞被周妄一扬,直接从空中飞了出去。
伞重重地砸在地上,在雪面上杂出一个坑,溅出来的泥水落在他裤脚。
周妄真是觉得给他好脸色看了,不管身后的沈驰,独自往前走着。沈驰停留在原地,看他加快速度的步伐,走了几步,周妄又折返回来,将伞捡起来,独自撑着。
沈驰就跟在他身后,走在雪下。
哪怕路上没人,周妄都不会选择在这和他翻脸,他沉默地往前走,沈驰跟上来算他有良心,不跟上来,他俩是真的可以拜拜了。
他的背影是那样果断,独自踩着步子,身影清瘦。沈驰诧异于是真的难以追上。
漆黑冰冷的楼道里,灯都没亮几盏,周妄等不到进房间了,他转过身,一把拽过沈驰的外套,将他整个人抓过来摔在满是墙灰的墙壁上。湿漉漉的雪水流在他的手上冰冷透骨。
“凭什么。我还没说呢,你凭什么先说。”周妄压低声音,质问他。长眉皱起,眼里没有被提分手的失落和难过,全是愤怒。
“那你说。”沈驰声音沙哑低沉,垂头,任由周妄摆布他。
“我说你妈。”周妄最后摔了他,沈驰肩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你打我。”沈驰拉过他的手臂。
“滚。神经病。”周妄甩开他。
两人在漆黑的楼道里安静了很久,直到灯光全部暗下去,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对方脸的轮廓。
“视频那件事是因为我。去年我拿视频当我爸的面出柜,也是那个时候,我说我喜欢你。但其实当时视频里是谁都没关系,因为我是神经病,我就是想在他面前发疯。”
“其实你根本帮不了我什么,只会让我更加痛苦。我早就对什么东西也提不起兴趣了,后来在和你一起经常不□□,不是因为想和你好好谈恋爱,只是单纯倦了,没新鲜感了。”
“还有不分手也是骗你的,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沈驰一个人在周妄面前说了这么多,过程中周妄没有打断他。
沈驰看着他的眼睛,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心话。
“说完了吗。”周妄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些话语本该像刀刃一样伤在爱人的心,但周妄从小听多了,早就免疫,他常常回避爱,漠视爱,连同爱会带来的伤害,一并关在心门外。
沈驰说的这些,周妄只会觉得,嗯,所以呢。
“所以,分手吧。”沈驰比他先挪开目光。
“那你说你不喜欢我。”周妄说。
“听不懂吗。”沈驰扼住他的下颌,再次和他对视。
“你说。”周妄漆黑双眸安静淡然盯着他看,语气平静。
沉默了会,沈驰没有说。
黑暗里,周妄看见他嘴唇在轻颤抖。
“求你了。”他认输。
昏暗狭窄的楼道里,周妄感受到沈驰慢慢地蹲下,最后,半跪在了他的面前。单膝跪着的。沈驰跪在他的面前,双手环抱着搂周妄的双腿,脸隔着裤子布料贴在他的腿侧。
这个动作,周妄并不陌生。沈驰送他秋裤那次。
他看见周妄的腿冻得冰冷,主动贴上捂热。从最初开始,他就会用这种行为去讨好。
现在也是。
从他口中吐息温热,他搂抱得很紧,周妄在冷风里竟真的感受到一丝温暖。
为什么做这样讨好的事情,嘴里却说着推开他的话。
周妄想问他。
谁不会呢,这种行为。周妄指缝插在他发丝间,风干后的发丝柔软冰凉,他蹲下身,保持和沈驰的平视,“凭什么。”周妄看着他的眼睛问。“我说过两次分手你都不以为然。”
“凭什么你说分就分啊。”周妄问。
“对不起,你生气吧。你生气好不好。”沈驰声音颤抖,他拉过周妄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想让周妄给他一巴掌。
“求你了,对我生气。”
任何人都会被他折磨疯的,周妄更是如此,其实病情并没有好转,甚至严重要躯体化,时而发抖的手指,和极端的绝食后的暴饮暴食让他变得像个怪物。
看到网络上散播他们视频的第一时间,沈驰情绪波动起伏得更加严重,他着急保护周妄,懊悔当初将这段视频给父亲看过,被人窃用。根本没有思考,解决问题的方式堪称狼狈,只想着将所有揽在自己身上,愚蠢得明明很多破绽,却还是一口咬定视频里的不是周妄。
他可以没有朋友,没有体面,见不得人,成为一个怪物,怪人,任由任何人都能唾弃。
但周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有他正常的生活,有他正常的朋友圈子,不能让他抬不起头。
沈驰意识到其实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哪怕是钱,都是无力的。为什么不能像正常的爱人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要从炮友的身体关系开始发展,为什么他没有很多很多的爱给周妄。
躁郁症转双相前,沈驰就明白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感同身受,它还会传染,消极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人,像是寄生虫不断吸取周边人的能量。
他开始尝试和周妄好好恋爱,哪怕是在一起只是散散步,一起吃饭,看电影,呆在周妄身边,都从未有的开心和快乐。
但在周妄身上感受到的爱好多,多到沈驰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一开始就没有爱的人,要怎么去学会爱别人。他活在思考这个问题里的痛苦中,自己折磨自己。
哪怕说分手,也是为了尝试解脱自己。
他这样的人最好别耽误别人。
最好从世界上消失。
自毁倾向在接触周围妄的时候变得愈来愈明显,逼近疯狂。
不得不停了。
看吧,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还是自私。
像他这样的人。
怎么配得上。
于是他开始经常许愿,许愿他们永远永远在一起,许愿他们以后可以一起养只小狗,许愿他们会周游世界,许愿他们相爱到世界尽头。
每许一个都像是圆了一场梦。
周妄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捧过沈驰的脸,俯身吻在他淡薄冰凉的唇上。
湿润温暖的触感让沈驰微愣。
身体的重量支撑不稳,他双膝跪在周妄面前。
周妄勾过他的下巴,舔舐着他的唇纹,漫不经意地勾着他。
沈驰的心连同唇都被周妄的舌头搅得乱七八糟了。
很快,他反吻过去,压在周妄的唇,翘开唇齿间,舌尖挑着上颚敏感的位置,吞吃着吻得粗鲁,动作有一瞬的停止,因为周妄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脖颈。
沈驰的掌心覆盖在他的脖颈上,而周妄的手压在他的手上面,哑着声音轻声道:“掐我。”
“沈驰。”周妄闷声喊他的名字。
“你是想去死吗。”周妄问。
“如果是因为想死而不连累我,这个分手理由,我接受。”
意乱情迷中,他们在黑暗中寻找彼此的眼睛。
周妄听他“嗯”了下,真假周妄分辨不出来。但周妄成全。
“接完这场吻。”
“我们就分手。”周妄缓缓闭上眼睛。
雪夜下,眼尾滚落的泪珠晶莹掉落在楼道水泥地面。
不知是谁的。
第63章 吃醋 ——还不滚出来吗。……
喘息声回荡在狭窄的楼道, 周妄靠在墙壁上,鼻腔充斥的是墙灰掉落潮湿阴暗气息,掌心压在水泥地面, 脖颈泛红, 他仰头,狭长黑眸半眯着看沈驰。
看他唇上晶莹水渍, 粗粗地喘息,连同他的整个耳朵都烫得发红。提分手的是他,此时此刻眼眸里满是意犹未尽的也是他。
沈驰低头, 垂眸看他压在水泥地的手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纸想替他擦拭。
周妄拿过他的纸,自己擦了起来,“还有什么想说的。”
“以前的东西, 我全部删了,没有什么云端备份, 删干净了。”沈驰说。
“删了?”周妄将擦完的纸团了团扔他脸上,眉头轻挑,反过来审视他。
“嗯。”沈驰没躲开, 纸团从他脸上砸落。
“给我看。”周妄没再看他,起身。
“ 嗯。”沈驰跟在他身后。
沈驰将U盘, 电脑,手机,所有的储存视频照片的云端给周妄看。也只有这些。如他所说。干干净净, 没有什么了, 一共1860张照片和视频,全是周妄照片,穿衣服的那种。
沈驰存了很多。
周妄大致扫了眼, “这些也得删。”
沈驰微顿,“全部?”
“嗯,我本人不希望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前男友的手机和电脑里。”周妄直接上手帮他删。
精细到他各大社交媒体里面的相册备份,每一张都删除,将他壁纸也换了下来,头像也没收了使用权,聊天背景也删,甚至绘画软件里,还有沈驰画的他肖像画。
沈驰很少在他面前展示特长,以至于周妄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他会画画。动漫水彩速写,什么风格他都会一点,还画了两个人的漫画Q版小人。
没给周妄看过,时间大致都是一两个月前。色彩大多暗沉,不会太鲜艳。
周妄一张没给他留。
周妄觉得分手真要分清的话,真的挺累的,他想把两人的聊天记录也删了。还有沈驰之前发的那些朋友圈。
用时间保留下来的回忆最后变成几串数据就这么轻易删除。
“短信,别。”沈驰挡住了他的手。
周妄看见了短信唯一的那条,是沈驰往周祈电话手表给他发的那句表白。
周妄没理会,全删了。“以后,离我家人远一点。”
“我弟不知道我和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希望他知道。”
沈驰没说话。
周妄本来没那么多情绪的,删着删着就有些气愤,他有一瞬间高举着沈驰的手机准备砸到地上的冲动,但他又不想掏钱去赔昂贵的费用,一时间被自己气笑了。
沈驰拿过他手里的手机直接往地面砸去。
顿时,手机屏幕全花。
周妄没有解气,“我没删完,你个傻叉。”
“对不起。”
两人安静了下来。
“没别的,我就先走了。”周妄有些困了。
“还有。”沈驰喊住他,“接受我的道歉和补偿。”
周妄眉头微动,“补偿?补偿什么,钱吗。”那个瞬间,周妄甚至有点可怜他,可怜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单一到受他家庭做派的影响。
“如果你想的话。”沈驰说。
“不需要。”
“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知道你想继续深造。”沈驰过了会,开口。
“什么?”周妄看他。
“你愿意去哈佛吗。”沈驰问。
问得平静像是在问周妄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周妄觉得他可能真的疯了。
这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吗。这是天方夜谭。
“你送我去读?”周妄被他逗笑了。
“可以。”沈驰神色不变,语气没有玩笑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得到一封推荐信。”
“在新加坡先前带我做项目的博导有位故交是医学界知名大牛,Elijah R. Beaumont,你应该在杂志见过他的名字,他曾在耶鲁任教,研究项目方向与你目前的学术研究吻合,掌握不小的话语权,推荐信是申请美校的决定性因素,我可以帮忙让他为你提供推荐信。”
推荐信就是敲门砖。
以周妄现在的身份和水平,申请学校顶多请国内前沿的教授和导师,手还伸不到这么权威的人物。
这是周妄难以拥有的人脉。
比钱难得。
周妄被他说动了。
换做别人说这些,周妄只会认为他胡扯。但是说出这些话的是沈驰。那就在周妄认知以外了。
“如果担心钱的话,我供你。”沈驰继续说。
“这就是你想了很久的对策吗。”周妄问他。
“这是我所认为能够对你有价值的。且我力所能及。”沈驰说。
“好,我接受,然后呢。”周妄说。
“然后未来几年不可以与我断联,我要知道你的住址,以及你身边的人。”沈驰接着说。
“我们分手了。”周妄突然觉得和他讲话很累。
“我知道,至少让我看看你的生活,你未来的样子。”沈驰说。
“将来我要和别人恋爱,在一起,你也要这么看着吗。你受虐体质?”说出去的话像刺,但周妄如今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
“我看着。”沈驰声音越来越哑,“你就让我看着好吗。”
他明摆着说我放不下,我没法不爱,但偏偏又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去爱。对周妄仅有的爱意化作自卑内疚吞噬他的内心。
想放手又舍不得,用卑劣的手段当他人生里窥视幸福的眼睛。
“行。可以,我答应你。”周妄给他了断,“你想看就看,眼睛长你身上。”说完,他没多做停留,就只身离开了。
对,让他看看吧,看看将来必定会幸福的周妄。
没有他,周妄肯定会更幸福。
看他步入前程似锦的路,看他忘记从前往事,重新生活。
冬天结束的时候,周妄开始准备申请学校的资料,一边周祈也开始备中考,周妄带着周祈搬离了出租房,包括南城的家,周妄也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
是傍晚,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热恋期周妄很少投入除沈驰以外的社交圈子,导致他在南城朋友并不多,来帮忙搬家的是陈筠带着的几个朋友。
陈筠此时站在他们的卧室里,帮周妄整理衣服。
医院附近有很多小区,陈筠租的房子可以给周妄同居,那是一栋百平双卧室的房子,条件很不错,两间卧室隔着距离,甚至卧室自带洗浴室,隐秘性也不错。周妄和他谈好价格后,年后就会搬过去。
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沈驰开门进来。
客厅卧室,还有厨房都一片狼藉,他还是要接受周妄搬出去的事实。
那个稍微面熟的年轻男人站在周妄的身边,殷勤地帮他拿过东西,站在他们曾经的房间,时不时还和周妄笑着说什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驰走过去,他的出现打断了周妄和陈筠。
陈筠抬眸看了沈驰一眼,笑了笑,“你好,我是周妄好朋友。”
他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吗,此时却装作不知道主动和沈驰打招呼,这种行为在沈驰看来就是纯挑衅。
好朋友。
沈驰又开始思考这个词。
他记得周妄曾经的那句“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朋友。
周妄当初的意思,沈驰现在才读懂。他要他们做朋友,先做朋友,因为友谊是最纯真的情感,不带有性色彩,相互信任。
周妄想要的是相互信任,从一开始,沈驰给他的安全感就止步于信任。
后面的信任链彻底崩塌,连朋友也无法做了。
周妄的好朋友。
再次对上那男人淡然又意味深长的目光,沈驰连反驳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沉默,沉默着看他们的身影走出房子。
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周妄当初的声音犹在耳侧。
夏天,周妄在沈驰的帮助下,见到了那位教授,他外语水平是考过托福的,全英文式的学术讨论并不是问题。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引荐十分顺利,沈驰口中的博导是位年轻的白种人,从他话语中,周妄只能听出他对沈驰的夸赞和认可。
沈驰在向他们介绍周妄身份时,用的是类似挚友,知己的形容,强调是他关系最好的。
聊得顺利关键除了沈驰的人脉,周妄本身的优秀也占很重要的原因。
周妄回到北苑过的暑假。
周梁再婚后真的朝着过日子去了,性情有所变化,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对周妄不再那么不客气,甚至说了讨好的话,让周妄以后不要不管他的养老。
亲情这颗刺总会通过时间磨平,但周妄明白,刺总就是刺,没准哪天逆向支起,周妄不再信周梁说的任何话,但周梁总归是安分了不少。
这个夏天过得很无聊,陈周庄已经正式进医院工作,左杰季升他们也在准备保研考研,过一年将迎来毕业季。
周妄经常会收到快递,它们有的是来自伦敦的明信片,有的是一条丝巾,又或者是一束花,一个玩偶。没有署名,周妄也知道是谁寄的。
他尝试放淡沈驰的存在。
每天熬在学海里,其实也常常觉得自己痛苦,但至少生活是充实的,让他来不及沉浸在关于感情的任何悲伤中。
压力大的时候,周妄时常做梦。梦到沈驰。
甚至有段时间的性幻想依旧是沈驰。
释放时候,他疲倦地躺在床上,双目空荡地望着天花板。
好寂寞。他没有填满又羞耻的欲.望。正如他一开始的渴求,找人约一炮,甚至有种再找沈驰打一炮的想法。
荒唐得周妄一度以为自己要疯了。
其实,是他想沈驰了。
周妄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又清楚地明白。
又一年,三月。
周妄收到了哈佛的offer。
如他所说。
周妄本该无比喜悦的,和亲朋好友庆祝个几天几夜,那种到达顶峰的心情该和人分享的,但是最希望站在身边的那个人却不在。
周祈看见哥哥又在对着那些东西发呆了,什么手绳,什么手表,还有他前几个月养的水母,现在看起来奄奄一息似乎要化在水里。
在他的记忆里,从那年冬天之后,沈驰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周祈再也没看见哥哥和他玩过。
可能成年人也会绝交吧,而且成年人的拒绝大多更彻底,也许会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哥。”周祈喊了声靠坐在床边的周妄。
“嗯?”周妄涣散失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祈身上。
“其实有件事在我心底很久了。”周祈朝他走去。“能问吗。”
“可以。”周妄点头。
“你是不和沈驰玩了吗。”周祈问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妄微愣,周祈最近很少提到这个人名了,被他提起,周妄又有些恍惚。
“记得他从前和我说过,关于友情。哥,你还记得那个白化病的小女孩吗。沈驰告诉我,朋友不管隔了多远,没有断联系,就还是很好的朋友。我和她也还有联系,她考进了普高呢。比我预期的好很多。”周祈给周妄看他的电话手表。
其实高中开始,周祈就不用了,周妄给他配了手机,那个电话手表搁置着,周祈还是会每周都充电,用那个和白毛联系。
“其实和哥说这些没用对吧,因为我知道你和他根本不是友情。”周祈见周妄没什么反应。
周妄顿了下,就释然地笑了。
青春期的小孩子又不傻,接触得多了,自然能想到点什么。
真瞒不住也就瞒不住吧。
“什么时候。”周妄有点好奇。
“他生日那天晚上。在你的床睡的,其实凌晨他就离开了。”周祈说,“我看他穿好衣服往门外走去,又折返了回去。然后,我就看见他”周祈舔了下唇,低头有些不敢说。
“嗯?”周妄想了下日子,还挺早。
“他低头亲你额头了,你还在睡觉。”周祈说出来了。“我当时快吓死了我草。”
“为什么?”周妄觉得好笑。
“因为他是男的!而我要美女当我的嫂子!”周祈想想都有点难以相信。
“这样,有点难办。”周妄悠悠地看着周祈。
“哥,哥?哥!”周祈明白了什么。
啊,美女嫂子这辈子可能不行了。只有帅哥嫂子。
“忘了他吧。”周妄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给周祈这一句话。
情史一笔,大可不提。
他哥活得就是潇洒。
周祈想开了,管他男的女的活的死的,他哥的眼光就是正确的。
沈驰在他世界里像是死了一样。
只是关于他的记忆还活着。
早春乍暖还寒。
朋友专门为周妄开了场庆功宴,连棋牌室的秦老板听到这个喜讯都直接给棋牌室全场八折,他说以后招牌就是哈佛学生在这兼职过。
报道在七八月份,周妄答应他这几个月还可以在店里帮忙。
陈周庄这位已婚人士在他们一群未婚单身的年轻里面已经被当做老年组了,酒吧也是玩不动的,打打牌吃吃饭就要乖乖回家找老婆。
今天氛围很好,陈周庄难得见周妄开心成这样,这些日子,陈周庄他们对沈驰这个名字闭口不提,互联网本就没有记忆,时间久了那些事就渐渐淡去。
周妄又回到以前的样子,和朋友玩在一起。学业更上一层,人生几乎顺风顺水。
放下过去总会变好。
以前的周妄好像又回来了。
就是不太对劲。
季升最先发现的,周妄不再拒绝来搭讪的陌生人,甚至主动和他聊起酒吧那些长得不错的男生。想想也很正常,这个年纪再寡下去,真会疯。
他的性取向从来不是根据单一某个人产生的。
但是进度快得让季升刮目相看。
“怎么样?”周妄抓了个帅弟弟摆在季升面前。
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的那种,季升觉得周妄可能有些喝醉了。
一只手挡在两人的面前,修长干净的手拉过了周妄的手腕,季升抬眸去看,还以为会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没想到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陈筠,从南城跑到北苑专门找周妄玩的朋友。
季升听周妄提起过,在南城,他们还合租过段时间。
季升的感觉是准的,陈筠不是直男。
“周妄,你喝醉了。”男人略过季升,身型挡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那个帅弟弟和周妄的手放开。
周妄抬眸淡然瞥了他一眼。
任由他握着手腕。
陈筠只觉得他手腕很细,而且冰凉,是他从未想过的触感和温度。
仅仅几秒。周妄见他分神,就抽开了。
凌晨的场外游荡喝多的人很多,周妄结束的时候还算清醒,但是季升知道他今晚没少喝。
季升要送他回去。
“我来吧,更顺路。”陈筠开口。
季升眉头微动,瞥了他一眼,“别把他往酒店带。”季升说得直白。
“嗯。”陈筠没多和他说,扶着周妄上了车。
在车上,周妄就安静了很多,别过脸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
车行驶过隧道,路边晦明变化的灯光下,陈筠望着他的侧脸。
应该够了。
陈筠觉得时间。
他想周妄肯定放下了上一段的感情。
于是昏暗下,陈筠将手轻轻碰了周妄的手背。
周妄感觉到了。
他没有理会。
没有回应就是拒绝,陈筠将手收了回去,他没有放弃。
目的地到了,周妄知道这不是他家,他这几个月暂住在柳晓燕的房子里,分明还要再往前绕几个街区。周妄看见了陈筠这两天住的酒店。
“你喝酒了,这么晚回去,我怕你被家里人说,在我这凑合一晚,可以吗。”陈筠问他。
周妄眯了眯眸子,没多说什么。
下了车,周妄扶着路边的一个石墩,他弯着腰蹲下,胃里有些不舒服。
他又想起那个晚上,周梁往他肚子上锤了一拳。
很疼。
但是有个温暖的手掌替他揉了肚子。
很舒服。
“去帮我买瓶热水,可以吗。”周妄皱着眉,神色痛苦。
陈筠抬眸扫了眼周围,看见不远处便利店的位置。
“那你在这等我。”陈筠匆匆忙忙去了。
周妄倒吸着气,蹲坐在路边,身体支撑着石墩,单手拿过手机朝那个人发了消息。
——还不滚出来吗。
两分钟后。
耳边同时响起两个不同的声音。
“周妄。”
第64章 他的爱人其实敏感且脆弱。 他也一样。……
陈筠气喘吁吁, 怀里揣着滚烫的热水,往周妄的方向赶去,在他喊出周妄名字的时候, 显然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只是见过沈驰几次, 就牢牢记住那张脸,挺拔鼻梁和高眉骨一度让陈筠误以为他是混血, 身高出众,深邃眼窝下狭长的眸子张扬痞气,眼尾上挑着, 看什么都带点不经意的玩味,像是每根头发丝都挂着个对象的花花公子,是有那么点渣味在身上的,所以对于他俩分手, 陈筠并不意外。
这么久还冒出来,没分干净吗。
陈筠视线略过沈驰, 弯腰将手里的热水塞在周妄怀里,哄他喝。
周妄其实被热水烫了个一激灵。
但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手掌心贴着水瓶的表面, 烫得手心发麻才能压抑住他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周妄淡淡抬眸,朝着身后的人看过去。
怎么分手不见他落魄呢。穿得还是那样好, 头发没少做吧,皮肤保养了?草,脸还是那样。
周妄想象中他应该每天痛心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怀念着前任, 然后万悔地从悬崖上跳下去。
看眼就烦了,周妄无视身边两个男人,拧开水瓶盖, 慢慢喝了几口,胃暖起来才算好受。
“好点了吗。”陈筠问他,上前想搀扶。
周妄点头,勾过他的脖颈,整个人靠过去,“我们走吧。”
被当做背景墙的沈驰,只是看着。
周妄承认是有点耍酒气的成分在里面的,既然他要当偷窥者在暗处看着,那周妄也不会让他看得多么舒服。就当他幼稚吧,他现在想做的就是要恶心沈驰。
谁让他当初不肯说那句“我不喜欢你”,凭什么不说。
陈筠见周妄无视前任,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他眉头微动,撩起眼皮扫了眼沈驰,然后带着周妄往酒店大厅走去。
周妄就这么被他带着走。想着走到大门的时候,假装吐了跑路。
如果这蠢货不追上来的话。
一路了,周妄都能听见他脚步声。
也不遮掩,就这么尾随他们身后,陈筠加快了速度,“他怎么会在这。”
“你猜。”周妄走路有些不稳。
“原来你喝醉了会给前任打电话。”陈筠笑着说,假装只是个玩笑话。
周妄也跟着笑,这种小丑行为在酒吧并不少见,他这算吗,好像也算。
“你要跟他走吗。”陈筠轻声问。
周妄听不清,就凑上去。
从沈驰的角度看,两人脸都要贴在一起,好亲昵。
“嗯?”周妄声音有点哑,其实头脑有些昏沉,他想睡觉。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陈筠也偏过去,在脸贴在他额头的几厘米处,停下,轻声说。
“嗯。”周妄不多说。
两人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回去早点睡吧。”周妄拍拍陈筠的肩膀,结束这场沉默。
陈筠看着他,“那你,睡醒给我打电话。”
周妄点头,朝他比了个“ok”。
陈筠转身离去,再多逗留一会,就要看见他们的旧情复燃。
一切安静了下来。
突然,周妄感受到眼前一片黑暗,男人的掌心温凉覆盖在他眼皮的瞬间,周妄闻见他身上那抹熟悉淡然的香味,比烟草味干净,又不像他从前吃糖的果味。周妄在他熟睡时候,贴在他颈窝才能闻见。
其实周妄一直当这种味道是“小狗味”。
“他都走了,你还要看他背影吗。”沈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对。”周妄将他手推开。
“周妄。”沈驰又喊他名字。
“你是狗吗这么听话,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周妄骂他。
“嗯。”沈驰沉闷应下,“最近钱还够吗。”
“不太够。”周妄摇头,“养个男人都不够。”
“对不起。”沈驰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账。
“滚。”周妄伸手掀翻了他的手机。
手机砸在地面,沈驰低头去捡,起身的时候,周妄已经在路边打车了。
他没赶沈驰走。
两人没说话,站在路边,周妄又喝了口水,胃里翻涌着,其实有点想吐,但还能忍,他浑身酒气沈驰不是没闻见。
周妄脚踩在石墩,弯着腰,单手叉腰,低头看手机,看两公里开外的司机什么时候能飞过来,为什么是派单这么远。为什么红绿灯路口会堵车,这不是凌晨吗。
周妄没什么话要和他说,尽量忽视沈驰的存在,但对方的视线黏在他身上,无法忽视。
车到了。
周妄速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准备关门。
一只手死死卡住了门,硬生生掰开,沈驰俯身压了过来,避免被他压死,周妄迫不得已给他让了位置。
他打的车,凭什么蹭。
“去学院路吧。”沈驰说。
“我不住那。”周妄回绝。
“嗯。”沈驰垂眸。
然后车的目的地停在了学院路出租房的门口。
周妄沉默推开车门,走出去。沈驰跟他身后,两人走到当初出租房的门口,是沈驰住的那间,周妄朝他摊手要钥匙。
沈驰把钥匙递过去。
周妄开了门。
房间每个月会请两次阿姨来打扫,周妄知道,沈驰不是常在国内,他学业应该在去年夏天就完成了,后来行踪周妄并不清楚。
周妄后来在北苑的街区偶遇过房子的房东,见面聊起的时候,周妄才知道,沈驰将这两栋房子买了下来。
房屋不算很新,但是地理位置优越,靠近商圈和学区,所以房价折损得并不严重。近两年房价有回温的趋势,沈驰买下的那年算最便宜入手的,他做什么都不会亏。
周妄按下客厅大灯的按钮,打了暖气,将外套脱下扔沙发,然后坐下。
“谢谢你。”周妄指的是那份推荐信。
“你本来就够优秀。”沈驰往他面前走了几步,挤进他的视野,将头顶的光线挡得掩饰,阴影落在周妄身上。
周妄不想盯着他裆看,站起身,“你应该说不用谢。”
“不用谢。”倒是听话。
“你,又谈了吗。”沈驰问。
“你不是最清楚吗,天天来回几个账号视奸,当我瞎吗。”周妄懒得喷他那几个小号。
“没谈吗。”沈驰又问,“他来北苑是专门找你吗。”
“是你提的分手。”周妄提醒他。
“对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
“说吧。错哪了。”周妄声音有些哑,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控制住。
可能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们只是吵了场很久的架,给个台阶,稍微低个头,也许。
也许。
酒精上头后,周妄只跟随感情走。
沈驰现在就在他面前,出国迫在眉睫。
哪怕,哪怕就在一次的机会呢。
沈驰垂眸看他,看光线落在他漆黑眼眸中的淡淡光点,看额间发丝乖顺垂落在他眉上,熟悉的唇也多次出现在他梦里,连他的下巴,脖子。
魂牵梦绕也不过如此。
好喜欢,好喜欢。
好想。
“哪哪都错了。”沈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沙发坐下。
“对不起。”沈驰低声说,他视线离不开周妄,紧紧地看着。
“继续说。”周妄靠坐在沙发上,仰脸看他。
“对不起。”
“继续。”
“对不起。”
“对不起。”
“”
听他熟悉的声音,让周妄有了几分困意,但是困意在他注意到什么的时候彻底消失。
面前这个虔诚说着对不起的人,无耻地对着他有反应了。
“你觉得。”周妄抬腿往他碰了碰。“你这样和我道歉很礼貌吗。”
“对不起。”他又说,机械得像是只是会这个词一样,说着他缓缓俯身,单膝跪在周妄的脚边,握着周妄的脚踝挪在旁边。
沈驰弯腰,抱着周妄的腿,然后将脸埋了上去。
彻底没救了。
也许他早就变得痴傻了。早该知道他不会多正常的。
周妄按着他的头,眯了眯眸子,感受到他温热潮湿的气息。“我喝醉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我知道。”沈驰的鼻子往前轻撞。
“别碰我,醉了我起不来。”周妄深呼吸,眉头微紧。
“没关系。没关系。”他抬头望着周妄,“头疼吗,醉得难受吗,要不要尿尿,我帮你脱裤子。”他关切地问,眼神也是单纯的关切。
“滚。”周妄推他。
被他说的,真有点想去厕所。
周妄晃晃悠悠地起身,踹他像是踹狗一样,独自往厕所走去。他将洗手间的门反锁,锁半天想起锁是坏的,之前被他和沈驰玩坏的。
草。
周妄脱了裤子,站着。
沈驰就立马推开门贴了上来。
差点不准。
“你能不能去死。”周妄恼了。
“可以。”沈驰从后面抱着他,“我可以去死。”
厕所没有开灯,周妄摸黑按了马桶冲水,水声停止的时候,沈驰吻在他的耳后。
干柴烈火。
“我想你。”周妄听见他说。
黑暗里,周妄低头可以看见他修长骨干的手,紧紧握着。疲软的不像样子,周妄觉得丢人,别过脸不去看。
他抱得越来越紧,无耻地黏在周妄的身上,似乎忘记当初是谁推开谁一样。
其实周妄想和沈驰讨论一下,失我者永失这样的话题,但他渐渐发现,沈驰从心里就没有认为拥有过他。
人有什么办法能完完全全归属一个人。反正沈驰认为自己没办法。
没有拥有又怎么谈失去呢。
他总是将最丑陋的给周妄看,他的贪婪,他的欲.望,和他的东西,以及他的爱。从一开始,他给周妄看的其实就是最真实的。
他认定自己的名字是沈驰,想象他应该是个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然后大学应该在北苑的任何一个高校,好朋友们都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离奇的身世和背着的骂名。
“呃要死了。”周妄没有站稳,整个人差点弯腰摔在马桶上。他的脊背紧贴着沈驰的胸前,像是沈驰怀里的一把弓。
“等会,等会就让你去。忍忍。”沈驰吻着他的耳垂,当吻到了金属耳钉的时候,他眸色闪过丝喜悦。
但是发现耳钉并不是当初他送的那个。
他忍痛打的耳洞都快长实了,分手的时候周妄剥夺了和他一起戴情侣耳钉的权利。
这很残忍。
“嗯。”周妄喘着气,腰窝陷下,连同他的耻骨勾勒在皮下,然后肋骨,收紧,舒张的皮,再收紧。
咬紧牙关。
沈驰感受到手心一阵凉意,便放缓了动作。
花洒被人打开,水珠砸在瓷砖地,两人挤了进去。
胡乱地洗着,摸黑也不知道洗到哪去,水从周妄的眉毛上滚落,黏湿他的睫毛。给他洗的人没什么耐心,洗着洗着,沈驰就趴在他的面前。
周妄靠着冰冷的墙,往下伸手的时候,只能按住沈驰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
一切荒唐得彻底。
我幻想自由,甩掉所有担子的轻松。
但我实在愚钝,享受被束缚,离不开亲人,哪怕他们曾用利剑刺向我。
爱将人变复杂,恨也由此而生,我对他们爱恨交织。
当自由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觉得恐慌。
我也许只会一个人了,一个人去面临所有,也只会是一个人。
可分明有个人的出现,让我短暂地感受到了两个人。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
回忆他的时候,爱还在,我想,它暂时没有化作恨。
周妄曾在记事本里写下这样的话。也是在这个时候,这段话又浮在他的脑海里,伴随着高潮的到来清楚地复述在他的心里。
水不断冲刷着地面,周妄酒醒了一半,只是视线依旧模糊,无法聚焦。
他明明给台阶了,为什么沈驰不要踩着下呢。周妄转过身,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被他吻得不知西东。
恋人温暖柔软的嘴唇,还有他的怀抱,周妄紧闭着双眸,压抑着眼泪落下的冲动,他搂过沈驰的脖颈。
“我爱你。”周妄染上哭腔的声音说出来的时候。
沈驰意识到一切都太过残忍。
“我爱你。”周妄喃喃。
他精疲力竭地躺在沈驰的怀里,任由水冲洗在那白皙的身体上。
沈驰想过,一年,两年后,他要在周妄最风光的那几年遇见周妄,然后问周妄幸福吗。
然后周妄会回答,幸福。
没有他的生活,周妄很幸福。
场景会发生在那家他喜欢和周妄一起去的面馆。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段对话了,沈驰听见周妄说他很幸福,然后沈驰会一个人黯然失神地吃完和他的最后一顿饭,两人从地铁口分别后,沈驰就不再纠缠他了。
至于沈驰的未来,可能葬送在某次极限运动的高空坠落,可能是某次空难,可能是车祸,又或者是一场疾病。
人的一生总是终结在死上,不对吗。
过程也不会有意义。
可是沈驰意识到周妄身边会出现其他人,其他的很多人,今天是一个陈筠,明天不知道哪来的吴筠张筠。他没资格的占有欲滋生得厉害,妒意堵在他内心,折磨他。
他会是那种风轻云淡希望周妄世界里不再有他且幸福美满的正君子吗。
不会。
沈驰觉得自己可能贱到一定程度,都会演戏给自己看。
这是他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的场景,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像这样别扭阴暗的内心,周妄还说爱他。
都这样了,还是爱他。
骂他几句多好,多骂几句,骂到厌烦,沈驰就会滚。
其实也不会,他也许会缠着周妄一直骂。
舍不得放开还要假惺惺祝他离开自己一帆风顺。
沈驰觉得卑劣极了。
花洒垂在两人的头顶,水先从沈驰的脸上滚落,沿着他的下颌,喉结,滴答在周妄的额头,透明温热的水流淌在两人的唇间。
流淌在他们的吻里。
可是没办法。爱是必须有回应的。
沈驰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于是。
“我也爱你。”沈驰紧紧抱着他,唇压在他的唇上,咬字不清的爱从吻中溢出来。
“我爱你。”他重复着。
清晰的,一遍又一遍说在周妄耳边。
“哪怕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也爱你。哪怕我是个疯子我也爱你。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会承认我爱你。”沈驰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对不起,如果让我去死,我只想死在你身上。”
“好色贪婪自私自卑无药可救。哪怕这样的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黑暗里,周妄摸到了他的眼泪。
混杂在花洒流出的热水中,不仔细摸,摸不出来。
他的爱人其实敏感且脆弱。
和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