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冲击从前方传来, 小黑不由踉跄了两步。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撕扯着她的大脑,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不许反抗, 不许背叛。”
“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呢?”
“为反抗高歌!”
……
她突然瞪大眼睛,颤抖的手稳住了,剑尖直指前方,天光照射在剑身上,沿着剑锋反射出凌厉的光芒。
“好吵。”
圣剑周身迸发出鎏金的光芒,将整个擂台都包裹起来, 强大的灵力甚至撼动了考场的结界。
白夜拔剑,向前一步准备帮忙。
然而光亮很快散去,台上两人一个已经脱力倒下,一个勉力用剑支撑身体跪在地上。
胜负已分。
有丹门弟子上前将二人抬下去疗伤, 看这个情况, 至少今天之内她们是无法继续参加考核的了。
白夜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情况,第二轮擂台赛便开始了。他站上擂台,看向对面的选手, 缓缓拔出万灵剑。
“速战速决吧。”
对面的弟子发现, 自己这位对手的气场似乎和上一场有些不一样了。刚刚第一轮的比赛他也看过,并没有觉得这人有哪里出奇, 反而认为他运气好,赢得侥幸。
可此刻,那双眼中哪还有上一轮时的笑意, 瞳孔中映着冰冷的光, 而后一剑出, 耀射出更烈的光芒。
雨落,火起, 万物复生。
两截断剑“叮当”落在台上,白夜的对手双眼失神,木然倒下。
“抱歉,我有点赶时间。”
白夜收剑,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走到那位弟子面前将他扶起,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黎明神剑]递给对方:“这把剑就当做是我的补偿吧,爆伤超高的哦。”
那弟子颤颤巍巍着接过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感激。
“今年剑门收的都是些什么妖孽啊……”
白夜一笑,没有回应。他下台,默然等着第二轮所有比试的结果。
一张张签文被打开,台下的身影越来越少,白夜就这样一路杀过去,终于,他迎来了最后的对手。
烟绯。
烟绯抱着一本厚厚的典籍,就是不知道修仙世界的法规有没有让这位金牌律师发挥的空间。
“我认输。”
走上擂台的烟绯轻轻抛出这一句话,就准备往下走,连刚刚拔出剑的白夜都有些惊讶。
“为什么?你不想通过考核吗?”
烟绯晃了晃手上的典籍,笑道:“通过考核,那是什么?我毕生所求,不过是能研究一辈子律法,然后……过上快乐的生活。与此相对的,我也愿意让别人体会到这种快乐,你很担心你那位同伴的伤势吧?别耽搁时间了,快去吧。”
白夜朝烟绯感激一抱拳,也不顾最后考核结果的宣布,踩着飞剑就化为了天边的一道流星。
“那什么……”
重云收回挽回的手,望着天边消失的人影,小声道:“我记得……你还没拿到御剑飞行许可吧。”
白夜到的时候,行秋已经在丹门守着了。
“情况怎么样?”
白夜急匆匆掀开帘子,柜台后的七七冒出头来跟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都无大碍,不过小黑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刺激,现在仍在昏迷。”
行秋将诊断结果告诉白夜,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
“会不会是圣剑的威力太甚,小黑还没办法完全掌控?”
行秋思索道:“也有这种可能,这几天她练习的时候一直使的是最基础的招式,而她今天在台上的招数,是我从没见过的。”
“二位——你们好啊!”
一道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声音率先闯入白夜耳中,紧接着那鲜活的身影便从后屋闪出来,来人手上缠着绷带,还不忘抱着她已经破碎的琴。
正是辛焱。
“不知道我说的事能不能对你们有些帮助,其实刚刚和我对战的那位剑门道友在拔剑前似乎念了许多胡话,什么‘逃离’、‘反抗’什么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看见了,她没有动,是圣剑自己动起来的。”
行秋和白夜对视了一眼,都发觉事情不简单。
行秋首先谢过辛焱:“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此番阁下损毁的琴,来日还请找我剑门报销。”
辛焱摆手:“一把琴而已,更何况这是切磋,哪有输家找赢家索赔的道理,我还要感谢那位道友,让我有了跟圣剑交手的机会呢——那我先走了,咱们下山试炼的时候见啊!”
辛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白夜指了指她出去的方向,问在柜台后的丹门弟子:“让才入院的病人办出院,真的没关系吗?”
丹门弟子微笑解释:“修仙之人根骨清奇,只要不受十分严重的外伤,基本上都能自愈呢。”
“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对了,她说的那个下山试炼是怎么一回事?”
白夜转头问行秋,行秋跟他解释道:“在入门考核中排名前十的弟子会参与下山试炼,内容为一年一度开放的上古遗迹,弟子们需要从玉京台徒步行走到遗迹所在地,据说那遗迹中藏着对修仙有益的奇珍异宝。”
“那行秋师兄,你去的那一年……找到宝贝了吗?”
行秋沉默了一瞬。
“那本古华剑法……”
白夜打断他:“好了,不用说了。”
“不过,我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名次啊,她怎么那么确定会和我在下山试炼见面?”
又是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气喘吁吁,带着粗气:“谁让你先离场了啊?”
掀开帘子的是重云,他不仅带来了白夜排名第一、小黑排名第九的好消息,还带来了一张“玉京台违规御剑罚单”。
“哦,这张罚单是烟绯亲自开的,她让我提醒你……让我看看,对,名字签这就好。”
白夜捂住胸口,看了一眼罚单上的数字,“嘶”了一声:“行秋师兄,这能走公账吗?”
行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剑门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剑修都是穷鬼这件事还有谁不知道吗?
“排名第一……你武考获胜了?”
行秋在小黑受伤时就护送她到了丹门,因此错过了白夜之后的精彩表现,重云正想大肆渲染一番,却没想到正主轻飘飘来了一句:“险胜吧,最后一轮烟绯见我着急,直接放弃对决了。”
重云:你怎么不提你前几轮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行秋点了点头,恍然道:“那确实,文考没人能考过她。”
白夜附和:“那当然,那可是实打实的学霸,不是我们这种擦边过的考生能比的。”
看了所有弟子成绩的重云:你是指只差一道题就能和烟绯并列的第二名文考名次是擦边过吗?
然而面前这对师兄弟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果然,剑修都是怪物!
小黑整整昏迷了三天,这期间,白夜一直在为自己和小黑的下一趟旅程做准备。为了不暴露自己手机里背包的存在,他特意找重云要了个类似那日武考考场外丹门弟子手中药葫芦的储物袋,容量极大,他甚至怀疑这个储物袋能把自己装进去。最重要的是,他通过了玉京台御剑飞行许可的考试,从今以后也是“有证驾驶”了。
在丹门照顾小黑的这段时间,他趁机用万灵剑薅了不少灵丹妙药,又去摘了不少梨子作为储备粮。
当他再一次从后山满载而归时,一个身影截住了他的路。
“谁?”
漆黑中白夜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他打开手电筒照过去,那个地方却连个鬼影也没有,他嘀咕着朝前走,却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物件。
那是一张面具。
那一瞬间,白夜想到了博士入侵玉京台的可能。
然而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不对,这张面具并不是以往博士给他的面具风格,那是一张张牙舞爪的傩面!
“魈!”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夜喊出了这个名字,如同曾经在游戏中无数次呼喊的那样,他期盼着,那位少年仙人会在听到呼唤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然而那道身影并没有如约出现。
就在白夜失落低头时,一道亮光突然从天空中降落下来,那是被光团包裹着的一株清心。
“原来……”
原来那日拜师典仪,刻有“密”字的清心,竟是魈给他的。
他一直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听召而来,前来守护”从来不是一句诳语。
白夜攥了攥清心的茎秆,他朝着无人的四周道了声谢,随后来到丹门,将清心熬进小黑的药中让她服下。
小黑白色短发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躺在床上,被梦魇缠得无法脱身,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水流从她的五脏肺腑流过,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站在她的身前,那些梦魇被挡在那柄长枪之下。
她这是……还在做梦吗?
“小黑……小黑……”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就见白夜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你终于醒了——”
小黑嗓音嘶哑,扯出一句:“我睡了多久?”
白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能睡啊,落了好几天的基础训练,小心行秋给你加训。”
行秋推开门进来:“你们编排我什么呢?”
梦中的情绪逐渐远去了,她跟着行秋和白夜笑起来,阳光透过窗格,柔和了她的面容。
“对了,小黑,你不知道,器门有两位长老邀请你去她们宗门交流呢!”
器门。
“等人来了就说是你叫的啊。”
“不是你想要见那个孩子吗?推到我身上做甚?”
“哼……”
“闲云啊……”
第72章
“好剑得配合适的剑鞘才行, 我送你一物,此布名为缠纱, 柔滑无比,硬如金刚,是用来做剑鞘的极佳材料,这几天你跟着我,我教你如何炼化。”
闲云将小黑的圣剑捧在手中,细细观摩了一番。她推了推红边镜框,看向小黑的眼中多了一分慈爱。
小黑乖巧地接过闲云给她的东西, 点头称好,阿萍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禁摇头笑笑。
“对了,申鹤那孩子呢?下山试炼要开始了, 心门那边让我们器门出一个带队的弟子, 那孩子也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这次就让她去吧。”
闲云沉思一会儿,赞同道:“也好。”
烛火摇曳, 在墙上撞出晃荡的影子。
剑门大殿内, 白夜和行秋站在座下,面面相觑。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张纸条, 其上书写的字迹放荡不羁,和所写的内容一点也不匹配。
“师父说他……尘世闲游,不知归期?”
白夜:毫不意外……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师父还说什么了?”
行秋十分头大, 本以为师父出关之后他就能轻松点, 没想到他现在不仅要烦恼师弟师妹的教育问题, 还要头疼失踪的师父。
简直是剑门不幸啊。
不过行秋还是完美履行着自己作为剑门唯一管事人的职责,他把钟离留下的纸条上的内容复述给白夜:“第一件事, 是让我作为剑门的代表人,参与下山试炼的带队。第二件事……师父给你留了一句话。”
白夜接过纸条,那句话赫然映入他的眸中——
正亦邪,死地生。
“这是……”
当日拜师典仪前,九天流倒悬瀑布之下,那位外门弟子给他黄色腰牌时,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这份拜师礼早就在他入剑门之前就送到了他的手上,虽然当时他也隐约有猜测,但还是不敢确定,直到今日……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那我也不便多问,下山试炼在三日后,好好准备吧。”
白夜点头,大脑却仍在思考钟离的用意。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块黄色的腰牌到底有什么作用?
重重的疑问堆在他的心中,他不禁感慨,璃月果然人均谜语人。
三日的时间一瞬即逝,辰时,行秋叫上白夜和小黑,一起前往前山广场处与其他人集合。
小黑是昨天才从器门回来的,她对她的那个新剑鞘爱不释手,柔纱质感却刚硬无比的剑鞘仿佛水流一样在她的剑身上流动。据说这个剑鞘不仅有保护圣剑的作用,还兼具了储物、探查功能,遇到圣剑都无法处理的危险时,它会自动延伸扩展将小黑包起来,抵御外界攻击。
十分有创新力。
白夜和小黑一到,入门考核前十名的弟子就算是聚齐了,排名第二的烟绯率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亲切慰问过小黑的身体状况后,她又关心了一下白夜上次违法飞行的罚单处理进度,那本厚厚的玉京台法规被她抱在怀里,与她和煦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排名第三、第四的是阵门弟子,令白夜有些惊讶的是,这二位竟然是双生子,他依稀记得重云提过,阵门内有一对双生子能使出极强的阵法,连他有时候不注意也会中招。
排名第五的是胡桃,她正热情向在场众人推销往生堂的VIP服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确实是优质客户。
排名第六的则是一位老熟人——
“香菱!”
毫不夸张,在看到香菱的那一刻,白夜眼中冒出了绿光。有香菱在的地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美食啊!
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吃一顿好饭了。
排名第七的是一位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看不清容貌的器门弟子。
第八的则是心门弟子,她给白夜的感觉和凝光群玉阁里的那几位秘书有点像。
排名第九的是小黑,第十则是险险入选的辛焱,虽然她武考第一轮就输了,但她表现优异,而且文考成绩高,因此也擦边入选。
至于带队的弟子,一位行秋,一位重云,这倒是白夜意料之中的,至于另一位姗姗来迟的……
“申鹤!”
“小姨!”
“我去丹门取了些药草,来迟了,抱歉。”
如雪的发丝辫在脑后,傲人的身姿挺立如松,一杆长枪持立,风霜拂尘。
第三位带队弟子竟然是申鹤!
一旁的重云表情一脸复杂,激动中带着一点欣喜,讶异中带着一脸迷茫,似乎是不理解自己这个一向不染凡尘的小姨怎么会答应跟着他们下山。
至此,人总算是齐了。
“准备启程吧。”
行秋站在队首,开始宣布此次下山试炼的规则:“此次试炼只有一个目的,上古遗迹,你们将会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进入遗迹,至于能不能寻得宝藏,那就看你们的机遇了。在去往遗迹的过程中,不得御剑,不得乘坐兽宠,只能步行,所以比起在上古遗迹中的历练,其实我更愿意将这一程路途看做检验你们的‘秘境’。”
“我的师父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玉京非离红尘之上,仙者不可独善其身。诸君,接下的路,你们会遇到各种选择,这不是考核,没有最优解,只求问心无愧。”
大家的神情都认真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以“修仙者”的身份下山,回到自己曾经生存过的尘世中,不知各自会有怎样一番心境,正如行秋所说,但求问心无愧。
下山第一程,他们来到了玉京山山下的村庄。一行人太过扎眼,他们暂时分成了三队,分别由三位带队弟子带领,各自自由行动。
阵门的双生子和辛焱、密门的胡桃跟着重云。
器门的“百宝箱”,心门的烟绯和“秘书”则跟着申鹤。
白夜和小黑由行秋带队,而隶属丹门的香菱,则在白夜的强烈邀请和诚恳乞求下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咱们分头行动,明日一早在客栈门口集合。”
行秋安排好行程后,转头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小队:“我们也开始吧。”
白夜感受到了不妙的气息:“开始……什么?”
白夜很快便明白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帮东村的盲眼老婆婆挑了一缸水、帮西村的铁匠打了一斤铁、帮南村的小孩从树顶拿下他的纸鸢、帮北村的少女给她春闺梦里郎送情书……
“我懂了……这是每日委托吧……”
白夜喘着气,点点星光已经冒出了头,撒在路上格外好看。
“行秋师兄,我们为什么不赶路,反而去做这些事呢?”
小黑的体力是最为充足的,跑了一个下午也没觉得累,只不过她内心对为什么要做这些小事充满疑惑。
行秋回答道:“玉京台的宗旨便是不能脱离尘世之外,在从玉京山到北部魔境的这条主干路上分布着许多城池和村庄,玉京台和这些城池村庄都签订了契约,玉京台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而他们则为玉京台提供必要的资源。而每一年,玉京台都会派人走一遍这条路,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所以……今年要把这条路走完的就是我们?”
行秋点头,肯定了白夜的推测。
“难怪不让我们御剑,这算什么,打白工吗……”
行秋笑笑:“所以我说了,这才是真正的试炼嘛。”
“那我们要走多久啊?”
香菱掏出几块糕点,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大概……一个月吧。”
然而众人的心思都从当下的话题上飘远了,白夜和小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香菱手中散发着香味的糕点,香菱大方地将糕点分给他们,两人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呜呜呜香菱你是我的神……”
“好好吃的糕点!可以在我心中排第二了!”
香菱被夸得高兴,捧着脸问小黑:“那第一是谁?”
“当然是杨记烧饼!对了,行秋师兄,我们会不会经过杨家庄啊?那是我和白夜住的村子,如果经过的话,我带你们都去尝尝杨记烧饼!”
行秋打开地图:“唔……我看看……”
三个脑袋凑了过来,小黑激动地在主干路上找到代表杨家庄的小点:“在这里!太好了,白夜,我们可以回家了!”
行秋则在思考一个奇怪的问题:“杨家庄……那你们为什么一个姓白,一个姓黑。”
白夜拍拍他的肩:“这是设定。”
正当几人商量着准备回客栈时,一张传信符突然在空中燃烧了起来。
“西村,槐树,速来。”
“是重云的声音!”
白夜从来没听过重云发出如此焦急的声音,能让一个降妖捉鬼的方士如此慌乱,看来他们那一队遇到了突发状况。
几人没有犹豫,匆忙赶到了西村的槐树下。
“发生什么事了,重云?”
行秋第一个赶到,他来到槐树下,并在同一时间拔出剑向外一舞——
“等等,不要……”
“咔哒。”
行秋站着的地方突然冒出一阵亮光,几道光束从地面伸了上来,像麻绳一般将行秋手脚都绑住。
“缚魔阵……重云!”
行秋一眼识破了阵法的来源,重云从槐树上跳下来,着急地解开阵法放行秋出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行秋收剑回鞘,挑了挑眉:“新型整蛊方式?”
重云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指了指行秋脚底:“你低头看看。”
众人的目光移过去,只见一只透明生物正在行秋脚底蠕动。胡桃蹲在透明生物旁,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问:“超度法事买一送一哦?客官来一个吧?”
第73章
“所以说, 你们刚刚其实是在捉鬼?”
行秋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重云他们这一队接到了西村一位老人家的委托, 他说每天晚上窗外都有奇怪的叫声,吵得他睡不着觉,对鬼魂极其敏感的胡桃和对捉妖极其熟练的重云立马意识到了这是邪祟作乱,于是他们来到了老人说的位置,在这里找到了一棵槐树。
典籍中记载,槐树属阴,极易招惹阴邪之物。
重云便布下阵法, 守株待兔。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傍晚时分,重云的阵法逮住了一只鬼,他们本以为这只鬼就是扰的西村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然而没想到那位老人家说的怪音竟然如期响起, 重云只好继续布阵,就这样逮住了第二只、第三只……
“你脚下的那只已经是我们逮的第三十六只鬼了。”
重云打开缚魔袋向众人展示,几十道纯白的影子在袋子里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白夜这才明白为什么重云传信符中的语气那么着急, 并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邪祟,而是对眼前的局面感到焦头烂额。
当然, 不是所有人都像重云一样着急,也有人十分喜闻乐见——
“这位客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胡桃看向那只鬼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白夜发誓, 她瞳孔现在的形状一定是摩拉的形状。
这对于重云来说是三十六个棘手的麻烦, 对于胡桃来说那就是三十六个大客户啊!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继续抓吗?到时候万一抓个成百上千只,我们怎么处理?”
白夜戳了戳行秋, 询问他的意见。
行秋沉吟,问重云:“你跟另一个小队发传信符了吗?”
重云点头:“小姨那边我也去了信,但他们并没有回复,可能离得比较远,赶过来还要一会儿。”
“可以把这些鬼魂给我看看吗?”
香菱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巨大的锅。
白夜向后退了一步,语重心长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当做食材的……”
行秋看见香菱的动作倒是恍然大悟道:“对了,你曾跟随萍姥姥学习,在辨别气息方面颇有造诣。”
白夜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是将璃月的设定完全复制,可是,按照璃月的设定来看,烟绯、香菱应该都是萍姥姥的徒弟才对,可如今为什么一个在心门,一个在丹门?
白夜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香菱将几个石头垒好,架上那口大锅,让重云把那些鬼魂都倒进来,这才抬头跟白夜解释:“因为师父她希望我们不要拘泥于器门一道,而是寻求更符合自身发展的道路,不管我们在哪里,她都是我们的师父。”
也是,那二位收弟子从来只看心情,没人要的孩子她们收来宠着,有天赋的孩子她们收来提点着,反正不管什么情况,都能用一句“你我有缘”应对过去,所以枫丹的[壁炉之家]从来没有璃月的孩子,因为璃月没有孤儿,遍地尽是“仙缘之子”。
“不过……你为什么会去丹门呢?”
就凭香菱那无敌风火轮,怎么也能在阵门混混吧。
“以食入疗嘛,我喜欢做饭,可修仙之人大多辟谷,禁口腹之欲,我也就只能在药草上下功夫了。”
白夜眨眼:“那什么……我没辟谷,我不禁的,你以后要是需要有人帮你品尝美食,可以找我啊!”
香菱冒出星星眼:“真的可以吗?!”
白夜比她还激动:“当然可以!”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间里,香菱熬的东西终于可以出锅了,她挥开水蒸气,撇开面上的浮沫,朝锅内瞥了一眼,神色严肃下来。
“行秋师兄,重云师兄,这不是鬼,是魔。”
白夜察觉到,在场众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胡桃听到香菱的结论,拍了拍一只鬼的头:“魔族吗?那可……打不了折了哦。”
“这些鬼都是那个魔族放出来的傀儡,他的真身应该就在不远处,得尽快找到他,不然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有危险。”
另一边。
寒冰料峭冻人,冰晶从空中洋洋洒洒落下,无数符咒在这片空间炸开来,一把长枪从天而降,而后焰火燃起,冰晶化为雨滴,淅淅沥沥淋落——
“申鹤师姐!小心!”
一个被火焰包裹的人影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朝申鹤冲来,申鹤头也不回,将长枪一背,抵住了来自身后的攻击。她朝前翻身卸力,避开冲撞,右手一抬。
一张张符纸显现出来,将那个“火球”包围住。
"砰!"
火与冰交缠,将漆黑的天空都染得通亮。
一杆天平丢了过来,烟绯站在原地,操控法器,嘴里念念有词:“以此天秤权衡万世——起!”
一团火率先落在了天平的一端,接着是那堆冰晶。天平不断摇晃偏移,最后定在恰好平衡的那一刻。
满场的火和冰都消失了,烟绯气喘吁吁,被同属心门的弟子扶了一把,这才缓过来。直到此时他们才看清那团火焰的真正面目,那竟然是一个披着满头红发的少女。
“真是有趣的法器,小姑娘,借我看看吧?”
烟绯警惕地瞪着这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申鹤挡在她的面前,眼看下一场大战又要一触即发,一道优雅的声音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哗啦——”
折扇一开,一个身着锦衣,长发如瀑的翩翩公子从暗处踱出,他轻轻摇了摇折扇,掩唇笑道:“各位仙者,在下的妹妹不懂事,惊扰了各位,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魔族气息,我不会认错。”
申鹤根本不听这人的解释,她召出符咒又要开打,又一道惊呼响起——
“找到了,魔气的根源就在这里!”
就这样,三拨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相遇了。
行秋和重云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警惕地将这些才入门的弟子护到身后,拔剑的拔剑,布阵的布阵,转眼间现场氛围便剑拔弩张起来。
那翩翩公子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我最讨厌应对这样的局面了。”
红发女子直接上前,手搓了个火球:“打一顿就好了!”
那翩翩公子收起折扇拦住她,头疼道:“应达,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鲁莽。”
眼看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一道剑光突然划出,紧接着温润的雨落了下来,斜斜淋在众人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导致这场雨的“罪魁祸首”身上——
白夜抱歉一笑:“我先叫个中场暂停。”
翩翩公子松了口气,折扇一开,恢复了之前优雅的模样:“总算有个能对话的了。”
白夜第一眼见到这两人就总觉得眼熟,直到刚刚那个名字出来,他还有点不确定。
“应达……如果她是应达的话,那你莫非是……弥怒?”
那公子一挑眉,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的赫赫威名……不是应达,你打我作甚?”
应达收回拍在弥怒脊背上的手,爽朗一笑:“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白夜有些怔愣,他想过会在这些副本世界里碰见过NPC的可能性,第一个副本的芙萝拉、第二个副本的卡卡塔……他明明知道这只是数据,这些NPC只是拷贝过来的,不存在任何感情的数据,可为什么,在见到面前这生动鲜明的两个人时,他还是会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呢?
火鼠大将应达,心猿大将弥怒。
一个被魔神残渣反噬致死,一个累积业障陷入癫狂与同伴同归于尽。
他甚至不清楚他们真正的面容、性格,只是无数次任务中的偶尔一瞥,无数个道具背景故事里的短短一笔,短短几分钟过场动画里的匆匆一描。
然而那把刀子却硬生生硌在了他的心里。
直到此刻,在提瓦特之外的异世界,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从背包里找出魈给他的那朵清心,紧紧捏了捏,用有些颤抖的语气问面前二人:“你们……认识魈吗?”
三眼五显仙人,听召而来吧,这次没有人需要你的守护,即使在这个世界里你或许没有有关他们的记忆,即使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境,也请你来看一眼。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魈吗?”
弥怒摇着折扇的手顿在空中,他温和一笑,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十分想与他见面的感觉。”
应达难得沉思了一会儿,她“哼”了一声,也笑道:“听起来是个不太活泼的名字呢……”
一阵风摇摇晃晃,吹拂着清心的花瓣,又继续远去,升至山巅,一片衣角在风中猎猎。
“我看见了……”
少年仙人单膝跪地,那柄长枪在过去的无数岁月里都如他的主人一般沉默而寂静,如今枪身却轻微颤抖起来,那张令人生惧的傩面向四周不断散发着黑气,然而在那阵风到来的一瞬,少年仙人摘下了傩面,黑气悄然遁去。
他的唇角勾了一瞬,仿若当年他在榻上小憩,故人在侧,清风拂面,一切恰好。
……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场了啊,帝君怎么把我的戏份排得这么后面?”
蓝衣少女捧着水袖,焦急得走来走去:“浮舍大哥,你说帝君为什么不让我们和金鹏相认啊,他见到我们,还能认得出来吗?”
他面前的男人沉默许久,才道:“缘分已尽,徒增思绪罢了……能见一面,已是万幸。”
……
“谢谢……”
山巅的人影消失不见,只余微风,清心一绽。
第74章
曾有一位白夜记不住名字的名家说过, 沟通是人类友好相处的良药。
他深以为然。
例如此刻,两方将自己的目的与需求都摆了出来, 这才发现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乌龙。
“吵得老人家睡不好觉?真是罪过,这并非我们本意,我们只是在转移魂魄,不幸叨扰到别人实在是非常抱歉,一会儿我们就去登门谢罪。”
弥怒略带歉意,然而申鹤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指了指两人, 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魔族。”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移过来,将弥怒盯着。
弥怒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了。其实我们隶属于一个名叫‘说书人’的门派,虽然我们的门派驻地在魔境, 但我们确确实实没有参与魔族的杀戮, 只是找一个地方栖居罢了……”
白夜总觉得这个门派的名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说书人……”
他想起来了,他在备考入门考核时, 曾在藏书阁翻到一本介绍“魔法”的书, 因为这奇特的名字,他对里面的内容印象很深。他记得, 那里面就记载了一个名为“说书人”的魔族门派,据说这个门派以说书来决定法力强弱,当时他还感慨道挺抽象的。
“那这些鬼魂是怎么回事?”
胡桃最关心她的潜在客户们, 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那些鬼的情况。
“他们啊……”弥怒的眼神暗沉下去, “他们是牺牲在战场上的英雄, 我们想要给他们一个归宿。”
“战场?”
小黑不解,这个词对于一直经历和平生活的她来说, 还是太过遥远了。
这次反倒是行秋出声解释:“魔境与大陆边境常有战争发生,为了抵御魔族的入侵,大陆这边会派出许多修仙者和军队,然而魔族手段狠辣,许多人都死状惨烈……所以,还请二位理解我们的警惕。”
应达丝毫不在意,挥了挥手,笑道:“你们防备我们才是应该的,我们门派的人都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谈不上什么好人,只是苟活于世而已。”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我们就一起去西村吧,跟老人家道个歉,把事情说开,然后各自赶路。”
行秋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不好贸然去拜访别人,正当大家为难之际,胡桃突然出声:“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鬼魂?”
弥怒一愣,回道:“听说最南方有一仙家门派曰万佛寺,可超度亡灵,我们打算带这些英魂去那里看看。”
胡桃不知何时瞬移到了两人中间,她窜出来,竖起手指摇头道:“非也,万佛寺山高路远,且不说你们能不能在这些鬼魂消散之前赶到那里,就那群老和尚,迂腐古板,闻到你们身上的魔族气息后,根本不会放你们进去,说不定还会组织人手和你们争斗,再引发像今日的误会……”
“那这位姑娘以为如何?”
弥怒虚心请教。
胡桃眼睛一亮:“往生堂超度亡灵服务,即日可做,童叟无欺,看在你们的善心上,我给你们八八折,划算吧?”
还未等得及弥怒思考,应达就和胡桃一拍即合。胡桃立马安排起了行程:“现在赶路,我们可以在明天正午之前赶回来……”
她向带队的行秋三人征询意见,申鹤未置可否,只表示自己会跟在弟子们的身边保障安全,行秋和重云一个侠义心肠,一个匡扶正义,自然见不得英魂流落在外这样的事,也都爽快答应。
于是,众人在胡桃的带领下,来到了距离此处不远的往生堂分堂——
“堂主!你怎么亲自来了?”
有伙计迎了出来,胡桃引着弥怒和应达往里走:“快!有大客户!”
子时,临时搭建的法场终于完工,胡桃亲自上阵,身披白衣,手持灵幡,一步一声铃铛清响。
“一柱燃香祭英魂……”
“叮……”
一步踏,足印覆于落香之上,半点星火摇曳,缕缕青烟起。
弥怒和应达带来的亡魂都像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飘向法场中心,绕着灵幡飞舞起来。
“二言奠语告亲朋……”
“叮……”
一道道白色的魂魄发出低吟,那些远离故土,死在他乡的亡魂呜咽起来,倾诉着对无法再见的亲人的思念。
“三魂超度黄泉岸……”
“叮……”
最后一声铃铛声剧烈无比,一条血红的大道突然从地上出现,众鬼魂颤抖着,一个个投入彼岸。
风起,如泣如诉,似祭词,若行歌。
从此英魂沉眠,往生安然。
……
“那我们就在此别过了。”
次日。
一行人从西村老人家的院子里道完歉出来,在岔路口分别。
“祝你们一帆风顺。”
弥怒笑着,将一个青色的剑穗挂在白夜的剑柄上:“我平日里喜欢做些小玩意儿,昨日见过你的招式后,莫名来了灵感,随手胡捏了一个,还望你不要嫌弃。”
白夜感激:“怎么会呢?能收到心猿大将的作品,是我的荣幸。”
“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
白夜问他们。
“此行最重要之事已完成,闲下来的时间,我们倒是想四处转转,可不能辜负了山水之景。”
“也好。”
此去山一程,水一程,风月无边,也算是弥补了前世遗憾。
一红一棕的身影逐渐化为两个小点,消失在白夜的视线里。他扭头,深吸一口气,追上大部队。
“咱们下一站是哪里?”
他凑到行秋身边问。
行秋含笑看他:“杨家庄。”
小黑听到后激动地蹦了起来:“好耶!可以吃到杨记烧饼了!”
……
修仙者的身体素质不是常人能比的,白夜和小黑当时拜师走了一天的路,如今他们只花了不到半天。
到杨家庄门口的时候,太阳堪堪落山。
“从这棵树开始,数到第三棵再左转,就到我们家啦!我们今晚就在我家休息吧,房间管够!”
小黑见到熟悉的景象,跑到最前面带路。村庄不似玉京台,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此周围听不到一点声音,整个庄安静得很。
“有点不对劲。”
器门那位全身挂满了宝物的弟子名叫悟魁,他人如其名,身材魁梧。此刻他身上的各种灵器都疯狂颤动起来,手里指魔盘的指针一圈圈旋转。
申鹤反应最快,她拦下冲在前面的小黑,闭上眼捏了一个法决,冰气立马向四周散去,重云紧接着跟上,唤出驱魔阵——
只见一栋栋沉默的房屋上冒出一缕缕的黑烟,那黑烟升到半空纠缠在一起,到最后遮天蔽日。
这样浓烈的魔气侵入庄内,可想而知庄里的村民都是什么下场。
“这是……怎么回事?”
小黑看到眼前的景象,双腿下意识向后退,她踉跄了几步,突然激动起来:“家!白夜!家!”
白夜拦不住她,更何况,他也有同样的担心。
两人赶到家门口,就发现自家的院子已经完全被黑气笼罩,呛鼻的魔气扑面而来,小黑捂住鼻,拔出圣剑向前一挥。
金光呈扇形散出,将黑气都驱赶开来。
小黑推门进去,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院子中央,那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
“杨伯伯?”
小黑凭借记忆试探地喊了一声,那人影听到声音动了动,紧接着,脖子上的那颗头突然以一个不符合正常人生理的角度扭了过来,青黑的脸上空着一对没有眼球的黑黢黢的眼眶。
“杨伯伯……”
小黑捂住嘴,泪水盈在眼中。
“小心!”
小黑口中的“杨伯伯”猛地朝她扑来,申鹤抓住小黑的肩膀朝后一退,重云已经在那怪物身后布好了阵,定身阵将那怪物定死在原地,一道剑光闪过,行秋直直刺向怪物的心口——
股股黑气从怪物心口处逸散出来,行秋拔出剑,神色诧异:“入剑的触感不对,这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什么意思?”
重云接住倒下的怪物身体,将其放平,疑惑地问行秋。
行秋没有回答,他神色凝重,一手掀开了怪物上身的衣服,那重重布料包裹之下的竟然不是人类的肌肤!
“这是……”
申鹤蹲下身,手指在怪物身体上一拂。
“木偶?”
黢黑的表皮已经让人看不清它原来的模样,然而白夜相信申鹤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这个怪物其实是一个人偶?”
小黑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一定是魔族干的!杨伯伯肯定是被他们变成木头的!”
申鹤看了小黑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头轻微摇了摇。
行秋用小黑听不到的声音在白夜耳边轻声道:“这人恐怕一直都是木偶,你从前有觉得过不对劲吗?”
白夜叹了口气,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摇头道:“实话说,我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怀疑,你快摸摸,我是不是截木头。”
“你放心,木头是没办法像你那样灵活用剑的。”
行秋知道从白夜这里问不出什么,他分析了一下当下的形势,决定道:“这样,我们还是兵分三路,去村庄各处查看,如果遇到像这样的……村民,先束缚起来,带到这个院子里,等到那时候,幕后黑手自然会现身。”
众人都听令而去,小黑紧紧握着圣剑,无措地看向白夜。
“白夜……我还能吃到杨记烧饼吗?”
她抽了抽鼻子,白夜摸摸她的头。
“能。”
夜色沉沉,某条乡间小道上。
“应达,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拿圣剑的小女孩有点不对劲?”
应达薅了一把狗尾巴草编了个环,正准备偷偷戴到弥怒头上,闻言将狗尾巴环背在身后。
“你在干什么?”
应达眼神飘忽:“既然担心,就去看看呗,你不就是这么个性子?”
弥怒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提议。
趁他不注意,应达成功为他戴上了狗尾巴环,并飞快跑开。
“唉……”
弥怒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应达啊……”
第75章
“白夜!用定身阵!”
一只和“杨伯伯”一样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朝白夜扑来, 远在另一边的行秋赶不及营救,只能大喊提示。
“可是, 重云说我的定身阵只能定住死物啊!”
白夜一个翻滚避开怪物的袭击,眼见那怪物扭头便要朝他冲过来,行秋一剑挑翻了面前的两只怪物,趁着空隙道:“木偶本就是死物——”
白夜停下脚步,一个急刹,眼神清明:“对哦……”
怪物从他的背后窜出,眼见那双强有力的手就要搭上白夜的肩, 一道亮光突然从怪物脚下冲起,定身阵像胶水一样牢牢将其粘住。
白夜回头,看着满院密密麻麻的怪物,男女老少一应俱全, 小黑一边打一边不忘礼貌叫人, 叔叔伯伯婶婶哥哥姐姐全叫了个遍,白夜深吸一口气:“我们这是捅了杨家窝吗?”
小黑指了指院子前方:“那里是戏台,每个月大家都会找一个时间聚在一起看戏, 昨天应该就是这个月集聚的日子。”
“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有没有什么招式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夜朝行秋的方向大喊。
行秋利落翻滚甩开两个攻击他的怪物,来到这间院落的最高处——戏台子的檐顶, 他吩咐白夜:“用春风化雨!”
白夜连忙照做,他将万灵剑朝天一指,如丝线般的雨滴落了下来。行秋见状召剑掐诀, 无数剑光虚影围绕在他的身边, 快得白夜连残影都看不清。
“出。”
行秋手指朝前一点, 一道道剑光顺势飞出,井然有序地混入雨水之中, 眨眼间,温润的雨水被剑气裹挟,竟是化为了一柄柄利剑朝下刺去。
“躲开!”
行秋提醒白夜和小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两人环顾四周,发现只有戏台上没有被波及,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台上。
这实在是一幅十分诡谲的画面。
本该上台演出的演员在台下挨着千刀万剐,那些怪物当真是木偶,即使被洞穿了身体,也没有发出一声嚎叫。他们瞪着空荡荡的眼眶,头看向戏台的方向,令人毛骨悚然。
唯二的两位观众占据了戏台,台上人与台下人身份对调,唱着这一出颠覆的戏码。
转眼之间,院内的怪物已经倒了一大半,剩余还有几个负隅顽抗的,也在白夜和小黑的攻击下失了力。
“情况不容乐观。”
行秋将地上的怪物一个个收进缚魔袋,他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先回去跟他们汇合吧。”
三方人马最终在白夜和小黑家齐聚,一群怪物将不大的院落挤得水泄不通,众人连下脚的空间都没有,有剑的御剑站在剑身上,没剑的飞到屋檐上。
“大部分村民应该都在这里了,重云,可以开始了。”
行秋的计划正式进行到下一步,重云点了点头,飞到院子正中,他打出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盖在所有怪物头顶。
那些怪物开始不安起来,他们身上的魔气被抽出,汇入到了阵法之中,风吹动重云的发丝,莹莹的蓝光包裹着他。
魔气最终汇成了一股,如长龙般压在黑漆漆的空中。那龙头在云中绕了几个圈后,突然向下俯冲,看它落下的方向,应当是在杨家庄西南的角落。
“找到了。”
重云率先御剑飞去,为了避免这些怪物脱离束缚,行秋带着小黑留下来照看,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白夜知道行秋有意照顾小黑,毕竟这一村的村民对于行秋他们来说是陌生人,对于小黑来说却是实打实的熟人,万一一会儿出现了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状况,小黑还是留在原地好一点。
行秋本想将白夜也一同留下,不过白夜对于杨家庄的记忆本就稀薄,即使刚穿越过来脑袋里被灌入了信息,情感上到底还是比不过小黑,他拜托行秋照顾好小黑,踩着剑就跟了上去。
“白夜,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条魔气汇聚成的黑龙正在村庄最边缘处的一个小房子上盘旋,几息过后,它钻入屋子头顶的烟囱,没入了房内。
白夜的记忆中拥有被灌输的杨家庄的信息,他翻找一阵,确定道:“那里应该住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早年间嫁到杨家庄来,她的丈夫在她二十多岁时便失踪了,她也一直没有重新嫁人,靠着编织的手艺过活。”
“那那个老人家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香菱担心道,凑到前方问:“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申鹤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不要着急,再观察一阵。
果然,黑龙进入屋子后,小屋的窗户前竟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一个佝偻的人影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白夜可以看见她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不停翻动,应当是在做些针线活。如果忽略掉周围死寂一片的村子,这实在是一幅十分温馨的画面。
一条黑龙的倒影印在窗户纸上,那巨大的黑影从老婆婆背后接近她,眼看就要将人全部吞噬,重云再也按捺不住,一剑飞进去钉住龙头,申鹤紧随其后,破开大门甩出符咒。
“妖邪何在!”
重云怒喝一声,冲进门内,然而屋内哪里还有什么黑龙,老婆婆正隔着蜡烛,一脸诧异地看着闯入的众人。
重云不信邪,默默布了搜魔阵,得到的结果却令他心惊,这间屋子竟然没有被任何魔气沾染,可是他们刚刚明明亲眼看见黑龙进了这里,不可能不留下一丝气息。
“杨婆婆,打扰了。”
白夜走上前来,他盯着杨婆婆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是白夜啊,看来你和小黑都顺利如愿啦,这些……是玉京台的仙人吗?”
杨婆婆的语气缓缓温和,众人即使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也都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是,杨婆婆,您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吗?”
“村子里……”
杨婆婆的眼神迷离起来,她哑着嗓子:“村子里,怎么啦?”
白夜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正当他打算随便找个理由胡诌过去时,一道巨响炸开在众人耳边。
“是魔族!”
黑云压城,一轮血红的圆月从云后露出真容,倾盆的雨淋了下来,众人走进雨里,这才发现那雨丝竟是鲜红色。
就像血一样。
“血月……”
悟魁痴痴念着,注意力早已被夺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魔族好于血月之夜,嗜血屠城。
“大家呈作战队形散开——”
重云一声令喝,申鹤跃起跳入空中,悟魁将身上的所有灵器都抖落下来,每一个都对准血月的方向。
阵门的双生子一个叫月华,一个叫星光,二人背身出剑,直指上空。
烟绯和心门的那位“秘书”明晓站在后方,查看四周敌情,以备不测。
胡桃使着枪往上冲,香菱紧随其后。
血月的光芒越来越盛,将众人的身影都笼罩在糜艳的暗红之中。
“开始了。”
重云铺下巨大的驱魔阵,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尖厉的嘶吼——
血月上突然冒出了一只眼睛,血红色的瞳孔左右乱转,最后定在下方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家身上。
“桀桀桀——”
那刺耳的笑声剐蹭着每个人的耳朵,而后那只眼睛竟然从血月上掉落下来,两根黑色的如蝙蝠一样的翅膀从眼睛的背后展开,很快它便向下俯冲到了众人眼前。
“不要看那只眼睛!”
申鹤的位置最高,因此被当做了血眼的目标,她敏捷一避,单脚踩上血眼的翅膀,长枪向下一捅,那眼球便炸裂开来,迸溅出粘稠的血水。
血眼濒死的哀号似乎触怒了什么,血月上飞出无数只血眼来,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
白夜这才意识到,那轮血月之所以染上通红的颜色,是因为上面布满了一只只狰狞的血眼!
一场大战就这样拉开序幕。
香菱的风火轮能剿灭一圈血眼,就是容易被溅上不明液体,胡桃则站在重云的驱魔阵里守株待兔,只要凑够一圈她便开大。
申鹤在空中飞来跃去,踩爆了一只只血眼,身形优雅,仿佛在跳什么美妙的舞曲。
悟魁的灵器时不时便会爆炸带走一波血眼,让白夜怀疑他是不是背了个炸药库。
厮杀越来越激烈,无数的血眼被踩在众人脚下,铺了厚厚的一层。
然而它们源源不断。
照这样打下去,他们总会有法力枯竭的时候。
血雨淋在白夜身上,打得他有些疼。被那雨沾过的皮肤冒出丝丝烫意,他看了眼万灵剑,上面的树叶已经卷了边。
“啪!”
月华的阵法突然中断,抓到空隙的血眼围了上去,星光连忙去营救,却也被拖入了包围圈中。
远处的申鹤见状想要去救援,却被周围的血眼扰得空不出手。
怎么办?
悟魁的灵器所剩不多,再多的灵器也经不起他这样引爆,他挥着打造灵器用的斧头,已经力竭。
怎么办?
香菱的火轮开始转得吃力起来,胡桃不知串了多少串“爆烤血眼”,整个人都染上了浓重的杀气。
怎么办?
白夜吃力接下血眼一击,看着四周的形势和同伴们的情况,无助地闭了闭眼。
再想不出办法的话,他们会被耗死在这里。
“好大的雨呀……”
一道温和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抚平了众人内心的焦虑。
血雨的颜色突然变淡,仿佛有什么更强的力量注入其中,冲淡了本来的魔力。
而后黑云俱散,雷霆万钧。
一个威严的身影挡在半空,阻去了所有血眼的飞行轨迹。
四只手在他的背后有力伸出,如神座一般将他托起。
浮生一刹,万般皆舍。
第76章
“咔哒。”
行秋站在屋檐上朝下看了一眼。
所有村民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 时不时有两个相撞在一起,会发出木头碰撞的沉闷声。
“行秋师兄, 我们要去帮忙吗?”
小黑指了指被血眼覆盖的圆月,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遮天蔽日的血眼朝某个方向冲去,那股魔气浓烈到即使他们身在村子另一头都能闻到。
行秋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没有松开,他微微抿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朝前踏了一步。
而后,震耳的雷声响彻万钧。
闪电的纹路如蛛网一般布满天空, 在行秋的眼底留下一瞬的华光。
“咔哒……”
下方院落里的一个木偶突然动了动,头生涩地转向雷霆震怒的方向。
……
“水润万物……”
雨水悄无声息的在雷电的掩护下降落,一只只血眼被劈得找不着北,明明刚刚还很棘手的情势, 在两位援手半路加入后变得缓和下来。
雷系不愧是群攻技能。
白夜脱力跪在地上, 望着天上的两个身影,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浮舍,伐难。
能看见你们作战的英姿, 实在是太好了。
“奉驱魔人谕令, 前来止祸。”
浮舍声音不怒自威,穿过重重的黑云, 越过层层的空气,庄严而肃穆。
“哈哈哈——好一个驱魔人,我竟不知什么时候, 你们倒脱离魔族, 成了那群虚伪仙者的走狗!”
血月上的血眼都挣扎着飞开了, 它们似乎惧怕着什么,浑身颤栗起来, 就连那双血色的眼也半阖,不敢抬起。
一条瘦长的黑影从虚空中凝集,恰好挡住那轮满月,血红的光透不过黑影,只是为它镀了一层边光,妖冶怪异。
那黑影越拉越长,勉强糊出了一个人形,两只血眼飞到黑影眼睛的地方,“啪”的一下怼了进去。
白夜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但本就令人生惧的血眼安在了那个黑影脸上,莫名又给当下的氛围增添了一番恐寂。
那双眼此刻才像活了一般,骨溜溜转了一圈,最后的目光停在白夜身上。
“就从你开始吧。”
黑影猛扑下来,白夜一个侧身,崩溃大喊:“柿子也不能挑软的捏啊!”
申鹤身轻如燕,踩着几只血眼三下五除二跳到白夜身边,白夜已经被黑影完全包裹起来,那黑影的触感很像史莱姆,滑滑的黏在身上,令人挣脱不能。
“小心,它是北境魔族,可以噬魂。”
申鹤用劲在黑影上开了个洞,趁机将情报递给白夜,白夜想起来了书中关于这支魔族的详细描述,他奋力一挣,利刃出鞘。
噬魂之法,最忌两种人。
一种乃心魂坚定之人,无论如何引诱都不能打破他的内心防线。
一种乃心魂极其不稳者,简而言之就是,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疯子。
浓重的粘稠触感就快要盖过白夜的口鼻,一只只血眼飞来安在了黑影身上,白夜被一团“眼球”史莱姆包裹,根本逃不出无所不在的视线。
他点开背包,一张面具掉了下来。
白夜唇角上扬,语气骄傲:“论癫,谁能癫得过我?”
在旁边一直布阵试图将白夜救出来的重云:“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吗!”
失去意识这种事白夜已经熟练了,他平淡地在潜意识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按照他穿越这么多次的经验来看,他应该会昏迷一段时间,而后下坠——
不是,这次进入状态怎么这么快?
白夜猛地坐起,就与一颗爬满蛆虫的骷髅头对视。
那只虫从骷髅头的眼眶里钻了出来,朝白夜扭了扭身子say hi。
白夜倒头便睡:“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稀疏的星光东一点西一片,漆黑的天空上布满了颜色更深的乌云。
一颗雨滴砸落在白夜鼻尖,冰冷地打断了他的期待。
白夜叹了一口气。
他起身,对着骷髅头一鞠躬,转头开始在四周搜寻起来。
既是幻境,定然有破局的方法,他想,那个黑影应当是想让他看见什么。
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小点在移动,白夜跑了过去,路过一座座尸山白骨。
泥土的腥味重得不像样,一脚下去能激出一堆蚁虫。
这里应当是一处战场,长枪、刀剑落了一地,有的已经卷刃,有的仍然崭新。
白夜垂下眼,终于赶到了白色小点的身边,那是一个只穿着里衣的女人,她正拖着什么东西,缓缓向前挪步。
女人的眼神空洞,表情木然,她像个机械一样,不间断的执行着迈步的指令。
她拖着的东西被一张巨大的粗布包裹,有血水从布匹中渗出,在泥土地上连成一条歪扭的线。
“你好。”
白夜嘴上很有礼貌,身体却挡在女人前面,阻断了她的去路。
女人当然不可能看见他,溅满了污点的白衣穿过了白夜的身躯,她继续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苦旅。
白夜耸了耸肩,他猜到了会发生这种情况,也没太惊讶,跟在女人后边,想看看她要去哪里。
雨猛烈起来,白夜捻了一滴在指尖,皮肤上划过一道红。
他抬头,一轮血红的圆月挂在空中。
……
“行秋!这是怎么回事?”
重云躲开黑影的攻击,再一次将攻击阵打在它黑漆漆的表面,然而却没有任何反馈。
他扭头一看,本该镇守着村民们的行秋和小黑都御剑停在空中,远处有黑压压的人头朝这边蠕动,众多脚步声汇成了整齐的节奏,就连大地都为之撼动。
“他们……活过来了。”
行秋的衣角在腥风中拂动,他望着脚下的众木偶,眼神无悲无喜。
“木偶成活,非仙即魔,我已经向玉京台去信,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空气安静下来,肃杀的风仿佛刀刃一般,凌迟着每个人的皮肤。
在紧张的死寂氛围中,一声“吱呀”响起,格外突兀。
“孩子们,进来吃张饼吧。”
杨婆婆站在木屋门口,温和地朝他们笑。
……
“他已经死了。”
黑影拦住白衣女子的路,无数血眼将她包围在正中。
女子低头,避免对上血眼的视线。
手中牵着的重物突然轻盈起来,她浑身一颤,转头看去。
一只只血眼发出魅惑的光,那物飘在空中,布匹顺势掉落。
一个无头的身躯静静立着,他的四肢已然曲折,完全看不出人样。
白夜紧紧闭了闭眼,扭头。
锐利的尖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激起阵阵回音,女人抱着头,发疯似的挥舞起手臂来,她的指甲刺穿了几只血眼,很快,她的视野模糊不清,一面镜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在镜中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女人狠狠朝着自己眼睛剜去,就在指甲离瞳孔一毫之时,她身前的那个无头身突然动了动。
黑影意识到什么,朝前扑了过来。
然而迟了。
无头人用扭曲的四肢勉力将女人抱在怀里,他用血肉淋漓的掌心捂住女人的眼睛,动作无比轻柔。
一颗泪砸在无头人的脖子上,那断口处冒出蒸汽,一滴血涌了出来。
红色的血幕在白夜眼前炸开,吞噬了空中的圆月。
而后,黑影和血眼都消失不见,月光朗朗清明,皎洁若白玉。
女人跪在空无一人的战场上,喉咙逼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
“是小黑最爱的杨记烧饼哦,我家老头子特意吩咐要我给你留着,快尝尝,味道还好吗?”
荒谬,实在荒谬。
屋外是魔族大敌和疑似活过来的木偶,不管是什么情况,似乎都不允许他们像这样温馨坐在屋内,吃着热腾腾的烧饼。
然而,想要拒绝的众人在浮舍和伐难的邀请下,踏进了这间温暖的木屋。
“对了,我家老头子呢?你们看见了吗?”
小黑啃着烧饼,怯怯道:“杨婆婆,您不是一直一个人吗?哪来的……”
“一个人?不不……你手里的杨记烧饼就是我老伴做的啊,你不记得啦?”
小黑哽咽着吞下一块烧饼,疑惑道:“你说杨大哥?可他不是才……二十三吗?”
杨婆婆没有回答小黑的问题,她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走丢了,我得出去找找……你们慢慢吃啊。”
她拄着拐杖,朝外蹒跚走去。
浮舍阻止了行秋他们想要跟出去的举动。
“待在这里,你们的同伴会没事的。”
……
杨家庄。
或者说,从前的杨家庄。
白衣女人靠在一扇破旧的木门上,失神地看着前方。
她已经这样浑浑噩噩一个月了,从战场上离开后,她就一路南下,最终停在了这个已经废弃无人的村庄。
白夜跟着她在门槛上坐下。
“你是谁呢……”
他喃喃自语,并不期望一个回答。
“杨郎,你回来了吗?”
女人突然出声,起身朝着前方痴痴走去,白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棵小树摇了摇,应当是被当成了某人的幻影。
女人突然明悟:“对了……对了……木偶!我要给你一个完整的身体!”
她双手颤抖,进屋找了把斧子冲进树林。
几天后,一棵棵树木倒下,一个人形的木偶出现在屋中。
女人用刻刀描摹着木偶的眉眼,她的泪水浸在木头里,洇深了木头眼眸的颜色。
“你说,灭掉魔族之后,我们就回到村里来,当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
“当年村里人被魔族屠尽,你带着我藏在草垛里,后来我们一起当了驱魔人,一起去了北境,一起消灭了许多魔族……”
“你说,我们成功报仇了吗?”
女人埋在木偶怀里,冰冷的温度昭示着眼前人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一天。
“杨郎,我最爱吃你做的烧饼了,我们在村里开一家杨记烧饼怎么样?”
第77章
烧饼冒出滚烫的热气, 然而没有人伸手去拿。
行秋看着浮舍,不解问:“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浮舍无意多说, 只道:“因果自有定数,这件事不是你们该插手的。”
“可是,白夜还处在危险之中……”
小黑焦急地透过窗户看向外边,黑影笼罩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白夜会被彻底吞噬掉的!
“他亦是因果之人,放心, 他不会有事。”
浮舍不再说话,只是抱起两只手臂,闭目守在门口。伐难笑呵呵走到炉火边,主动为大家烧起热水, 她推了推桌上的烧饼, 笑道:“大家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啦。”
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白夜站在烧饼炉前, 一个名为“杨记烧饼”的小摊喜迎开业, 二十三岁的杨岚和他的妻子杨青正是这家烧饼摊的主人。
四方寂静,没有鲜花, 没有顾客,只有弥漫的香气和炉火。
“有些太冷清了啊……”
杨青走到摊位前,满意地看了一眼招牌上的大字, 含笑回头道:“杨郎, 你先忙着, 我回家里一趟。”
杨岚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白夜跟着杨青到了家门口, 这间小屋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破败,在杨岚和杨青的打理之下,这里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家。
杨青拿了做木偶的工具,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不久后,几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便站在院中。杨青擦了擦头上的汗,提笔蘸墨——
“点睛注魂,动!”
木偶应声而动,他们穿着杨青缝的布衣,咧开嘴笑起来。
“杨大爷,杨大婶,我带你们去尝尝我家的烧饼吧。”
她牵着木偶的手,来到杨记烧饼摊前,几个木偶机械地吞咽下热气腾腾的烧饼,朝着杨岚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就这样,杨青每天都会做一个木偶,带他们去照顾杨记烧饼的生意,直到所有木偶填满整个杨家庄。
村庄热闹起来,集市、戏台……每天都熙熙攘攘,而村头杨记烧饼的味道,也成为了人人赞扬的存在。
白夜站在村子中心,明明四周人来人往,他却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木偶成活,这是禁术。
杨青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桃花源”。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杨青老了,老到她和永不会衰老的杨岚站在一起时,再也不像一对夫妻。即使那些经由她手制作的木偶不会有任何异议,她还是离开了。
那是一个平常的傍晚,她背着杨岚烧的烧饼,跟他挥了挥手,离开了杨家庄。
背后的人露出的笑容精准无比,如从前无数个日子里那样,嘴角重复着同样的角度,丝毫没有发现杨青的异常。
杨青没有回头,沿着道路朝北方走去。
一滴浊泪落下,滴在没有夕阳照射的泥土里。
她回到了最开始的战场,此时的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拥有热烈的激情与仇恨、拥有相伴一生的爱人与伙伴,她像一根燃到尽头的蜡烛,拖着疲惫的身躯散发着最后的余热。
她甚至没有力气抬头了,过了好久,她才勉强仰起脖子,看了一眼模糊的天际。
“杨郎,你看,月亮变红了。”
我此生,经历过三次血月。
第一次是在我的村落,魔族屠村,你拉着我的手,带我躲到草垛里,我发着抖,哭着问你发生了什么,你拍着我的背,跟我说:“没事的,只是月亮变红了。”
第二次是在成为驱魔人后的战场上,战友牺牲无数,最后只剩你我,你拼尽全力,用残缺的身体护住我的灵魂,在魔物的嘶吼声中,我听到了你悄然寂灭的心跳。
第三次……
“就是现在了。”
杨青颤颤巍巍起身,她抬起拐杖,双手用力向下一按——
“驱魔人杨青在此,愿以我之灵魂覆灭血月荣光,愿以我之身躯囚禁魔族大使,契约已成,不可违弃!”
空旷的战场上突然传来缕缕哀嚎,血月前迸溅出无数血花,血眼还没得及降世,便已然碎裂。它们的主人——那道黑影,也就是魔族大使,扭动着歪曲的身体朝杨青扑来。
在它得手的前一刻,它的身体化为了灰烬,如硝烟一般,飘荡在长风中。
杨青闭上双眼,一道惊雷落下,那是修仙者的劫数,亦是机遇。
天劫降,她一跃三阶,境入大乘。
……
“第四次。”
杨婆婆,或者说杨青,走到黑影边,眼神中再也不见和蔼可亲,冷厉的光闪过,她甩开拐杖,右手朝魔族大师探去。
那道无法被人触摸的黑影,竟然在她的手下凝成了实体,一个人形渐渐显露出来,杨青捏住了黑影的脖子,脆裂的响声在安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我说过,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黑影的喉咙中发出尖厉的嘶吼,与此同时,白夜所在的幻境也开始崩塌。
黑影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刺激,在幻境中就试图吞噬白夜的魂魄,他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撕扯着自己的灵魂,看来,这魔物终于忍不住了。
白夜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进入幻境之前给自己戴的面具此刻依然牢牢扒在脸上,他将面具撕扯下来,一团白色的光从他的身体里飘出,然后不断变换着形状,附着在面具上,最终凝成了一个人影。
“真是稀奇,你竟然会主动叫我出来。”
一道男声响起,白夜抿了抿唇,像是不愿意听到这个声线一样,指了指前方。
“你最好快点,不然我们都会葬身于此。”
戴着面具的男子无奈摊手,面具下的眼睛轻飘飘瞥了一眼魔物,那道黑影就被定住不动。
“实在是很难让人欣赏的审美。”
面具男子叹了口气,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景象剧烈晃动起来,白夜肉眼所及的一切物品都在碎裂。
而天空中的那轮血月,也如掉在地上的玉盘一样,碎成了粉末。
在脱离幻境的前一刻,面具男子笑了一声,给白夜留下一句话:“这个世界有‘我’的气息,你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
黑影逸散,血月净化,白夜喘着粗气,站在杨家庄所有“村民”的正中心。
杨青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看向他,温柔笑道:“孩子,你回来啦。”
远处的地平线射出一道属于黎明的光亮,白夜的眼睛被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
一只仙鹤背着太阳的方向飞来,上面踏下了一个窈窕的人影。
“玉京台心门甘雨,向前辈问好。”
杨青背对着甘雨,她看了一眼杨家庄和周围的木偶,握在拐杖上的手微微颤抖。
“前辈,木偶成活乃禁术,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杨青终于出声:“我还有愿未了……”
她的目光划过那一张张木然僵硬的脸,最后定在一张脸上。
那张熟悉的脸低垂着,没有任何回应。
“驱动他们的魔力乃是我借来的,请你们不要牵连旁人。”
杨青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站在小木屋前的浮舍。
她向浮舍点了点头,转身,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我与我爱人,同行驱魔十余年,他走后,我踽踽一人独行,在此寻找摧毁血月的最佳方法,我与天地为契,献出了身体与灵魂,将魔族大使封印三十余年,直到今日……它终于灰飞烟灭。”
“能偷来这段光阴,我已知足,只是,只是……故人魂魄消散,不曾入梦,未得安息。”
“杨郎,你连回来看一眼,也不愿吗?”
点点萤火飞起,围在杨青身边,她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转头。
两个人站在她身后,应达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赶到了。”
弥怒则捧着一个缚魔袋,一个气息微弱的鬼魂扒着口袋边缘,兴奋地朝杨青招手。
“前日我与玉京台诸位超度了一群战场上的无名英魂,分别之后,我意外发现有一只鬼魂故意躲了起来不愿往生,我想,他应当是还想见什么人。”
弥怒将手轻轻一抬,那鬼魂便飞了出来,飘到杨青眼前。
鬼魂拉扯着化为了一个无头的人影,一人一鬼终是相拥。
直到此刻,流浪的游子才算是魂归故里。
“月亮……再也不会变红了……”
……
“能与各位再次见面是我的荣幸,看来我们缘分未尽。”
弥怒摇扇,应达伸手向桌上的盘子:“这是何物,闻起来味道颇香。”
“是杨记烧饼!可好吃了!可是……”
小黑下意识安利起自己的“美食排行榜第一”来,然而说完她立马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吃不到杨记烧饼了。
她怯怯问白夜:“白夜,杨婆婆、杨大哥、还有庄里的大家……会去哪里呢?”
白夜安抚她道:“放心,玉京台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一旁的行秋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气氛暂且缓和下来一点后,他才转头看向浮舍他们:“说书人……杨婆婆借的魔力,就是贵派的吧?”
浮舍点头:“因果轮回而已,我们此番前来,也是为赴这场因果。”
甘雨走到小屋门口,敲了敲门,进来递了一张名帖给浮舍。
“这是我的师父命我交给贵派的,她说,有一事还望贵派首领相助。”
浮舍接过名帖,算是答应下来。
“那我就告辞了,各位同门……”
甘雨将目光转过来,轻柔一笑:“祝你们此行顺利。”
远处,杨青正向胡桃咨询超度的事宜,杨岚的鬼魂依偎在她身边,胡桃拿出纸笔给他们写了一张“免单券(往生堂全店通用)”。
“我们离上古遗迹不远了,各位,继续前进吧!”
第78章
“哇, 好多人啊。”
离上古遗迹不远处有一座边陲小城,众人赶了几天路, 终于成功在今天赶到。
“大家先休整一下吧,我们去找个客栈。”
行秋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带孩子”的流程,他、重云是金丹期,申鹤更是已入元婴,按常理来说,他们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过为了照顾这些平均水平炼气期的弟子, 他们还是将就自己和白夜他们一个作息。
小黑从一进城门就开始躁动,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杨家庄人少,玉京台更是三步看不见一个鬼影。
“白夜你看!”
小黑蹦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 拿起一个小兔子样式的戴在自己面上。
白夜从兜里掏出仅有的钱币递给摊主, 小黑瞪大眼,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白夜最棒了!”
小黑戴着面具不肯摘下,沿着街道逛起来:“好多和尚!”
“那是万佛寺的出家人。”
行秋在一旁当起了解说。
“哇!好大的猫!”
“那是御兽宗的仙兽。”
“那群人为什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些是驱魔人, 把自己包起来是为了不被魔族发现。”
玉京台, 万佛寺,御兽宗, 驱魔人。
如今世间的四大修仙宗门已经齐聚,只等上古遗迹开放的那一日。
等待的日子转眼之间便已消逝。
“请四大宗门护法——”
“玉京台元婴期仙者,申鹤。”
“万佛寺化神期修者, 空行。”
“御兽宗元婴期修者, 狸首。”
“驱魔人元婴期修者, 丹凤。”
上古遗迹为四方形,为了保证弟子们在遗迹内的安全, 四大宗门会各出一个元婴期及以上修为的仙者作为护法,镇守在四角。
“众弟子听令——”
在前方主持的是万佛寺的化神期大能,空行。
“第一,入遗迹后各宗门弟子不得厮杀争抢。”
来参加试炼的不仅有四大宗门的弟子,还有一些规模中等的散派,因此每次试炼之前,都会有人宣布一次规则。
“第二,因缘际会,不得强求,一切以试炼为主,求宝为次。”
“第三,若遇危险,及时摔碎你们手中的引玉,各位护法会救你们出来。”
“吉时已到,开门——”
上古遗迹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那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升起,带起的尘土飞扬。
玉京台的十位弟子聚在一起,在他们踏入遗迹的一瞬,扑面而来的便是滚烫的热气。
“这是什么……刀山火海吗?”
白夜目瞪口呆,看着前方的景象发出感叹。
这是一间不大的内室,天花板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利刃,而下方是滚烫的岩浆,只有几个不大的石块嵌在上面,勉强拼凑起了一条路。
“噗嗤。”
岩浆内一个泡泡破裂,溅起了半人高的红色水柱,溅射的岩浆碰到天花板上的尖刀,发出钢铁腐蚀的声响。
那柄尖刀也顺势而落,直愣愣砸在岩浆里。
隔着岩浆的远处有一片肉眼勉强能看见的“岸”,那便是他们的终点。
一起进入的其他宗门的弟子也纷纷发出讨论的声音,“嗡嗡”声在人群中持续许久,也不见有人主动上前尝试。
白夜提议道:“我们先观察一下这些刀剑的掉落有没有规律。”
这是一场试炼,必定会有“答案”。
“我来。”
心门的“秘书”明晓主动站了出来,她不露声色地一笑,谦虚道:“只要记住所有刀剑掉落的时间,并计算间隔寻找到规律就可以了吧。”
白夜:?
能不能不要把这种事说的和吃饭一样简单啊!
明晓的计算简直就像是一场表演,她目光快速在掉落的刀剑中穿梭,时不时拂过岩浆上的气泡,十指横在空中,嘴唇快速翻动,当真开始计算起来。
白夜不仅想要感慨,心门的“心”,是珠心算的“心”吧。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
辛焱和小黑不打不相识,一路的相处让她们成为了“话”搭子,她兴致勃勃地凑到小黑耳边,跟她分享玉京台的小道消息。
“心门之所以掌管着玉京台的经济、文化中枢,不仅是因为心门弟子可以掌管记忆,还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超级变态的大脑,据说,他们招人的首要标准就是智商。”
明晓的计算结果证明了辛焱的这条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她从悟魁的那堆“百宝”里抽出一个八卦盘,飞快在几个方位上点了点,随后她将八卦盘朝岩浆中心一扔,那八卦盘便在悟魁“你要做什么!”的惊叫声中落到了正中的石块上。
“阵门的各位,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以那个八卦盘为阵眼,布一个引路阵。”
辛焱掏出琴弹拨几下,声音充满激情:“到我出场表演了吗?”
那对双生子也举剑,背对着背,指向正中。
琴音响,剑光起,灵气从八卦盘处涌出,如波浪一般向四周荡漾,那些灵气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几条歪歪扭扭的曲线在阵法中显露出来。
“这便是这张试卷的答案了。”
明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处闪过一丝冷冽而充满智慧的光。
“姐……你待在修仙世界真的是屈才了……”
白夜喃喃自语,惊叹连连。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虽然我们找到了前进的路,但是……要怎么过去呢?”
悟魁一刻也来不及为他的八卦盘悲伤,转而指了指延伸到天花板上的曲线,发出了真挚的疑问。
“这还不简单?”
胡桃召出长枪,沿着那条曲折的路线“唰唰”两下就到达了对岸,岩浆根本来不及溅射到她身上,整个过程比沿着轨道行驶的火车还要顺畅。
“快——过——来——”
对岸传来胡桃的殷切呼喊,白夜回以同等音量的对喊:“能不能给点正常人能抄的参考答案——”
胡桃又“唰唰”回来,和众人一起愁眉苦脸地思考起来。
“你都过去了,干嘛又回来?”
白夜惊。
“只有我一个人过去算什么?”
胡桃一脸坦然,蹲坐下来准备念诵一首刚刚构思好的打油诗,诗还未念出口,就被白夜紧急拦在了喉间。
“那个……其实我有过去的方法,就是……能不能借你们的路线一用?”
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外门女弟子怯怯凑到玉京台众人身边,她指了指手心的一团黄色不明物体,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路线本就是给大家用的。”明晓对上众人询问的目光,平淡地回答,“不过,我很好奇,你要怎么用这个东西带我们过去?”
女弟子先是激动地朝众人鞠了个躬,随后将手中的物体一抛——
那团黄色团子便像气球一样胀大起来,然后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黄鸭?
形状与白夜小时候玩过的小黄鸭充气玩具极其相似。
“好啦!大家乘上黄黄一起过去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兽宗吗?”
在各种仙门大战中不露风头,一心只惦念着养宠,最后总会养出各种奇葩而又十分能打的仙兽,帮助他们在四大宗门的位置里占得一席之地。
玉京台众人跟随女弟子站上小黄鸭的背,上面还有几位御兽宗的弟子,大家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个……还有空位,你们要不也上来吧?”
下边还有万佛寺、驱魔人和一些散派的弟子,面对小黄鸭主人的热情招呼,许多人都感激地登了上来,但仍有少数人没有响应。
小黄鸭沿着明晓的路线缓缓向对岸驶去,小黑看着没有上来的那一小批人,不禁好奇道:“他们是驱魔人吧?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呢?”
烟绯对几大宗门的了解较多,她解释道:“驱魔人大多都与魔族结下了血海深仇,他们不与任何人为伍,只为灭杀魔族活着,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驱魔人黑袍之下的真容。”
小黄鸭已经游到了阵眼处,还在原地的驱魔人也开始行动。
一个带头的驱魔人甩出一根长鞭,卷上天花板一柄长剑——他们甚至没有使用明晓推测的路径,不知是因为不相信,还是因为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
被卷到的长剑松动些许,然而仍是稳稳卡在天花板内。
那位驱魔人就这样一鞭一鞭将自己甩了过去。
他之后的驱魔人也有样学样,一串黑色的长队在天花板上绵延,很快就赶上了白夜他们的进度。
意外就是在此刻发生的。
一条长鞭勾起的长剑突然掉落,连带着那个驱魔人也向下坠,众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也是在这时,脚下的岩浆开始躁动不安,更加猛烈的气泡冒了出来,小黄鸭整个晃荡了一下,八卦盘明暗闪烁,那条曲折的路线也隐隐若现。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大家小心!环境条件变动,计算结果有所改变!”
明晓赶紧冲到小黄鸭头部开始重新观察计算,岩浆却并没有给予她充足的时间。
一个大浪升了起来,眼看就要淹没池中的众人,滚烫的温度逼人,刺激得所有人的皮肤都红了起来。
“那个驱魔人!小心!”
香菱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那个驱魔人的危险形势,她的提醒刚刚出口,那个驱魔人便向下掉去,与翻涌的岩浆浪花只差一厘。
那一瞬,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止。
一阵清凉的雨降落下来,抚平了岩浆的波浪,一柄木剑将掉落的驱魔人托起,上面的绿色藤蔓伸出枝丫,将他包裹。
白夜踩在小黑的圣剑上,双目紧闭。
“雨疏风骤,万灵生。”
第79章
小黑稳稳地将剑降落下来, 白夜站在小黄鸭的头顶,缓缓吐了一口气。
清凉的水汽隔绝了岩浆的燥热, 火红的赤流混入了温和的雨水,渐渐沉静下来,引路阵上的路线晃了几晃,又清晰明了起来。
“不愧是万灵剑。”
遗迹外。
既是试炼,自然会有考官。在四方遗迹的头顶,有一片幕布一样的东西,上面正播放着所有弟子在遗迹中的表现。
如果白夜在这里, 一定会感慨这超清的“帧数”和堪比直播一样的观看氛围。
各大门派护送师弟师妹们来参加试炼的前辈们都围在遗迹四周,或飞或站,零零散散地分布,但视线中心却都落在正中的大屏上。
而他们的点评恰好正是本场“直播”的“弹幕”。
“万灵剑为救世而出, 怕不是魔族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了吧?”
“休听那些胡言, 玉京台这一届的弟子水平着实不错,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使万灵剑的弟子, 脚下踩的是圣剑吧?”
“圣剑——就是刘……”
“嘘!你不要命啦!玉京台弟子还在那边听着呢, 你不知道人家不愿意披露第一位飞升大能的名字吗?”
“切,我看是他们做贼心虚, 说不定那个什么尘世间飞升第一人都是他们杜撰出来的呢!”
……
“行秋,就这样放任他们讨论,不要紧吗?”
重云听到不远处的议论声, 有些紧张, 那个人的名字被玉京台列入禁忌, 不仅有表面上的原因,还隐藏了一层陈年秘辛。
这个秘密在玉京台也鲜为人知。
据说那位飞升的剑门前辈, 曾与魔族人士有过交集。
“不用管他们,他们比谁都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行秋没有理会那些不太好听的言论,他一直关注着正在遗迹中试炼的玉京台众人。
“还好,这一次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团结的重要性。”
行秋笑着赞叹,重云一听,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蹙着眉头叹了口气:“我们那一届光掉进岩浆的就……唉……”
“不过太过顺利未必是一件好事。”
行秋的神色凝重下来:“之后的关卡,会让人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重云表情顿了顿,眼眸垂下,感慨道:“如果让我再来一回,我定是不愿的……”
……
“这是……”
在白夜那一场及时雨的帮助下,所有弟子都顺利到了对岸,试炼第一关,全员通过。
一个驱魔人走到白夜面前,被布料遮盖的手心里捧着一个不大的布包,他一句话不说,不过从他的动作推断,他应当是想将那个布包送给白夜。
“这可是驱魔人的礼物,收下吧。”
明晓的镜片下闪过了一丝羡慕的神色,白夜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好拒绝,双手接过。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有什么东西用来回礼,背包里的一格格物品栏在他心里过了一遍,最后他掏出了一把[鸦羽弓]——外观十分契合驱魔人的气质。
“听说驱魔人单兵作战能力都很强,这把弓送给你,祝你武道昌盛。”
驱魔人点了点头,接受了白夜的回礼,他很快和同伴们汇合,隐入了暗处,下一关的通道将他们吞没,漆黑的外袍和黝黑的甬道融为一体,他们的消失悄无声息。
白夜“拜拜”的手势刚刚摆好,面前人就已经了无踪迹。他尴尬地收回手,也准备好和同伴们一起前往下一关。
“我听师兄师姐说,第二关只有同门派的弟子才能进入同一个考场,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祝你们一路顺利。”
御兽宗的女弟子将小黄鸭收起来抱在自己怀中,她微笑着朝众人挥手道别。
“可惜了……”
白夜看着她怀中的小黄鸭叹了口气:“还想问问怎么才能养出这样一只仙兽呢。”
小黑狐疑看他:“你不会想要转到御兽宗去吧?”
白夜斩钉截铁:“怎么可能!”
“好吧其实有一点……”
……
第二关真如御兽宗弟子所说,当白夜他们推门进去后,发现整个房间内只有玉京台的弟子,见不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身影。
“如果第一关考的是和陌生人的协调合作,那这一关要考核的就是我们自己门派内部的默契了。”
白夜凭借丰富的阅文经验推断出了试炼的目的。
“这一关又会出现什么难以对付的事物呢?我想想,第一关是刀山火海,那这一关不会是十八层地狱吧?”
胡桃的语调让整个空间内的气温都下调了几个度。
白夜“嘶”了一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十分期待呢?”
胡桃莞尔:“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猜测了半天,最后的真相却十分朴实无华。
这是一个密室,他们需要找到线索逃出去。
“这我熟,密室逃脱十级选手,曾经失手打坏过密室机关十三次,误伤NPC九次,在灵异类密室积攒了丰富的逃脱经验……总而言之,我很强。”
“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啦,但是,那个‘灵异类密室’……你都砸坏那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玩呢?”
香菱的发问让白夜沉默了,他甚至不敢直视那双真诚的眼睛。
他仿佛听到了某企鹅农场的提示音——你菜死了。
虽然菜但爱玩的白夜表示,这把有胡桃在,不管是什么剧情他都能波澜不惊。
一张石台缓缓升起,而后一片扇形的灯光打在石台上,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请将一件在场所有人都认为珍贵的东西放上来。”
这在别的宗门也许会有些许争议,但在玉京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小黑手中的圣剑。
开玩笑,这可是飞升大能的本命剑,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这珍贵!
烟绯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法典,似乎在遗憾它输给了大名鼎鼎的圣剑。
实锤了!法师眼里的剑都是破铜烂铁!
小黑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将圣剑放上了石台,那行金色的文字飞舞起来,每一个字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后,每一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张漂浮在空中的纸。
白夜接过来一看,就见第一行赫然刻着一行大字:你叫田七,请勿将你的剧情告诉他人。
围坐在一起的人、人手一本的剧本……
这感觉他更熟了。
剧本杀结合密室逃脱,这修仙世界还挺赶潮流。
“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被后现代新型娱乐文化震惊的玉京台众人一脸懵逼地攥着自己的剧本,也许是看见了上面加粗的提示,只有烟绯谨慎地开口。
“不慌,我们还缺一个MC。”
白夜镇定地盯着石台,果然,那扇光上又浮现出了大段的文字。
“觅寻数载花不堪,错得红颜为卿顾。”
“玉京山上玉京台,从此花开满城春。”
“请各位合力共同完成这一出《盛花》。”
室内的场景开始改变,扑面而来的桃花香气与众人撞了个满怀,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在白夜手心,他轻轻一捏,花瓣的触感十分真实。
他抬头,连绵的桃林映入他的眼帘,当真应了那一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若是陶公亲临于此,也要感慨一句此乃真正桃花源也。
白夜打开自己的剧本,上面也浮现出相应的文字。
“你叫田七,是一个话本作家,今日你与好友共同创作的话本将迎来首演,请你赶到戏台,见证这一激动的时刻吧。”
白夜的目光在桃树间扫视,很快锁定了一处地方。
木质的简陋戏台处在桃林的正中央,反倒添了几丝古朴的韵味。几个他熟悉的人影已经站在了台上,看来他们拿到的是“演员”的剧本。
作为“话本”的作家,白夜自然有查看话本的资格,他详细阅读了剧本上有关《盛花》这一出戏的内容,然而话本用语极其晦涩,以他那语文文言文阅读六分的实力,只能说可以勉强读顺。
他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我来背这个台词。”
台上的“演员”已经提出了异议,胡桃大呼这是陈词滥调,并打算暗戳戳改编台词。
现场一片混乱,白夜作为“作家”兼“导演”,只能维持好秩序:“这样,我们先不脱稿走一遍。”
“这一关明显需要我们倾力合作,隐瞒也没有意义,我们报一下自己的身份吧。我叫田七,是这出戏的作者。”
有白夜带头,大家很快理清了各自的身份。
辛焱和明晓负责背景音乐,也就是在戏台旁边吹拉弹唱的角色。
胡桃、烟绯、香菱和双生子都是演员。
悟魁负责道具。
而小黑,就是和白夜一同创作了这出话本的另一个作者,刘苏。
……
“那什么,这名字可不是我念出来的啊!”
依然是在遗迹外。
和刚刚冷清的氛围相比,此刻的大屏四周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和吸气声。
“是他吗?”
“肯定是!”
“这下可好玩了,玉京台隐瞒了那么久的信息,竟然被他们自己的弟子给暴露出来了。”
“那些弟子还是太年轻,没考虑到那个石台的作用,傻乎乎地就把圣剑放上去了。”
“那这样……我们岂不是能看到那位的生平了?”
“行秋!”
重云这下是真着急了,事关重大,他们当然可以选择中断玉京台所有弟子的试炼,保住玉京台的秘辛。
可这样对白夜他们来说不公平。
行秋看了一眼在西南角护法的申鹤,她稳稳地在上面打坐,丝毫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意思。
这便是不准备加以阻止了。
行秋也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我们来一出先斩后奏怎么样?”
重云:……
《重云日记》:行秋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很靠谱的,但当他不靠谱的时候,你就要注意了,因为他要准备开始闯祸了。
第80章
戏一曲开场, 台上人缓缓踱步,拨弦声初起生涩, 而后如小泉叮当流淌。
胡桃念着“咿呀”的台词,她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修改话本台词,为此她深感可惜,并表示等回到玉京台后一定要创作一出老少皆宜的话本。
也幸好台上都是璃月背景的角色,对那些酸言酸语还算得上熟悉,他们很快就将自己的台词背了下来。
戏曲如期开演,白夜站在台下, 心里却思考着这个剧本的结局。
玩过剧本杀的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文字游戏,几句话便可以遮掩关键信息,在不同人的剧本里蒙上一层面纱, 这样就可以制造激烈的戏剧冲突。
“请翻到下一页。”
一曲终了, 白夜手上的剧本出现了提示,他仔细读完了下一节的内容,与同样收到提示的小黑对视一眼, 笑道:“看来接下来到我们表演了。”
只见那剧本上赫然写着:“为了庆祝话本演出成功, 你决定与好友一同庆祝。”
金光没有给白夜太多的思考时间,他眼睛一闭一睁, 人就到了一处人声鼎沸的酒楼。
对面坐着正勉强表演剧本的小黑,她一字一句认真地念着属于自己的台词:“我要修仙,我不要再做话本中的救世主, 我要救这世间凡尘众生。”
白夜“啪”的一下摔掉手中的茶杯, 向小黑展示了什么叫做情感充沛的演技:“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如何知道你立志要拯救的这个世界不是别人编纂的话本?”
“那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待在桃花源吗?你说过, 我是你创作的灵感,你就忍心让你笔下角色的原型做一个连行侠仗义都无法实现的剑客吗?”
“这个世界没有主角!刘苏!你明不明白!”
“好, 你清高,你要去做剑客,你要拯救苍生!我们桃花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吧。”
白夜直愣愣起身,像是被剧本中的文字感染了情绪,扭过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剧本到这里中断,四周的场景再次变换。
这一幕,是独有白夜一人的独角戏。
他坐在桃林正中那个腐朽的戏台上,一壶清酒已经见了底。
他将酒壶举起来凑到嘴边晃了晃,最后一滴清露落进了他的嘴里。
“走了好啊……走了好,独余我一人唱这——春来百花盛……”
一句清亮的转音一出,白夜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么优雅专业的嗓音,可不是他这个“KTV失声选手”能唱出来的。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玄乎,他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表演剧本,也非常清楚自己是白夜不是别人。
然而他就像被什么人附身……或者说借用了一部分躯体一样,在表演到一些情节时,他的心底也会流过类似悲伤的情绪。
“世道多艰,生灵涂炭,你们都觉得我做的事没有意义……是啊,在一个需要噬魔英雄的时代,写些供人娱乐的话本有什么用呢?”
“剑客……哼,我还不乐意让你当我的角色原型呢!”
白夜仰头将天痴痴望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团火光突然跃进他的眼底。
“啊——”
一声尖厉的嘶吼刺破了长空,白夜低头,那片美丽的桃花林已经被熊熊大火包裹起来,树干发出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花瓣焦枯,失去了应有的生机。
白夜无措起身,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酒壶被他失手打翻,白瓷掉落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喉咙里压抑着一道低哑的吼声,白夜快速朝山脚的村落跑去,血气涌上喉间,然而他不敢停留。
“阿爷!阿婆!”
白夜气喘吁吁,终于到达了山脚,他顶着大火,捂住口鼻,急切地推开一间间屋子的门,每开一扇,他的心就会往下沉一分。
空荡荡的村落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人生存过一样。
心跳更加剧烈起来,白夜走完了整个村子,呛了无数口烟,最终在祠堂处找到了些许痕迹。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推门,然而接下来的景象,却将成为他,不,田七一生的噩梦。
“阿爷……阿婆……”
“阿叔……阿婶……”
白田七几乎已经站不稳,一个巨大的黑影将整间祠堂围了起来,那黑影如雾气一般的身躯上嵌了一张嘴,尖锐的牙齿锋利无比,而那张巨口中,正包着一个个他心思念想的人。
“不要……”
那张巨口缓缓合拢,牙齿如铡刀一样落下,发出与猎物摩擦一般的声响。
那口中分明还有人在拼命挣扎,他看见了小宇,五岁大的孩子,特别听话,前几天他还答应小宇要给他做一把木剑;还有阿爷,他和阿婆幸福了一辈子,两人总是手牵着手,从青梅竹马牵到白头偕老,他们总说要这样一直牵到地府,他们没有食言,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刺痛了田七的眼。
他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拉住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手臂,奋力往外拔。
那应当只是短短的几秒,然而那几秒却在他之后的人生里反复回放。
一把剑从天而降,祠堂的天花板被剑光掀开,剑锋直直刺进了黑影的要害。
小黑果然也受到了和白夜一样的影响,她冷着脸,举着剑,扮演着“刘苏”,和“田七”对视。
“为什么……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慢……”
田七喃喃,他双眼失神,手中抱着一具尚且温热的身体,而身体的主人早已没有呼吸。
刘苏亦垂眼扭过头去,他将刺穿魔物身体的剑收回鞘内,对田七轻声道:“跟我走吧。”
桃源已不复,何处归离人。
田七看向刘苏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他突然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刘苏腰间的一枚青绿色腰牌上:“玉京台……果然是个好去处,不愧是拯救苍生的剑客,短短一年时间就已到达如此境界。”
“可是,我的话本里不会再有你的位置了,我不需要一个连自己家乡都拯救不了的主角。”
田七站起来,稳住身形,抱着怀中小宇凉下去的身体朝外挪去。
村里的火已经被与刘苏同行的玉京台弟子扑灭了,他找到一棵还没有完全被烧毁的桃树,挖了一个不大的坑,为小宇立了一个碑。
碑上没有文字,只系着一只纸鸢。
他相信,纸鸢会带领故去的亡魂飞入九天。
……
田七跟刘苏来到了玉京台。
他加入了刘苏所在的剑门,也拔出了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他给了那柄剑新的名字——问心。
他将用此生无数时间,拷问自己的心,那混乱的几秒,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田七在玉京台度过了一段还算平和的时光,他和刘苏一起修炼,时不时去别的宗门串门,收集自己新话本的灵感。
他还是会笑,但刘苏总觉得,那笑容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像是有薄雾盖在田七眸中,让人看不真切。
田七修炼的速度很快,他本就有天赋,再加上刘苏的指导,他的境界不过三月就到达了金丹期。
玉京台大多数人也都知晓桃花源的遭遇,因此他们从未想过,那个嫉恶如仇,发誓要将魔族消灭得一干二净的田七,有朝一日竟然会堕魔!
田七和刘苏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心门的藏书阁。
那时田七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堕魔的迹象,他撑着下巴,随意翻书,时不时打个哈欠,那悠哉模样简直要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刘苏坐在他对面,两人都没有说话,一阵风吹过,擅自为田七翻了一页。
他“呀”了一声,抬头,像是此刻才注意到刘苏的到来。
“这是我编写的玉京台大考备考书目,你看看,写得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长老好吧?”
“哦,我忘了,你现在也是长老了。”
“说不得说不得,这些书就算是我留给后任弟子的礼物了,你可得帮我保存好。”
刘苏察觉到他话中的不对劲,却并没有细想:“你只是带队去上古遗迹的试炼,耽搁不了些许时日。”
田七垂眸笑道:“是吗?我可能还要绕道去桃花源看看,小宇的纸鸢该重新上色了。”
一个月后。
上古遗迹发生巨变,玉京台剑门弟子田七,协同魔族,抢劫了遗迹中的一件宝物,之后潜逃数年,确认堕魔。
桃花源。
轻飘飘的纸鸢被一阵轻柔的风托着飞起,它的翅膀已经重新上过色,粉色,颜料是新的。
刘苏站在小宇墓碑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发动搜魔阵,一根黑色的细线延伸到了半山的戏台。
他御剑到了戏台前,竟莫名想起那日在这戏台上演出的《盛花》来。
桃花灼灼,那日平常光景,却是再也回不去。
黑气在戏台正中停止了,之后无论他怎样搜查,都再找不到田七的踪迹。
刘苏没有回玉京台复命,反而在戏台住了下来。
他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睡觉,日日坐在戏台正中打坐。
风吹雨打,也不知过了几个年头。
山上的桃花花开花落,桃子结了又掉,他始终没有分神。
某日,一道惊雷劈落,直直砸在戏台中央。
冲天的光芒湮没了整片天空,直到云都被染成金黄色。
那道光芒越过山南海北,越过山川湖海,所到之处,魔气逸散,魔物遁逃。
而那缕消失多年的魔气,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久,玉京台宣布,剑门长老刘苏,已得道飞升,修成正果。
从此尘世纷扰,再与他无干。
